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踪
“……就是这样, ”教室里，夏油杰简单总结了上次的对话，有些忧愁的看着银八老师, “那之后，悟就没回学校了，快三天了。”
“这期间也没联系我们，打电话也不接。”家入硝子补充道。
“担心影响到他的计划，后来我们也没敢再打电话，”夏油杰叹了口气, “这很不符合悟的作风。”
银八老师还是第一次知道，为了让天元大人继续展开结界, 每五百年都必须牺牲一个人。
“五条同学做事有分寸, ”银八老师并不太担心五条悟的安危, 以五条家对五条悟那双眼睛的重视, 哪怕他将整个五条家掀翻了，那群人也只能赔笑, “也许他只是单纯在忙。至于这个星浆体, 大家知道是谁吗？”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摇头, 前者还说，“我还特地问了夜蛾老师, 原来明年就是天元大人与星浆体同化的时间。据说只有天元大人知道谁是星浆体, 快同化时才会公布，毕竟……”
夏油杰压低嗓音, “据说有人不愿意让天元大人继续维持现状的状态。”
“这样啊, ”银八老师抓抓头发, “银桑我不是很懂这里边的规矩，但如果那个人对天元大人这么重要, 不提前保护真的好吗？”
两位学生愣住。
“老师，你是说，”家入硝子反应过来，“肯定有人早就知道星浆体的身份，并且保护对方。那怎么还说只有天元大人知道，且在明年才公布？”
有那么一瞬间，家入硝子都要觉得天元大人都不可靠了。或者说，对方隐瞒了许多事。而对于己方来说，情报越充分，胜算越大。如果有天元大人这样的队友，有点不幸。
“如果是这样，”夏油杰担心道，“总监部里都能有诅咒师的内应，如果总监部提前知道了，那个星浆体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
“这个问题应该问咒术界或者这个国家，”银八老师懒洋洋起身，“对于那个人来说，没有区别。”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沉默了。
如果星浆体的命运是与天元大人同化，也就是死亡，那当下是否有危险的确没区别。
那个人的命运自出生就被决定了。
两人回神时，银八老师已经不见踪影。
“这个问题有点像电车难题，”夏油杰微微垂眸，“不管做出哪个选择都不对。”
“夏油，首先，你不是做出选择的人，没必要感到困扰，其次，如果是总监部，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牺牲掉那个人，而如果是老师，”家入硝子想到了之前在横滨听到的事，“还记得横滨那个餐厅老板说的事吗？老师不会放弃任何人。”
尽管两人讨论了这件事，但并不觉得需要做出选择的是他们。
这会正是咒术高专第二学期的开学期。
忙碌了一个夏天，学生们总算可以稍稍喘口气，坐进教室里学习一些知识。
不过因为学生太少，两个一年生又没拆学校，高专显得很安静。
银八老师懒散的在校园里踱步，好一会才碰到一个眼熟的学生——高年级学生庵歌姬。
穿着巫女服的年轻女孩正心事重重的眺望远处。
“棒棒糖，要吃吗？”
正在叹气的庵歌姬吓了一跳。
她拒绝了银八老师拿出的棒棒糖，“我可不是五条那个家伙，如果是酒，我愿意和老师喝几杯。”
银八老师也没强求，剥了包装，将棒棒糖塞到嘴里，死鱼眼也盯着远处的景色。
九月的风轻拂而过。
好一会后，身边的女孩才闷闷的开口，“前两天，总监部把我叫去，毫不委婉的询问那三个咒灵的事，他们甚至要与我立下束缚。换作以前，总监部问话，我都是知道什么说什么，不带个人观点，因为，至少在我看来，他们很权威，我没有挑战权威的打算。”
“可是不是出了清水前辈们的事吗？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高专的学生也一直被监视着，好不容易大家自由了一些，他们居然想让我们学生互相监视。”
总监部可没直接说要学生们互相监视，但这种问话无疑是将他们当做眼睛，盯着同期、前辈或者后辈的一举一动。
女孩的声音更沉闷了，“甚至，他们用京都高专的老师职位威胁我。虽然乐岩寺校长为我说话，表示是单纯欣赏我才邀请我，但他也希望我实话实说。”
“但庵同学没有告诉他们。”
“因为答应了五条他们，”搁在膝盖上的脑袋转向别处，庵歌姬鼓着脸，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如果咒术界不止这两所高专，如果有离家里神社近的第三所学校，我连京都高专都不会去。”
又过了一分多钟，银八老师听到女孩叹气，“想想都不可能，且不说生源问题，不受咒术界控制的高专根本建立不起来嘛。”
不等银八老师开口，庵歌姬站起来，长长的吐了口气。
“说出来心里好过多了，我不能既要又要，反正，以后努力减少和总监部打交道的机会就好了。”
银八老师咬着棒棒糖，神色依旧懒洋洋的，语气却难得有几分认真，“距离庵同学毕业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出现不受咒术界控制的学校呢？”
庵歌姬笑笑，只当是这位温柔的老师安慰自己。
走之前，她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冥冥之前在京都进行任务，说是看到五条家闹哄哄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就离开，银八老师则是打了个呵欠。
“带学生们外出实践的花费应该能报销吧？”
他懒散的朝教室走去，“要是夜蛾老师早些成为校长就好了。夜蛾老师是好人，肯定会报销。”
被他惦记上的夜蛾正道正在和总监部高层开会。
这些高层正在暗示他，他是东京咒术高专下任校长候选者中最有可能胜出的咒术师，随后话锋一转，问到了数日前的事情，询问他是否见过夏油杰驱使新调服的三只咒灵。
夜蛾正道：“……”
清水夫妇的事情过后，他更加深刻的了解了总监部的作风。之后又发生许多事，他为学生和银八老师保守了一个又一个秘密，心中的天平早就偏向了另一方。
心有所觉，便更能清楚的判断出这些高层的潜台词。
“没有，他受伤后一直在学校休养。”
高层们不太相信，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质问。
夜蛾老师态度不变，哪怕被威胁，也不肯改口，最终，高层们只能放他离开。
一出开会的地方，到了安全的角落，他就联系学生。
“杰，你说实话，你那天调服的咒灵真的是一只特级两只一级吗？”
“啊，这个啊，夜蛾老师，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夜蛾正道脸色一黑，这时电话那头传来银八老师调侃的声音，“听真话就得保密，听假话还是得保密，哈哈。”
“银八老师！”
夜蛾正道越发觉得几个学生的性格变得和银八老师差不多了。
“等等，你们那边怎么还有叫卖声，你们不是在教室上课吗？”
“啊，夜蛾老师，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嘟嘟嘟！”
“杰！”
夜蛾正道彻底沉下脸，以前是三个问题儿童逃学，现在是银八老师带着他们逃学，他怎么就遇到这样的学生和同事？
然而，这通电话也告诉他结果，夏油杰调服的三只咒灵极可能都是特级。
学生的实力增强，受伤或者死亡的概率降低，他本该高兴，但夏油杰等人选择隐瞒，也意味着他们彻底不相信总监部，甚至在积蓄力量。
他都不敢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此外，总监部一再抓着这件事不放，指不定就知道内情，而上交的报告里又提到极可能是诅咒师布置了这一切。
“该不会……”
想到总监部内可能有人与诅咒师勾结，夜蛾正道眼前便一片昏暗。
许久之后，他深呼吸。
“也许，我也该做出选择。”
总监部内有人与诅咒师勾结是吧？那他不惜一切也要把这个诅咒师和内贼揪出来。
作为下任校长有力候选，他还是有一些权限的，比如和天元大人联系。哪怕天元大人不愿意见他，至少也愿意见老校长。
“天元大人也许知道谁和他一样擅长结界术。”
·
京都。
装作信号不好挂断电话后，夏油杰的良心只痛了一秒，便有些期待的询问，“老师，待会我们是直接闯进去吗？”
没明说，但他对这种闯进封、建家族拯救挚友的戏码很感兴趣。
漫画上才有的情节居然发生在现实里！
一眼看穿他想法的家入硝子轻嗤：“你是把五条当做深闺大小姐吗？”
想到五条悟在某些方面的纯情，夏油杰沉默了几秒。
“喂，你的沉默很可疑啊！”家入硝子忍不住道。
银八老师摆手，“不不不，能在修学旅行的时候看那种杂志，怎么也不算深闺吧？”
家入硝子死鱼眼。
生怕老师把自己也供出来，夏油杰忙道，“我们先上门拜访好了，如果不放我们进去，我们再偷偷进去。”
理所当然，五条家拒绝他们的拜访。
“没有拜帖，我们不放人。”守门的咒术师一脸高傲。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银八老师懒洋洋的抓住对方的肩膀，重重一按，“你们次代家主邀请同学老师来做客，你们也不放人？”
听到‘次代家主’几个字，守门的人闪过一丝敬畏，但他看向银八老师三人的态度依旧很轻蔑。
这种轻蔑太明显，三人根本忽视不了。
家入硝子指了指自己，“普通家庭出身的咒术师。”
又指了指夏油杰，“普通家庭出身。”
再指指银八老师，“普通人。”
五条家对普通咒术师和普通人的态度尚且如此，更别说是禅院和加茂。
夏油杰深切感受到普通咒术师的不易。
“嘛，看来五条同学没有掌控五条家，”银八老师轻飘飘的得出一个结论，“我还以为这几天足够让他掌控五条家。”
毕竟以五条悟的性格，如果他提前掌控五条家，肯定会来一次大换血，得到他信任的人，必然是理念和他差不多的。
守门的咒术师眸底闪过一丝惊慌。
看清楚他的表情，夏油杰也得出结论，“原来悟这几天是在进行家族改革啊！”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退开，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几分钟后。
被夏油杰命名为百目的特级咒灵回来。
“他果然进去通报了，但通报对象肯定不是悟。还有，他们家外边是结界，尽管百目的术式和隐身有关，也无法闯入结界。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夏油同学有多少比较厉害的咒灵？”
银八老师眸底闪过锐利，“听说过声东击西吗？让咒灵触发结界警报，我们翻墙进去，咒灵将人引走。引到一定距离后，都躲入百目的结界里。”
顿了顿，他询问，“五条家的咒术师厉害吗？”
“这个嘛，听悟说，都打不赢他。而且，御三家的咒术师不参与评级，一般都是特别一级，特别二级这样。”
家入硝子也说：“我听前辈们吐槽过，咒术师的等级和实力不完全挂钩，毕竟是举荐制和内部考核制。”
“岂不是有很多人才被埋没了？”
银八老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很快，他收敛心神，“既然是这样，那些咒灵应该能逃掉。”
确如他预料的那样，在结界警报响起后，五条家的咒术师都以为是有咒灵或者诅咒师报复，纷纷拿着咒具前来抵抗，发现大批咒灵有逃跑的迹象，连忙追过去。
银八老师几人趁机翻墙而入。
夏油杰庆幸道：“幸亏新收的一个特级咒灵术式特别，不然那群咒术师要是记住咒灵的模样，去总监部那边和登记过的咒灵对比，我就露馅了。”
“哈哈，没关系，”银八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吊儿郎当道，“只要找到五条同学，他成功推翻家里老橘子的统治，五条家肯定会掀篇而过的。”
夏油杰放松了肩膀。
五条家到处都是结界，只要用咒灵就会触发警报，三人只能靠自己暗中观察。
“有药味，”经过一个拐角时，银八老师揉了揉鼻子，“很浓。”
五条家的医务室。
受伤的长老排成一排，血腥味和药味交杂。
碍于颜面，无人愿意痛呼出声，只是暗暗祈祷快些转移到自己的房间里养伤。
不知谁叹了声，“应该让那位反转术式拥有者过来给我们治疗。”
当即有人反驳：“那位可是悟大人的同期，要是让她发现悟大人失踪了怎么办？”
“是的，万一她告诉总监部，或者禅院加茂，”一名长老冷哼，“他们肯定会趁火打劫！”
一阵沉默后，最初开口的长老说，“早知道这样，不如将一切都告诉悟大人，也不该让他去五条家的禁地，他要是出事了，咱们五条家可怎么办啊？”
其他长老纷纷叹气。
虽然不愿意完全让出手中的权力，可要是五条悟没了，他们就算有权力，也会被总监部和禅院加茂打压啊！
后悔，很后悔！
“虽然说老橘子的后悔就是鳄鱼的眼泪，不过，麻烦告知一下，你们家禁地在哪？”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众人吓了一跳。
他们被打断太多肋骨，没法坐起身，这会只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努力转过脸看向门口。
一个银发天然卷的年轻男人正懒洋洋的靠在门口。
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让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很快，一个丸子头男孩和一个叼着烟的女孩探出头。
“是你们！”
长老们都很熟悉这三人。
他们可是好好调查过次代家主的同期，咒灵操使，反转术式拥有者，虽说出身普通家庭，但勉强可以和次代家主做同期吧。
至于唯一的普通人，那就是个惑人的妖精！
众长老用愤恨的眼神瞪着银八老师。
就是这个普通人，凭借几根棒棒糖和自动售卖机，就让悟大人为他说话，还不许他们去找银八老师的麻烦。
如果五条家哪个长老说银八老师坏话，悟大人还会把那人揍到躺在床上好些天。
不仅如此，据说悟大人时常请这个家伙吃饭，他们都没被悟大人请客过。为何悟大人那般欣赏这个普通人？
“老师，他们的表情好复杂啊。”夏油杰感慨。
家入硝子随口道：“就像是抢走了他们的……呃，该怎么形容呢？”
长老们异口同声：“我们是不会让你抢走悟大人的！”
“哈？”
银八老师掏掏耳朵，懒洋洋的走过来，一把坐在一个长老的腿上，那名长老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要说得银桑我是抢走你们家次代家主的浪人。”
听到这话，夏油杰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看过的小短篇。那个故事讲述的是离经叛道的大家族小姐离家出走，结识了被主家背叛，从知名武士沦落为居无定所的浪人。
浪人英雄救美，大小姐芳心暗许，结果大家族的人追过来将人带走，还逼迫大小姐嫁给另一个家族的公子。成亲当天，浪人突然闯入婚礼现场，带走了大小姐。
“夏油，你的表情好奇怪。”
夏油杰赶紧摇头，将这些想法扔出去。
“老师，我们没时间了。”
银八老师起身，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
“啊！”
他在长老惨叫声中慢吞吞说：“各位，你们也不想被总监部知道五条同学失踪的事吧？甚至，你们还对五条家许多人隐瞒了这件事，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去找五条同学？”
长老们沉默了。
几十秒后，他们用评估的眼神看向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拥有咒灵操术，调服了许多咒灵的咒灵操使，勉勉强强有实力，也许能找到悟大人。”
“反转术式拥有者，如果悟大人受伤，还能替悟大人治疗。”
“好吧，”一名长老用赏赐般的语气说，“我允许你们去五条家的禁地……啊！坂田银八，你做什么？”
“啊咧，银桑我没站稳，不小心踩到你了。”
那名长老怒道：“谁没站稳是抬起脚踩在床上啊？你就是故意的！”
银八老师再次抬腿，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用力碾磨，他半张脸陷入到阴影之中，语气有几分阴森，“几位，我家学生是没有名字吗？整天咒灵操使反转术式拥有者，先有人才有术式，懂吗？”
那瞬间，长老们都感受到一股杀气。
他们都确定这只是是一个普通人，但这股杀气着实让人害怕，对方下脚也很大力。
被踩住的人率先说：“夏油同学，家入同学，就麻烦你们了。”
“还、还有坂田老师，辛苦了。”
银八老师这才收回大长腿，“快点说怎么去禁地，还有，给点咒具让我们防身……食物再来一点，你们家悟大人可是饿了几天。”
长老们愤怒，但只能照做。
长老们的心腹负责带路，这位五条看到了长老们的遭遇，并不敢招惹几人，一直努力减小存在感，老老实实带路。
银八老师提着一堆咒具和食物，表情散漫得像是要去郊游而非找人。
身边，夏油杰率先说，“刚刚谢谢老师了。”
“哈？”
“老师明白我们的意思，”家入硝子叼着烟，语气有些轻松，“总是被人喊反转术式拥有者，仿佛我们成了一个代号，我们被重视也只是因为术式。”
引路的五条在心里嘀咕，如果不是术式，谁会高看你们一眼啊？
下一秒，他听到家入硝子略带笑意的声音，“但是在老师这，家入硝子就是家入硝子，就算没有术式，也是老师的学生。”
“夏油杰也是夏油杰。”夏油杰也笑道。
银八老师没太大反应，“不然呢？你们和我家里的两个小鬼也没区别。”
两名学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分。
不过到了禁地，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据长老们说，数日前五条悟回家，质问为何不告知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的事，他们解释称这只是一件小事，本以为能劝服五条悟，哪料他们的次代家主在藏书楼里翻出了一些陈旧记载。
原来以前五条家就有几个六眼阻止了同化破坏者。一次是巧合，可数次，只能证明五条家的六眼会在天元与星浆体同化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五条悟甚至推断明年相关任务会指派给他这个六眼，对五条家的人更加生气了。
双方争执起来，期间有长老指控五条悟和普通咒术师、普通人接触多了学坏了，彻底惹恼了五条悟。
于是他们纷纷被揍，还被要求腾出所有权力给五条悟看好的年轻五条，甚至他要提前当家主。
为抓住权力，有长老欺骗五条悟，想成为家主必须去禁地通过试炼。
“虽说那群长老本意是利用禁地的结界困住悟，”夏油杰摸摸下巴，“可悟并不会那么听话，真的参加什么试炼。”
家入硝子看着像是被大火烧过的禁地，点头，“赞同。”
“也许他发现了什么，顺势进入禁地，”银八老师有些无奈，“可好歹和我们打声招呼啊，五条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