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雅间内一片安静, 燕纾刚才一时心绪起伏,险些都忘了要伪装。
他一时间感觉喉咙间都充满了血腥气,捂唇咳了咳,缓了一下神色, 再次抬头重新露出一副懵懂无辜的神情。
“反正是话本子, 也不一定真假, 听听多有意思。”
“九渊来陪我一起听吧。”
谢镜泊脸色僵硬。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下一秒便感觉眼前一花, 后知后觉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明夷倏然冲了过来,一把兴奋地揽住燕纾的脖颈。
“我听我听, 小师弟不陪,大师兄我陪你听……”
他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便感觉后领一紧。
谢镜泊黑着脸一把将他从燕纾身上拎了下来,到底咬牙一点点坐在了旁边。
燕纾啜着笑,不咸不淡地瞥了旁边神情紧绷的人一样,对上谢镜泊目光时,又瞬间展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就知道九渊最好了。”
谢镜泊僵硬着脸转过头,开口刚想说什么, 却看下一秒,面前的人弯着眼,托着下巴又幽幽地转了回去,似乎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还有哪个人, 能让九渊对他更好。”
“没有,我不知……”谢镜泊急声又想要开口,忽然听到旁边“哒,哒”两声敲击声传来。
“观书不语, 小师弟噤声,马上要开始了。”姜衍温声开口,收回折扇在唇边不紧不慢地点了点。
“小师弟有什么想说的,听完再说不迟。”
……听完还有没有机会解释都不一定。
谢镜泊脸色黑沉。
但周围的烛火确实都已经熄灭,连边叙都慢慢吞吞在明夷旁边寻了个位置坐好。
谢镜泊深吸一口气,只能半侧过头,沉着脸看着楼下台上的说书先生。
·
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径直悠悠开口。
“传言销春尽谢宗主,向来冷面冷心,冷脸冷情,神情从来都是不辨喜怒,要不是其确以微尘三千界剑法闻名,怕是有不少人以为,他修的是无情道。”
燕纾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谢镜泊原本冰冷的神情瞬息更冷了几分。
那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忽然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俯下身神秘兮兮地开口。
“传闻年少时有一次,他领命下山,原本是锄奸惩恶,替一村落捉拿妖魔一道。”
“世人皆知,谢宗主修为深厚,年少时已达天境一阶,不过半日,便一人一剑,将那处妖魔铲除,原本可算是一桩美谈佳话——”
那说书人惊堂木再次一拍,忽然朗声开口:“结果他御剑而出时,半身浴血,却恰好撞见一个孩童。”
“那村庄后来便莫名传出,若小儿半夜啼哭不止,便会被谢宗主当作妖魔除去,只要一提起谢宗主名号,便可止小儿夜啼。”
台下一片哄堂大笑,燕纾眼眸闪了闪,微微直起身子。
——这件事他倒确实是记得。
那是谢镜泊最初几次独立出一些宗门委派给弟子的任务,原本一直平平稳稳没什么异常,那次回来后,谢镜泊却一连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日。
燕纾当时觉得不对劲,但接连追问了他好几日谢镜泊都一言不发,只后来燕纾发现,自家小师弟所有的衣袍,都逐渐替换成了清一色、辨不出任何情形的暗沉玄色。
他后来断断续续终于从各种途径了解到当初的情况,但谢镜泊看起来似乎已恢复了平静。
此时燕纾犹豫了一下,到底往旁边瞥了一眼,只看谢镜泊依旧静静坐在原地,面具下露出来的半张脸喜怒不辨。
燕纾迟疑了一下,有心想要不着痕迹地说句什么,下一秒,便听那说书先生手掌一拍,又悠悠笑了起来。
“不过这般杀气腾腾的玉面郎君,也有柔情似水的一时。”
燕纾的动作一顿。
——刚才一打岔,把这件事给忘了。
旁边的明夷瞬息“呦”了一声,“哇,玉面郎君小师弟。”
不远处的姜衍折扇也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掌心:“柔情似水……真是没想到啊,镜泊。”
燕纾沉默了一瞬,倏然扭过头,沉着脸又坐了回去。
他垂下眼望着台下兴致勃勃的众多听客,心中微微冷笑了一声。
——他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有其他“柔情似水”的人来帮忙安慰。
他闭了闭眼,听着楼下那说书先生继续兴致勃勃的开口:“近几年仙魔大战后,谢宗主以一己之力撑起这四大宗之首销春尽,殚精竭虑,日夜辛劳,却不想原是也有绿衣捧砚,红袖添香之时。”
台下发出一片激动的起哄声,燕纾眼眸微闪。
——绿衣捧砚,红袖添香……这有什么的。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紫檀木椅里,心中忍不住想。
——小时候,谢镜泊也给他这般磨过墨,甚至在他因睡着被罚站时,还给他送过吃食。
……虽然那个罚站本就他拜托谢镜泊帮他盯着长老,结果那人压根没理他。
燕纾勉强把自己又哄好了一点,听着那说书先生继续开口。
“就说这谢宗主,不知从哪里无声无息地觅得了一位心上人,传言两人情感已颇为深厚,那心上人身子不好,夜间常咳,谢宗主便日日守在他身旁,甚至晚间也让他宿在自己的寝殿,好妥帖照顾。”
燕纾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好啊,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谢镜泊外间的寝殿竟然还住了旁人。
——难怪前几日谢镜泊总是不来找他。
他兀自生着闷气,没注意说书人这话哪里有些古怪,只揉了揉眼尾,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他有谢镜泊专门为他留存下来的愿曦阁,四舍五入也算是宿一起了。
下一刻,他听着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
“而且最主要的,两人情愫笃定,相知相恋,那心上人晚间常常梦魇,谢宗主每日在他神志不安时,便总以轻吻或轻抚来哄他入眠。”
“咯”的一声轻响,燕纾手中的杯子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朱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台上那说书先生,唇边的笑意不知何时已隐隐消失。
周围几道目光相继传来,燕纾倏然回过神,手指一松,那杯子应声落地,瞬间摔成几瓣碎片。
他轻轻地“啊”了一声,神情间似乎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蹲下身去捡,却蓦然低低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捧住手指。
“怎么了?”
旁边一直盯着燕纾神情的谢镜泊立刻上前一步,直接扶住燕纾的手腕。
穿着白狐大氅的人垂着眼没有说话,只下意识想将手抽回,却被谢镜泊不由分说紧紧拉住。
“别动。”
素白的指尖上缓缓渗出一点血珠,谢镜泊蹙眉托着人的手腕,先扶着人重新坐稳,又半蹲下来细细检查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伤口不深,只是有些划伤。”
只是那素白的指尖上一点猩红到底格外碍眼。
谢镜泊接过姜衍递过来的一卷纱布,小心将血迹擦拭干净,动作熟练地迅速包扎起来。
他满腹心神都在燕纾手上的伤口上,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有些怔忡和无措的神情。
——刚才说书人说的那个……燕纾这回还真没有。
他抿唇,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细细检查着他手指的人,神色晦暗莫名。
自从他回到销春尽,谢镜泊别说吻他了,连抱他一下都是勉强,神情间的冷漠与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也就是在他失忆后,谢镜泊神情才莫名缓和了些。
——但基本也都是燕纾主动或事出有因。
手指上微微一紧,燕纾回过神,看着谢镜泊已经收回手,有些担忧地仰头望着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怎么了?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燕纾怔了怔,别过眼,微微摇了摇头:“……无事。”
他低声开口,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感觉喉间的血腥味再次漫起,唇角却强行扬起一抹笑意。
“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九渊宗门事情这般繁忙,一直赖在这山下也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撑起身子,却冷不丁微微晃了一下,被谢镜泊瞬息扶住。
“燕纾?”
谢镜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间半是担忧半是无措地开口:“那些都是假的,我不是……”
燕纾掩住唇低下头,半张脸藏在白色绒毛的阴影间,衬的脸色格外苍白。
他想要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唇角却恍若有千钧重,让他连平稳地开口都困难。
他难受的满身都是冷汗,眼前有些模糊,咽下满口的血腥气,心中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算了,他有什么好争的。
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这几个月的时光本就算是偷来的,他竟还真的当了真,甚至还想要奢求那……许多。
——或者说若不是他这几个月的“胡搅蛮缠”,谢镜泊或许……早就能遇到更好的人。
燕纾眼睫颤了颤,努力挑起唇角试图让自己赶紧开口说什么,却感觉喉咙间一时沙哑的说不出来话。
“……没有,九渊说什么呢,我就是,咳咳一时有些累了,今日还多谢九渊陪我下山耽误这许多时间……”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开口,声音却自己听着都虚假。
他没有注意到楼下有人起哄般喊了句“您说了这半天,也没说这心上人到底是谁啊?”
他半身虚弱地靠在谢镜泊怀里,无意识紧紧攥着他肩膀的衣袍,恍惚间只想这般什么事也不再管。
忽然间那堂下惊堂木再次一拍,听那说书先生再次朗声笑道:“那心上人的身份……可就神秘了。”
“我如今也不得而知,只知那心上人一头及腰如雪长发,眸色深红,常着一袭素色衣袍,翩然若仙——”
他话音刚落,雅间内所有人都神情一僵。
只燕纾还昏昏沉沉靠在谢镜泊肩头,迷迷糊糊地想着谢镜泊这个心上人……怎么和他一样有一头可怖的白发。
——他也有,九渊为何……不能喜欢他。
直到对上姜衍惊疑不定的神情,燕纾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蓦然睁大眼,刚才一系列蛛丝马迹瞬间在脑海中串联成线。
——所以刚才那说书人描述的……其实一直都是他?
但这些细节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燕纾难得心中有些不解,没有注意到谢镜泊此时如释重负又夹杂着些许古怪的神情。
——这些细节应该是上次,那弟子来他殿内禀报时,无意间看到的。
谢镜泊此时终于反应过来那弟子当时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有关传闻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要用“这些”传闻,把他与燕宿泱曾经的那些给遮盖过去。
谢镜泊额角青筋暴起,心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转眼对上燕纾有些茫然的神情,却又瞬息间艰难扯出一个笑意。
——算了……反正,没酿成大错就好。
旁边刚经历完大喜大悲的姜衍上前一步,忍不住低声开口:“师兄,他们说的那些是你……”
燕纾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忽然一转头,将脸直接埋在了谢镜泊脖颈间。
紧接着,便看着他耳尖肉眼可见地一点点红了起来。
这反应几乎就是默认。
姜衍神情一僵,想起说书先生最后说的那“轻吻、轻抚”,原本还抱有怀疑的心一点点碎了。
燕纾不知自家二师弟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昏沉间一系列慌乱的反应了。
掩盖不住的失落,语无伦次的话语,还有莫名的自怨自艾……
燕纾整个人都烫了起来,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他一时间抬脚想走,一时间又慌乱地不敢抬头,恍惚间听到谢镜泊低声开口:“外面风凉,师兄刚才身上出了汗,还是稍微缓一些再回去吧。”
燕纾瞬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点了点头,任由谢镜泊扶着他坐回椅间,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抬手半遮着脸呆呆地发愣。
堂下那说书先生仍旧还在继续。
“我猜啊,那心上人应是与谢宗主相识已久,怕是哪个名门后代,方才配得上谢宗主身份……”
雅间内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无言,燕纾低着头试图缓和脸上的温度,谢镜泊神情欲言又止,姜衍一手紧攥着折扇,一手死死拉住要冲出去与谢镜泊干架的明夷,心情一时复杂。
坐在最远点的边叙愣了几秒,忽然呆呆地“啊”了一声。
“小师弟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
周围霎时一静,边叙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几人有些复杂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他身上。
边叙:?
“可之前坊间不一直传言,谢宗主与那魔族叛徒燕宿泱有所龌龊吗?”
“能与这种入魔之人有所勾结,怕也是品行不端。”
堂下忽然有人冷笑着开口。
入魔之人往往失了本心,烧杀抢掠,无所不做,尤其是两年前魔族犯乱,鼓动着妖族一道在人间为非作歹,所以凡人对妖魔一道向来深恶痛绝。
那说书先生摇了摇头,慢悠悠押了一口茶:“非也,销春尽上下都对燕宿泱痛恨至极,谢宗主的三位师兄,有两位都自立宗门,如今位列四大宗,这几年与销春尽一般,一直除魔卫道。”
他抬起头,语气平缓:“而且老朽还听过这样一则传言——”
“当日燕宿泱入魔,谢镜泊持剑赶来,与他密谈一夜,仿佛是想劝他改邪归正。”
“但天将破晓,燕纾却仍旧迟迟未来,谢镜泊最终也只提剑拂袖离去,留下一句话。”
“他日再见,便是生死之敌。”
堂下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只听那说书人抬起眼,幽幽落下最后一句话。
“如今燕纾生死不知,两人若真有关联——也只会是某日兵戎相见,谢宗主亲自用那微尘里,将燕宿泱斩于剑下。”
四周一片寂静,姜衍蹙眉望向燕纾,明夷则有些不忿转头望向谢镜泊。
而话题中心的两人,却神情各异。
谢镜泊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坐在原地辨不出情绪,燕纾只垂着眼,半晌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悠悠伸了个懒腰。
“真是一出好话本啊。”
他懒洋洋坐直身子,笑着冲谢镜泊伸出手:“带我回家吧,九渊。”
雅间内一片寂静,谢镜泊垂眼望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素白手指,良久终于抬手,将那柔若无骨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好。”
·
但他们当天晚上还是没能直接回宗。
燕纾刚从说书馆内起身,便毫无征兆地直接晕了过去。
谢镜泊有些仓皇地接住他蓦然软倒下来的身体,一瞬被面前人滚烫的温度灼了个满怀。
“他发烧了,怎么突然反复……”
他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看着姜衍紧张快步上前,蹙眉按住燕纾的脉搏。
“……我也不清楚。”
半晌,姜衍终于低低开口,缓缓吐了一口气。
“有可能是心神起伏所致,也有可能……只是他身体太过虚弱了。”
——只是这段时间……燕纾好像虚弱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今晚先别回宗了,在这里找一处住下吧,我给他扎几针先稳定下来。”
姜衍收回手,低声开口。
谢镜泊神情紧张,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向外走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
几人随便寻了一间客栈住下,燕纾倒是到客栈时,便已经悠悠转醒了。
他一时间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姜衍也有意瞒着他,只说他方才太累了听书时不小心睡着了。
面前的人脸色还有些发白,眼尾却因为发烧带着不详的殷红。
他听着姜衍的解释也没什么疑惑的反应,半晌只低低地“哦”了一声,似乎仍旧不舒服般,将头埋回了谢镜泊怀里。
“这几日万灯节,店家说房间紧俏,只余了两件房给我们。”
边叙收好钱袋,拿着钥匙走回来,慢吞吞开口:“那就是大师兄和一人住一间,其余三人住一间——”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听姜衍和明夷同时开口:“我和师兄/大师兄一间。”
他们两人说完,同时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姜衍冷笑:“师兄身体不好,我和他一间,晚上他若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也好方便照顾。”
明夷神情悠然:“大师兄向来,怕冷,这客栈炉火烧的也不旺,我体温高,晚上师兄若感到寒冷,我可以帮他取暖——”
边叙呆呆地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抉择,下意识先转向一直没说话的那人:“那小师弟咱俩就先是一间……”
他刚一转头,却看谢镜泊已抱着燕纾,径自往楼上走去。
边叙愣了一下,疑惑抬头:“小师弟,你去哪?”
“带他回去睡觉。”
谢镜泊脚下不停,将人细细拢在怀里,低低开口。
姜衍不满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争辩什么,便看谢镜泊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不知说了什么。
下一秒,便听燕纾含糊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
“……我和九渊睡。”
姜衍的脚步倏然一僵。
谢镜泊挑了挑眉,刚准备重新转身,下一秒却听燕纾再次闷闷开口。
“他都和别人睡一张床上了……”
谢镜泊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低下眼,只看怀里人死死攥着他肩头的布料,也不看他,只有些不满地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燕纾烧的脑海里一片浆糊,也不记得说书馆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谢镜泊似是惹自己生气了。
他身上难受,心中更是委屈,嘟嘟囔囔地控诉着。
“他还从来没有和我这般睡过……我也要。”
四周一片寂静,姜衍神情冷然。
谢镜泊最先回过神,轻咳一声,一抬手直接将狐皮大氅的帽子给他盖了上去。
“……烧糊涂了。”他含糊开口,抬脚径直就想要上楼,却忽然感觉怀里忽然一动,那白狐帽子一偏,从里面拱吧拱吧,探出一张素白的小脸。
燕纾烧的眼尾通红,用额头蹭开帽子,耳朵被帽子压得翘起一撮头发。
他似有些不明所以眼前为什么忽然暗了,晕头转向地寻了半天,眼眸才对上焦距。
“而且他还从来都不主动抱我——唔!”
谢镜泊忍无可忍,终于一把将人又卷回大氅间,一言不发地迅速消失在楼梯后。
身后的边叙愣了几秒,蓦然上前一步:“小师弟,你们房间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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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镜泊终于手忙脚乱地将人放回床上,燕纾似乎又已经睡熟了。
他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听着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姜衍探出身,似要再跟他叮嘱一下燕纾的情况。
谢镜泊点了点头示意一会儿出去,转头看床上人仍旧怕冷般埋头蜷缩在大氅和被子间,担心他一会儿呼吸不畅,弯下腰想将人先扒出来。
下一秒,却看那毛茸茸的一团自己先动了动,忽然探出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谢镜泊动作一顿,他下意识警惕地直起身。
方才被强行按回去的雪狐帽再次不安分地鼓动起来,先是几根玉似的指节扒着帽檐,接着整张脸都蹭着狐绒钻出来,连带着衣领翻卷露出半截莹白锁骨。
他迷茫地环视一圈,通红的眼眸最终落到了谢镜泊脸上。
然后眼一眨,蓦然落下一滴泪来。
“我还想起来了——”
“那些‘轻吻、抚摸’,你都没有对我做过。”
谢镜泊脸色一僵。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抽手,紧接着却听身后房门“吱呀”一响,紧接着姜衍压低了的声音不耐烦地传来。
“谢九渊,你还不出来是想冻死我——”
他的目光落到燕纾泪痕斑驳的脸上,声音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