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什么？”苏念双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天上突然掉下的馅饼让他错愕惊讶。“不是开玩笑的吧？”苏念双朝着井傅伯身边走了几步，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买我的设计吗？”
井傅伯玩味的看着苏念双，神情极少浮动，“不想卖？”
“不，当然想…”苏念双喜笑颜开，望着井傅伯顿生谄媚，眉宇之间平添肆意，“谢谢您了…井叔。”说着，他伸手轻轻抓住井傅伯的手臂，不用力。
明眼人都瞧的出井傅伯为了萧祁而来，而萧祁却一副爱答不理。苏念双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声‘井叔’从先前几人的对话中学来，叫的奉承。
井傅伯的心思他哪儿能知道，但开口买设计多半是因为萧祁的试穿，亦或者有极少的可能性是初见中意。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井叔’二字要么踩了萧祁，要么捧了井傅伯，左右都彰显他井总的魅力。苏念双心思细腻一心想要往上爬，根本不介意在眼下被当枪使，只怕要是财大气粗的井总愿意，出格的事情也不在话下。
萧祁下意识侧目看向苏念双，眼中是本能的抗拒与鄙夷。
井叔…这称呼独一无二，只此一例，出于萧祁之口。井傅伯现在的年纪，后生晚辈叫声叔叔稀松平常，唯独这‘井叔’二字不同。
萧祁唤过他‘大叔’，后来改了口。大学那会儿，暧昧游走之间，萧祁动了心思往前走了一步。他从图书馆借出一本上了年纪的小说，拿在手里去找井傅伯吃晚饭。
井傅伯见他手里捧着书，嗤笑调侃几句，“怎么今天突然看起小说了？”
萧祁将手里的小说递给井傅伯，起身走到他身边坐在沙发上，“你看过这本书吗？”
“没有。”
“那你这会儿翻开看看，反正还没上菜。”
井傅伯用手指在书皮上画圈，始终没有打开，“怎么了？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里面有什么是我应该看的？”
萧祁转了转眼睛，嘴上如同抹了蜂蜜，“大叔…你打开看看呗…”
叫了‘大叔’、耍滑头腻歪的改成‘叔’…最终，‘井叔’二字让井傅伯的目光开始浮动，他侧头看了看萧祁，勾起嘴角翻开书。
萧祁从图书馆将书借出后，花了几个小时时间，用铅笔将书里所有的‘我喜欢你’四个字画了出来。爱情小说情绪激昂，带着表白的字眼数不胜数，井傅伯随手翻看几页便逃不过这些话。
萧祁坐在一旁，安静等着井傅伯扫过文字，心中忐忑难安却也喜悦兴奋。
“看完了。”井傅伯合上书，将小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淡淡补了一句，“还书的时候记得把那些痕迹都擦掉。”
“就这样？”萧祁眯着眼睛问，不死心的又说，“你不说点什么吗？”
“你想我说什么？”
萧祁往井傅伯身边又蹭了蹭，壮了胆子沉下心，“叔…你喜欢我吗？”
“…”井傅伯不吭声，颔首带笑眼中全是暧昧温情。
喜欢吗？…翻来覆去几次开口，萧祁抓着井傅伯的手臂，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井叔，你喜欢我吗？”
井傅伯扬起眉毛，终是做声说话，“恩，喜欢。”
他喜欢‘井叔’这称呼，保留了‘叔’的暧昧，多了‘井’这个字的专属。萧祁自那日起便叫他井叔，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段回忆都快要忘记的时候，倒是被苏念双唤起。
萧祁别过头，目光甚至不愿与井傅伯相撞。
独一无二也好，专属也罢…早就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井傅伯低下头看了看苏念双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稍稍扬眉，虽未露了愠色却也瞧不出半点愉悦。
苏念双不好再乱动，生怕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了想后主动开口，给自己找个台阶，“井总…那您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去找您谈价格。”
井傅伯勾起嘴角，突然抬手抓住苏念双的手腕。苏念双身子一顿，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井傅伯很快松开他，顺势将他胳膊上的手串撸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坐在一旁的姜谢途对眼前的事情不闻不问，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像是要瞧出井总究竟能耍出何种名堂。井傅伯的手上的动静带着手串碰撞，萧祁忍不住低下头望过去。
“值钱吗？”井傅伯打眼瞧了瞧手里的东西，转而递到萧祁面前，又问了一次，“你看值钱吗？”
苏念双原以为这三个字问的是自己，谁想井总突然转向。他微微张开嘴，却像哑了嗓子的角儿，少了盖儿的茶壶，无所适从。
萧祁看了看之后便出声道，“我哪儿知道…”跟着井傅伯的那几年，萧祁对手串也懂了皮毛。金刚菩提到了这个大小，盘完到这个成色，一条手串不说多也至少能换一间不错餐厅的饭钱。前提…这是金刚菩提。以假乱真，落地红冒充菩提在市面上比比皆是。就连萧祁都能肉眼分辨，井傅伯不会看不出。这问题带着试探，揣着逗弄。萧祁心里不得劲，想了想冒出一句，“挺好看的，我看应该挺值钱吧！”
“那你觉得值多少钱？”
萧祁不禁讥笑，存心想办难堪，“怎么，我觉得值多少钱，井总要花钱跟他买吗？”
“可以…”井傅伯顺着他的话说，目光柔和了不少。
“别，”苏念双连忙开口，“井总要是喜欢，送您当见面礼就行！”
井傅伯不理会，还是看着萧祁道，“所以你觉得值多少？”
“一千？再不然…两千？”萧祁狮子大开口，翻了翻的往上说。井总想花心思玩把戏，萧祁躲不过逃不开，总得让他放点血才能舒坦。
井傅伯低头又看了看手串，“可以，那就两千。”
苏念双面上不好看，连忙出声拒绝，“我送给您…不要钱。”
“怎么，你觉得这手串不值钱？”井傅伯目光冷了不少，声音也微微抬高。
“不…这手串…”苏念双错过最初开口的机会，此时便没法再多说，不知如何是好。
萧祁看着苏念双难受，心里也掂量一二，“井总不少这一点钱，他想买…你何必驳了他的面子。”井傅伯放了血、苏念双心里添堵，萧祁一句话膈应两个人，总归是赚了。
—
“同学，你运气好啊…”坐在一旁的姜谢途开了口，声音中都带着轻笑，“井总跟我这生意还没谈好，倒是先和你做了买卖。”
井傅伯回头看了姜谢途一眼，转身后退两步对苏念双说，“旭通集团之后会联系你，手串我拿着了，钱之后会算在设计的合约里一并给你。”
“好。”苏念双面上发热，心里一阵尴尬。两个老板都开口发话，再多说便不识抬举，“那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们谈生意。”
井傅伯捏着手串坐在姜谢途工作台前，他低头看着面前的纹身设计图，来回翻动。
姜谢途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怎么，井总对纹身有兴趣？”
“纹身我不懂。”井傅伯抬起头，余光则瞥向一旁不吭声的萧祁，“我看过你们店之前的一些成品，你对店里之后的发展有什么打算？”
“听井总这意思，是已经决定跟我们投资合作了？”
井傅伯起身，后退两步对着姜谢途伸出右手，“合作愉快…具体的细节之后我们旭通公司会专门有人来和你们商量，有什么想法你们也可以提前想好，方便到时候签合约。”
“合作愉快。”姜谢途恭敬的握手，诚意拳拳。
井傅伯无意留下，闲谈几句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几步，井傅伯停下来。他回头看着萧祁，抬起手转了转那条手串，“这东西送你？”
“我？”萧祁扬起眉毛，面露不屑，“井总您花了钱卖的，送给我多不合适。”
井傅伯呵呵乐起来，看着萧祁的目光又柔软不少。他转头将手串递给一旁的姜谢途，“姜老板，听说你有个孩子…这东西送他拿着玩吧。”
“这…”姜谢途打量井傅伯，盯着手串想了想。
“这东西本身不值钱…”说完，井傅伯将手串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这东西本身不值钱？”姜谢途在井傅伯离开后转头看着萧祁。
萧祁抬眼随意瞄过，“本来就不值钱，扔了吧。”
姜谢途呵呵乐起来，“如果这东西本身不值钱，”稍稍停顿，他将手串随意撇在桌子上补全了后半句话，“那就是因为你说值钱所以值钱，还是说…这钱因为你花的开心？”
“我哪儿知道！”萧祁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将井傅伯没动过的那杯水倒掉，“他的想法别问我，我跟他没关系。”
姜谢途清了清嗓子，侧头看着萧祁手上的动作，“你猜我今天见到他，他怎么跟我说的？”
说到这个，萧祁放下杯子，“怎么说的？…你干嘛把他往店里带啊。”
“我问他怎么会对纹身行业感兴趣…”姜谢途轻笑着回答，接着耸肩靠在椅背上，“他说他对这个行业没什么兴趣，对咱们店有兴趣，店里有他想要的人。”
“…”
“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挑明了，我要是不让你知道他要投资，往后你还得怪我瞒着你。”
“腿叔…”萧祁拉过身边的凳子坐下，想了想叹气道，“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了。”姜谢途做事有分寸，萧祁心里明白，也赖不上‘怪’这个字，只是…
姜谢途收起笑容，定神思索片刻，“店是我的，你不用担心…这店如果因为他的投资变成他的，那我也不会答应。你是我招来的员工，没人能让你在我店里做我看不惯的事情。”
“我…”萧祁揉了揉太阳穴，再一次叹气，“就是怕之后有麻烦。”井傅伯做事萧祁心里有掂量，往前数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能有什么麻烦？”姜谢途处之淡然，眯着眼睛开玩笑道，“说起来，跟你有关系的井总还真是舍得花钱…要不看看这附近街坊邻里有什么需要？也某点福利挣个外快？”
萧祁无奈的嗤笑，随意回了一句，“腿叔，井总的钱拿了，画起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乱子呢！”
“…”姜谢途沉默一会儿，犹豫着问，“造成那个伤口的车祸…跟他有关系？”
在这间店的几个月，萧祁从未说起自己的事情，姜谢途也从不发问…此时问起只怕也是在思索刚刚的对话，萧祁咬了咬牙，“算是吧，所以我…”
“不想跟他有瓜葛。”
“恩。”萧祁点点头，“但那车祸…可能也跟他关系不大，谁知道呢。”若真是像当时井依仲所说，那车祸是冲着井傅伯去的，萧祁成了替罪羊，也算不上井傅伯的直接责任。
“那么大的伤口，你还替他说话？”说完，姜谢途认真的打量萧祁的脸颊。
“没！我没替他说话，主要事情有些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萧祁吞了吞口水，避开他的视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就是看见他不舒服。”
姜谢途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你身上有种压抑不住的孤独吗？”
“记得，我当时还生气了。”一转眼好些个月的时间，现在说起不禁让萧祁觉得恍如隔世。
“那会儿你是在他身边吗？”
萧祁皱起眉，眼中满是不解，“在…怎么了？”
“没怎么。”姜谢途轻舔嘴唇，目光柔和不少，“刚刚那点时间，他的行为说话…我开始理解那时候你的孤独了。”
“…”
“他能给你的东西很多，都不是你想要的是吗？”
萧祁无奈摇头，勾了勾嘴角，“行了，腿叔…别给我上课了，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见萧祁无意再多说，姜谢途识趣的换了话题。
旭通公司做生意向来快准狠，井傅伯前脚走，屋里的凳子还没冷下，旭通的财务代表便主动来到‘那途’。
那会儿萧祁正在与阿辰对本月的成本进行对账核算，听到推门声后主动抬起头。
“萧祁？”开口的人扎着马尾，萧祁熟悉，是那时在旭通财会部的同事——严灵，“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不见，”萧祁微微发愣，接着站起来主动跟她握手，“我现在在这里工作，店里的账务我负责。”
严灵反应过来，想了想点头，“那我知道了…这次旭通投资这间纹身店，我代表旭通过来进行财务方面的讨论。”
闲谈几句进入正题，萧祁没来由的随口问了一句，“这种投资怎么需要你专门过来上海？”
“不是…”严灵笑着解释，神情一派轻松，“旭通准备把上海的办事处扩建成分公司，我调职过来了…”
“分公司？”萧祁熟悉旭通在国内的业务，除了北方互联网聚集的地方，就连杭州这种互联网新兴点都只有办事处，“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说分公司吗？就是最近临时接到的通知…连井总都亲自过来准备长线作战了，公司很重视。”
长线作战…萧祁心思沉了沉，这意味着短期之内那高高在上的井总不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