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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怕鬼

第41章 怕鬼
四十一、隐瞒

“能不能陪我去花园走走?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秦书鹤开口问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 南星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借口来拒绝。再者秦书鹤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虚弱,人们对待病人总是会多一分温柔。

“小仔乖,你先去自己玩会儿好不好?不过不要跑远喽, 就在花园这边,要在叔公能看见你的地方。”

小胖墩用力地点了点头, 又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南星的脸好奇地看了许久,随即一溜烟地跑走了。

“当心!别摔了!”秦书鹤在身后高声叮嘱道, 收获了小胖墩的一个鬼脸。

“小孩子就是爱闹腾。”秦书鹤有些无奈地冲南星说道,话语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宠爱。

“但很可爱不是吗?”南星笑道。

秦书鹤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我外甥女的小孩, 最近正放暑假, 听说我住院了非要闹着过来陪陪我。”

“结果过来之后偷偷和我说, ‘叔公呀, 我能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啊?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写暑假作业了。’”思及此,秦书鹤没忍住笑出了声, 念叨道,“真是人小鬼大。”

南星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却一直盯着秦书鹤左手手腕内侧的留置针, 后者轻轻转了转手腕, 语气轻松地说, “准备做个小手术而已。”

“您一个人吗?”

“嗯。”

小胖墩蹬蹬地跑到了前方的长椅处,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小孩儿十分自来熟, 长得又很讨喜,不一会儿就俘获了那群老人们的心。

正好的阳光,谈笑的老人,活力满满的小孩,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南星没注意到自己突然笑得很温柔。

秦书鹤走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南星带着笑意的脸庞,心里猛地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遗憾之情。

要是这孩子是位omega就好了,这样的话和天阔一定会是天作之合。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之后,秦书鹤的脚步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南星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误以为他的身体不太舒服,试图上前扶他一把。

秦书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病容,他强扯出一个笑,冲南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终于还是变成了和楚明雍一样的人。

爱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单纯的东西,但它同时又是最复杂、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它本不应该和身份、地位、信息素挂钩,可实际上它的产生、消亡总离不开这些。

Beta不应该和alpha在一起,漫长的时间终于教会了秦书鹤这个道理,他已经明白得够透彻了。

楚天阔不是楚明雍,但这不妨碍南星可能会走向秦书鹤的结局。

秦书鹤不希望这样。

“天阔不是个好爱人,他既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

南星没有料到秦书鹤会和自己说这些,一时间有些呆愣。

“为了你自己好,别再爱他了。”

这话说得有些越界了,其实他们算不上很熟,可是秦书鹤的表情很哀伤,哀伤得让人没办法怪罪他什么。

南星一时间有些恍然,他甚至没办法去思索秦书鹤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爱楚天阔,第一反应只是觉得秦书鹤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

倒像是对秦书鹤自己。

“抱歉,年纪大了就是爱啰嗦。”秦书鹤很快便收起了那副神色,“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吧。”

平心而论,其实南星和秦书鹤以前也不过点头之交,认真想想,除了楚天阔,南星和他们家关系最熟络的人应该是明晴,后者总能让自己想到奶奶。

所以话题原本应该就止于此。

但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就像是块巨沉无比的大石头压在南星胸口,他很想用尽一切手段将它粉碎,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为什么您会觉得我……喜欢楚天阔?”

南星没有用爱这个字眼,这个字因为分量太重而显得格外羞耻。

秦书鹤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伸出手指向了前方其乐融融的小胖墩与老人们,问道,“你刚刚看到他们,为什么会笑?”

“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快乐。”南星下意识地回答。

“这么明显吗?”秦书鹤语气平常地接着问道。

南星看向长椅的方向,“对啊”的话刚出口,便愣在原地。

他想他明白了秦书鹤的意思。

爱和发自内心的快乐一样,都是无法隐藏的东西。

南星哑然,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下我都得怀疑您不是昆曲行家,而是什么心理学大师呢?”

秦书鹤闻言也笑了起来,“看来我是选错了专业。”

话说开了反倒敞亮了,南星看向秦书鹤的眼睛,认真地说,“这点您可以放心。”

“我不再爱他了。”

秦书鹤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联想到之前楚天阔的状态,低声呢喃道,“难怪……”

“什么?”南星没听清他的话,问道。

“没什么。”

“为你高兴罢了。”秦书鹤的表情不似作伪,他轻轻捏了捏南星的肩膀,“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但我猜肯定是因为那个兔崽子。”

他们正穿过一条小径,头顶是藤蔓织成的网,阳光被藤网切割成细碎的方块跌下来,又落在了他们的脚印上。

“他迟早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真到了那一天,无论他做什么,你也千万千万不要心软。”

“Alpha可是天生就会这一套的。”

联想到明晴生日宴那天发生的事,南星想这大概是秦书鹤作为过来人给自己的忠告,并未顾及楚天阔是他的儿子。

“谢谢您的忠告,我会的。”南星语气坚决。

“奶奶最近有联系你吗?”秦书鹤突然话锋一转。

南星有些疑惑,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秦书鹤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是有什么事吗?”南星不清楚秦书鹤问话的用意,问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答案肯定不是这个,但秦书鹤已经决心打个哑谜,南星便也不再追问。

“对了,还没恭喜你赢了昨天的比赛。”

“叔叔,送你花花!”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小胖墩不知什么时候迂回穿插到了南星身后,只可惜不长记性,由于奔跑的速度过快没能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了南星身上。

塑料袋中的药盒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小胖墩看起来十分愧疚,乖乖地帮南星捡起了那些药盒。

秦书鹤也蹲下身来帮忙,只是在看清药盒上的字后,动作明显顿住了。他的右手有些不明显的颤抖,深呼吸了一次,这才不着痕迹地将神色中的震动遮掩住,把药盒装进了袋子里。

“小仔,你可真是记吃不记打。都说了不要跑得太快,快和叔叔道歉。”秦书鹤将话题引到了小胖墩身上。

“叔叔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我是要来送你花花。”他将右手张开,里面躺着一枝浅紫色的花。

“不是我摘的,是它本来就掉在地上了。”大概是被人教育过不能随意采摘花朵,小胖墩紧跟着着急解释道。

南星微微弯下腰,摊开手掌,小胖墩顺水推舟将花瓣推到了他的手心里。

“谢谢你,小胖——”“胖”字的音刚刚发了一个声母,便被南星猛地咽了回去,好险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乐乐,叔叔可以叫我乐乐。”

“谢谢乐乐。”南星实在没忍住,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肉。

乐乐看样子并不十分乐意被人捏脸,又悄摸摸撅起了嘴巴,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

“叔叔你喜欢这朵花吗?”他又问道。

南星点了点头,“这是什么花啊?”

这问题把小孩儿难住了,他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秦书鹤,可是自己这位无所不知的叔公此刻正处于一种沉思状态中,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眼神。

“叔公,叔公——”乐乐拉长了声音叫了两次,秦书鹤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这是什么花呀?”乐乐问道。

秦书鹤凑近看了一眼,解释道,“应该是桔梗。”

这两个字对目前的乐乐而言来说还是太高深了,南星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就是桔梗花啊。”

他们又浅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南星和安安在说话,秦书鹤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有些沉默。南星以为是他的身体原因,毕竟生病的人精力总不是很足,便出言告辞了。

临走时,身后的秦书鹤突然叫住了他。

“孩子,祝你一切顺利。”

也许是太阳晃了眼,南星觉得秦书鹤的眼神笼着一层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您也是。”南星最后冲他笑了笑,便挥手离开了。

秦书鹤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刚才起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那种药他再熟悉不过,是用来加速生殖腔萎缩的药物。可问题是南星不是位beta吗?他根本就没有生殖腔,又谈何萎缩呢?

他刚才也仔细观察了南星的颈部,根本就没有什么腺体,说明南星也没有和自己一样被改造成omega。

这家医院的就诊流程秦书鹤也是清楚的,就诊人必须为患者本人,再加上南星说自己生病了,因此他也不会是替别人取药。

唯一的可能就是南星身上有一个不属于beta的生殖腔。

这个念头不仅可怕还荒谬绝伦,秦书鹤怀疑自己是被楚明雍这个神经病传染了,脑袋里也都是些不正常的念头。

“我见过这个叔叔。”

乐乐的声音将秦书鹤从不着调的想法中解救了出来。

他以为乐乐是在比赛直播中看过南星,便没有怎么在意,说道,“叔叔是比赛的职业选手,你在电视上见过很正常的。”

谁知道乐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抬起头,一脸天真地解释说,“不是在电视上,是在大表叔的房间里。”

“上次在大表叔房间里睡觉,我不小心把他床头的相框打碎了。叔公,那个相框可有意思啦!正面是风景,结果里面还藏着一张照片,是大表叔和这位叔叔的合照!”

乐乐有些激动,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大表叔肯定很喜欢这位叔叔,所以我要给叔叔送花,这样大表叔就不会欺负我啦~”

讲到这里,乐乐又联想到了当时打碎相框之后,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大表叔,打了个冷颤,牵着秦书鹤的手,“叔公你不要和大表叔说我撞倒了叔叔哟。”

秦书鹤的眼睛突然有些热意,让他有些想流泪的冲动。

他生生地忍住了,蹲下来,双手拉着乐乐的手,小孩子温暖的小手在此刻很好地向他传递了一些力量。

“当然可以,不过小仔也得答应叔公一件事。”

“今天在医院碰到叔叔的事情,不要告诉大表叔好不好?大表叔和叔叔是很好的朋友,乐乐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生病对不对?如果生病的话,你就会很担心,我们不要让大表叔担心好不好?”

“可是好朋友就是要在生病的时候陪着对方呀,不然还叫什么好朋友。”

“一个人治病很孤独的,叔公。”乐乐童言无忌,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秦书鹤张了张嘴,却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小孩儿的回话。少顷,他才轻声说道,“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反而会更孤独。”

“叔公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要不是自己的手还被秦书鹤握着,乐乐都想挠一挠自己的小脑袋瓜了。

“不懂就对啦,叔公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就当是帮叔公一个忙,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大表叔好不好?”秦书鹤温柔地说。

“好吧。”乐乐点了点头,朝着秦书鹤伸出小手指,秦书鹤笑着勾住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四十二、恐怖快递

回到基地时,南星被安静的氛围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群人围坐在沙发上,中间放着一个红色的包装盒,里面的东西,因为视线原因,南星看不清楚。只是连一向叽叽喳喳管不住嘴的俞飞都神色严肃,没有插科打诨。

正对着大门方向的任鲸生首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南星,说道,“小星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这个点不训练,你们围在这干嘛?”

“还说呢!真是给我气死了!”俞飞一下子从沙发上跃起,表情从刚才的严肃变成了愤怒,指着桌子上的盒子气愤地说道,“不知道哪个缺德家伙给楚哥寄的恐怖快递!”

红色的盒子里是一个沾了血的人偶,人偶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眼睛也被挖了出来,四肢被一刀一刀剪开,全身上下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红色血痕。

一眼看过去便让人生理性不适,有种想作呕的冲动。

“还有这封信,一开始被粘在了人偶额头上。”许成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信递给了南星。

【致楚天阔:

为了那个见|人,你就这样狠狠践踏我们这些真正爱你的人的真心!呵呵,我早该知道的。你早就被那个见|人迷惑了双眼!不对,你比他更见更坏,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刺我们羞辱我们!

我会一直诅咒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书信言辞激烈,看起来是沾了什么动物的血写成的,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一开始还以为是忘拿的快递,谁知道是这种晦气东西。”许成忿忿地说。

“报警了吗?”南星皱着眉头读完了这封信,问道。

“嗯,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既然是通过快递寄送,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相信警察会找到这个无聊的人。”南星将那封信扔进盒子里,又盖上了盒盖。

“没有找到嫌疑人之前,比赛进场离场都不要走以前的东门,从侧门专用通道走。”

“天呐,小星你和楚哥真是心有灵犀,你俩说的话都大差不差的。”俞飞发出了惊叹。

南星这才看向楚天阔,后者也正巧看向他,两人又默契地一同避开了眼神。

“这样,我们以后出场,就把楚哥围在中心,成团形稳步前进,确保我军主力不被偷袭。”俞飞最近迷上了看军事推演视频,张口就来。

“嗯,然后这人的目的就达到了,我会因为太过丢脸而羞愧而死。”楚天阔摁了摁睛明穴,无奈地叹了口气,“饶了我吧。”

“话虽这么说,还是要小心一些极端粉丝。”厉扬语气有些认真。

“这话没错,AU战队上场比赛不就是这样?辅助海螺进场的时候直接被泼了瓶冷水,幸好不是硫酸什么的东西,不然可真完蛋了。”许成语重心长地说。

“那些人是什么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乌合之众,听风就是雨的。”

其实海螺这事与比赛的关系倒不大,是因为之前陈冉代理的案子最近终于宣判了。

那位试图改造自己beta恋人的alpha最后以故意伤害罪定罪量刑,判决一下,原本为alpha叫冤的那一小拨人再度调转枪头,开始义正词严地批判起了那位alpha。或许是单单地批判这一个人已经没办法平复他们内心那股熊熊燃烧的“正义感”,别有用心的人扒出了这个alpha的前男友,正是AU战队的辅助海螺。

这下可是点燃了舆论的火药桶,像是鬣狗追逐腐肉,公众人物总是比不知名的普通人惹人关注,于是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人纷纷下场,最后愈演愈烈竟成了针对海螺的一场网暴。

联盟官方、AU战队率先发声,STS战队第一时间帮忙发声,其余战队也迅速跟上,只可惜作用不大。

【呵呵,什么锅配什么盖,前男友是这种人,我看海螺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还是个omega,鬼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标记过了。】

……

好在AU战队争气,漂亮地赢下了那场比赛。

“好了,我会小心的。”

等到警察前来取证完毕之后,许成用STS战队的名义发了一条微博,详细讲述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在最后呼吁大家理智支持战队。

STS的队员们也都在第一时间转发了微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楚天阔原本就是明星选手,此事一出自然引起了多方关注。热搜上好几个相关的“爆”字轰轰烈烈挂了一天,讨论度这才慢慢降了下去。

这件事情在这里就暂告一段落。等到训练完毕,众人便都回去休息,养足精神迎接明日和AU战队的比赛。

自从安安搬来之后,南星便没有睡在基地的宿舍里,而是睡在了安安的儿童房里。

两栋别墅之间的路灯今日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一亮一暗,还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什么老式恐怖电影一样。

南星走到一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基地桌子上,便折返回去。

等他到了基地,发现训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一时间亮如白昼。

这是谁忘了关训练室的灯?南星自然而然地这么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一声音调高得有些飘的厉呵将南星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楚天阔正绷紧身体坐在训练椅上,在看清来人是南星之后,紧张的神色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的电脑屏幕是黑的,显然并不是在练习,南星从自己的训练桌上拿走手机,有些纳闷地瞟了他一眼。

大半夜的不睡觉,也没训练,这是干嘛?修仙呐。

当然,南星可没有什么和楚天阔聊天的想法,更无意探究他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故而只是在心里默默腹诽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咳,那个……”

身后传来楚天阔的声音,南星决定装作听不见,溜之大吉。

“南星!”楚天阔加大了音量,语气有些着急,南星便不太好继续装下去了。

他转过身,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有些防备地说,“干什么?”

楚天阔的表情告诉南星,他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南星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扔下一句“没事儿就早点睡觉”便欲离开。

没成想楚天阔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来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南星的胳膊。

南星条件反射地甩开,表情十分戒备,“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天阔咬咬牙,看起来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你是要去陪安安睡觉吗?”

南星没有回答,但表情十分明确地写着三个大字,“不然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楚天阔又做作地单手握拳放在唇部,故作姿态地咳了一声,十分小声地说,“要不我去陪她吧?”

“什么?”

这一次南星不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而是真的没有听清楚天阔这蚊子嗡嗡般的小声话语。

“我说,要不我去陪陪她吧。安安不是喜欢我的信息素吗,有我陪着她肯定会睡得更好。”

等到南星听清楚天阔的话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简直都要怀疑楚天阔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盯着楚天阔看了半晌,后者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又用手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心虚的样子。

最后,南星恍然大悟地说,“我都忘了,楚天阔,你怕鬼是吧?”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庆活动,班主任组织大家一起在教室里看了部电影。经投票,大家选择了一部恐怖片。

南星记得楚天阔当时极力地表示反对,可惜少数服从多数,最终他还是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夜晚的学校,全灭的灯光,紧闭的门窗,被从缝隙里溜进来的风轻轻吹起的窗帘,只有投影仪以及幕布上散发着幽微的光亮。

一切的一切都这么适合作为恐怖故事的发生地。

一片黑暗中,南星被人握住了手。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好险没叫出声。

之后才发现那人是楚天阔。

一开始他尝试着挣脱了一下,左手反倒被抓得更紧,最后楚天阔干脆强硬地与自己十指紧扣了。

“楚天阔,你不会怕鬼吧?”

因为牵着手,所以南星立刻感受到楚天阔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可他依旧嘴硬,逞强道,“谁说我害怕了?”

“我是怕你害怕才牵你的手,你不要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的力气很大,每次剧情进展到恐怖的地方,便下意识握紧了手,棱角分明的骨节刺得南星的手很痛。

但南星一声不吭,他觉得这是自己偷来的时光。

他像只囤粮的小松鼠,这些偷来的珍贵回忆就是冬天的粮食,被他一点一点藏到自己的心里。等到未来他们分别时——南星知道迟早都有那么一天,他就能如同守财奴一样慢慢地将那些回忆拿出来,细细地咀嚼其中的意味,获得宝贵的快乐。

荧幕里突然出现jump scare,楚天阔抖了一下,终于不再硬撑着非要看完这部电影。他一开始只是低垂着眉眼不看屏幕,后来则干脆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南星。

察觉到他的动作,南星也转过头来。投影仪发出的幽蓝色灯光映在他的眼眸里,像是被揉碎的星星,楚天阔被这样的眼神认真注视了几秒,便像被刺伤一样收回了视线。

那是会让人陷进去的一双眼睛。

“别怕啊楚天阔。”南星笑着冲他说。

楚天阔原本就被一惊一乍的剧情与声响弄得没办法好好思考了,此刻脑袋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干脆彻底放下了面子,捂着脸埋进了南星的肩膀里。

听到南星憋不住的笑声,楚天阔的耳朵都羞红了,故作凶狠地说,“不许笑!”

笑声倒是消失了,不过南星憋得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在颤抖,楚天阔靠在他身上,自然也感受到了这动静,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然后被前桌的同学来了个眼刀警告。

这事到这还没完。

晚自习结束后,楚天阔原本应该回家,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死皮赖脸地缠着南星,非要和他一起挤在宿舍那张小小的床上。

他们宿舍的床是上床下桌,因为床铺很小,南星担心楚天阔这位大少爷睡着后不小心一个翻身便摔下去,就让他睡在了靠墙的里侧。

“大少爷,我真是搞不懂你,放着家里舒服的大床不睡,非要和我挤这里干嘛?”南星颇为无奈。

“南星,你个小白眼狼,朋友有难你怎么能袖手旁观?我不管,我就要睡这。”楚天阔原本是平躺的姿势,边说边朝南星的方向转过了身。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们可以看清对方脸上极其细小的绒毛。

宿舍暖黄色的灯光为这一切又平添了几丝暧昧的氛围,楚天阔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喉咙,南星原本是想避开他的视线所以盯着他的脖子,这下看到楚天阔滑动的喉结,暗骂自己真是弄巧成拙。

他们彼此都同时选择放轻了呼吸,可是灼热的气息依旧不讲道理地环绕在对方脸颊上。

楚天阔的胳膊突然往前贴了一下,当时正是夏天,他们都穿着短袖,当楚天阔有些微凉的手臂贴着自己的手臂时,南星突然感觉到一股从内而外散发的热意,这让他心里发毛。

楚天阔又动了一下,南星大约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在原本就狭小的单人床上艰难地转了个身。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他背对着楚天阔,提出了可行的建议,“要不你睡这里,我去隔壁空床睡行不行?”

“不行!”

楚天阔对于南星的个人选择总是拥有一票否决权,这是南星自愿让渡的权利。

“楚天阔,我没想到你怕鬼怕到这种地步,一个人不敢睡是吧?”

……

“闭嘴!”

“不许再笑了!”

旖|旎的氛围总算被这笑声驱散了。

……

这么多年过去,南星都快忘了这事,没想到楚天阔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

或许用胆小来形容他也不太恰当,楚天阔对于现实世界的东西那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但一旦牵扯到怪力乱神,什么鬼怪啊,什么诅咒的娃娃啊,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偶玩具而已。”南星说道。

可是这就好比对恐高症患者说,只是高一点而已一样,并没有什么作用。那是生理性的恐惧,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南星其实也明白这一点。

楚天阔依旧绷着脸,说出刚才那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指望他这张铁嘴说出“对,我就是害怕”的真心话,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他不说话,也不想就这么放南星走,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我就是想陪陪安安不行吗?这小孩儿合我眼缘,再说了这段时间我借了这么多衣服给你,就当这是我的报酬不行吗?”楚天阔想出了这套新的说辞。

不等南星反驳,他又立刻接着道,“要是休息不好,明天比赛我梦游一直送怎么办?你不得气死?”

“而且这人虽然是因为我说的话才发疯,但我说那些,不也是为了……”

“不也是对你有点好处吗?南星,你得知恩图报。”

南星被这一通强词夺理弄笑了,心想难道这是我让你说的吗?但就结果来说,楚天阔那段发言确实让他受益了。

因为去医院检查,南星今日原本就精力不济,懒得再过多纠缠,再加上楚天阔的信息素确实对安安有好处,便答应了。

儿童房里,安安睡得十分安稳,一张小嘴还在吧嗒着,也不知道这个小馋猫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南星将一旁床上的被子收起,正准备换套新的,楚天阔动作有些急切地阻止了他。

“用不着这么麻烦,被套没必要换。”

南星正好就坡下驴,他本来也累了,在安安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轻声说了句“晚安”,便离开了房间,回到了原来的宿舍。

楚天阔坐在床上,被太阳味道的棉花糖包裹住了全身,这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的手指在柔软的被套上来回摩挲着,像是在轻抚着情人的脸颊。

他应该是正在做着极大的心理斗争,背部挺得直直的,像是一把钢刀,只是过刚易折,看起来像是很快便要断了。

终于,楚天阔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低下了头,用鼻尖轻轻蹭着被子,随即自嘲地笑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太阳的味道从他的鼻腔进入,将他肺部的浊气一扫而尽。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奇妙地全部抚平了,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美好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楚天阔在这一瞬间觉得无比安心。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慢慢归于平静。

他是这栋房子的所有者,可这里面的人却并不属于他,楚天阔一直都清楚这个事实,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感到失落。

暴雨之后不就应该是一场大晴天吗?不就应该有阳光全数倾洒在大地之上吗?

他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套之中,突然开始无声地大笑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或早或晚,楚天阔知道的,他总会被无知无觉的南星彻底逼疯的。

那他需要在那天到来之前先举旗投降吗?

Alpha的自尊心告诉他不可以。

那是个已经结了婚,已经有了孩子的beta。

最后,楚天阔从床上起身,慢慢走向了躺在儿童床上的安安。

他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她的睡颜,也像南星一样,在安安的额间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晚安。”

因为这晚的睡眠质量很高,楚天阔第二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精神气十足,引来俞飞啧啧称奇。

“我就说咱哥是真男人吧!那些宵小的手段,什么恐怖快递啊,完全不能吓退我哥,不能给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心理障碍,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啊哈哈哈。”

楚天阔靠在窗上,没有接话。大巴车后座的南星倒是看起来恹恹的,连打了两个哈欠。

自己真的和楚天阔这人八字不合,南星再次确认了这点。

昨晚接二连三做了不知道几个校园时期的梦,光怪陆离,自己就好像一直在低空飞行一般。早晨起来一睁眼便将所有梦的具体内容都忘了,只有脑袋还隐隐胀痛。为了保持清醒,他不得不在一大早就灌了一杯咖啡。

因为那个快递的原因,STS战队悄无声息地从场馆的一个小侧门处溜了进去。

在选手等候区,南星看到了AU战队的辅助海螺。大概是因为网络舆论的影响,海螺的眼睛下面是重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

“加油。”南星先和他打了招呼。

海螺反应稍微显得有些迟钝,愣了几秒才冲南星扯了一下嘴角。在听见工作人员要求选手进场的声音后,海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好几次,先冲南星说了句“谢谢”,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随即步伐坚定地走了出去。

俩人大步流星,一齐走向了舞台中央,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