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方续诚话音刚落, 下一秒,段循眼皮一跳,啪地挂了电话。
“嘶。”
由于手机挂得急, 段循扯到伤处, 发出嘶地一声。
陈厉正在替段循临时包扎, 他的手臂一动,鲜血又涌出来, 惹得陈厉蹙眉抬起头。
“小少爷不想要命了吗?还想伤口再撕大点?”
放走聂和言换车后,陈厉将段循带到了一处十分熟悉又戏剧性的地点——
十三年前, 段循和方续诚被绑架的旧址。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从前的房屋已经拆了, 建了新房却又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变为烂尾楼。
段循在车上灵机一动的那样一句话, 竟真翻出了十几年前的旧账。
段循手臂上现在这道口子, 说来更是可笑。
是段大少爷下车走路, 平地摔摔到钢筋水泥上撕拉出来的伤口。
口子撕拉得太大,即使陈厉立即帮段循进行了紧急止血,鲜血却很快浸染了段循的整条手臂。
而段循在电话中声音轻快地给方续诚打电话时, 陈厉正在给段循进行二次止血。
段循无所谓道:“再大一点也差不多, 反正不缝针止不了血。”
陈厉捧着段循被鲜血浸湿的左边手臂,眼底阴沉沉的:“小少爷故意摔的吗?苦肉计对我可没用。”
段循耸耸肩, 对于自己是否“故意摔跤”不置可否, 只转了个话题,仿佛好奇似的问:
“你应该知道我没证据,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段循推测, 陈厉最初计划挟持聂和言,目的地大概率不会是这里。
但现在他将段循带来了这里,显然是听到段循猜出他与当年的绑架案有关才临时改道选择来的这里。
车上没有绷带, 陈厉撕了自己外套的一截袖子替段循处理的手臂伤处。
他将衣料打好结,抬起头:“不管你信不信,当年不关我的事。”
段循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厉替自己包扎的动作,恰好对上陈厉的视线,忽而问:
“但你认识他们,是吗?”
陈厉一顿。
段循笑了下,继续猜:“他们是你的……亲戚?”
其实当年,段循帮方续诚逃脱后,绑匪们是立即打算除掉段循的。
有个问题,这么多年段循一直没有想通。
就是当年段循他们根本没见过那些绑匪的真容,为什么那些绑匪宁愿拿不到钱都一定要灭他们的口?
而就在段循意外撞破陈厉挟持聂和言,为了绑聂和言脱身与陈厉周旋时,陈厉当时说了一句“难道小少爷会选我?”
不知为何,就在那一刹那,段循仿佛想到了某个问题症结。
陈厉从小到大视方续诚为竞争对手,事事要跟方续诚比个高下。
他诈陈厉的那句,就是在赌有没有可能当年那些绑匪一开始要绑架的对象本来就是段循和方续诚两个人?
陈厉在段循说出“亲戚”两个字时,眼神猛地闪烁了下。
“你——”他张口却说不出话。
段循看着陈厉的眼睛,慢慢继续说:“当年,绑匪在方续诚逃跑后接过一个电话,是你的打的?”
那时候,绑匪明明想立即将除掉段循,但最后却改变主意带他逃跑。
并且后来段循奋力反抗跳车,他们轻易放弃了对他的追击这一点也很可疑。
段循甚至不需要陈厉回答他什么,他将之后的许多事一并串联起来。
“所以三年前我那场车祸,你有把柄在旁系手上?”
随着段循一点一点猜测推进,陈厉看段循的眼神变了。
段循从陈厉的眼神中,明白自己猜对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陈厉当年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背叛段循?
连段循自己也不明白。
如果说他是为了嫁祸方续诚从而铲除掉这个竞争对手,那为什么不直接设计方续诚车祸,而要绕一圈对段循下手?
最重要的是,当年段循与方续诚的关系没有段循跟陈厉亲近是事实。
要说陈厉因为嫉妒方续诚,而对付段循实在牵强。
但如果是因为他有把柄在旁系手上,不得不帮旁系做事,一切就不一样了。
“是你装路人打的120吧?”
段循盯着陈厉的眼睛,一字一顿推导出最后的结论:“那就是你唯一的破绽。”
“呵。”
听段循说了这么多,陈厉突然低下头很轻,又或者说很轻蔑地笑了下。
只是不知道他的轻蔑究竟是对谁。
“不愧是小少爷。”
要不是一切物是人非,陈厉几乎忍不住要为自己追随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爷缜密的心思与推理能力鼓掌。
陈厉又低低笑了声:“不是亲戚,我爸的亲戚都死绝了。”
如果真是陈厉的亲戚,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将身份抹除得那样干净,以至于丝毫没有人怀疑到陈厉身上。
“是我妈后来交的男朋友和他的一帮兄弟。”
陈厉的母亲望儿成龙,不满足儿子在段家只能做太子爷身边的跟班,所以对段家嫡系的独苗起了歹心。
他们当然想要钱。
但比起要钱,他们更想要段循的命。
陈厉的母亲当时被段家旁系怂恿,认定只要段循和方续诚死了,段家嫡系就剩了个老太太,将来段家不就是他儿子的囊中物了吗?
可当陈厉发现这件事,他极力反对,甚至用跳楼威胁母亲,才让母亲最后放过段循。
然而绑架事败,陈厉的母亲却立即就被怕牵连出自己的段家旁系灭了口。
而陈厉也是从那之后,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
–
方续诚到达约定地点时,距离段循打去电话不到一个小时。
铭城郊区的烂尾工地。
段循和方续诚曾经被绑架的地方。
方续诚在电话中一听地点,面色就沉了下来。
方续诚原本以为,陈厉如此快速约他见面,是因为不想给他和警方联系又或者充足准备的机会。
只是当他到达工地,烂尾楼下水泥钢筋架随处堆着,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
而段循和陈厉都坐在越野车中,仿佛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连车都没有下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气味——
就像是……汽油?
方续诚的视力极好,他远远透过黑色越野的前挡风玻璃望向段循。
副驾上的段循也看着他,同时似乎笑了一下。
可方续诚的眉头却纠拧成结。
与一小时前段循在通话里表现出来的轻松语气不同,远光车灯晃了方续诚的眼,方续诚却仅从段循依稀的轮廓中仍感觉到了那一笑的虚弱之感。
为什么会“虚弱”?
方续诚忍不住上前一步,陈厉黑洞洞的枪口伸出窗外。
“站那别动。”
方续诚顿住脚步。
“段循。”脚步虽然停住,但方续诚提高音量唤了一声。
不等越野车内的段循应答,方续诚沉声问:“受伤了?”
方续诚到达约定地点前后不过几分钟,他是怎么分辨出车里的段循有没有受伤的?
闻言,副驾的段循微微挑动了下眉。
而在段循出声之前,坐在他旁边驾驶座上的陈厉玩味地笑了声。
“有意思?这么关心小少爷,你真是gay?”
方续诚并没有回陈厉的话,而是又叫了一声没有应答他的段循。
他必须先确认段循的身体状况。
陈厉转头看了眼坐在他身边没出声的段循。
“我不记得我封住了小少爷的嘴啊?”
坐在副驾位置的段循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回了句:“我没事。”
即使被汽车强光照射,正对面的方续诚依旧盯着段循的方向。
他显然并不相信这句“我没事”。
“陈厉,你现在放了段循,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自己离开。”
凝视了好一会儿段循所在的方向,方续诚避开远光车灯,终于开启正题。
陈厉觉得方续诚真可笑。
“拿我当乞丐?施舍我?”
方续诚装作不知“关照”陈厉的人失踪的事,只说:“拿了钱你还能重新开始。”
“你以为我是你?”陈厉嗤笑,“我回来只想你死!”
方续诚仿佛毫不惧怕陈厉要他死这件事,只继续眉目冷峻说:
“那就别牵扯其他人,先让段循走。”
坐在车里的陈厉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方续诚在演戏吗?演陷入爱河?
陈厉一开始就不相信段循说的什么他们在一起了。
小少爷太聪明,他从来不知道段循心里在想什么,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小少爷不会对他说真话。
然而可笑的是,方续诚的行为却实在出乎陈厉的意料。
现在无论方续诚有没有联系警方,又或者带了多少人藏在暗处,至少他此刻只身出现在了陈厉的射程范围内……
“方诚,你他妈在搞笑?你真的喜欢小少爷?”
方续诚目的明确,就是要让陈厉放了段循,并不回答这种不相关的问题。
而陈厉却揪着不放。
“你喜欢小少爷?”陈厉抑制不住笑出声,“你喜欢他,被绑架的时候你一个人逃跑?”
“你喜欢他,他亲你,你扭头就走?”
陈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知道你三年前不走,后面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三年前,如果不是段循主动亲了方续诚。
如果方续诚没有转身离开。
哪怕是,只要陈厉没一从卫生间出来就撞见段循亲方续诚的一幕。
陈厉也不会鬼迷心窍真的将段循送上那辆被动了手脚的兰博基尼超跑副驾。
那么,三年前段循就不会出那场车祸。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他还留在段家,小少爷不会因伤出国,方续诚就没机会趁机上位铭传,还有……
还有,现在也该是自己比方续诚离小少爷更近不是吗!
方续诚站在刺眼的车灯前,他看着陈厉笑得直抖。
“你到底想怎么样?”
方续诚的世界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他不会去想如果,只会在往后弥补解决问题。
“别浪费时间了,说你要的。”
方续诚在陈厉扯东扯西,扯“喜欢”的时候,慢慢往前挪了几步。
在远光灯照射下,他依旧看不清段循的情况,但这么长的时间,段循除了最初那句“我没事”,后来再没有出过声。
这不对劲。
方续诚不想再浪费时间。
陈厉终于停止了大笑,他一秒收回面上所有情绪,忽然将黑洞洞冰冷的枪口收回车窗,转而指向副驾座上的段循。
“我说过,让你别动。”
方续诚身形滞住。
陈厉眯起眼:“这么听话?”
方续诚盯着陈厉指向段循的枪口没应声。
陈厉想了想,再次松了表情,玩味道:“有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方续诚听都没听陈厉说游戏内容,直接回:“这是我和你的事,别带段循,其他随你。”
闻言,陈厉又笑起来,眼神却狠厉异常。
“我说过我要你死,不带小少爷,那你就现在死在我面前!”
不待方续诚继续回话,方续诚到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段循终于出声:
“玩吧,又不是拍偶像剧,没那么多生生死死。”
“小少爷说想玩呢。”陈厉的眼神略有深意地在段循脸上停了一秒,重新歪了歪头看向车前方的方续诚。
“你呢?方诚。”
方续诚没接话,但站在原地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段循的说法。
随着“咔”的一声,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
陈厉将指着段循的枪口微微上抬,幽幽说:“我从小枪法没你好,但我现在就想开一枪。”
“你站得远好躲,我可能打不中,但如果这一枪没打中,那就只有小少爷来替你了。”
不等方续诚反应。
“砰”的一声枪响。
原本因为失血靠坐在副驾的段循倏然坐直了身体。
陈厉不经意扫过身旁,笑道:“小少爷瞌睡醒了?”
从段循所坐副驾的角度,他能清晰看到方续诚站着的位置右边靠后的位置扬起了一阵浑浊尘土。
陈厉勾了勾唇角:“啊,好久没练枪好像打偏了。”
副驾座上的段循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又微微拧起眉。
陈厉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竟然真的不躲?”
无论能不能躲过,面对枪□□击,人的本能反应就应该是想躲,而刚才的一枪,方续诚只要本能闪避,这颗子弹就能射穿他的肩膀。
然而,方续诚竟真的仿佛钉在原地……
一动没动。
陈厉死死盯着车前的方续诚盯了好一会儿,枪口才缓缓转向车内。
“算了,那只能辛苦小少爷忍——”
方续诚皱眉看着陈厉的动作,再次上前一步:“我说过,别带段循!”
陈厉的枪口已经顶上段循的太阳穴,偏头不耐烦警告:“我也说过让你别动!”
车外的方续诚猝然停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隐忍闭了闭眼。
“刚才那一枪我没躲。”他竭力缓下语气,一字一顿,“别牵扯段循。”
副驾上的段循眸光微微一动。
陈厉闻言又笑了:“可是子弹没打中啊,你刚才怎么不接那颗子弹呢?没中只好由小少爷代劳。”
方续诚直白道:“伤了他,你跑不了。”
陈厉还是笑:“你看我像要跑的样子吗?能拉上小少爷陪我一起下地狱,我也算值了。”
方续诚如今站的位置,终于能够看清副驾驶座上段循的情况。
天气预报显示,铭城半夜有雨。
而随着此刻黑沉沉的天空一道闪电蜿蜒而下,映照出越野车内的段循唇色一片惨白。
段循真的受伤了?
枪伤?还是脱身没成功打斗的伤?
那道闪电过后,方续诚静默片刻,冷静说:“陈厉,有什么冲我来,别再玩这些花样。”
陈厉猛地抬头:“冲你来?那你从十七年前消失!”
不知方续诚的哪个字触怒了陈厉,陈厉忽而歇斯底里再一次将枪口指向窗外。
“好,冲你来,那你就去——”
最后一个“死”字来不及出口,始终安静坐在副驾没怎么动弹过的段循忽而伸手压了下陈厉举枪的手。
陈厉倏然扭头。
段循左手手臂的伤口口子撕裂太大,如果不缝针,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
可即使如此,段循仍旧用离陈厉最近的左手抓住了陈厉握枪的手腕。
他开口:“方续诚从十七年前消失,我也会消失,不如你现在直接让我消失?”
陈厉阴森森地盯着段循,扯了扯嘴角。
“小少爷终于忍不住了。”
段循耸耸肩:“毕竟他十七年前不救我,我已经死了。”
陈厉冷嗤:“小少爷不是说靠近方诚就是玩儿他,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拿回铭传?”
陈厉话音刚落,段循下意识扫了眼车前的方续诚。
可惜远光灯不仅晃了方续诚的眼,同样也使车内的段循看不清方续诚脸上的表情。
段循叹了口气,眨眨眼笑了下:“骗骗你嘛,我受伤了总要有人接我回家。”
陈厉看着段循:“那现在为什么又不骗了。”
段循无奈:“你又不信。”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而且他受伤了,谁接我回家?”
如果陈厉真的相信段循的话,刚才就不会故意朝方续诚开偏那一枪。
那不是在威胁方续诚,更像是在验证段循的话。
陈厉的视线缓缓移向段循牢牢抓着自己握枪手腕的手,他始终不明白:
“你为什么永远都要选他?为什么一定要是方续诚,他有什么好,为什么!”
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从天幕砸落而下,打在越野车的顶部、车前盖、挡风玻璃噼里啪啦作响。
车外的方续诚先段循一步接话回答:“他对我们没有区别,陈厉。”
陈厉怒道:“闭嘴,我在和小少爷说话!”
“段循不欠你的。”
方续诚无视陈厉因为暴怒又要抬起的枪口,他再次上前两步。
“从小到大是你要和我比,你只盯着我得到的,在意我有什么,却看不到自己得到了什么。”
如果要论段循对谁最好,陆淮然才是段循最好的朋友。
而段循的表外甥周柏皓等人,在段循那里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关照。
明明那些人从前与段循的关系更近更铁,但陈厉却不会嫉妒他们,只因为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陈厉潜意识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认为方续诚的身世比他差,就该得到的比他少。
然而段家太子爷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那些分级划分。
所以当陈厉发现方续诚没有低他一等,他的心里便开始了不平衡。
“你给我闭嘴!”陈厉激动地启动车辆。
他和方续诚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还从没听过对方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都是因为你,没有你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陈厉察觉段循拦住自己的那只手竟暗中在抢夺枪支,陈厉彻底暴怒。
段循的左手手臂血流越来越难以遏制,早已浸湿了裤腿,但他坚定地抓住陈厉的手。
只因为他不可能再让陈厉将枪口指向方续诚。
这一刻,陈厉终于彻底死心。
好,你要枪,那就给你。
段循前一秒才获得枪支的掌控权,下一秒陈厉猛踩油门,越野车轰的一声起步。
伴随天空又一道闪电,黑色越野如同一支利箭向前冲了出去。
方续诚在陈厉的注意力被段循吸引走时,已经几乎跑到越野车车头位置。
段循根本来不及拿枪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同步放弃枪支,扑上前猛打方向盘。
“方续诚,躲开!”
车外的方续诚反应也极快,黑色越野油门响起的一刹,他条件反射向一旁闪避。
方续诚刚擦着车头险险躲过高速起步的车辆,随着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方续诚猛地回头。
由于段循急着扭转车辆方向,根本没注意自己那侧的钢筋架距离他们的车辆极近。
随着越野车油门一踩到底,越野车头不顾一切冲向半成品腐朽的钢筋架子。
方续诚瞳孔骤然猛缩。
下意识朝发生碰撞的越野车走了两步,又恍然停住。
有那么一瞬,他站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方续诚的面前,无牌黑色越野的前挡风玻璃被变形的钢筋架穿刺而过。
那个段循原本所坐的副驾位置两截钢筋横亘在呈蜘蛛网状碎裂的挡风玻璃上。
直到空气中刺鼻的汽油味道愈发浓烈,毁坏的越野车开始冒起白烟。
方续诚骤然回神。
起火了!
猛烈撞击致使越野车头损毁严重,但好在侧面车门完好。
方续诚猛地拉开车门,车内的景象让他指尖不受控制般痉挛了下。
血色染红了方续诚的眼。
车辆起步前,因为是陈厉突然发作,正副驾驶座上的陈厉和段循都没有系安全带。
段循抢夺方向盘时来不及观察周边障碍物,而陈厉在车头即将撞上钢筋架的最后一刻竟放弃方向盘朝段循的副驾猛扑了过去。
方续诚现在副驾驶座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有截断的钢筋直直插入陈厉背后。
却无法确定被陈厉挡住的段循情况到底如何?
然而这个时候没时间给方续诚犹豫,明火已经点燃越野车头,呛人的黑烟升腾而起。
当方续诚几乎是暴力拆开副驾座椅,将衬衣胸襟上浸染着一大片血渍的段循拖出副驾室。
他的手臂发着细微地震颤。
甚至不敢开口问明明还睁着眼的段循一句“有没有事”。
随着靠在方续诚身上的段循闭上了眼,方续诚的心脏猛地下沉。
然而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臂主动环住了方续诚的脖子。
方续诚僵硬地低头一错不错看着怀里的人。
铭城的夜雨浇淋在这片荒无人烟的烂尾工地上,段循棕色的长发黏连在他的侧脸。
他将头缓慢抵进方续诚青筋暴起的肩颈,像是在汲取对方身上温暖的人体体温。
“都怪哥哥。”
方续诚连抱着段循的手臂都不敢用力,就那么僵硬地任由湿漉漉的脑袋在他的颈窝拱着。
段循说:“我血都快流干了,你还在那听他扯淡!”
方续诚胸口的呼吸在段循低声埋怨的话语出口才恍然恢复起伏。
“……段循?”
方续诚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
段循没应,但埋在方续诚肩头的脑袋传来一声轻笑。
“感情原来真的会使人智商下线吗?地址都告诉你了,哥哥居然真的只有一个人来?”
不仅一个人来,而且还傻站在车前等人开枪,等人撞他……
无牌越野在大雨中燃起熊熊大火,方续诚抱着段循坐在地上。
他垂眼看着段循,看着他濡湿的发丝蹭过自己的脖颈,看着他虽然苍白缺乏血色却带着温热体温的唇亲吻自己。
方续诚回答:“不是想知道你和财富地位,谁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