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贺正洗澡出来, 桌上的手机持之以恒地震动。
他看了一眼,也不挂,也不接, 拿起来慢条斯理进了书房。
男人如帝王般缓缓落座,连通电脑视频,还是未接。
这通视频, 两边颇有默契地较劲儿。
一边拼命打, 一边死也不接。
贺正沉默着,手机关了静音,只能闪着视讯来电的光, 无奈又执着。
另一边,岑乐心咬着下唇,中邪般反复拨出视讯请求。
手指偏执地悬在手机上方, 只要请求中断,就扑上去重复。
他不甘心地咬着住唇, 暖光下脸色依旧苍白。
脸颊处有几道红痕, 是岑乐业听完律师汇报,直接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岑家老头风流成性,子女众多,只有他们哥俩是原配夫人一母同胞。
岑乐业极其放纵、宠爱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动过一指头。
可想而知, 他捅了多大娄子。
岑乐业忙活一整天, 都是在给他擦屁股!
贺正闭眼假寐, 电脑无声无息,跳动着视讯请求标志, 一遍又一遍。
他并不讨厌岑乐心, 准确点说, 应该是不在乎。
而当他意识到,对方可能手伸的太长,触及到庄沭。
一种对家的责任突然闯入脑海。
以前,他不在乎岑乐心觊觎自己,以准情人自居,甚至登堂入室,在贺家招摇。
但他忌讳家被窥视,家人行踪暴露,让他如鲠在喉,辗转反复。
像一根刺悬在心头,感觉到久违的威胁与恐惧。
这是从未有过的,全新感觉。
家?曾经随他来讲是多么荒谬的东西。
大哥意外去世,贺家就是一座活坟,不配被叫做家。
而他能给贺兰的,不过是小小的栖身之所。
他很少置业,去任何地方都习惯住酒店,来去匆匆,从未逗留。
世界很大,却没有他的栖身之处。
他像只无脚鸟,飞越高山、飞越湖泊、飞跃海洋,最终停在哪里,便葬在哪里。
而现在,他突然有了想要维护的巢穴。
那里有只红嘴白羽的傲娇小海雀,孵着只灰不溜秋的聒噪小海鸭。
当无脚鸟,长出脚,便是累了吧……
贺正缓缓睁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接通按键上,摁下。
网络无比顺畅,画面分毫不差,出现在屏幕上。
岑乐心被突如其来的接通,吓了一跳,一脸惊慌失措。
“我以为你永远都会不接。”他迅速收起情绪,还是一副高傲嘴脸。
贺正靠在椅子里,略显随意:“是不想接。”
“你就这么……恨我?”岑乐心艰难问出口。
他们两家认识十六年,算不上竹马,也是少年相识,总认为各自心中多少存有感情。
贺正坦言:“算不上。”
“我要去加拿大了,不会再回香港。”岑乐心看着他,这是律师带来的,贺正的交换条款。
贺正点了只烟:“挺好,适合你。”
“贺正,你真是个无情无义无心的人。”岑乐心自嘲地笑了,比哭都难看。
他总以为自己和贺正是最登对的,现在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
贺正垂着眼皮抽烟:“你早该知道。”
男人失去西装盔甲的包裹,只穿浴袍领口随意敞着,夹烟的手袖子落到手肘,露出优秀的肌肉线条。
他的头发还湿着,散漫、随意垂下,是此刻心情很好的标志。
舒适、慵懒、放松,这些不合时宜的词语,全都出现在他身上。
岑乐心恍惚。
陌生背景,陌生的状态。
原来贺正也会有这样松弛的时刻,哪怕对着个怨妇!
“你……在家?”岑乐心面如死灰,不堪、尴尬、不甘,一股脑涌上心头。
贺正不会回答他:“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岑乐心摇头,“你好堕落啊……”
居然会喜欢那样的人,这句话就算是他疯了,也不敢说出口。
贺正的能力、影响力、控制力,远超他想象。
他已经给大哥闯下大祸,也让岑家与贺正的关系全面崩毁。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宁愿他们从未认识,不曾见面。
贺正始终连正眼都不肯施舍:“我的事,不需要别人评价。”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岑乐心仰头,用掌心蹭掉。
他那么骄傲,连擦眼泪都是向上的。
贺正熄灭烟:“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又何必多问。”
“人总是要死心的不是吗?”岑乐心捻着手心湿痕。
贺正硬冷得如一块冰:“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贺正!”见他要结束通信,岑乐心呵住,“我根本不信,不相信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真情。我会看着,看着你们如何开始,如何结束,一地鸡毛。你,并非良人。”
贺正冷眼瞧着他的疯狂,手指轻弹,挂断。
他拿起手边照片。
黑木相框里,是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满脸幸福。
手指摩挲木框,那里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显顺滑,像压着个认罪的手印。
黑木框旁边,是个略小的花环相框,里面是张绝世美人,穿着婚纱,羞涩清纯。
贺正的眉眼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他掏出手绢,擦过相框每个细节,温柔流连。
他在人间,每一天都是归途。
他的家,他所爱的人,都在生命的那一端。
如今他生出一丝私心,想要逗留。
“妈、大哥。”贺正目光低垂,“我现在,挺好的。”
门外传来贺兰兴奋的声音:“庄沭,真的吗?那我岂不是也能上电视啦?”
……
贺正走出书房,就看见庄沭趴在沙发上,认真研究一张纸。
贺兰在旁边围着沙发转圈,问东问西。
庄沭在字母站每周直播一天,如今已是《武战》第一主播,粉丝七千多万。
暑假期间《武战》母公司、字母站,共同策划推出一档亲子综艺《战斗吧!大崽!》
是面向十三到十八岁青少年,及其家庭的亲子户外综艺。
热火朝天的造势活动早开始,邀请嘉宾的八卦几乎遛完娱乐圈顶层。
这是《武战》母公司行星域娱乐,首次参与制作的全平台S+级综艺节目。
行星域非常慷慨,据八卦营销号透露,第一季明星打包价高达四千万,特邀嘉宾每集高达四百五十万。
也许是庄沭经常在直播里,跟大家聊家中逆子。
嗅觉敏锐的行星域,想通过他在新综艺里带上《武战》元素。
庄沭托着下巴,趴在沙发上研究邀请函,小只皙白脚丫子在柔光下晃来晃去。
嗯……时间还蛮合适的,贺兰放暑假。
形式据说会变,但看起来也是户外游山玩水,探险解密为主。
最主要的是钱!
庄沭证明八卦全是真的!
打包价格高达四千万!
庄沭把贺兰搂过来:“儿砸,四千万,你得从老贺那儿攒多久?”
“差不多……三年又三个月。”贺兰两眼望天,掐指一算。
庄沭伸出纤细手指,在他面前晃悠:“跟着爹哋干,只要一个暑假哦!”
贺兰朝他伸出大拇指:“比抢银行都厉害!”
“那当然,这可是娱乐圈。”庄沭撸他的聪明毛。
贺正走过来,见两人没一个好好坐着。
庄沭把巨熊整个放倒,骑在上面,贺兰上半身靠着沙发,下半身滑在地毯上,茶几被他顶出去老远。
他俩在一块的时候,就如两只随心所欲的小动物。
“谁要抢银行?”贺正接话。
庄沭笑眯眯转头问:“忙完了?”
“嗯,结束了。”贺正若有所指。
庄沭秒懂,大概就是那天跟踪他的人,背后的事情,起码说明现在彻底安全下来。
“老贺,我和庄沭要上电视了!”贺兰抓起邀请函,递给他。
贺正对综艺节目不感兴趣,只认识行星域,陈总的公司。
“介意吗?”庄沭终于从巨熊身上爬起来,光脚走到他身边。
贺正低头佯装继续看邀请函,视线不知不觉落在地毯上。
脚趾圆润如贝,脚背白得反光,一下一下压在灰色长绒里……
庄沭以外发现他居然在走神:“老贺?”
“抱歉。”贺正猛然收住眼神,咳嗽一下,“你想去吗?”
“如果你不介意,贺兰和我一起去。”庄沭还是礼貌询问。
贺正非常低调,外界几乎没有他的消息,一直以来贺兰的身份也保护得很好。
如要要出镜,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贺正看看浑身上下写满“我想去”的儿子:“去吧,注意安全就行。”
“老贺,你真棒!”贺兰手舞足蹈。
庄沭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赶紧拍马屁:“我会照顾好贺兰的,放心吧!”
“他都这么大了,也该出去锻炼锻炼,不能总叫人操心。”贺正看着他,“你也要注意安全,世上妖怪那么多,不急在一时。”
陶微汇报过庄沭的行程,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聪明如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原来你也会说这么长的话啊。”庄沭惊叹,他都快以为贺正的语言功能退化了。
贺正无语,破罐子破摔:“还行吧,偶尔会说。”
“老贺还会背道德经呢!”贺兰激情加入祸害亲爹俱乐部。
“听说,他还会用道德经哄人睡觉呢?”庄沭激情加入祸害亲老公俱乐部。
他蜷曲膝盖,海贝般柔白脚趾攀在沙发边缘。
贺正回头想解释,唰得收回眼神,正直地落在被踹远的茶几上:“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庄沭:“你……脚放下来。”
庄沭抱着膝盖,像蹲在窝里的小鹌鹑,满脸疑惑地“哦”一声。
双腿落地伸展,两只白净的脚丫子,完全伸到贺正面前。
贺正深吸口气,事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最糟的是,这里还有个十六岁的电灯泡,磁吸的,赶不走!
庄沭坐得端庄贤惠,腿也伸得倍儿直,小声问:“这样可以吗?”
“贺兰,”贺正没法掩饰下去,只好抓儿子顶锅,“你也坐好,像什么样子。”
“啊?”贺兰惨遭连带,也端正坐在沙发上。
两人面面相觑,以为贺正要发表国会演说。
没想到他憋了十秒钟,只憋出一句“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庄沭猛狐挠头:“老贺规矩这么大吗?以后我们都要这么坐着说晚安吗?”
“不能吧?他以前也不这样啊?”贺兰疑惑,“不会更年期了吧?”
庄沭一脚把他踹沙发底下去:“你爹才三十二!哪儿来的更年期?”
“你不会看上老贺了吧?”贺兰揉屁股,在地毯上耍赖,“最近怎么老替他说话呢?”
庄沭来回换手摁压骨节:“小崽子,你再说一遍?”
“救命啊!杀人灭口了!”贺兰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往房间跑。
庄沭捡起沙发上的邀请函,来回扇着凉风,耳朵尖有点红。
心里面又开始瞎胡想:开什么玩笑,喜欢星辰大海的男人,我就是脱光了变成鱼钩,都钓不上来,放弃吧!
……
低矮绵延的城中村,牵手楼间狭小空隙淌着源源不断的污水,墙壁上爬满苔藓,阴绿一片。
庄淮推开后窗透气,迎面而来的潮湿霉味儿,让他火速关紧,深深憋了口恶气。
庄家三傻,自从经历庄沭诈骗式团聚,就一蹶不振。
庄淮被袁佳悦逼得都快去跳楼了。
庄康适、司明艳更是掏空存款,卖空所有值钱物件,掏不起房租,只能搬进便宜的城中村月租房。
可他们的心是明亮的,总觉得不久的将来,准能拿到庄沭的一千万,重新飞黄腾达。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都不叫事儿!
司明艳霸占唯一朝阳的房间,无路可逃的庄淮,只能跟庄康适挤在一间不足八平米的潮湿暗间,打地铺。
每天晚上,老房四周蛇虫鼠蚁,在他身上脸上跑酷。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恨着司明艳。
要说他曾有一丝犹豫,全都在茶庄见过庄沭后,化为泡影。
他敢肯定,庄沭那一千五百万,就是给司明艳的!
而自私如鬼的亲妈,一旦拿到钱,就会踹掉老头和他,独自享受!
庄淮肮脏的心,在霉湿的地板上跳动,每日每夜孕育出腐烂、恶臭的花。
司明艳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刷抖音,床上、地上全是她吐的瓜子皮。
庄淮、庄康适爷俩凑在厨房里,准备做午饭。
房间很小,厨房是违章建筑,更加低矮狭小,能清晰听到司明艳放声大笑。
煤气炉子上架着口黑糊小锅,里面只有半锅清水。
庄淮掏出一包干菌子,有着细长如虫的菌柄,灰褐色萎缩菌盖,非常不起眼。
屋里,司明艳毫无顾忌的笑声,一阵一阵传来。
庄淮的怒气陡然走高,手伸进塑料袋里,抓出一大把,丢进锅中,打开火。
癫狂眼神落在幽蓝色火焰上,胸口剧烈起伏,有只魔鬼仿佛要破胸而出。
庄康适看得心惊肉跳,上去想关火。
庄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爸,你可别心软,她是怎么对你的?”
“蘑菇会毒死人的!再怎么那是你妈啊!”庄康适挣扎。
庄淮冷笑:“你老糊涂了吧,她有当我是她儿子吗?”
“她拿痰盂泼你一身尿,让你滚;我小时候,她五毛、五毛的给你钱;她有伺候过你一顿饭吗?有钱的时候,也没见她给过你钱啊!你一辈子窝囊废,就等着死在她手里吧!”
庄康适脸上青白交加,阻止儿子的手慢慢松开。
庄淮捞出只是温热的蘑菇,丢进盘子里,开始勾芡做汤,掩人耳目。
庄康适木头般愣着,紧张地不住咽口水:“儿子,投毒是要坐牢的。”
“你放心,我不会毒死她。”庄淮下定决心,“她年轻时就有躁郁症,吃了这种菌子会产生幻觉,和神经病复发一模一样。”
庄康适捂着胸口,长呼口气:“造孽啊!”
“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庄淮搅合着鸡蛋汤,“庄沭的钱,我给你三百万,剩下的我拿走。”
庄康适微显不悦,还以为儿子能跟他五五开呢。
“我老了,要钱干嘛,有你和庄沭给我养老呢。”
庄淮冷笑:“想什么呢,多一分都没有!”
庄康适低头闭嘴,心中的鬣狗蠢蠢欲动。
庄淮把致幻蘑菇倒进鸡蛋汤里,递给亲爹,用下巴指了指屋里。
庄康适端着蘑菇鸡蛋汤进屋,就看见满地、满桌垃圾。
吃饭的折叠桌还没放,他只能将汤盆放在床头柜上,再去放桌子。
司明艳眼睛没离手机,皱了皱鼻子:“做什么好吃的了?”
“鲜蘑汤。”庄康适端汤上桌,不见一丝慌乱。
司明艳凑近闻了闻味儿:“什么蘑菇啊,都没鲜味儿。”
庄淮走进来,放好碗筷,又端来其他菜:“我朋友送的蘑菇,闻着没味儿,吃着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司明艳不领他的情,但嘴有够馋,捞起蘑菇就吃。
亲母子因为庄沭那一千五百万,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今天庄淮的态度,让司明艳觉得,对方是在服软,讨好自己,更加确定庄沭的钱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心里嘲笑儿子:跟他那没出息的爹一样儿,以为几口蘑菇就能换钱?做梦去吧!
庄淮本就没放多少蘑菇,司明艳又是个馋嘴吃独食的,很快用勺子就只能捞点蘑菇渣。
“跟你爹一样,就是小气。”司明艳边抱怨,边盛一大碗汤抱着喝。
庄康适埋头吃青菜,和儿子对视一眼。
司明艳三下五除二喝完汤,撂下碗筷就爬回床上,继续嗑瓜子看抖音。
庄家父子悄然无声,沉默收拾桌子,又扫地又拖地,整理得干干净净。
像是进行某种祭祀前的准备。
很快,司明艳察觉,手机屏幕扭曲,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屏幕里跳出一只小螃蟹?
“哎呦!”她吓得扔掉手机,往后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离开手机,整个屋子变成个大鱼缸,不停有螃蟹、大虾、和各种鱼掉进来。
她还看到屋里多了两个大水管,哗哗往里灌水,很快淹没床、桌子。
司明艳边喊救命,边跳进水里逃命。
大门实在太远了,她爬上写字台,推开窗户大声呼救,然后“咕咚”一声跳在大街上。
而她回头,比房檐儿都高的海浪,卷着面目狰狞的海鲜,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啊——”
司明艳狂吼乱叫,在狭小的城中村巷道里横冲直撞。
她闹出动静特别大,很快惊动在厨房的庄家父子。
庄康适、庄淮跑到街上,司明艳已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她绷着甲亢般的眼睛,眼角仿佛要崩裂,手不停在空气中滑动,有时还匍匐在地仰起打滚。
“好多鱼啊,快抓啊!你们快抓啊!”
“王八、王八爬过来了,哈哈哈哈!”
“海鲜啊,全是海鲜。”
“我是人鱼、人鱼公主,我会游泳,淹不死我的!”
司明艳疯癫得庄家父子根本抓不住,几位好心人一起帮忙,抬着四肢,这才将人送回去。
致幻蘑菇代谢很高,司明艳被抬回家,没多久就逐渐清醒过来。
她双眼失神地问:“我怎么在海里呢?我都看见鲨鱼了。”
“妈、妈你又犯病了!”庄淮隐情地给她顺气、喂水。
“啊???”司明艳觉得不可能,她都多少年没抑郁了,“你骗人!”
庄淮打开手机,给她看刚刚的视频:“你看你,你都干嘛了?”
视频里,司明艳扯开衣服,在大街上打滚,拦都拦不住。
“不可能、不会的,我很好,我、我正常着呢!你们骗人!”司明艳歇斯底里,推开儿子、老公。
庄康适安慰她:“有病就要治病,不要想太多。”
“你他妈才有病呢!老娘好着呢!”司明艳扯着嗓门狂喊,“我还有一千五百万呢!”
有好事的人,堵在他们家门口,听到一千五百万,哄堂大笑。
司明艳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庄家父子:“你们别想搞我!我要打电话,我要给庄沭打电话,儿啊!快救救妈妈啊!”
她越是不承认,越是歇斯底,庄家父子越是把她当精神病对待。
用被子死死裹住她,再摁住手脚。
庄淮眼中闪着恶光:“妈、妈你要好好治病,不要闹了。”
“放屁!你才有病!”司明艳抵死挣扎。
致幻蘑菇的余韵,让她眼神换撒、口齿不清。
眼泪、汗水、口水在她脸上糊做一团,散乱发丝黏在上面,带着外面发疯蹭得污物。
说不是精神病发作,都没有人信。
“妈,你别闹了。”庄淮笑得瘆人,“我找了个特别好的精神病医院,我保证给你按时付钱,让你住的舒舒服服,就不要再出来了,好吗?”
司明艳尖声大叫:“庄康适、老庄,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庄康适拧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他沉默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窗外传来救护车独有的呜咽声,像早晨的乌鸦,长久地叫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