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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们回家

第42章 我们回家
林余在医院住了两个周之后,周令决定带他回家。

他的手术切口在一周左右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其他擦伤也不算严重,原本可以更早出院,之所以又住了几天,是因为造成他下身知觉受损的原因,仍然没有查清。

检查做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林余依旧以为,他只是术后还没恢复好。

他很努力地复建,从一开始不想麻烦周令,到主动要周令扶自己四处走走。

有一次,在林余午睡之后,周令也没撑住睡熟了。林余比他先醒,自己扶着手边能够到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沿着走廊,一直慢慢走到了尽头,耗光体力,最后被装作好心人的护工扶回房间。

一进门,两人就和正要冲出门去找人的周令碰上。

“你又一个人去哪里!”周令醒来不见林余,吓出一身冷汗,没控制好语气。

林余的语气也有些慌了:“我,我就是在门口走走。”

周令垂眼冷静了几秒,语气还是带着些生硬。

“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要去哪儿,都要叫我。”

“我看你还在睡,”林余的眼圈微微红了:“对不起,你每天这么累,都是为了照顾我。”

周令心软了,把林余从护工手里接过来。

“我不累,你先坐着歇会儿。”

林余不肯坐,小心翼翼地要周令先给好心人拿瓶水。

护工与周令对上视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最后,在林余的坚持下,周令不仅拿了水,还装了一袋水果。

护工一开始不肯接:“这多不好。”

周令把袋子递给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拿着吧,你做得很好,之后还要继续麻烦你。”

护工受宠若惊,下意识要鞠躬,想起雇主交代过的话,连忙改为口头上的道谢,掩上门离开了。

当天下午开始,林余起身活动的频率明显下降了。有时候,周令主动问他,要不要下楼走走,他也会借口想睡觉拒绝。

后来,周令联系以前祖父常光顾的手艺师傅,送了根拐杖到医院,因为给林余用,特地选了素雅的款,紫油梨老料雕的杖身,节节似竹,没有镶嵌任何金属或宝石。

为了减轻林余的心理负担,周令刷宝地挥了挥拐杖,问林余:“帅不帅,是不是很像电影里的大侠。”

林余被他逗得笑了,接过拐杖摸了摸,犹豫道:“质量这么好,是不是花了不少钱。”

“我在医院门口摆摊的大爷那儿买的,大爷夸我仪表堂堂,给我优惠价,二十,是不是很划算。”

林余将信将疑:“真的?”

“怎么,”周令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哥觉得我称不上仪表堂堂?”

林余果然被他绕晕,脱口道:“当然不是,你从小就长得好看,现在……”

他坐在床边,仰头看背靠窗户站在他面前的周令。

今天天气很好,窗外的天空蓝的发亮,即便这个角度看不见太阳,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年轻人弯眼笑着,金发拢在脑后,发丝淬着碎光。

“现在……”

到嘴边的话,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现在,怎么变了这么多,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他恍惚了一瞬,手里的拐杖掉到地上。

“怎么了,”周令俯身扶着他的肩:“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林余回过神,全然忘了刚才的事。

周令再三确认,见他脸色正常,才蹲下身捡起拐杖,重新交到他手里。

“要不要试试?我们下去晒晒太阳怎么样?”

林余应了。

他拐杖用得不熟练,周令只在最开始扶了两把,之后都站在两步远的距离护着,让林余自己慢慢走。

楼下有棵桃花树,开得正艳。

林余似乎早忘了周令谎称现在是冬天的事,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在树下看着摇晃的花瓣,站了有一会儿,突然回头问:“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周令答不出时间,只好说:“一会儿上去了,我再去问问。不过你也别着急,咱们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才能更快出院。”

“嗯。”

林余没再多说什么。

他头上的纱布拆了,被剃掉的头发长出一截短短的发茬,周令给他买了顶柔软的帽子戴着,显得他更小了。

旁边散步的大爷,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你们是两兄弟吧?关系真好。”

他笑着跟周令说:“你弟这是想家了哇。”

随后,他又半是安慰半是玩笑地看向林余:“小伙子,想开点儿,这事儿又不是急就有用,有你哥陪着,在哪儿不是家。”

两人都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

周令抢在林余解释前说:“谢谢大爷。”

他看向林余,挑了挑眉,用口型比了个“弟弟”。

林余无奈地笑了。

回病房以后,林余微微喘着气,脸颊上染了一层桃花似的薄红,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哥,你觉得,我和拐杖,哪个用起来靠谱?”

面对周令的玩笑,他也语气轻松地回应了:“我觉得还是拐杖靠谱。”

周令故意把下巴高高扬起:“太难过了,在哥心里,我还比不上二十块的东西。”

病房里扬起久违的笑声。

是两个人的。

直到睡梦里,周令都还沉浸在心头重负卸下微薄一隅的欣喜里。

梦的后半场变得模糊。

他习惯性地在半夜醒来,看一眼睡在隔壁病床的林余。

为了避免出现紧急情况,这些天,他总会在晚上留一盏不影响休息的夜灯。

他睁开眼,发现林余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靠坐在床边,一脸落寞地看着床头的拐杖。

微弱的光像一缕薄纱,笼着被夜色包裹的人,让他不至于被四面八方挤压的黑暗吞噬。

周令无声地看着,觉得黑暗不光在挤压着林余,也在挤压着他自己。

也许,林余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已经从不断重复的检查,和丝毫没有改善的症状里,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黑暗中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并不是这晚最糟糕的事。

林余不知坐了多久,才慢慢躺下,过一会儿,听呼吸,应该是睡着了。

周令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隆起的被子,渐渐也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比平时醒得晚一些。

周令睁眼,天已经大亮,已经起床的林余,脸色惨白地站在床边,正手忙脚乱地拉扯床单。

“哥,你做什么?”

周令立刻坐起来。

林余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颤,手上的动作更慌了。

周令下了床:“怎么了?床单有什么问题吗,我叫医护人员来处理吧。”

“不要!你别叫!”

林余顿时激动起来,惊慌地喊了一声。

周令彻底清醒,忙要往林余那边走:“好,我不叫,你别急,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也别过来!我自己,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时,周令才看清,被林余慌忙揉成一团的床单上,有一块水渍。

“你……”

周令一时哑了声。

林余这时反倒强作镇定:“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弄好的,我先收拾一下就好。”

只是,踉跄的脚步泄露了他藏不住的狼狈。

“哥,”周令小心翼翼地试探:“让我帮你,好不好?这没什么的,你只是受了伤,再说,小时候,你一定也帮过我的,对不对?”

见林余冷静了一点,周令开始慢慢向他走近,像接近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失去来之不易的信任。

就在他终于哄着林余松开手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打扰一下,例行查房。”

推着医疗车的护士没多想,敲过门后,直接推门进来。

站在床边的两人同时愣住了。

在周令来得及做出反应前,护士已经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只是幸好,她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像平常一样,温柔耐心地询问林余的情况,给他做量体温,查血压,做完了一整套检查。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让林余坐在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护士离开后,立刻有医院的护工拿来了新的床单被套,连床垫和被子也一同换了新的。

从做检查,到护工带走弄脏的床品,林余一直呆滞地坐在陪护床上,周令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尽管医生已经对林余可能出现失禁症状有预期,当天,还是安排林余做了相关检查,排除感染或其他病症引起的可能性。

林余很配合,似乎已经接受事实,在周令跟医生聊过之后,他也没有多问。

周令怕刺激他,也刻意避开这件事,努力寻找有趣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无论他们多么努力掩饰,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晚上,林余上床之前,去了两趟卫生间。

他没再像前一晚那样,坐在床上,而是安静地缩在被窝,似乎睡得很安稳。

周令一直没睡着,后半夜,他听见旁边传来压抑地抽泣声。

第二天早上,林余的眼睛是红肿的,周令假装没有看见。

可事情的发展,没给他留下假装的机会。

林余眼神空洞看着周令,用几乎听不清地声音说:“对不起,我又把床单弄脏了。”

从那天起,林余开始强迫性地拒绝喝水,还在睡前上很多次厕所,但这些行动没有起作用。

每天早上,都有护工进来换新的床品。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天,忽然有了转变,林余没有再弄脏被子,脸上的黑眼圈却越来越深,白天也越来越没精神。

直到周令发现不对,在一天晚上掀开了林余的被子,发现他正偷偷掐着手心,不让自己睡着。

周令蹲在床边,捧着林余被恰到渗血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无声良久,周令终于开口道:

“明天早上,我去跟医生商量出院,我带你回家,我照顾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小余喜欢花生馅汤圆,小周喜欢没有馅的小汤圆,小猫喜欢鲜奶龙井茶汤圆,鱼鱼们喜欢什么味道的汤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