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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檀无衣/文

第42章

  檀无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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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午饭, 谢瞻顾带贺池回房间休息。

  因为他经常过来,所以常佩分了一间员工宿舍给他,仅供他一个人使用。房间不大, 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单人床, 一套桌椅, 一个柜子,还有一些杂物。

  谢瞻顾推开窗户, 绿树蓝天映入眼帘, 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贺池站在他身后说:“这里很漂亮。”

  谢瞻顾笑着说:“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贺池说:“好。”

  谢瞻顾转身看他:“我一个多月没过来了, 你把被褥拿到院子里晒晒吧。”

  贺池把被褥枕头什么的全抱走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谢瞻顾弯腰吹了吹表面的灰尘, 挨着墙坐下了。

  他最近因为丁修失眠严重,一到下午就困到头掉, 必须睡一会儿才行。

  掏出手机,放一首喜欢的歌,谢瞻顾背靠着墙, 抬起一条腿搭在床边, 闭上眼睛小憩。

  低沉的男声在这个小而杂乱的房间里回响:“结束了,舞台只剩下灰尘。别赖着, 怎样表达都做作。诋毁者, 有过崇拜的念头。赞美过, 以为解脱会快乐。”[注1]

  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动着没有打理过、自然垂落在额前的蓝黑色头发。金色阳光洒在靠近窗户的半边脸上,切割出明与暗的分界,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光照里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颜色。

  贺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美好得如梦似幻,瞬间击中他的心脏,宛如被电击,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伴随着奔流的血液一起传向四肢百骸,就连头皮都微微发麻。

  贺池收回脚步,不敢走进去,怕惊醒了谢瞻顾,打破这可遇不可求的绝妙瞬间。他怔怔地掏出手机,用相机把“睡美人”记录下来,然后静悄悄地关门离开,祥崽屁颠屁颠跟着他。

  下楼的时候刚好遇见常佩,贺池喊了声“佩姨”。

  常佩是个从长相到气质都很温和的年长女性,就连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的贺池都觉得她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小池,”常佩停脚,“瞻顾呢?”

  “在休息。”贺池说。

  “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常佩笑着说,然后转身下楼。

  贺池落后她两个台阶,忽然想起什么,问:“生生是谢瞻顾的小名吗?”

  “不是小名,是他被收养之前的名字 ,还是我给起的呢。”常佩微微一笑,“很多来历不明的弃婴,在被收养之前是没有正经名字的,会随便起个名字先叫着,比如小明、兰兰、花花这些。”

  贺池顿了顿:“谢瞻顾是弃婴?”

  常佩回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很想了解他的过去?”

  贺池“嗯”了一声。

  常佩说:“那跟我来吧。”

  贺池跟着常佩,来到了位于隔壁楼一层的院长办公室。

  常佩打开档案柜,边翻找边说:“来到春星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都会有一本专属的成长手册,记录他们在这里的成长经历,一直到他们被收养——找到了。”

  她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封面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两行字——

  生生

  1992年11月7日

  常佩招呼贺池:“过来坐。”

  两个人并肩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上,常佩指着封面上的标签说:“我是在92年11月7号那天晚上,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生生的,这天就当作是他的生日了。”

  掀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表格,以及和表格订在一起的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生生刚来没几天的时候照的,”常佩指着照片说,“我活到这个岁数,就没见过比生生更漂亮的小婴儿,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他的亲生父母怎么舍得扔掉他。”

  贺池盯着照片,没有说话。

  常佩丝毫没有夸张,婴儿时期的谢瞻顾实在漂亮得不像话,粉雕玉琢的一样,甚至依稀还能看出一点现在的影子。

  常佩继续往前翻,一岁、两岁、三岁……直到七岁,一张张表格和照片记录着谢瞻顾在这家孤儿院的成长轨迹。

  前面都是单人照,只有最后那张七岁时的照片是一张合照。

  贺池指着照片里牵着谢瞻顾的手笑容甜美的小女孩问:“她是谁?”

  常佩轻轻叹了口气,说:“她叫阿梨,是生生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只可惜……她没能和生生一起长大,被坏人害死了。”

  贺池稍一联想就有了猜测,这个叫阿梨的小女孩,应该就是被埋在后山的那个遇害孤儿。

  他忽然明白,谢瞻顾为什么会对女性格外友善。

  因为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阿梨是女孩子,因为捡到他、照顾他的常佩是女人,因为收养他、帮他主持正义、抚养他长大的律师是女人,他从小到大都被女性的善意包围着,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养成了善待女性的性格。

  常佩并没有提起那些阴暗不堪的往事,贺池也没有主动去问,他说:“佩姨,能送一张谢瞻顾的照片给我吗?”

  “你想要哪一张?”常佩十分慷慨,“自己挑。”

  贺池挑了五岁那张,因为他是五月出生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贺池径自出了孤儿院,往后山的方向走,祥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走到了挂着秋千的地方,坐在了谢瞻顾上午坐过的位置。

  从口袋里拿出刚刚获得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手拿照片一手拿手机,通过相机把纸质照片转换成电子版,挑出拍得最好的一张,设置成微信头像。

  贺池看着新头像,满意地笑了笑。

  因为睡姿太难受,谢瞻顾并没有睡太久,也就睡了三五首歌的时间就醒了。

  起来活动活动关节,又去公用洗手间洗把脸,湿着一张脸就下楼去了。

  等见到了常佩,谢瞻顾说:“佩姨,给我找点活干吧。”

  常佩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吃地瓜嘛,正好菜园里的地瓜差不多熟了,你去挖吧,多挖点。”

  谢瞻顾笑着说:“这活好。”

  常佩说:“我给你找工具去。”

  谢瞻顾跟着她,忽然想起他的同伴:“佩姨,你看见贺池了吗?”

  常佩说:“好像去后山了。”

  谢瞻顾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敏锐地发现贺池换了新头像。

  贺池之前的头像是一团黑色,现在换成了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反差实在太大,一点都不符合他高冷的气质。

  谢瞻顾发了条微信过去。

  言射:你在哪?

  池:在秋千这里

  言射:在那等着我

  池:好

  从常佩手里接过铁镐和箩筐,谢瞻顾喊了一嗓子:“谁要跟我去挖地瓜?”

  一呼百应,谢瞻顾带着一帮小屁孩还有祥崽,吵吵闹闹往后山去了。

  到了菜园,孩子们作鸟兽散,去山上疯玩儿去了,谢瞻顾和贺池一起挖地瓜。

  贺池先把地瓜的匍匐茎薅掉,然后谢瞻顾用铁镐把地瓜从土里挖出来,贺池再用手扒掉地瓜上沾的泥土,就可以扔进箩筐里了。

  谢瞻顾拄着铁镐站着,笑着说:“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吧?”

  贺池蹲在地上薅地瓜茎,用力过猛,还带出一两个没长成的小地瓜,他随口答:“没有。”

  谢瞻顾仰头看看蓝天白云,又看看树林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最后视线落在贺池头顶的发旋上,慢声说:“我喜欢干农活,只需要下力气,不用动脑子,比在健身房运动还解压。”

  贺池问:“这座山是归孤儿院所有吗?”

  谢瞻顾怔了怔:“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两个人合作,效率特别高,箩筐很快就装满了地瓜。

  贺池脱下一只手套分给谢瞻顾,一人提一边,抬着箩筐下山去。

  忽然想起贺池新换的微信头像,谢瞻顾说:“对了,你的新头像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贺池偏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和我现在长得像吗?”

  谢瞻顾点点头:“挺像的。”

  贺池想笑,但忍住了,继续问:“哪里像?”

  “说不上哪里像,就是看起来挺眼熟的。”谢瞻顾顿了顿,“原来你也有爱笑的时候。”

  贺池淡淡地说:“那时候还不懂事。”

  “以后试着多笑笑,”谢瞻顾说,“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点呢?”

  贺池“嗯”了一声。

  他们一共挖了两筐地瓜,一筐给食堂送过去,一筐装起来放进汽车后备箱,明天带回去。

  晚饭就吃上了蒸地瓜,超甜,谢瞻顾吃了两个地瓜吃饱了,饭菜都没吃几口。

  吃完饭,大家上房顶去赏月。

  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笼罩万物。

  谢瞻顾仰脸看着月亮,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丁忧,还想起了阿梨。

  他偏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贺池,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想念他刚过世不久的父亲。

  贺池忽然看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古人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注2]

  看完月亮,该睡觉了。

  孩子们睡得早,大人们也要跟着早睡。

  下午挖完地瓜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去公用洗手间刷个牙洗把脸就可以上床了。

  贺池看看略显狭窄的单人床,又看向正在往脸上喷爽肤水的谢瞻顾:“我们睡一张床吗?”

  谢瞻顾闭着眼睛说:“你要是想打地铺我也没意见。”

  贺池没说话,率先上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  -

  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注1]屈楚萧《我有一颗墨绿色的石头我把它打磨成讨人喜欢的样子它没有感谢我也许是因为它喜欢本来的模样》

  [注2]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