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接机过程异常顺利, 甚至连特地喊过来帮忙运行李的司机都没用上,因为洛女士下飞机的时候只提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
里面还是给他带的礼物。
她和谢夫人完全是两个风格, 烫着大波浪, 红唇鲜艳,缀着流苏的耳环大得夸张,甫一见他,就热情地抱了上来, 朝他侧脸使劲亲了一下。
“Adorable!”洛女士带着的帽子和墨镜摘下来, 相当自然地丢给儿子洛知保管, “乖乖,你现在长得好大哦。”
她是鹅蛋脸, 杏眸, 看上去很显年轻,给人的感觉也是大方且富有活力。
抱完他,洛女士又扭过头和谢夫人抱在一起,边说想死你了边把人带着往航站楼的方向走, 跟她说飞机上遇见的有趣乘客。
包括李珩在内, 在场的人完全插不上话。
跟在两位女士身后, 少年小声询问一起过来接机的谢笃之自己脸上有没有沾到口红,心里又有莫名的庆幸。
洛女士热情得根本让人招架不住。
可能是因为她在国外住了很久,思维方式也受到了那边开放风气的影响, 也不排除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刚刚有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对方会像谢夫人说得那样, 去捏他的脸颊,做出他不如小时候好玩的评价——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三哥, 你刚刚有没有听清楚洛阿姨一开始说了什么?”
确认脸上没有沾到口红印之后, 李珩才微微放下心来, 觉得路人的目光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了,但他还是有点在意洛夫人一见到自己,双眼发亮,冲过来的时候说的那个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英语听力本来就不怎么好,词汇量也不大,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连发音都记住。
谢思之正在进行中的画作还差一点就能全部完成,加上本人亲口承认不想和洛知挤同一辆车,虽然在家,但没有过来接机,刚好谢笃之今天休息,家里面三个人,加上洛知就一起过来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问问题的时候又朝青年旁边靠了靠,声音也比平时要轻很好,隐隐有种把在场的另一个人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样做,仅仅本能觉得自己和洛知的关系算不上多亲密,加上问的问题又和洛女士有关,大声说出来,有点尴尬。
谢笃之吐音清晰地把那个单词复述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解释:“可爱。”
“也是口语,比cute的程度更深。”
青年能觉察到谢夫人这位好友对自己的不喜。
从下飞机开始,她目光只有一次停留在他身上过,且仅仅只是作为确认,然后,那位在时尚界小有名气的女士就格外直接地无视了他,将他当成空气。
他并不关心洛女士对自己的看法,或者自己哪里让对方产生了偏见。
但不妨碍他认为,洛女士这个形容词用得很合适。
恰当且精确。
回到谢家,洛女士看见被摆在客厅最显眼位置的花,又开心地搂住谢夫人,亲昵同她蹭了好几下。
“你插花还是这么漂亮,好看又自然。”
谢思之特地等在客厅,看见她,有点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喊了声“洛姨好”,然后又说自己还要去画画,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陪她叙旧。
他临阵脱逃的速度甚至比兔子要快,上楼的时候没忘记拉上隐约感到不解的幼弟,借口是需要对方当模特。
李珩被他拉到三楼画室,看见青年如临大敌一样把门反锁起来,神神秘秘,又在落锁后乍然松了口气的样子,突然有点好笑。
“二哥,你是不是很怕洛阿姨?”他这样问,同时注意到架在画架子上的那幅画,不自觉走进一些。
谢思之画的是张全家福,包括在他在内的一家六口人整整齐齐站在一起,身后的场景则是城堡和烟花,构图有点像高考结束后那几天他们去游乐园玩拍得照片,但光影感更好,氛围也更美。
而且,很难说画画的人落笔的时候没有带上私心——在这章全家福里,和谢夫人一起夹着他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谢笃之。
父亲,大哥和三弟,被谢思之无情地发配到了另一边,其中谢慎之距离最远,站在最外面。
李珩猜测可能原因和上次出差回来,谢慎之在餐桌上抢了他几块牛排有关。
但是他很喜欢这幅画。
“什么叫‘怕洛阿姨啊’,小没良心。”谢思之翻了个白眼,“二哥是为你好,以免你等会儿不知道怎么办。”
“她要是拉着你说这个说那个,你又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妈妈要和她叙旧,肯定也没办法太顾上你。”
虽然不太想点头,可李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被大人拉着聊家常,回忆小时候的事,场面其实不应该有那么尴尬的。
可问题在于他并不记得过去,小时候的邻居阿姨又热情得让人不适。
同样多年未见,洛知给他的感觉要舒服很多,非要比较的话,他甚至觉得十个洛知加起来,都没有洛女士对他表现出的好感那么强烈。
这其实有点奇怪,因为在见到谢思之的时候,洛女士也只是表现出了一般熟络,既没有特地冲上来去拥抱他,也没有迫不及待拉住他的手去说什么话,好像她关心的只有他,还有谢夫人。
照理来说,她见到谢思之应该更热情一些才对——毕竟她差不多看他二哥长到快十岁,就感情的深厚程度来说,他肯定没有办法比上。
可是谢思之好像没表现得有多奇怪。
“乖啊,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青年相当随意地拿起画笔,“我还要画画,你自己先随便玩,除了不能把猫抱过来,其他随你折腾。”
他的画室里还有很多其它颜料,空白画布,用来当模特的石膏像,怎么看都能打发上一段时间。
“我有点不太懂。”李珩没有隐瞒他,“二哥你好像和洛阿姨很熟,但是又没有那么熟,洛阿姨那边好像也是一样。”
“这不是很正常嘛。”
谢思之轻飘飘地回答他,悄悄把画上那个自己的头发画得茂盛了一点,视觉效果上显得比谢慎之还要高出那么一丝,这才满意地去细化下一个色块,“洛姨喜欢的是妈妈,又不是我们。”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少年原地愣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
“对哦,你不知道。”谢思之想起来自己还没和弟弟八卦过,“洛姨是妈妈从小学就开始的好朋友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连大学都报了同一所,一直把她当小女神,白月光看,爸妈结婚去接亲的时候,因为洛姨差点没能进成门。”
“她估计现在还是觉得爸爸配不上妈妈。”说着说着,青年手上的画笔又被他重新放下,开始掰手指,“毕竟你看,爸爸他又不会说话,又木讷,对珠宝首饰护肤保养也都一窍不通,除了会赚钱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优点,要是我是……”
他突然意识到作为子女说这种话并不合适,咳嗽一声,“总之,洛姨对我们好,爱护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是妈妈的儿子,二哥这么解释能听懂吗?”
随即,他看见少年点点头,嘘了一声:
“别和妈妈说出去就行,她不喜欢听这个。”
——那二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珩有点想问,但又觉得他朋友这么多,知道一些父母辈的八卦也正常。
何况人是能够感觉到态度差异的。
“那洛阿姨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更像妈妈?”他沉思片刻,这样开口,“她对我比二哥要热情很多。”
行李箱里面的那些纪念品,除了谢夫人的,剩下的几乎都是他的。
谢思之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可能是有一部分原因,但二哥还是觉得主要还是你可爱。”
“你应该说首先是妈妈好看,所以洛阿姨才会爱屋及乌了我。”李珩这样反驳他,试图理清因果关系,“重点还是在妈妈身上。”
辩解完,他又有点好奇,“妈妈以前是不是特别受欢迎?”
“那当然。”谢思之即答,“只是她一门心思扑在咱爸身上,睬都不睬外面那些狂蜂浪蝶。”
“——你以为当时洛姨为什么对他们结婚那么反对啊,就是因为她觉得爸爸这人总是端着,故作矜持,明明喜欢妈妈,还让妈妈一个女孩子主动追他。”
他抛出更加劲爆的消息,看着少年的反应,又带着点得意地哼哼几声,“是不是想不到?”
何止是想不到。
听他说完那些父母辈的八卦,李珩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能把父母形象和故事里的联系到一起——尤其是谢先生的。
他实在很难想象出“妈妈骑自行车载爸爸”或者“妈妈开摩托送通宵但睡过头的爸爸去参加某个研学报告”的场景。
总觉得不是很真实。
“不过洛姨她其实也……”难得家里有人愿意和自己分享,谢思之还想继续说有关他们邻居阿姨的事。
用“坎坷”来形容都是轻的,尤其是和他们的父母爱情对比。
话到嘴边,青年不经意瞥见墙上的时间,又把那股蠢蠢欲动的分享欲压了下去。
“要吃饭了,先去吃饭,吃完二哥和你说。”
——但他却没有和弟弟一起下楼,而是坚持要先把谢慎之画完。
“记得让珍姨在厨房留点牛腩。”少年离开前,谢思之这样叮嘱,“这样我晚上要是饿了,还能自己煮点面条。”
李珩朝比了个“OK”的手势。
客厅没有人,问了福伯,才知道她们在二楼的卧室聊天。
李珩自告奋勇接过了喊人吃饭的任务,跑到二楼,还没有到父母卧室门口,就听见一声带着浓浓不赞成的声音。
是洛女士的。
卧室门只是虚虚被合上,没有关严实。
“不管是什么事,他总是自作主张,根本就不考虑你的意见。”
“领养也是,现在也是,你不觉得,他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孩子代替了乖乖吗?”
少年头皮发麻,不自觉屏住呼吸。
卧室里沉默很久,都没有声音再想起来,他突然有点难过。
就在他准备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趁机上前敲门,喊她们下来吃饭的时候。
他听见谢夫人缓慢,但是坚定的辩驳。
“……他那个人总是很笨,明明很爱我,但是总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法,以前如此,现在依然,你也知道的。”
“但这件事绝对不是他,或者是阿笃的错误,只是一个开场不怎么愉快,但结果很美丽的意外。”
谢夫人顿了顿,“我从来没有把阿笃当成过小乖,想着替代他,小乖是小乖,他就是他,他们都是我很好很好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祂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维护,李珩心里的那点难受还是顽强地留下了一点影子。
——他们都觉得谢笃之是很好的家人,是好儿子,好弟弟,好哥哥,可是其他人未必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深深吸了口气,准备等这段谈话结束,就上前敲门,余光却不经意瞥见楼梯口拐角处那道静默的人影。
对方好像是刚刚准备下楼,发现他在二楼走廊上呆站着,便停下脚步,带着点疑惑地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复活了,最近换季昼夜温差有点大,大家注意保暖么么么!
洛女士就是那种闺蜜心态,但是会更过激一点,建议大家代入最好的朋友被普信男拱掉,是不是拳头马上就硬了x(不是)
反正我有个小姐妹谈恋爱,和我吐槽恋爱对象,我和她说你四月份还不分我就坐飞机杀去广州,结果九月才算是正式决裂,然后没到两天,好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