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这句话出口, 姜让语就对自己今晚的精神状态失去了所有期待。
还体面呢。
他现在就开始发疯了，怎么都无法体面了吧。
姜让语不敢想象陆疏洐会怎么看他。
可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任由一切这么结束, 什么都没做到，他怕之后会更后悔。
至少再亲一下吧。
最后的机会了, 他不想白白浪费, 应该说点为难陆疏洐的要求。
说之前百般犹豫纠结，说的时候心跳如擂鼓，说完后, 姜让语感觉把脸丢干净了，反而冷静了。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疏洐, 等待着他的回应。
陆疏洐懵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说来可笑, 第一反应竟是不敢。
他只是更坚定了之前的担忧——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姜让语才这么反常, 现在居然还提出了这种要求！
该不会……
生什么病了？
难道是什么难以治愈的病症, 接近命不久矣的状态？
所以前两天萎靡不振，眼下又突然疯狂？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陆疏洐又很快否决。
要真是这样，姜让语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上班, 今晚还愿意跟他出来。
其实在这么几秒到十几秒的反应时间里, 陆疏洐无法细想太多可能。
他满眼满脑只有姜让语现在的模样。
跟小狗一样无辜, 渴求被注视被爱抚的眼神。
他穿的还是女装。
乌黑的长发, 精致清透的妆容，身上一股淡淡清甜的香水味。
他正看着自己, 现在视线只集中在自己身上，并且就等待着被自己亲。
陆疏洐的心跳都混乱了。
这种时候没有立刻扑上去亲, 还能保持理智，短暂思考一下, 再回答了姜让语的问题：“好，当然可以。”
他觉得自己拥有非常恐怖的自控力了。
陆疏洐俯身凑近。
——虽然是姜让语提议的，但这种时候，他必须是主动的一方。
距离越来越近，他伸手捧住了姜让语的脸。
没有立刻亲上去，而是这么四目相对着，静静看了一会儿。
像在确定这一刻的真实性。
或是最后的理智仍克制着陆疏洐，不要暴露太多破绽，要留给姜让语拒绝的机会。
他们之间但凡有一个心思干净，这个亲吻都不可能发生。
他们藏着各自的贪心，不能见人的私欲，在这一刻达成缄默不提的默契。
然后得偿所愿。
嘴唇贴在一起，他们亲到了彼此。
陆疏洐真亲上来的时候，姜让语还是下意识闭起眼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陆疏洐的呼吸，身上的气味跟温度。
好像一个拥抱，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陆疏洐一手捧着他的脸，像是为了禁锢他，不让他避开。
可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行为。
这个双方达成共识的亲吻，最多也就十几秒……或者几十秒？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了。
尽管让双方的胸膛脑海都一片澎湃爆炸，实际上却出奇清水，完全不像成年人该有的尺度。
分开后，陆疏洐没有立刻拉开距离。
因此姜让语没感觉被冷落，还是有陆疏洐的温度跟气息围绕着自己。
一种被体贴在乎照顾着的细节。
两人还是凑很近。
陆疏洐声音有点低哑：“……怎么样，找到自然的感觉了吗？”
姜让语心跳砰砰的，在静谧的车内，生怕被陆疏洐听见。
是他想亲陆疏洐，主动提议的人是他，可现在更不敢直视的也是他。
好像还是陆疏洐欺负了他。
“……嗯。”
眼神躲闪，语气磕绊地应道：“……好像有点，自然了。”
陆疏洐不能得知他反常的原因，此时此刻只觉得姜让语过分可爱。
“能自然地把我当成男朋友了？”
姜让语脸热。
他以为他够胆大包天了，没想到陆疏洐就是能比他更直白。
“……嗯，能了吧。”
“那我们进去吧。”
“……好。”
陆疏洐这才收回手，拉开了跟姜让语之间的距离。
可即便有过一段缓冲时间，当陆疏洐的温度跟气味淡去时，姜让语心头还是掠过一阵小小的失落。
结束了。
这样的时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不过让姜让语意外的是，下车后，陆疏洐主动牵起他的手。
姜让语一愣，疑惑写在脸上。
虽然之前也挽过陆疏洐的手臂，但手牵手什么的……还是太亲密了吧，好像热恋期小情侣会做的事？
注意到了姜让语疑惑的神情，陆疏洐道：“不是你说想要自然点的感觉？”
刚才姜让语都敢要求亲一下了，陆疏洐觉得自己只是牵个手，更没什么。
连买一赠一的水准都算不上。
所以做得大胆又放心。
就算姜让语觉得哪里奇怪，用这一刻的疑惑神情看他，陆疏洐都有很好的借口——用姜让语之前的理由回答姜让语的问题。
果然，姜让语转了回去。
默默任由陆疏洐牵着。
过一会儿才说：“……我有时觉得，你真难琢磨。”
“嗯？”
“这也算你的脱敏治疗吗？”
“……当然算。”
陆疏洐自己都忘了。
当初为了哄骗姜让语，硬扯这么个脱敏治疗出来。
没想到他差不多已经抛到脑后，姜让语却还记得。
“你不觉得我现在好很多了吗。”陆疏洐只能顺着说，“至少我表现出来的，很像你真实男友吧？”
“……”
那倒是。
亲也亲了，手也能牵了，哪里还有之前的模样。
看来连脱敏治疗都能结束，再也不需要用上他了。
姜让语时不时回落到心头的悲伤剧场，没再说话，乖乖跟在陆疏洐身侧，像个安静的小手办。
陆丰荣的身体基本无碍，之后好不好，还是得靠平日里的休息保养。
他从疗养院搬出来已有段日子，回家住后，一直忙着约老朋友见面活动。
虽然是想再见见顾夕悦，但对这件事并不急迫，所以陆疏洐前面才能推掉这么多次。
陆丰荣一个人住着，但房子里看上去挺热闹。
灯光通明，温度暖和适中。
伺候他的人还挺多，家里就有数个保姆厨师，以及管家。
现在还加上了在疗养院里就照顾看管他的护工跟营养师。
他们进去的时候，应该刚送走什么客人，管家正站在门口，进去后，茶几上还摆着喝过的茶水。
陆丰荣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人胖了点，面色也比之前红润。
见到陆疏洐带着“顾夕悦”过来，满面笑容：“你们可算到了。”
随后对着姜让语玩笑道：“顾小姐，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让我这个老头好等。”
姜让语忙道：“……不好意思陆爷爷，前段时间忙了些，一直没时间来看您。”
这个回答很礼貌懂事了，跟之前发疯的“顾夕悦”判若两人。
陆疏洐接上：“爷爷，你别这么说，会吓到他的。”
陆丰荣笑着：“哈哈哈，别当真别当真，你还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他们先坐下说了会儿话。
这部分倒不难答，无非就是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关怀，问他最近工作如何，生活如何，过得好不好之类。
姜让语按照之前的设定回答了。
秉承着言多必失，少说最安全的准则，姜让语这次表现得非常稳重得体，除非陆丰荣开口问了，否则绝不主动说多余的话。
随后他们一起吃了晚餐。
餐桌上，陆丰荣的问题加大了难度。
开始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又委婉地暗示婚后最好能生两三个孩子。
时光要能倒流，姜让语一定飞回去扇平自己的嘴。
都怪他当时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只顾着发疯挖坑，现在好了，填不上坑了。
幸亏有陆疏洐出口相助。
陆丰荣一提到相关问题，他就开始打马虎眼转移话题，不让多问。
总之晚餐有惊无险地结束。
他们没有立刻回去，又坐了一会儿，陪陆丰荣说说话。
中途陆疏洐有电话，去外面接了。
只剩陆丰荣跟姜让语的时候，陆丰荣突然有些严肃，开口喊他：“顾小姐，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姜让语心惊肉跳。
那一刻真以为自己暴露什么，被陆丰荣发现了端倪。
结果陆丰荣说：“你跟疏洐是不是闹矛盾了？是他惹你生气了吗？”
“……啊？”
“你今晚好像有些委屈，也不怎么说话，上次你能说会道，看上去活泼极了。”
“……”
竟然连陆丰荣都说他看上去委屈。
他到底对自己的脸做了什么！
救命！
姜让语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没有吵架。”
“是我自己，想做点改变……我想让自己成熟稳重些，因为我总有些跳脱，在外面怕让疏洐丢脸！”
这个理由堪称无懈可击。
姜让语都佩服自己，竟然瞬间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丰荣安慰道：“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我觉得你之前那样很好，很可爱，也很有活力。”
姜让语眨眨眼。
虽然但是，陆丰荣并没有否认这会让陆疏洐丢脸呢。
……想也是。
估计这些话是陆丰荣的安慰极限了，要他违背良心说不丢脸，可能也做不到。
低情商：这样会丢脸。
高情商：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陆丰荣道：“你们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幸福高兴，别人的想法并不重要。”
“而且与人相处，最舒服的状态就是做自己。外人面前怎么样，我不好说……但在恋人家人面前，如果还要压抑自己，那就太辛苦了。”
“成熟稳重些固然很好，不过有什么说什么，大大方方的也很好。”
“……”
姜让语顿时很有罪恶感。
他只是随口一找的理由，却得到了陆丰荣非常认真的宽慰。
更不敢想真相暴露的场面了。
感觉要被陆丰荣发现的话，结果会比陆疏洐的更恐怖。
“对了，上次你去看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次收下这个红包吧。”
说着，陆丰荣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大红包。
看上去厚厚一沓，至少塞了一两万，封口都没封住。
姜让语眼睛都瞪直了，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陆爷爷，我不能收。”
陆丰荣道：“这怎么不能收？见面礼是理所应该的。”
见面礼是有，可他们又不是真要谈婚论嫁，到见亲家这步了。
姜让语万万不敢收：“……不用了陆爷爷，我真的不能收。”
“又没多少，爷爷的一点小心意罢了，再推辞就不好了。”
陆疏洐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幕场景。
面对姜让语惊恐求助的目光，陆疏洐直接大手一伸，拿过红包放到姜让语手上：“爷爷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
不行啊哥，这钱太烫手了。
但有了陆疏洐的支持，姜让语没再挣扎，就先这么收下了。
可能一直拒绝也不好吧？
毕竟在陆丰荣眼里，他们是真实的一对，出去后他再还给陆疏洐就是了。
十点左右，他们才从陆丰荣那里回去。
因为陆丰荣的睡觉时间到了，护工管他管得很严，还是在疗养院里的作息。
一上车，姜让语就赶紧把红包递到陆疏洐面前：“……刚才的红包，还是你收着吧。”
陆疏洐只看了眼，并不接，笑道：“我爷爷给孙媳妇的，你收着就是了，我怎么能收。”
“可是我又不是——”
孙媳妇这三个字比钱更烫，姜让语说不出口。
“总之我不能要这个钱。”
“给你就收着，这么一个红包能有多少，两万顶天了。”陆疏洐说，“你一次次出来也挺辛苦，就当一点小小的辛苦费了。”
“……那我也不要，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说着把钱车上一放，姜让语真不管了。
陆疏洐看他坚持不收，总不能强求，红包就这么留在了车上。
十点半，陆疏洐送姜让语到了小区门口。
最后的时间也迎来结束。
亲也亲了，手也牵了，最想要的体面也至少保持了百分之七八十。
他该满意了。
虽然陆疏洐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姜让语下定了决心要结束，总是能结束的。
下车后，他没有立刻进去，还是跟上次一样，目送陆疏洐离开。
毕竟以后像这样目送的机会都没了。
他看着陆疏洐启动车子。
但只往前三四米后，又突然停下，接着陆疏洐从车上下来。
走回了他面前。
姜让语好奇地问：“怎么了？”
陆疏洐不回答，但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宽阔的胸膛，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姜让语整个身体都围起来。
本来并不觉得外面有多冷。
可被陆疏洐这么一抱，隔绝了夜晚的冷风，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姜让语难得没说什么，任陆疏洐静静地抱着。
“突然想到，分别前应该抱一下，这才有情侣间的真实感。”
“……嗯，也对。”
姜让语私心满满地接受这个说法。
抱了大概有半分钟后，陆疏洐才说：“好了，那我走了。”
“……嗯。”
松开这一刻，大量冷风灌入姜让语的怀抱，冷得他有点想哭。
再次看着陆疏洐大步离开上车，这次是真的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姜让语吸了吸鼻子。
结束了。
终究还是结束了。
……
第二天上班，姜让语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悲情剧本。
刚结束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中间还有那么多险象环生的情节，他允许自己颓废沮丧一晚，第二天迟到一小时。
不过他再多满满的酸涩沉闷，对旁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办公室里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事各自忙碌，无事说几句废话。
姜让语到达办公室时，可见大家没什么事，都凑在陈遇的工位前。
悲情剧主角也会有好奇心泛滥的时候。
姜让语问：“……怎么了，大家在看什么？”
有人回答：“前天不是有师傅来检查过监控吗，其中一个坏了，今天来换了新的，刚刚换好呢。”
“坏的那个记忆卡取下来了，不知道里面录下了哪些东西，大家挺好奇的，就一起看看呗。”
“……”
那还真挺无聊的。
姜让语把东西往工位上一放，也凑了过去。
虽然无聊，但谁会不好奇监控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姜让语也想看看。
可惜播放不太顺利，很多画面丢失，只有黑乎乎一片。
陈遇点了好几个都失败，视频加载还很慢，好不容易加载出来一个，日期都是乱码。
“有了有了，可算出来了，这是哪天啊？怎么没有日期？”
“不知道，好像没声音啊？”
“这是小姜吧，小姜你来看看，这是你吗？”
姜让语赶紧将脑袋挤进去。
果然看到监控视频里出现了自己。
这个监控能照到打印机的位置，而站在打印机旁边寻找东西的，正是他的背影。
姜让语一下就记起是哪天了。
是他跟陆疏洐从滑雪场回来后，那天他手机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但最后又在打印机上面发现。
“小姜好好笑啊，他在找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看小姜好像一只小狗啊，在到处乱拱。”
“……”
“哈哈哈哈小姜你在找什么？”
没想到自己成了主角。
姜让语不好意思地说：“……哈哈，我也忘记了，估计是在找什么文件吧。”
随后视频里的他出去了。
姜让语记得，是因为这里找不到，所以他就跑出去茶水间找了。
画面不是很清晰，姜让语认真看着——真是奇怪，现在也没看到打印机上有手机啊，后来是怎么出现的？
结果没一会儿，就见陆疏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门口停顿一两秒后，径直走向打印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上面。
“陆总放了什么东西？”
“看不太清，小小的，应该是手机吧？”
“陆总自己的手机？他怎么把手机放那里？”
“不是他的手机吧——小姜回来了，你们看看小姜的反应，这是小姜的手机啊。”
“所以刚才小姜你是在找手机啊，落在陆总办公室了？”
同事回头看向姜让语。
结果却看到姜让语一脸呆滞，几乎原地石化的场景。
“……小姜？小姜你没事吧？”
小姜很有事。
小姜心脏骤停了。
姜让语瞪大了眼睛，凝固了呼吸，冻结了大脑——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找仔细，没发现手机就在打印机上。
他还记得当时拿到手机，看到了未接电话是陆疏洐的号码。
他还庆幸，还好手机是在外面，要是落在陆疏洐办公室，那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可是——
结果——
没想到——
手机竟然真落在陆疏洐办公室，还是由陆疏洐拿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了什么——
姜让语根本不敢细想，因为稍微一细想，他就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对不可能啊！！
这是幻觉吧！！
他现在是在做梦吧！！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凑在一起看什么？”
而这时，陆疏洐从外面进来，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