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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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浴缸的水很快蓄满,湿衣紧贴在身上。光照太明亮,肩头被抵向墙壁时瞿清雨无法遏制闷哼出声。他右手甚至不知该先伸向后腰还是先伸向脖子,他蜷缩在浴缸一角。

第43章

浴缸的水很快蓄满,湿衣紧贴在身上。光照太明亮,肩头被抵向墙壁时瞿清雨无法遏制闷哼出声。他右手甚至不知该先伸向后腰还是先伸向脖子,他蜷缩在浴缸一角。
赫琮山重重闭眼又睁开,他耳侧连着黑色通讯器,军装整齐。

——瞿清雨捏准了他不会留下。

高塔哨台警报。

他今夜必须和所有Alpha军官一起去禁区深处,地下勘探组出了事,虫母,或者其他动静。一去动辄三个月,他实在没有时间处理私人感情。

“上校,301塔台异状。”

“313异状!”

“地下蓝区异状,生物活动!”

“上校,副指挥使——”

赫琮山额头青筋跳动,他一句话都没空说了,转身“砰”关上门。

寂静。

水珠“滴答滴”、“滴答滴”。

瞿清雨弯着腰,一手扶墙一手扶浴缸边缘,缓慢站起来。地面都是从浴缸满溢出来的水,他赤脚踩在上面,脚底湿滑。

“哐当!”

瞿清雨回过头。

撞翻的沐浴液玻璃罐四分五裂。

他顿了顿,走出浴室。

这次很顺利,指挥官室沉没在一片黑暗中。脚背重量落在柔软地毯上,有一些奇怪的痒。瞿清雨在衣架前站了很久,Alpha厚重的大衣挂在上面,落下一抹阴影。

门外悄寂无声,二十多盏骨灯幽幽燃烧,照亮一整条长廊。

太漂亮的人给人的第一眼冲击力总是巨大,张载低下了头,说:“瞿医生,执政官有请。”

瞿清雨要笑不笑:“请我干什么?”

张载打开手中的密码箱,里面躺着三块稀有金属矿:“三座矿山,这是您该得的。”

瞿清雨偏了偏头。

灯光从他面部晃过。

他手指挨个掠过外壁冰凉的矿石,低低笑了:“执政官大手笔。”

三座矿山,能解决他一切燃眉之急。

张载十分清楚。

Beta青年伸手拿起其中一块矿石,它躺在丝绒盒底垫中,发出蓝紫色荧光。

“哐当!”

张载瞳仁一缩。

那块矿石砸在墙面,“砰”又狠狠反弹,在他面前粉身碎骨。

“我这个人小心眼,又记仇。”

Beta青年取走另两块矿石,不退反凑近,张载不由得后退一步,听见他含笑道:“你说,等赫琮山回来,我要是告诉他,我会成为他的小妈——”

“他会不会对你们执政官举枪。”

一股凉意爬上后脊柱骨,张载再后退,而Beta医生步步逼近,他那双青蓝的眼睛太浓墨重彩,张载有两秒难以思考和呼吸。

“让他等着。”

瞿清雨将湿淋淋的衬衣从衣摆抽出来,用手拧出水,叹了口气:“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不高兴就这么说了。”

“毕竟我是Beta,劣质、低等Beta,从烂泥里长成,做出什么烂事也不奇怪。”

说完他把张载甩到身后,再也没管,一路扬长而去。

出了南军事基地大门,瞿清雨走了两步,坐上了傻白甜。

他的智能车实在傻白甜,车载音响放一首情歌。空旷土地往前是密林,密林后是柏油马路,头顶苍穹蔚蓝深沉,天空星子闪烁。天色暗又渐白,黎明遥遥将至。

瞿清雨靠坐副驾驶,有两秒想笑。

他身上湿了又干,前后视镜中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生活还将继续。

跨江大桥近在眼前,车流汇入主路,又走去一条偏僻小道,指示路牌上“福利院”三个儿童字体歪歪扭扭。

正好是清晨,起床时间。

所有小朋友坐在床上打哈欠,眼里冒出泪花。瞿清雨看最近那Beta小丫头费老大劲给自己梳头,两根黄毛稀稀疏疏,皱眉梳了半天剩一缕,又梳半天剩两缕,没忍住扯了扯她辫子:“我给你梳。”

“不可以!”

小丫头护着辫子回头严词拒绝,一双小脚丫翘啊翘,脆生生说:“瞿医生,你梳得头太难看啦,一边高一边低,没有我梳得好看。”

瞿清雨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小丫头。”

“我叫星拉,不叫小丫头。”星拉一本正经地说,“瞿医生,你不要看到每一个小丫头都叫别人小丫头,你怎么能有这么多小丫头呢,我不是你最爱的小丫头吗?你怎么记不住我的名字呢?我叫星——拉!”

她甚至用双手捂在唇边做了扩音器的手势:“星星的——星,拉面的——拉!”

“星拉,不可以这样。”

老院长走过来,严厉地说:“不礼貌。”

瞿清雨说“没事”,星拉躲在他身后抓着他衣角,吐了吐舌头。

老院长哭笑不得,她推了推自己的老花眼镜,说:“来得这么早,一起吃个早饭。”

瞿清雨点点头,她又欣慰又高兴,赶紧去准备。

“你一个人来的吗?上次跟你来的Alpha哥哥呢?”

星拉问:“你的衣服怎么湿了,医生?”

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毛巾拿出来,是一条粉红印卡通小熊的毛巾:“给你擦。”

瞿清雨在她面前弯腰半蹲,摸了摸她的头,变得柔和:“谢谢星——拉。”

星拉扭捏地转了转身体。

小朋友眼睛太亮了,黑白分明:“你不高兴吗医生,我把糖果给你吃。”

瞿清雨接过糖果笑了,他笑起来实在好看,星拉想了想,说:“是真的好看呢。”

“……还有假的好看?”

星拉:“因为是另一个Alpha哥……叔……”她皱着小眉头,在称呼上纠结一会儿:“他说好看的。”

白昼大概来过,瞿清雨没放在心上:“哦,我知道。”

“去吃早饭。”他说,“星拉小朋友。”

这里是一座旧教堂的遗址,吊顶形似中世纪城堡。空气清新,早饭完几十名Beta小朋友早读,读书声稚嫩。周围树木郁郁葱葱,云朵悠闲。

矿山一时半会儿也难变现,黑市出手容易折价。

瞿清雨走两步算计了一下这地儿能扩几亩,走到半道老院长看着他叹气,关切道:“不顺利?”

瞿清雨顿了顿,说:“还行。”

“还行就是有困难。”老院长将老花眼镜取下来,用围裙擦了擦,“说给我听听,孩子。”

她也是Beta,非常美丽的Beta。后来有了孩子,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又流产,来教堂祷告,成了一名修女。

周围种了果树,有晚熟苹果的清香。

瞿清雨咳嗽了一声,说:“撞到了腰。”

老院长一眼看穿他,叹了口气说:“你有时候要休息休息,人活在世上不要这么逞强拼命,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压在心底。”

她又说:“你不用担心钱不够,有人以私人名义捐了一大笔……”

前头是坟,瞿清雨唇角拉平,打断:“钱就没有够的时候,越多越好。”

老院长坚持把话说完:“是,一个小朋友生病就没办法,但你也只能做能力范围的事,超出承受极限的都是天意。”

瞿清雨沉默,然后说:“好。”

老院长:“我刚说了什么?”

“什么天意?”

“……”

老院长又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知道劝什么,就说:“少站多坐,你那腰没事热敷揉揉,等你老了就知道厉害。”

瞿清雨漫不经心:“老了再……”说。

老院长:“咳咳!”

“好。”

又避不开谈的话题:“你年纪也大了,要是能有一个Beta女孩一起相互照顾,那我就放心了。”

瞿清雨眼皮跳动。

老院长絮絮叨叨:“差不多年纪的Beta女孩,Omega也行。找个温柔一点的,安静一点的,不要做和你一样忙的工作……”

“附近那个教书的哲学老师就很好。”老院长说个不停,“人也大方,我见了很满意,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瞿清雨静了片刻,说:“我喜欢的人是Alpha。”

“好啊,Alpha也……”老院长卡顿。

她真是愣住了。

瞿清雨:“也什么?”

老院长笑了,皱纹堆起来:“也带回来我看看。”

她手掌因干活而变得粗糙,落在人肩膀上的抚摸却依旧温暖干燥:“什么样的Alpha?”

瞿清雨眼睫毛往下一落:“开玩笑。”

“你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老院长没有相信,温和地问:“是什么样的Alpha?”

“Alpha军官。”

瞿清雨想了很久,他声音有一点轻,散在晨曦中:“是个很好的人。”

老院长:“你从不这么评价Alpha。”

“是吗。”瞿清雨想到什么,“我对他们的不喜欢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停顿,唇角落下去,憋了很久终于能喘口气一样说:“我不知道,我惹他生气了,很严重。我们不太合适,他要是有Omega会好很多。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其实……”

我也不是会把自己的东西让出的人。我抓到手里是我的本事,凭什么让出来。

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长久。

荒地树林间有雾气,他低着头,神情在雾气中茫然。

安静了一会儿,老院长也叹了口气:“孩子,不要总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没有人一个人能解决世界上每件事情。”

瞿清雨用手背遮住眼睛,露出脆弱的眼睑:“我不知道。”

老院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瞿清雨用平淡,又无奈的语气说:“我没有向别人开过口,我一直一个人,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没有人会无条件帮助另一个人,院长,请人帮忙要付出代价。”

他从前想要书、想要钱、想要上学。

所有事都需要付出等额代价。

老院长和蔼地说:“他也一样?我的孩子?他会让你付出什么代价?”

瞿清雨突然不明显地顿了一下。

雾气潮湿地扑了他一身。

“我不知道。”瞿清雨安静了一会儿,说,“等我能问出口的那一天,我才会知道。”

莱特恩离开了诊所。

诊所有个打针的Alpha睡着了,张嘴,头歪向一边,发出巨大的大呼声。小克用两坨棉花塞住了耳朵,表情麻木地接待买药的病人。

小洲正在给绿箩浇水,瞿清雨接连咳嗽了两声,他担忧地递来退烧药和温水:“你发烧了。”

“我要出门一趟。”

这药吃了要睡觉,瞿清雨没接,往外走的脚步一顿,问:“你胸口怎么样?”

小洲看了一边不耐烦的小克,小声:“一边愈合了,还有一边也在恢复,一两个星期就能好。多亏了小克帮我呢,他总是一边涂药一边骂人……”

说着说着笑起来:“也没有那么疼了。”

“小克的腿怎么跛了。”小洲小心翼翼问,“可以问吗?”

“你问问他,如果他愿意会告诉你。”

瞿清雨卷起衬衣袖子,他衬衣领口有兰花银纹,脖颈修长白皙:“可以问。”

门外停着一辆骚粉的奇形怪状智能车,莱特恩戴了墨镜,一手搭在车窗外。

他确实是下一任执政官的热门人选,不过也可能永远是热门人选。

小洲:“你去哪儿?”

瞿清雨弯腰拿伞,墨蓝衬衣收进细窄腰身。伞纯黑,衬得他手腕白得能看见明晰的蓝紫色血管,他随意地说:“玩玩。”

军医入学时间在四月,两年,或者三年积分累积后,会有职位评定与考核,最后是投票。

瞿清雨需要频繁待在医院。

一两个月,他不常和莱特恩出行,仅有的几次始终保留若有若无疏离感。他清楚如何利用优势,也清楚如何让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是优秀的猎人,围猎场之下没有漏网之鱼。

他根本也不在乎莱特恩如何。

没有爱,不会方寸大乱。

烟、酒、性、宝石、稀有矿场、行星,堆起浮华名利场。

“布昂先生近况如何”、“萨索洛市长这是您的千金吧真是美丽大方”、“久仰久仰安德鲁监察长”……

瞿清雨偶尔待在高处,冷眼俯瞰形形色色监察长、大法官,出生显赫的贵族。

所有Alpha在他眼中过了,一张张面容模糊的脸,有用与无用,可利用与不可利用。

医生,没有人会不生病,他治了一些长久得不到解决的小病小痛,做了四五台手术。履历太强悍,背景又不容挑战和质疑,很快获得表面尊重。有人找他敬酒,他不在这种场合入口任何酒水,莱特恩比其他人更觉可惜,晃着不明液体问:“执政官的Omega患有严重抑郁,你能治吗?”

别说内外科了,这头蠢猪分不清心理医生和外科医生的区别。亮片和香氛落在Beta青年薄薄眼皮上,有两秒莱特恩错觉他笑了,心痒痒地靠近。

“不能。”

Beta医生掸走了肩膀上的亮片,漫不经心:“治不了。”

莱特恩凑得更近了:“这要是治好了大功一件,我让你当执政官夫人,你想想办法。”

瞿清雨伸手抵住他额头,压远:“我是医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莱特恩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

“不治那你喝一杯?”他摸了摸下巴,“今天的酒度数不高。”

“你要是喝醉了……”

Alpha充满暗示意味地说:“我送你回家。”

那这酒十成十的可能有问题了。

瞿清雨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谁敬你酒你都不喝?”

莱特恩双肘抵在栏杆上,他这人一三五政客脑袋二四六脑袋装美人,标准花花公子。这两个月倒是真收了心,成天围着一个Beta转。

礼物照单全收,手还没牵到,说不上来,莱特恩嫉妒道:“我敬你也不喝?怎么,我还不够身份?你非要等执政官敬你?”

瞿清雨冲他举杯:“来了再说。”

太带劲了。

“你要是个Omega……”莱特恩神情莫名。

这地方在二楼,正对辉煌大厅门,两侧镶嵌的粉水晶晶莹剔透。瞿清雨一心二用听他说话,偏过头,睫毛连成一条乌黑浓线:“带我来干什么?”

“撑场子。”

莱特恩伸了个懒腰:“军部某位长官今晚回来,执政官给他接风洗尘,听说他有个Beta情人,这我可不能被比下去,我估摸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拿的出手的Beta……准备替政治部压压军队的势头。”

瞿清雨没有任何反应机会。

莱特恩话音落地瞬间,正对一楼大厅的门涌进一批腰间别枪Alpha军官。整齐划一军靴踢打在地面,美轮美奂宫殿染上血腥沉色。

嬉闹大厅落针可闻。

正中央Alpha军官抬头,冷沉目光越过衣香鬓影与重重人头,穿透空气,准确无误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