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幫你把头发绑一下吧？”
二十分钟后, 两人回到了过山车项目。
郁米看着齐佑安的头发：“免得长发糊臉。你有发圈吗？”
对方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发圈递给他，然后轉过身，在他面前半蹲下。
郁米拿着发圈看了一眼, 很简约的款式。
他站在学长后面, 双手輕輕收拢他的长发, 动作小心翼翼, 很怕给他扯疼了。他将长发部分收拢成一股, 然后扎上发圈，绕了一圈又一圈。
绕第二圈的时候, 郁米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给除了妈妈以外的人绑头发。
还是个男生。
天惹……
也太内个了。
他手上动作忽然顿住了, 大脑有几秒的断片儿。
兄弟……给兄弟整不会了, 怎么扎来着？
稍稍思考了几秒，郁米才回过神, 继续手上的动作, 認認真真幫学长绑好了头发。
然后两人登上座位, 郁米幫对方卡上那个防护装置，将第一次坐过山车的学长牢牢卡在座位上。
“就这样吗？”齐佑安看着装置。
这个游乐园的过山车座椅比较简单, 就在腰和下半身有防护, 把人卡死在座位上。上半身则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护颈或者铐住上身的装置, 上身活动性很强, 显得特别松弛，看起来非常潦草。
他总担心在高空翻轉的时候会从椅子中掉下去。
“不会掉下去的，”郁米说，“我坐过，真没事。”
郁米无比緊张。
理智告诉他，不該带学长来坐过山车, 但……他实在无法拒絕他。
无法拒絕一个身负诅咒，从小没坐过过山车的……帅哥。
尤其对方说了“求你”。
他一下子就心软了。
上来之前他反複朝学长确認他有没有一些不适合坐过山车的病史。
齐佑安表示：“完全没有。”
他甚至掏出了一份电子版体检报告给他看。
郁米详细看了他的体验报告，确认他能坐，才带他上来。
但他还是十分忐忑，害怕对方出事，害怕过山车出现故障，害怕无法向他的家人交代。
可是来都来了，来都来了……
过山车真的很爽，能释放压力，给人勇气。
一想到竟然有人因为一个算命先生的一句话就导致终身不能坐过山车他就觉得这也太可怜了吧。
郁米看向右邊。
齐佑安双手抓着身前的扶手，在努力调整呼吸。
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他也看向他。
“不会死吧？”
“不会。”郁米开玩笑地说，“你不是都已经确认自己是gay了吗？那肯定不会因为坐过山车而绝后啊。”
说完他感觉这样讲好像不太好，于是看着学长的双眼，坚定地说：“很安全的，每天都很多人坐过山车，不会有事，相信我。这个游乐园的过山车从没出过任何事。”
齐佑安点点头：“好。”
他已经面无血色了。
郁米能看出，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臉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輕輕颤抖。
他继续为对方做心理建设：“害怕就大声喊出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会叫的。我也会大叫。”
“好……”
“或者你闭上双眼，全程不要睜开。结束了我叫你。我不叫你你就不要睜眼。”
“好。”
郁米看出他已经没办法接收更多信息了，于是也不再多说。
不久之后工作人员来挨个检查。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过山车开始启动，緩緩驶出，然后突然加速。
“啊！！！”速度刚升上去，郁米就大叫起来。
其实他还没开始害怕呢，只是想给学长壮胆。
他往右邊看，齐佑安是睁着眼睛的。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向蓝天，眼睛一眨不眨，嘴巴緊緊地抿着。
前后都在尖叫，郁米大喊：“你可以喊出来！”
齐佑安却依旧闭緊嘴巴，咬紧牙关。
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冲到了顶点！
那一刻，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灵魂好像从身体里飞了出去。
眼前是湛蓝的天空，不等他眨眼，过山车又猛地下坠。
失重的感觉猛烈冲击他，他盯着地面，怀疑自己要摔死了，要从过山车上掉下去，摔成破碎的西瓜。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慌乱间又不知道該抓哪里，能抓哪里。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只有越来越近的地面。
要死了！
死亡的恐惧猛地袭中了他。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齐佑安扭头，看到郁米好像大声对他说着什么，但他大脑一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
“别怕！！”郁米扯着嗓门大喊，他能明显看出对方状态不对。
他用力抓着学长的手腕，想给他一点力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几秒钟之后，他又改为抓住齐佑安的手，直接跟他十指相扣。
对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指立刻用力，死死地攥着他的手。
郁米瞬间感觉到了疼痛，手快被捏碎了啊啊啊！
他没敢挣扎，强行忍耐。
“你看着我！不要看地面！”
他冲着齐佑安大喊。
齐佑安听到了，他转动脖子，看向左邊的郁米。
狂风把郁米的一头黄毛吹得乱七八糟。
他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郁米也看着他，给他最坚定最温柔的眼神。
过山车划过最低处，又再次上升，将他们高高抛起。
一切景象远去，他眼里只有郁米俊秀的面容。
对方在高空之上对他笑了笑。
他的心跳好像停止了，意识也停止了，所有的感官都停摆，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个世纪，也可能是一眨眼，过山车停了下来。
他们回到了初始点。
游客们纷纷下车。
“你还好吗？”郁米打开装置，紧张地看着学长。
对方脸色煞白，嘴唇都毫无血色，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冷汗，眼神更是毫无焦点，好像魂吓飞了还没回来。
“学长……到了，已经结束了。”郁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气不敢喘一下。
齐佑安眨了眨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我……还活着吗？”
别看他人坐在那里，实际上好像已经去世了一会儿了。
郁米还握着他的手，很认真地告诉他：“你还活着，你活得好好的，你安全地回来了。你很勇敢，你突破了自我。”
对方再次陷入呆滞。
等了两分钟后，郁米手上轻轻拉扯了一下。
“我扶你下来。来，先慢慢下来。”
齐佑安这才起身。
郁米扶着他，盯着他的腿脚，将他从车上带下来。
对方跟踩棉花似的，脚步虚浮，一下来就一阵摇晃。
“哎！小心！”郁米赶紧抱住他，使劲浑身力气将人撑住，一手抱着他，一手轻拍他后背。
“没事没事，安全了，咱们安全着陆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心跳极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郁米心惊肉跳，生怕他昏过去，赶紧尽力安抚：“你……你调整一下呼吸，咱们，我带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工作人员发现不对，也赶紧过来幫忙，协助郁米把人带去一旁的休息区，又给拿了水过来。
郁米打开瓶子，喂学长喝了点。坐在他旁边拍他后背，搓他的手，忙活了大半天，齐佑安终于慢慢地緩了过来。
他扭头看向郁米，声音有些哽塞：“謝謝你。”
“没事没事，”郁米观察着他的状态，“你好些了吗？你心脏难受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齐佑安攥了攥手，恢複了一些力气。
“好很多了，我没事。”
他又说了一遍：“真的很感谢你。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需要啊，”郁米笑了笑，“只是一起玩而已。没什么的。”
齐佑安深深地看着他：“离了你，谁还带我坐过山车？”
郁米忍不住大笑，然后拍了拍他肩膀：“你再缓缓，再缓缓，不着急。”
他又陪他坐了会儿。
齐佑安的脸慢慢恢复血色。
郁米一直盯着他看，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问：“我们下去吗？去别的地方转转？还是你想回学校休息？”
齐佑安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正在运行的过山车。
游客们的尖叫响彻云霄。
他对郁米说：“我想再坐一次。”
“想都别想！”郁米拽起他就走，急匆匆带着他离开。
齐佑安跟在他后面：“再坐一次。”
“你还上瘾了是吧？”郁米头也不回，“你第一次坐不能连续两次，心脏会受不了的。下次再坐。以后有得是机会。”
齐佑安没再坚持。
他们离开那里后，陳子明刚好回来了。
看到齐佑安在，他微微一愣，先谢过他送的票，然后告诉郁米事情解决了。
而后三人一起继续闲逛。确切的说是郁米和陳子明体验各种项目，齐佑安没怎么动，大多数时候是在外面等他俩。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发呆，不知道想什么。
“他怎么了？”排队的时候陳子明低声问。
“坐过山车还没缓过来吧，”郁米说，“我带他坐了过山车。”
他讲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陳子明听完立刻数落：“你疯了吗？万一给他吓出心脏病咋办？你是真不怕惹上事啊？”
郁米也十分后怕：“我也怕出事，但是……看他可怜嘛。”
“要是真出事你就老实了！”陈子明点了点他，“人家家里那么小心，你倒好，说带就带，该说你什么好？下次别管他了，他想坐自己坐吧。”
郁米：“带他坐了一次，他以后应该不会害怕了。”
他回头，视線穿过长长的队伍，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齐佑安。
对方看向远方，那是过山车的方向。
郁米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他从此打破心理障碍，以后活得轻松些吧。”
“你带他坐过山车，带他做从没做过的事，帮他突破心理障碍，”陈子明幽幽地说，“他肯定会爱上你。本来就对你有好感，这下更要爱到不行了。”
郁米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你又开始了。”
陈子明靠在护栏上：“我怎么又开始了？我说的是事实好吗？”
“我只是把他当朋友，一个倒霉的，需要帮助的朋友。”郁米说，“我能帮他看清一些事情，能帮他克服心理障碍的话，我很愿意帮忙。能帮到他我很开心。帮到任何人我都开心。也仅限于此了。”
陈子明也看看外面那个人：“所以，你还是之前的观点？”
郁米很平静：“对的。”
陈子明点点头：“行。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傍晚三人一起回学校，路上齐佑安也还是很安静，没怎么说话。
到了学校附近，他们一起吃了饭。饭后郁米还是不太放心。他让陈子明先回去，自己则是把齐佑安送回了寝室，一直把他送进门，让他要是有不良反应就给自己打电话。
再三叮嘱一番后，他才回到自己寝室。
等坐到熟悉的椅子上，郁米也有点惊魂未定。想想确实很可怕，自己竟然带学长坐了过山车，万一对方真出什么事就完了。
他一阵后怕，而后上線做日常，想通过打游戏放松一下。
上線后郁米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晚上问问神棍要不要去漫展的。
他点开好友列表，对方没上線。他就默默等待。
明明加了企鹅，直接Q上问就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对方游戏里上线。
郁米一边等神棍上线，一边时不时瞥一眼手机。
他很怕会接到学长电话，怕他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这么等啊等，他等到12点，神棍都没上线。
郁米只好下线。
睡前他都还有点害怕，怕学长那边出事，还好并没有接到电话。
第二天周日，郁米睡到中午起来打攻防。
他一上线就收到了神棍的密聊。
【密聊】您算什么东西：早早早，起来啦？#高兴
一看到这句话，郁米就意识到他语气不对。
神棍怎么变得这么活泼？他发生什么好事了？？
郁米回了句：早。
对方发来组队邀请，郁米看看时间还早，还没开始排队，就同意了。
“你昨晚怎么没上线啊？”他问。
神棍说：“昨天有点事。怎么了吗？”
“没，我昨天出去玩了，”郁米一张嘴，就忍不住向对方倾诉，“昨天在游乐园，遇到了我那个学长。学长他……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反正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导致他从没坐过过山车，爸妈也不让他坐，怕他出事。但他很想坐，让我带他。我一时间脑子抽了，就带他去了……他坐了一趟，状态好差好差，吓死我了。一整个面无血色，超级吓人。我的天……我到现在还觉得很吓人，还好他没有晕倒，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真的很恐怖……”
神棍听完温声说：“可能是第一次坐，不适应吧。以后就好了。”
郁米“嗯”了一声，往嘴里喂了一口饭。
神棍又说：“你是个热心的好孩子，你特别特别好，你激励了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他肯定会很感激你。”
“不需要感激，”郁米说，“只要他没事就行。话说你坐过过山车吗？”
神棍顿了一下：“我啊……我算是坐过了。”
郁米：“跟谁一起？”
神棍忽然哑了火。
郁米：“跟你那个学弟？”
神棍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承认了：“嗯，对。”
其实郁米觉得，跟学弟或者同学一起去坐过山车完全没什么啊，自己也跟同学一起坐过。但神棍这个迟疑的语气却是有那么点微妙。
在他各种揣测的时候，神棍又说了一句：“你特别好。”
郁米纳闷了：“我跟学长去坐过山车，你在这里好什么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神棍笑了笑：“就是觉得你人很好。你是天使，不对，你是神仙。”
“我成神仙了都？”郁米失笑，嘀咕了一句，“奇奇怪怪……”
过了一会儿眼看快要排队了，他退出了神棍的队伍，加入了帮会团。
等顺利进入攻防地图，郁米切换到了Q上。
“话说你寒假会去漫展吗？”
神棍很快回复：“你要去吗？”
郁米：“嗯，我打算和师父师姐师兄他们面基。你要不要也来跟我们面基？师门团建呐。0v0”
这句话发出去后，他盯着对话框。
对面却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暂时没看到，还是被他吓到了……
搞得郁米也紧张起来。
不会被拒绝吧？
神棍不会犯怂吧？
好像太突兀了，仔细想想，他们认识还没多久……这么快就面基，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郁米一下子有点后悔，鼠标移过去，想右键撤回消息，但已经超过2分钟了，无法撤回。
而这时候神棍也做出了回复。
他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