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天, 老爷子还没从ICU出来，不过医院里一堆人守着，并不需要裴寂川时刻去尽孝, 他就带着林双语去逛海市那几个著名的景区。
林双语玩得挺开心的, 他还挺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繁华大都市。
特别是入夜后, 处处灯红酒绿的，像一个永远不会沉寂的不夜城。
傍晚，裴寂川带着他去有名的宁王府吃饭，据说是在前朝王爷的住址用餐，厨子也是御厨传人，反正弄一堆噱头，开水也能卖出100一杯。
宁王府的门面很大，门口屹立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
单从外面看，真的很像电视剧里那种王爷的府邸。
今天是圣诞, 餐厅人还挺多,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带着他们走到包间门口, 做了个请的姿势，他们刚要进去时, 隔壁包间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那两个人看到他们，停住脚步。
下一秒, 他听到身后的裴寂川惊讶的声音：“爸、父亲。”
林双语：“……”
林双语的脑袋空白了好几秒。
不是，海市这么大，这个餐厅也这么大，为什么这都能撞上, 这都相当于买彩票中一个亿的概率了吧。
那那两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 目光齐齐朝林双语看来。
林双语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都还没成为丑媳妇呢，先见上公婆了。
幸好今天海市很冷，他出去玩身上穿了长款的羽绒服，把肚子裹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很难看到。
“你对象？”一个和裴寂川平时说话如出一辙冷淡的声音问。
“不是，”裴寂川很干脆地否认，“还在追。”
说完，他双手搭林双语肩上，推着林双语往包间走：“我们很饿，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您二位赶紧回去吧。”
林双语明显不想让任何亲人发现他怀孕的事，裴寂川当然要帮他掩护。
但他两个爸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刚进包间，叶宣就抬脚跟进来。
裴寂川无语地转头：“爸，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您别吓到他了。”
林双语配合地抖了下身体，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裴寂川：“您看。”
叶宣：“……”
叶宣没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裴寂川以为这么说，他爸会先离开，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叶宣在林双语的对面坐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
“你别听裴寂川的诋毁，我跟他父亲都是和蔼好相处开明之人，你不要怕。”
林双语：“……”
看得出来裴寂川这个跟他一样爱冷脸的爸爸很努力了，说明他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应该不会太差。
林双语干巴巴地笑了下，拿出以前在裴寂川面前装乖巧的样子：“我就是第一次见裴家主您这种大人物，有点紧张。”
男人的眉毛挑了一下：“我不是裴家主，我叫叶宣，是寂川的生父。”
“……”这么尴尬的吗？
可是，这个叶宣，真的太有大家长的范了，果然是A变O，跟那些娇妻小O就是不一样。
这时，另一个男人在叶宣旁边坐下来，跟叶宣生硬的笑比起来，这位脸上的笑容明显更自然亲切。
“没事没事，第一次见我们的人，都会把我老婆认成我，我叫裴珩，是寂川的父亲，你叫我裴叔叔就行，不用那么生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双语沉默了一下，猜测这两人应该对江城那边裴家的情况不熟悉，更不可能知道裴赫一个继子的名字，于是报出自己的姓名：“我叫林双语。”
裴寂川无语地在林双语旁边坐下来：“人也见了，名字也问了，两位是不是可以把时间留给我们离开了，我们要点菜。”
“点什么菜啊，”裴珩大手一挥，“服务员，把你们这边的招牌菜都上上来，我跟你爸又不是不给你钱，整那么寒酸干什么？”
服务员：“好的先生。”
裴寂川嘴角抽搐，他父亲这是哪里学来的暴发户作风。
而且，裴寂川面无表情：“我十年前就不用你们的钱了。”
“我听过你名字。”叶宣冷不丁地说。
林双语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而且，叶宣这冷不丁放大的风格，和裴寂川一模一样。
裴寂川从桌子底下抓住林双语的手，示意他别紧张。
他们尽管算得上是堂兄弟，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不违法不违规，没什么好紧张的。
“你是学画的吧。”叶宣问。
林双语垂着眼眸，“嗯”了一声。
“那就是了，我一个教美术的好友是你老师，跟我提前过你，还送了一副你的画给我。”
林双语眼底的紧张变成吃惊：“您朋友是……？”
“董迁。”
原来是董老师，林双语看他平时挺艺术，不修边幅，没想到居然能和这样严肃刻板的叶宣成为朋友。
叶宣看着他，目露赞赏：“你很优秀。”
林双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您谬赞了。”
裴珩酸溜溜地说：“老婆，你都没夸过我优秀。”
叶宣一脸冷漠：“那你找根绳子上吊吧。”
裴珩：“……”
他委屈，他不敢说。
林双语没想到裴家家主在老婆面前是这种画风，还真颠覆了他对裴家这种大家族家主的认知。
说出去谁信裴珩才是家主啊。
这时服务员敲了敲包间的门，要给他们上前菜，叶宣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看向林双语，声音明显温柔了八个度：“有空来家里坐。”
“好的。”
叶宣冲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裴珩笑眯眯地对他们摆摆手，转身跟上。
裴寂川和林双语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林双语迅速脱掉自己外套，用手扇着风说：“热死我了。”
他刚刚怕被看到肚子，都不敢脱外套。
“我爸爸很喜欢你，”裴寂川眼底带着笑意，“能这么入他眼的不多，连我爸都是被他嫌弃的份。”
能被裴寂川的爸爸喜欢，林双语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林双语轻哼一声，故作不在意道：“要他知道我是个Alpha，恐怕就不会喜欢了。”
毕竟裴寂川是强A，易感期没有Omega信息素的安抚，很难挺过去，即使他可以把信息素释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可Alpha对Omega信息素的需求是刻进基因里的。
谁知道他以后得不到安抚，会不会直接失控。
哪个父母愿意让孩子承受这种痛苦。
“不至于，”裴寂川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接受，也是他们的事，影响不了我们感情。”
林双语哼哼：“谁跟你有感情了。”
裴寂川看向他快要上天的嘴角，含笑道：“我说错了，是影响不了我对你的感情。”
叶宣和裴珩坐上车后，忽然说：“这两人有问题。”
裴珩“嗯？”了一声：“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说听过林双语这名字的时候，他非常紧张。”
裴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确实，而且包厢里那么热，他居然都不脱外套，也有问题，要不要我让人去查一下？”
他们想调查林双语的底细，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估计只要一个小时时间，林双语穿开裆裤的照片都能出现在他们书房桌上。
金钱的力量，就是这么神奇。
“算了，”叶宣不在意地说，“查出来有问题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能拆散他们？”
裴珩沉默了。
就他儿子那跟他爸如出一辙的倔性子，他认定的人，估计跟他们断绝关系也要追。
“算了，他自己选的路，让他自己扛。”
裴珩搂着叶宣的肩膀：“收服你这大倔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小倔驴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叶宣：“……”
叶宣一把甩开他，冷漠地说：“你这周死书房别回房了。”
裴寂川不知道他父亲喜提一周睡书房的美妙之旅，带着林双语吃完晚饭，又带他去鹊江码头坐船游江，一直玩到快十一点才回去。
又过了一天，裴老爷子出了重症监护室，从昏迷中醒来，裴寂川不得不再次赶往医院。
裴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大儿子，没想到平时看着乐呵呵没什么城府还惧内的大儿子谋划那么深，在他出事后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了家主之位，真是越想越膈应。
上次抢救回来之后，他就由三房、四房照顾着，几乎没见过裴珩一家，裴寂川今天本来只打算过去凑个数，然后继续带林双语去玩。
没想到，老爷子醒来后，点名要见他。
叶宣拍了下裴寂川的肩膀，裴寂川脸上不见喜怒，走进病房，随手关上门。
老爷子半年前还是是风光无两的裴家家主，高高在上，如今形销骨立，脸都瘦脱相了，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和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裴寂川立在床前，吐出两个字：“爷爷。”
老爷子：“我要不行了。”
裴寂川面无表情：“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没那个福气喽，”老爷子掀起眼皮子，“你今年26了吧，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了，你舅妈的小儿子方染跟你挺登对的，家世也合适，在爷爷闭眼前，你们把事情定了吧。”
裴寂川都给整笑了。
这老头，以为自己是太上皇了，随手一指，就给他赐婚了。
现代社会，老头当然不会逼他搞表兄弟乱/伦那一套，所谓舅妈，并不是他的亲舅妈，是老头第二个老婆，也就是他三叔四叔生母的嫂子。
之前老爷子倒下，三个儿子争夺家主之位时蹦得挺高，裴珩上位后气不过，追着方家打，现在方家应该挺不好过的，老头和他的第二个老婆伉俪情深，肯定见不得方家这样惨。
于是想让他和方染在一起，仇家变亲家，裴珩自然不会再打压方家了。
“怎么，不愿意？”老爷子斜睨着眼看他。
这是他曾经是家主时，镇压他人的招牌动作，即便形容枯槁，气势也还在。
裴寂川：“我有喜欢的人。”
“喜欢？”裴老爷子冷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听说抑制剂对你失效了，易感期很难熬吧？”
裴寂川心里咯噔一下：“您什么意思？”
“你出生时医院给你做基因检测，说你会分化成罕见的S级强A，当时我就觉得不妙，因此留了一份你的基因样本在医院，让他们在全国范围内匹配与你差不多大的小孩，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个与你匹配度高达95%的男婴。”
裴寂川似乎懂了什么：“那男婴是方染？”
“没错，我让你舅妈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养，因为你肯定要找个与你高度匹配的Omega来度过易感期，这个Omega将来就是牵制你的最佳手段，哼，我本意是想让你们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没想到你跟你那爸一样冷情冷性。”
裴寂川微微闭上眼，一脸厌恶。
他快进入分化期时，两个父亲被老爷子外派到国外开拓海外市场，老头找了借口把他留在国内，并把方染接过来，让他们同进同出。
而且，大概是高度匹配的原因，方染分化后，信息素非常吸引他。
但就算有信息素的加持，他当时满心只有学业，对小尾巴一样的方染只有不耐烦。
为了避开他，他连跳两级，后面更是在高二直接申请高考，在方染要跟他一个高中时，直接去京城上大学了。
老头倏地又笑道：“不过没关系，你这易感期，最多硬挨两次，你就必须要Omega给你缓解，前期你还能随便找个Omega，只要两年时间，你就必须要方染了。”
而且，基因检测都是出生的时候做，做完就会把样本销毁，他想找高匹配又成年的Omega，几乎是大海捞针。
方染可以说是他唯一的选择。
老头子像一只算计成功的老狐狸，势在必得地看着他：“这婚，你是不结也得结。”
“谁说的？”
裴寂川嗤笑：“我不是还能割腺体？”
老头也嗤笑：“你不会舍得的。”
顶S级强A，压制一切的存在，怎么可能舍得割掉腺体。
而且裴寂川还没生孩子，割掉腺体后就不能成结标记，这样就很难让Omega怀上了，即使怀上，精/子质量也不好。
“那就等着瞧了，”裴寂川说完，又想到什么，“哦，忘记了，你看不到。”
“你……你！”
老爷子气得捂住胸口，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哆哆嗦嗦地拿起旁边的吸氧器，吸了好几口，才喘过气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裴寂川没兴趣看他挣扎求生的样子。
“站住！”
老爷子叫住他：“混帐！你不愿意跟方染结婚，以后我就是你气死的，你就等着接受千人指责、万人唾骂吧。”
裴寂川笑了，从兜里拿出一直录音笔，在裴老爷子面前晃了晃。
“等你死了，我把这段录音传出去，不知道别人是骂我不孝，还是骂你连刚出生的孙子都算计。”
老爷子脸都绿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所以然来，只能拿着氧气狂吸。
裴寂川用看死狗的眼神看着他，他两个父亲出国那几年，他在老头子身边，明里暗里吃过多少算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叔、四叔忌惮他这个顶A忌惮得要死，恨不得把他废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爷子无言的纵容。
如今看到他这样子，还真有点说不出地畅快。
他俯下身，附在老头耳边，沉声说：“您一定要快点上路，省的我每天捏着鼻子来看您。”
说着，裴寂川不顾老爷子的死活，转身走出病房。
裴寂川回到家时，林双语正扶着腰，在客厅外面的环形走廊上来回踱步，手里的手机正放着胎教小故事。
看到他，林双语立刻把手放下来，恢复大大咧咧的走路姿势，仿佛刚刚那个孕态十足的小孕夫是他的错觉。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喂。”
林双语的话还没说完，裴寂川忽然抱住了他。
“干、干嘛啊你。”
林双语身体僵硬，不知道裴寂川忽然发什么疯。
其实他们除了标记的时候，会因为无法抑制地情动，会这么亲密地抱一下，其他时候都没这么亲密过。
怪暧昧的。
“让我抱一会。”
裴寂川的声音很沉，头靠在他的肩头，手紧紧地勒着他，仿佛他长了翅膀，下一秒就会飞走一样。
林双语呆滞了一会，试探性地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其实他的信息素根本起不到安抚裴寂川的作用，甚至只会刺激他，让他更加难受。
然而，裴寂川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信息素，仿佛他是什么香甜的Omega。
林双语又释放了多一点，让自己的信息素笼罩住他们周身的方寸之地。
他的两只手僵硬地举着，半晌，他败下阵来似的，手搭在裴寂川的背上。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为了纪念这个亲密时刻，开心地蹬了林双语两脚。
现在它的力气大得很，也不像以前胎动那样不痛不痒的，林双语被它闹得闷哼了一声，裴寂川身体贴着他的肚子，也感受到了，松开了一点抱着的力道，但并没有放开他。
这个拥抱持续了估计有好几分钟那么久，裴寂川才放开了他。
“谢谢。”他说。
林双语眼神乱飘：“你不要多想，我就是看你很难过的样子，才回抱你一下的。”
裴寂川已经习惯他的嘴硬了，这种属性，久了还觉得怪可爱的。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林双语的头，不出所料被林双语凶巴巴地拍开了。
拍完，林双语又有点后悔，裴寂川明显心情不好，让他摸一下怎么了，摸了又不会怀……二胎！
林双语忍不住问：“是不是你爷爷……”
“不是，”裴寂川说，“祸害遗千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林双语：“……”
林双语伸手捂住肚子，像大人捂住小孩的耳朵一样，瞪他一眼说：“不要用这种哄堂大孝的话带坏小崽子，等下生出个不孝子怎么办？”
“……你真是，”裴寂川直接被逗笑了，伸出手握住林双语的两只手腕，把他的手从肚子上拿开，对着他的肚子说，“宝宝生下来一定要孝顺两位爷爷和两个爸爸，做个大孝子。”
林双语看他终于笑了，暗自松一口气。
可算把他逗开心了，真不容易啊。
他抽出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说：“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