第41章 失落
卡面上的内容在沈明堂的眼前徐徐展开。

那是两个身穿礼服的身影。

他们一高一低，并肩而立，亲密无间的距离宛若再甜蜜不过的爱侣，然而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青年，狭长的眼眸浸满冷意，眼底中的阴郁快要从中溢了出来，细看之下，甚至还携着几缕恶意。青年一身华服，却面无表情，不似新郎，黑眸深不见底，透着失去一切光彩的死气。

两个看似般配的新人，实际上貌合神离。

而这段剧情正发生学校中的标记风波之后。

剧情中，他们两个人在学院中闹得很难看，也让坐镇沈家的沈兰得知了消息。

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他便让江眠和沈明堂两人尽快举行一场订婚宴，将一切都归咎于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罢了。

只是一旦缔结真正的婚姻关系，在法律中omega便成了alpha的私有物，对于omega有了更多的操控权利。

“沈明堂”自然乐意给予江眠更多的羞辱，而江眠在被对方标记之后，纵使万般不愿，也暂时没有办法反抗。

就在沈明堂看完这段剧情之后，他的光脑便响了起来。

屏幕在按下按钮之后，被投射而出，光脑那端传来老人冷静又不容置疑的声音。

“这周末带江眠一起回家。”

沈明堂：“……”作为沈家家主，又是御鬼者协会的副会长，校方将江眠的事情主动告知沈兰。他并不奇怪，也猜到了对方要自己带江眠回去是要做什么。只能说有些剧情，即使是自己的存在蝴蝶了大半，该发生依旧会发生么？

本来平息的精神力开始震荡起来，仿佛带来了丝丝痛意，沈明堂皱着眉头，安抚着因为情绪波动而震颤的精神力，将它们都压了下去。

他发现，自从与江眠的精神力相处过后，他的精神力也好似活泼了许多。

“……这两天江眠还需要休息，我们暂时就不回去了。”

“下周末，我会安排好一切。”光脑那头，沈兰的声音依旧冰冷，“到时候江家人也会到来。”

沈明堂知道这是沈兰最后的让步，呼吸顿住，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应了下来：“我会和江眠说的。”

他忽而不打算告诉沈兰，自己的精神景图已经恢复了大半。就算是告知对方，又有什么用处。如果沈兰猜到自己恢复的原因与江眠有关，更加不可能放过江眠。

或许是听到了沈明堂和沈兰谈话的声音，睡梦中的江眠眉心蹙起。

直至沈明堂凑近了些许，将手放在他的头发，轻轻摸了摸，他才舒展了眉头。

黑暗中，沈明堂感受到床上人陷入平稳的呼吸，从站起身来。

他沉着冷静的眼眸瞬变，眼神如刀锋般冰冷而锋利。

直至推开门，身影融入黑夜当中，他身上的戾气随之消融，与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近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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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夜色中，唐浩望着头顶上苍白刺目的灯光，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间的神情流泻出满满的悔意和疲倦。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换做以前的小打小闹，唐家早就派人出来保他了。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久，他都被校方的人关在了寝室里，外面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唐浩的身边，几乎与角落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等唐浩转过身，发觉出现在角落中的影子，脸上的颓废顿时化作了惊吓。

他不由自主退了好几步，满眼惊恐的望向来人：“……沈明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锋锐的利刃在沈明堂修长的五指中灵巧的转动着，闪耀着叫人胆战心惊的森冷寒意。

外人只知道沈明堂年纪轻轻就有了把精神武器，却不知道这把精神武器除了锋利的刀刃外，最值得一提的，反而是它那能够隐匿身形的作用。

简直是月黑风高，杀人的不二利器。

当初精神图景受到创伤，连同沈明堂的精神武器也受到了制约，现如今，得到江眠的精神梳理之后，沈明堂得以再次调动精神武器，运转自如。

唐浩盯着沈明堂手中的利刃，心头突突跳着，有些不安。

“你什么意思？”见沈明堂不说话，周围也一齐陷入死寂，竟然连学院里派来看守自己的人也无声无息。

唐浩喉结滚动，吞咽下一口口水。沈明堂不会傻到在这里对自己动手吧？

那也不一定。

同为alpha，深知alpha对于omega占有欲有多么旺盛的唐浩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omega险些遭人欺负，他怕是会将对方大卸八块，令其求死不能。

沈明堂长腿一迈，缓步靠近唐浩。

他面无表情，冰冷透骨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盯视许久，才掀起唇角，笑得温文尔雅：“来帮你切除罪恶之源。”

唐浩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动，看到某个地方，身体颤栗了几下，望向他的目光惊恐万分。

护住自己的下半|身，他硬着头皮道：“我就算犯了罪，也该由omega保护部门来审判。你这算是动用私刑！”

沈明堂似笑非笑，语气中恶意森森：“alpha的性格你也知道，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大家都会理解的。”

实际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作为omega的伴侣，对伤害自己爱人的敌人进行报复，omega部门只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甚至只要交付一大笔保释金，alpha一方甚至根本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唐浩也想到了这一点。

眼看着沈明堂步步逼近，他吓得魂飞天外。即使死，他也不想当个没有尊严的alpha。

比起沈明堂这种失去御鬼能力的家伙，沦为残疾的alpha反倒还要更加悲惨一些。

他急忙出声：“你不要过来，我用当初那件事和你交换，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吗？”

沈明堂知道这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此时说的话也未必是真。并未着急，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穿梭着，闪烁的寒光交织成密密麻麻散发着杀意的网，朝着唐浩步步紧逼。

唐浩瞳孔紧缩，抽出一缕精神力，凝聚成球状，朝着男人砸了过去。然而预想中的画面未曾出现，沈明堂手掌中的匕首飞出，网状的丝线扩散，一口便将唐浩砸来的精神力吞噬殆尽，连根毛也没有留下。

散发着无尽诡异和恐怖气息的鬼影浮现在男人的身后，唐浩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具面目狰狞的恶鬼正在和男人同步而行，与死神一般缓慢靠近着他。

唐浩呆了一瞬，然后反应了过来，心底迅速上涌的妒忌与恨意冲淡了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

“你……你恢复了？”

难怪沈明堂敢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潜入，唐浩的眼中闪过一丝愤然与妒意。

本以为沈明堂只能跌入泥潭，再也翻不了身。谁想他又重新爬了起来。

为什么？沈明堂能有这样的运道？

沈明堂并不清楚唐浩扭曲的妒恨，他只是奇怪于对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应。虽然不会大肆宣扬，但他也没有打算在学院里隐瞒自己图景恢复的事情。

他只是依旧在意一件事情。

匕首横亘在唐浩的脖颈，恐怖的精神力穿透唐浩的大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脑浆绷裂。

“精神图景崩溃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懂。”沈明堂淡淡道，“比起身体的缺陷，天赋流失反而更令人痛苦。唐浩，我改主意了，让你失去天赋，恐怕你会更加痛苦吧。”

事实上，在蓝星，除非敌对方，否则利用精神力破坏对方的精神图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不过唐浩不敢赌，他怕alpha为了报复，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虽然知道自己最终会落入omega保护部门手中，受到惩处，但失去精神力，图景崩溃的痛苦更甚。

唐浩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脑袋：“好，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他掩住眼中的恶意，在沈明堂淡漠的注视下，吐出一个地名：“栖山。”

沈明堂听闻这个地名，眉间拢起疑惑。栖山？那不是江眠出生的地方吗？与他们那次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看出沈明堂的疑惑，唐浩扯着唇角笑了一下，那目光透着尖锐的嘲讽：“沈明堂，枉你也是被大家称赞的天才，你就不奇怪吗？原本B级的清理任务，怎么就突然爆发了更大规模的鬼潮。你认为这单单只是学院的情报出错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浩冷笑了几声。

沈明堂琥珀色的眼珠子转动，眼底渗出凛冽的冷意。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那时候从生死线上爬起来，他几乎与废人无异。每天与崩溃的识海抗衡，光是不叫脑中的厉鬼爬出来，他就耗费了全部精力。

纵使知道那场任务背后有鬼，可凭借他苟延残喘的身体，他还能够做些什么。

从前被隐藏的心思被唐浩翻出，连同深埋心中的愧疚一齐翻涌，沈明堂良久无言。

唐浩没有发觉他变幻的神色，眼瞳中露出一抹忌惮：“沈明堂，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是意外听到的，别的更多，你也不用问我了。”

唐浩还能从哪里听到，对方是唐家家主最宠爱的孙子，而作为商人的唐家左右逢源，消息灵通甚至甚于沈家。

匕首上的光华流转，倒映出沈明堂冰冷深邃的眼眸。

零星的血液滑落，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沈明堂面色阴沉的收回刀柄，重新丢入精神识海中。

但那抹在唐浩精神识海前来回徘徊的精神力却不曾收回，宛若投入石子的涟漪般圈圈震开，在唐浩的精神识海前掀起汹涌起伏的银色波浪，剧烈的能量发出的尖啸震荡不断，令唐浩的耳膜连同神经末梢齐齐刺痛，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颅。

而沈明堂只是冷眼瞧着。

当初他所承受的痛苦比这更甚百倍。

仅仅只是一点精神震啸引起的痛楚，唐浩就这么倒下了？

换做江眠，他宁可将牙齿咬出血来，也不会在这种等级的痛苦下露出半点屈服。

精神震啸逐渐平息，唯有唐浩头顶上的灯光未曾平静，依旧闪烁着。

他抱住头，艰难的抬起视线来，发觉刚才神出鬼没的沈明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咬住牙，那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等着，等着一切揭示后，沈明堂更加惨烈的结局。

***

沈明堂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寝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浅淡的荔枝甜香。

他停住关灯的动作，慢半拍的意识到，这个房间还多了一位客人。

沈明堂脱去制服外套，站立在床前，慢慢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目光在床榻上熟睡的青年停留许多，实际上视线空落，并未投至实处。

omega翻了个身，攥着被角，蜷缩着身体，轻嗅着被子身上熟悉的气味。

然而那气息极淡，甚至接近于没有。

刚刚结束混乱的分化期，被标记过后的omega潜意识中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安心的存在。

只是手中在床边摸索许久，仍旧是一团空气。

睡梦中的江眠蹙着眉心，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等看到床侧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往那人的身边凑了凑。

“沈明堂……”

宛若一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一般，他扣住沈明堂的手腕，往他的掌心轻蹭着，黑色的眼眸化去了往日的锋芒，如迷蒙细雨。

隔着温热的手掌，信息素从对方修长的指骨淡淡逸散而出，带着很明显的安抚气息。

江眠犹觉不足，不停往他的怀里蹭去，眼眸微微张开几分，眼底蕴藏着几分迷茫与不满：“你到哪里去了？”

沈明堂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江眠抓握着，直到对方得寸进尺，将近整个人都钻到了自己的怀中，连带着沈明堂险些向后仰去，他才有些僵硬，伸出手去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放松了脊背，沈明堂揽住江眠的腰，坐在床榻上，将对方捞到怀中，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这样可以吗？”

两人在短短时间之内，早已习惯了更加亲昵的距离，江眠处于分化期的影响，愈发渴求其沈明堂身上的气息。

意识逐渐归拢，清楚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江眠闭眼装死，感觉自己面颊的温度正在上升。

他黑眸幽幽望着沈明堂，颇有些不爽：“你对谁都这么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