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忽地, 那黑衣青年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储光珠摆出了剪刀手的姿势，这次的笑容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假的, 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充满阳光和感染力的笑容。
他没出声, 但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别人看不出来，李清源怎会看不出来。
那嚣张无比的青年, 嘴里默念的其实是——“看, 小清哥哥, 我是不是很厉害？”
对此, 李清源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低声给出了评价：“笨蛋。”
然而, 这一笑在旁观者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无奇城内外的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惊叹道：“这小伙子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天真无邪？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哈哈，我觉得他本就不错, 都反大夏神朝了能是什么坏小子，依我看啊, 他绝对有夺胜之姿！”
“柯贾仁败得心服口服, 好久没看到这么酣畅淋漓的打斗了，他的枪法不错, 可惜遇到了莫无悔。”
“不过，莫无悔最后那一刀真的触及了极道压制的层次吗？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反应。”
“这很难说，传说中有些刀法高手能够凭借自己的天赋偶尔爆发出极道之威, 但那只是昙花一现。莫无悔之前从未展示过刀道的极道压制，今天突然使出这一刀……我认为他未必真正掌握了。”
有人陷入了沉思。
这种考虑是完全合理的。
因为在此之前，莫无悔虽然也惊才艳艳，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境界。他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突飞猛进，达到这样的水平吧？
“等等, 如果莫无悔赢了，他接下来就要对战姬玄和了。他和姬玄和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各大茶楼酒馆立刻掀起了新一轮的热议。
“当然是姬玄和！你们没看到吗，姬玄和轻松击败了剑宗的第一天才灵喜儿。试问如果莫无悔对上灵喜儿，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吗？而且姬玄和显然还有余力，他肯定还隐藏着实力！”
“不，我看好莫无悔！他在刀道上展现出了极道之威，有与问天宗少主一较高下的潜力，我对他充满信心！”
“你这么说就太离谱了，问天宗少主是目前最具夺冠潜力的人选，他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让符白瑜自动认输，试问姬玄和、莫无悔能做到吗？”
突然有人插话道：“说到不战而胜，那华云非不也是不战而胜吗？”
“那是因为封懿失踪了啊，话说回来，封懿到底怎么了？玄牝宗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随意吗？他们的师长难道不加以管束吗？”
“恐怕是管束不了，据说封懿是上古大能转世，说不定那些所谓的‘师长’其实是他的晚辈呢。”
“这……”
四强的对决安排很快出来，首先是三天后问天宗少主对阵道宗的华云非，紧接着是一天后莫无悔对阵姬玄和。中间之所以有一日的间隔，是因为有时战斗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
在道宗的太一神舟上，崔无痕注意到华云非突然脸色苍白，不禁关切地问道：“云非，你怎么了？”
华云非身体微微一颤，突然吐出一口污血。
崔无痕立刻感到紧张，“你到底怎么了？”
华云非轻轻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地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是崔无痕第一次看到华云非的脸色如此难看。
华云非轻拭去嘴角的血迹，解释道：“我刚才试图窥探莫无悔的未来，却立刻遭到了因果的反噬。若非我及时中断了法术，恐怕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崔无痕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华云非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低沉道：“我也不明白。我可以尝试推算他的现在，但一旦试图窥探他的未来，哪怕是转瞬即逝的将来，都是不可能的。”
崔无痕的眼神变得沉重，“这说明……他身上有大因果。”
华云非点头，似乎还心有余悸，但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脸上恢复了血色。
说起来有些荒谬，他在其他方面的推算并不总是准确，但只要涉及到桃花运，几乎是百发百中。因此，道宗的师弟师妹们总喜欢找他来占卜。
崔无痕低声道：“拥有大因果的人在世间极为罕见，他们中有的人早早夭折，有的人却能活到时间的尽头，成为屹立万古的超级强者。这莫无悔会是哪一种呢？”
华云非再次皱起了眉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在这大世之中，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都不应该轻易退缩。”
崔无痕抬头凝视着华云非，语气肃然道：“云非，下一战你将面对问天宗少主，你有多大胜算？”
华云非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怎么会知道呢。他的实力……在我们之中是破格的，我们与他几乎不在同一层次。”
崔无痕沉默了，心想问天宗与道宗历来是至交，实在没必要非要分出个胜负高下，何况华云非此次出战，主要是为了对抗姬玄和，打压一下大夏神朝的嚣张气焰。
华云非看了崔无痕一眼，语气平静地说：“九长老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不论输赢，能与问天宗少主这样的对手一战，是我的荣幸。”
崔无痕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华云非向来如此，他谦谦君子，温和体贴，尽管拥有超越同龄人的惊人天赋，却从不自视甚高，始终谦逊有礼，懂得进退。在修炼之余，他还会关照师弟师妹，分享自己的感悟和心得，哪怕这会牺牲他的修炼时间。实乃大师兄中的大师兄，当之无愧的道宗首座。
崔无痕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备战了。”
华云非恭敬地行了一礼，说：“多谢九长老。还请九长老近日多留意大夏神朝的动向，我担心他们可能又要有所动作。”
崔无痕点头回应，“我会的，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历代道宗的九长老都肩负着对外事务的重任，崔无痕自然责无旁贷。
华云非微笑着说：“三日后再见。”
随着话语的落下，华云非的身影消失。
崔无痕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自言自语道：“我们与问天宗之间的胜负并不重要，不过是友好宗派间的切磋，然而姬玄和与莫无悔之间的较量则截然不同，一旦姬玄和败北，后果将不堪设想……”
崔无痕继续思索：“如果我是大夏神朝的人，现在可能已经在策划暗杀莫无悔了，不，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似乎一直未能成功除掉莫无悔。”
他不禁好奇，莫无悔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能够抵御大夏神朝的刺客，并且掌握那么多神秘莫测的手段？
“最关键的是黄浩学的死。”崔无痕眉头紧锁，疑惑道：“为何天魔宗的秘术会在此时出现？还有，为何传言中已经退出比赛的林源却频繁出现在莫无悔身边？”
他百思不得其解，很想与莫无悔面对面交谈，揭开他的真实身份，但在四强对决的关键时刻，并不适合打扰。
–
几乎同一时刻，三玄茶楼的某一厢房。
“莫道友，你实在太强了，那刀都是怎么练的，怎么能砍得那么快啊。”
“莫道友，这鱼似乎不合你的口味？为何你一点未动？”
“莫道友，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真是我们野小子的希望啊！”
柯贾仁兴奋不已，围着莫无悔团团转，话语滔滔不绝。后者露出了十分无语的眼神。
莫无悔住在三玄茶楼并非秘密，稍加打听便能知晓。
尽管大多数人即便知道了也不敢前来打扰，但柯贾仁天生自来熟，热情洋溢，对尴尬毫不在意，即便是莫无悔那般冷淡的态度，他也视若无睹，已经围绕莫无悔转了三刻钟，连周不凡都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莫无悔的耐心毕竟有限，他忍不住打断了柯贾仁，“我说，你说完了吗？”
柯贾仁眨了眨他那双大眼睛，突然面露严肃，“莫兄，我是真心来与你交朋友的。”
莫无悔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微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与我为友，可是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的。”
柯贾仁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毫无畏惧地回应道：“既然选择了转生来到这个大世，谁还会怕死呢？”
莫无悔略带惊讶地瞥了他一眼，“原来你是转生者？”
柯贾仁一愣，满脸疑惑地反问：“难道你不是？”
莫无悔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当然不是。我这条灵魂格外新鲜。”
柯贾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再次爆发出大笑，笑够了才渐渐收敛，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而莫无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
柯贾仁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地说：“我前世有个外号叫枪神，一枪在手天魔陨，在历史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今生重活一次，没想到竟会败在你的手下。”
莫无悔依旧面无表情，而周不凡却已经瞪大了眼睛。
枪神？！
那可是上一个纪元的超级强者啊，传说中他曾为人类浴血奋战，终身抗击域外天魔，在他活着的时候，域外天魔根本不敢踏进上界半步。
周不凡急忙催促莫无悔向这位大前辈行礼。然而莫无悔的反应却异常平淡，他淡淡地回应道：“这个大世中转生的强者如此之多，英杰遍布各地，若我见到每一个人都要行礼，那岂不是太麻烦了？更何况，我将来的成就未必会逊色于他。”
周不凡目瞪口呆。
柯贾仁轻笑一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语气平和地说：“不必这么麻烦，今生的我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你年纪相仿，就以同龄人的身份相处便好。”
莫无悔微微点头，眼神中似乎也流露出了几分敬意，“那好，我们言归正传，前辈找我有何贵干？”
柯贾仁微笑着说：“不久之后，将有更加激烈的天才之争，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想提前结交一些朋友。”
莫无悔眼神微亮，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过，为何会选择我呢？”
柯贾仁歪了歪头，道：“因为你身上那股气质？”
莫无悔似乎有点意外。
柯贾仁提醒道：“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那大夏神朝不是好惹的，你若赢了姬玄和……恐怕事情会很难收场。”
莫无悔低声笑了，他抬起那双充满傲气的眼眸，语气坚定地说：“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输。”
柯贾仁微微一愣，似乎被莫无悔的霸气所震撼，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很好，祝你武运昌隆，我们日后再见。”
“日后再见。” 莫无悔站起身来，礼貌地送别柯贾仁。
柯贾仁离开后，莫无悔陷入了沉思，他抬手轻抚下巴。
虽然他总是独自一人，但他实际上并不排斥结交朋友。否则，他又是如何联合下界的各大道统，推翻大夏神朝的呢？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尽管与他交朋友确实容易倒霉，除非像小清哥哥那样有着特殊背景的人，普通人恐怕难以承受。
不，小清哥哥不是普通朋友，小清哥哥是——嗯，最特别的……嘿嘿。
他突然傻笑起来，沉默了一会后，目光渐渐转向了柯贾仁带来的鱼。
随即，他眼神一亮，“啊，给小清哥哥弄烤鱼！”
按照惯例，小清哥哥很快就会来找他玩。
–
几乎同一时刻，冲一神舟修炼室内。
李清源正与镜中的威严青年进行对话。
李威云语气平和地问道：“清儿，这么快就到了四强，你感觉如何？”
李清源认真地回答：“见识了不少强者，嗯，大家都非常厉害。”
“听顾叔叔说，你与一个叫莫无悔的臭小子……年轻人关系很好。他值得深交吗？” 李威云突然眼神变得严肃，仿佛只要李清源提及莫无悔的任何缺点，他就会立刻去暴打那臭小子。
然而，李清源一听到“莫无悔”的名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语气轻快地说：“小七……无悔他人很好，我喜欢与他相处。”
李威云停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宝贝提到外人时眼睛发亮，难道那莫无悔真如顾老弟所说，是个值得一交的小子？
李威云思忖了一下，又抬头问道：“顾叔叔说，你与他在一起时常常同进同出，关系亲密，他曾仗着你的喜欢，对你做过什么非分之事吗？”
李清源一愣，似乎不理解李威云在说什么，什么叫非分之事？他们两都是男人，哪能做什么非分之事？
见他沉默下来，李威云不禁咳了一声，仿佛才意识到自家宝贝不懂那些，于是从旁敲击道：“就是说，他会占你什么便宜吗？”
李清源皱起了眉头，那凝重的眼神好像在说父亲怀疑我的眼光吗。
李威云愣了愣，好像看懂了李清源的意思，只好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应该是好人没错。”
李清源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威云眼神中闪过几分满意，微笑道：“那挺好，你继续与他往来吧，听说大夏神朝可能要针对他，清儿，需要父亲出面威吓他们一下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到时候绝对不是“威吓一下”这么简单。
李清源下意识想点头，然而想到莫无悔一贯的态度，他又摇了摇头，认真地对李威云说：“他不需要我们的保护，他就像山野长大的花，就应该在山野绽放。”
李威云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回忆道：“想当年，我也是被你爷爷扔到下界去独自成长的。”
李清源呆了呆，好奇道：“是这样的吗？”
李威云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温情，“那段日子确实很艰苦，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保护你，不让你经历我当年的苦难。但现在想想，或许我做错了，一昧的保护，是一种慢性的摧毁。”
李清源摇了摇头，“不，父亲没有错，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李威云欣慰地看着他，语气感动而复杂道：“清儿，你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
李清源淡淡一笑，突然认真地说：“那也不一定，父亲，你不愿说的那些事，或许有一天我会自己去弄清楚。”
李威云的瞳孔微微一缩，似乎直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已经长大成人。
“你……会去自己寻找真相吗？”他低声问道。
李清源坚定地点了点头，“可能不只是我一个人。”
李威云回过神来，忽然说道：“原来如此，是那个莫无悔影响了你吗。”
李清源微微一怔，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李威云似乎已经感到满意，微笑着说：“好的，父亲明白了，清儿，按照你的想法去闯吧，父亲不会再干涉你。但是，如果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父亲，父亲会让他们体会到活着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李清源眼神柔和下来，认真道：“不需要父亲出手，我自己就能对付他们。”
李威云哈哈大笑，连声说这才是他李威云的儿子。
确实，这么一想，他或许还真得感谢莫无悔那小子，尽管不知为何每次提到这个名字，他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爽。
无论如何——
“就聊到这里吧，清儿，专心备战，我们下次再谈。”
“是的父亲。”
他们的对话结束后，旁边的顾远歌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李大哥已经完全放手了。”
李清源摇摇头，“还没有完全，但至少有一半了。”
顾远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着说：“原来如此，那看来不远了。”
李清源转头看向顾远歌，虽然还没说话，但顾远歌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去吧，我猜莫无悔也在等你。”
“嗯。”
–
片刻之后，在三玄茶楼的一间厢房外。
白衣青年还未来得及推门，便已闻到了烤鱼的香气。
他眼里闪过一道诧异的光，而那门立马自动打开了，一个黑衣青年从里面冲出来，又抱又搂紧紧相贴，迅速关上门一同进入。
路过的店小二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莫无悔与林源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众所周知，莫无悔对大夏神朝的人总是不屑一顾，对其他人也是冷漠以对，为何偏偏对林源如此不同？这真是令人费解。
房间内，白衣青年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心想小七已经很久没有烤鱼了，今天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致？
在他沉思之际，坐在对面的黑衣青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似乎看着他吃饱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若是让柯贾仁看见这一幕，他一定会很震惊那狂傲不羁的小子竟然会有如此温顺乖巧的一面。
突然，莫无悔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小清哥哥，这鱼会不会烫到你的逆鳞？”
李清源一愣，不满地看着莫无悔，强调道：“这种温度对我们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莫无悔嘿嘿一笑，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李清源的口中，观察了好一会才说：“难怪小清哥哥吃东西总是这么慢，很少张大嘴巴，原来是不想让人看见你的舌面。”
李清源的动作微微停顿，他抿了一口茶，沉思着回答：“不是的，我并没有故意吃得慢。”
莫无悔眨了眨眼，忽然又问道：“小清哥哥，你吃饱了吗？”
李清源又提醒道：“小七，修士是吃不饱的，不过你好像很想要喂饱我？”
“喂饱小清哥哥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事业！”
莫无悔突然激动起来，双眼绽放精光，仿佛燃起来了。
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愣住了，脸色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嘴里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李清源随手敲他脑袋，放下茶杯道：“言归正传，小七，你今日打的不错，是领悟到了什么新东西吗？”
莫无悔立刻收敛了神色，认真地说：“小清哥哥真是好眼力，过来坐这边，我把我的新感悟分享给你。”
“好的。”李清源于是坐了过去，心中充满了好奇。
别人不知道小七的情况，但他怎么会不知道，小七练刀才十几天，按常理来说，绝不可能打出极道威势，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不存在，莫无悔忽然转过头，轻声说道：“小清哥哥，等会不要动。”
“好。”李清源答应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注视着对方慢慢靠近自己，那双纯黑透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紧接着，两人的额头轻轻相触，莫无悔的眉心突然绽放出红光，那红光闪烁着，随后缓缓地进入了李清源的眉心。
这其实是很珍贵的东西，是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中脱颖而出的关键所在，而他却毫无保留地与对方分享。
因为对方是他在世间最为信赖、珍爱的存在。
在他们的神魂交流之时，莫无悔放在一边的杀猪刀似乎闪过一道雪白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赤明小人似乎在嘟囔着：“傻小子，把你辛苦感悟到的东西全都分享给你的另一半，就不怕永远被对方压一头？将来要是本事不够娶不到媳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与此同时，周不凡正在房梁之上，别问他为什么还没回试炼塔，懂的都懂。
–
两人闭着眼睛，保持着额头相触的姿势，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外面的太阳缓缓西落，天色渐渐进入黄昏。
过了许久，莫无悔率先醒来，他的眼睛慢慢睁开，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李清源脸上，然后渐渐上移，欣赏着对方根根分明的睫羽。
他有想过，若对方总是比他强大一线，他该怎么办，他真的应该毫无保留地帮助对方吗？对方若能比他弱小，是不是会依赖他，让他看到不一样的一面。但他的答案却从来不变，那就是——喜欢呀。
他喜欢对方的强大，并希望对方的强大中有他的一部分。
看着对方因他而变得更加强大，就好像是他塑造了对方一样。
他怎会不开心呢？想到这里，莫无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所做的一切或许也可以被称为温柔的侵略，源自他无意识的占有欲。简而言之，就是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尽可能多的自己的痕迹。尽管他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等了很久，但对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沉浸在那份感悟之中，暂时无法醒来。他感到有些无聊，不想浪费时间，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与对方一同修炼。
回想起来，他早在小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对方身边修炼时，他的修炼速度至少能提升三倍。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对方的体质，此外，还有龙爷爷之前无意中提到的那个词——
所谓的——互为龙巢。
对方的气息为他营造了类似龙巢的修炼环境。可惜，他至今未能觉醒真龙血脉，还未能为对方提供类似的修炼条件。
今后会的。莫无悔寻思着，随即垂下双眸，也沉下心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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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清源仿佛置身于一个红光弥漫的世界中，四周飞舞着无数如蝴蝶般的红光，它们看起来虚幻缥缈，但实际上每一抹红光都蕴含着道则的精华。其中既有剑道的精髓，也有刀道的精髓，红光有多少，眼前的道就有多少。
这里，竟然是一个汇聚了万道精华的世界。
他心中充满了好奇，首先感悟了自己最为亲近的剑道，随后又尝试感悟刀道、拳道等种种道法，大多数只是浅尝辄止，少数则深入体会，感受其中的乐趣无穷和变化无尽。
他沉浸在这样的体验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意识到不能过于沉迷。在闪烁的红光中稳定心神，他终于明白了莫无悔所选择的道路。
……这是一个汇聚了万般奇妙、前所未有的强大道路，不是普通人能够修炼的，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自毁前程的艰难之道。
他很担忧，但也明白自己无法阻止对方。
而且，这样的道路确实最适合对方，因为对方聪明绝顶，思考常人所不能及，性格又格外不羁，还有……那份顽皮。
李清源垂下眼帘，似乎已经想通了一切。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眼前空无一人，他愣了愣，随即垂下眼眸，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沉睡的青年。
怎么会就这样睡着了呢？
他有点疑惑，却没有打扰沉浸在睡梦中的对方。虽然他也真的很想捏一捏那张脸。
片刻之后，李清源轻轻地笑了，无声地自言自语：“一条融合万道的道吗？那你第一个要吃的，恐怕就是我的道了。无妨，我给你吃，只不过……嗯，你现在可能还消化不了。”
他沉思了许久，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或许这个弟弟有一天会超越自己。但……作为哥哥，他又怎会轻易认输？
“兴许我一剑破万道呢。”
他无意识地说出了声，语气中带着笑意，还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宠溺。
哪知房梁上无意偷窥的老者露出了“你们又来了”的眼神，碎碎念道老夫迟早也要找一头男鬼秀你们一脸。
只见李清源轻轻地挪动了睡着的人，让对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随即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眼神。
话说回来，他想起父亲怕小七对他做非分之事，父亲想错了，事实刚好相反才是，是他经常对这个弟弟行非分之事，比如捏脸、摸脊背什么的。他不会承认这么做是因为手感很好，以及对方的反应实在太可爱了。
过了一会，那黑衣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似乎对他已经醒来的事实并不感到意外。
莫无悔一动不动，舒适地枕着对方的腿，笑着说：“小清哥哥，已经过去两天了，明天就是你和华云非的对决，你知道吗？”
李清源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浅浅地笑了，“无所谓，我会打败他。”
“哈哈，有时候我觉得跟小清哥哥比起来，我根本不算狂。”
莫无悔发自内心地说。
“是吗？”李清源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沉思了一会，慢慢地说：“父亲说过，以我的天赋，战胜任何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生来不仅仅是为了与人争斗胜负，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莫无悔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父亲还没有告诉我。”李清源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我只知道那是连父亲也无法完成的事情。”
莫无悔沉默。
岳父大人身为上界最强都做不到的事，可想而知其中艰难。
李清源接着道：“天塌下来要由高个子顶着，估计就是这种事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为后人铺路，创造更好的修炼法。”
莫无悔目光闪动，许久才道：“小清哥哥任务真重呢。”
李清源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感慨地说：“小七，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问天宗如今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个人吗？”
莫无悔呆住，他其实对此也有所耳闻。
“是因为守护上界，全部战死了。”
李清源语气淡淡，眼里却闪过了一抹悲恸。
莫无悔睁大眼睛，没有说话。
“问天宗是守护上界的第一宗门，这是我们的使命，因此也常常首当其冲。”李清源低头，“父亲感伤当年，不想年轻人重蹈覆辙，所以放弃重振宗门，他一人成一宗，独自承担起这一切。”
莫无悔沉默了许久，突然坐起身来，眼神熠熠生辉，激动道：“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李清源一愣。
“以后由我来保护小清哥哥和岳父大人！”
莫无悔振振有词，眼里是熊熊燃烧的觉悟与抱负。
李清源愣住了，睁大了眼睛。
莫无悔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糟、糟糕了！
但李清源并没有注意到他提到的“岳父”，只是震惊他竟然说要守护他们。
小七这……真是太胆大了！
莫无悔还没来得及解释，就感到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再睁眼一看，对方的分身已经消失无踪。
莫无悔目瞪口呆，随即眼中露出惊恐，“啊，完蛋了，小清哥哥不会误会了吧！”
房梁上的周不凡本想说，哦，你终于翻车了是吧，但很明显小清根本没注意到那一点。
可是莫无悔关心则乱汗如雨下，声音颤抖：“糟了，我得赶紧冲去冲一神舟跟小清哥哥解释！”
周不凡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紧张什么，他不是因为你这么说才走的。”
莫无悔一怔，抬头问道：“什么，小清哥哥不介意我喊岳父大人？”
周不凡嘴角微抽，“他是震惊你竟然说要保护他们，你不会觉得这种话能随便说吧。”
莫无悔目瞪口呆。
周不凡白了他一眼，“蠢小子，说要保护通常是对弱者说的，他们真龙一族向来不喜欢被看作是弱者，说保护他也就算了，保护李威云？你？”
莫无悔立刻恍然大悟。
谨慎如他，怎会踩雷了！
周不凡说：“别急，反正天也亮了，他要准备和华云非的对决，你就别去冲一神舟了，否则暴露你和本该素不相识的问天宗少主的关系……嘿嘿。”
莫无悔表情微僵。
确实，此时还不能让岳父大人发现他们的地下……呸！兄弟情。
–
这天清晨，无奇城内外已是一片喧嚣。
“问天宗少主对决道宗大师兄，你们押谁会输谁会赢？”
“我买道宗大师兄！华云非有无敌之姿！”
很快，对决的时刻即将到来。各大道统以及大夏神朝都格外关注这场比试。
考虑到问天宗与道宗之间的友好关系，说实话，就算是问天宗少主故意放水让对方赢，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毕竟，如果问天宗少主放水，华云非就能如愿以偿地对上姬玄和，展开一场堪称宿命的对决。当然，这也得姬玄和先赢了莫无悔才行。
几乎同一时刻，日月神舟之上。
姬玄和负手而立，眼神平静，突然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姬玄风微微皱眉，“自然是问天宗少主胜算更大。”
姬玄和点了点头，“但我很好奇，华云非会不会为了赢过问天宗少主而亮出他的底牌。”
这一代的许多天骄都在保留自己的底牌，那些不参加天骄大比的人中，超过一半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天才之战留下后手。
华云非面对问天宗少主，若全力以赴，势必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他所有的底牌，他会这样做吗？
姬玄和对此抱有疑问。
在万众的期待中，对决的时刻终于来临。
白眉老者开启了擂台空间。
很快，华云非率先登上了擂台。
崔无痕、顾远歌等道宗的大能都在关注着他的这场对决，然而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华云非将如何迎战。
无奇城内外响起了一阵热议。
“那就是华云非，天啊，他的气质真是非凡。”
紧接着，片刻之后，那道雪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背负双剑，神姿高彻，淡雅出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与此同时，在三玄茶楼上的某个黑衣青年立刻打起了精神，紧张地观察着，生怕在白衣青年的脸上看到一丝不悦的情绪。
擂台上，华云非的眼神格外凝重，静静地伫立着，等待着白衣青年的到来。
在众人的期待中，白眉老者高声宣布对决正式开始。
然而，与前两场对决不同，这两位对决者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势，他们依然站立着，相互对视，沉默不语。
众人感到疑惑，然而过了半刻钟，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因为顾及两宗的友好关系，都不愿先出手？
突然有人道：“错了，他们已经出手了，注意看他们的眼睛。”
众人立刻关注到两人的眼睛。
华云非眼神极其凝重，表情逐渐变得难看，额头以及脖颈甚至浑身上下都是冷汗，道袍早就湿透了。
他对面的问天宗少主却一动不动，神色淡然。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这难道是‘算决’吗？”
众所周知，道宗三大派，分为义理派、图理派、数理派，数理派认为万事万物皆为数，任何事物都在计算之中，自然包括胜负的计算。
此时此刻，华云非应该正在脑中计算他与问天宗少主的对战。
而问天宗少主回应了他的出招，站立不动等他计算。
目睹这一幕，姬玄和咬牙切齿，冷声道：“这华云非真是狡猾，竟选择了不暴露底牌，却也能对出输赢的手段。”
姬玄风沉默了一下道：“这并非狡猾，而是一种大局观，他是道宗大师兄，有比输赢更重要的事情。”
姬玄和瞥了姬玄风一眼，冷哼道：“那又如何。道宗未来必然毁灭。”
姬玄风沉默不语。
太一神舟之上，崔无痕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但却也很理解华云非的做法。
也许很多人觉得华云非此举是一种示弱，但他并不觉得，因为他明显看见了，华云非眼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斗志，比他想象的更执着于输赢。
只是，对手未免太强了。
众人屏息注视着这场无声的对决，看着华云非的身姿从挺拔直立，到颤抖摇晃，最终踉跄跌坐，口中吐出一口污血。
而与此同时，问天宗少主纹丝不动，眼神始终平静无波，越是沉默，越是给人以无尽的压力。
他那身影，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半刻钟后，华云非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失声道：“我认输了。”
前后只有一刻钟的对决，分明什么也没看见，却让人仿佛已经看完了一场无比凶险的对决。
对此，白衣青年淡淡地点了点头，垂眸看了一眼他断掉的发丝。
那是华云非斩断的。
华云非愕然，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惊喜，“好啊，看来我也不算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
外界众人呆住了，只是伤了问天宗少主毫发而已，华云非竟然就如此高兴了。
在华云非眼里，问天宗少主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姬玄和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只见，华云非坐在擂台上，抬头道：“李道友，你在我脑中挥出的那一剑，让我想了三千个方法都无法破解。你这么强，让人怎么追呢？这世上有人能伴你左右吗？”
这话惊到了不少人。
原来刚刚华云非之所以累成那样，是在疯狂破解问天宗少主挥出的那一剑。
就……一剑？！
而白衣青年似乎对华云非的话语起了一丝兴趣。
这一刻，三玄茶楼的某个黑衣青年紧紧地注视擂台画面。
白衣青年对华云非点了点头，冰霜般冷淡的双眸仿佛闪过了一抹柔光。
“有。”
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便震惊了华云非，还有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有？竟然有？
是谁？是谁得到了问天宗少主的认可？
大夏神朝中好几个玄字辈的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与此同时，剑宗符白瑜目瞪口呆。
若是灵喜儿醒着，指不定也要震惊。
另一方，柯贾仁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日月神舟之上，姬玄风皱紧眉头，突然听到了姬玄和的笑声。
他转头看向姬玄和。
只见，姬玄和嘴角上扬，自信道：“他说的人，应该是指我。”
姬玄风睁大眼睛，差点把“不要脸”三个字喷出口。
同一时刻，三玄茶楼的黑衣青年则是呆了呆，随后傻笑不止。
对决结束，众人无尽感慨，结果也算是预料之中。
无论如何，决战的第一个名额出来了，就等着明天的第二名名额了，姬玄和对莫无悔，谁能赢呢？
这将是全修真界都关注的一场对战！
–
过了一会，莫无悔突然收到龙爷爷的传音。
龙爷爷语气温润道：“小清让我帮忙转达你，他不在意你之前的话了。”
莫无悔浑身一震，欣喜若狂道：“太好了！”
龙爷爷继续道：“他还说……你一定要赢姬玄和。记得你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
莫无悔回过神，寻思可不是吗，自己居然因为太过紧张，差点忘记那个约定了！
莫无悔认真道：“龙爷爷，帮我转告小清哥哥，我不止会赢，还会把姬玄和手上的斩日抢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