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43章 赵钦坐在驾驶座, 识时务地将隔板主动降了下来。

第43章
赵钦坐在驾驶座, 识时务地将隔板主动降了下来。
车厢内寂静,像是能将所有纷繁杂乱隔绝在外。
凌然坐在后座角落,低着头, 一声不吭。
江之屿扯着领带摘下来, 沾了满手濡湿。
他把Omega的脸颊抬起来, 看见双无声流泪的眼睛。
领带随手团起来,伸过去, 动作轻柔。
凌然没动,只是沉默地仰着脸,眼睫低低垂着,鼻尖都哭得红通通。
江之屿心脏急剧骤缩了下, 捧着柔嫩脸颊, 一寸一寸往下, 替他擦掉眼泪。
Omega柔软,不是发泄利用的工具, 应该被好生捧在手掌里用心呵护。
他原本也不喜欢这样脆弱娇嫩的Omega, 但现在, 只恨不能把小Omega锁在身边, 不准叫旁人看见,也没人能再染指欺辱。
给他擦完眼泪, 那条领带便被随意扔在了脚边,江之屿拨出去个电话, 沉着嗓音交代了几句。
没一会,餐厅门口出现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杀神般冲了进去, 很快用黑衣包着个人出来,扔上辆黑车扬长而去。
凌然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眼泪倒是止住了,但神情依旧低落,靠在车窗上不愿说话。
车子缓缓向前开了几步,停在了电影学院校门口。
门口这会儿没多少人了,迎新仪式已经开始,大部分人都进了学校大礼堂。
凌然往外看了眼,耽误了点时间,他现在赶紧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只能先把内心的伤心痛苦暂时掩埋,逼迫着自己尽快忘却,最起码等会不能当众叫人看出来异常。
他竭力平复情绪,嗓音还带着些鼻音,回头对身侧的人说道:“刚才的事……谢谢您江先生,但是我现在还有点急事,可能得先走了。”
江之屿看着他,眸色深沉,似乎能直接望穿他眼底。
凌然有种被人架在半空中凝望审视的感觉,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坚硬躯壳快要被盯出来道裂隙。
他连忙又低声道了句谢,拉开车门准备直接下车。
身后忽然有只手伸过来,拉住他手臂往后轻轻拽了把,凌然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栽进enigma怀中,被轻轻拥住。
江之屿盯着他被泪水洇红湿透的眼尾,潋滟的桃花眼中有难过委屈,还有不愿叫人看见的隐忍伪装。
伸手在湿润的眼角按了下,江之屿低声道:“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了。”
只是跟校方打个招呼的事,不算麻烦。
凌然吸了吸鼻子,说道:“不行的,我答应了老师的……”
“没事,”enigma大度纵容,“只说你想不想去。”
李老师是凌然大学时候的导员,对凌然向来颇为照顾,他既然已经跟老师说好了会给新生演讲,并且典礼都已经开始了,如果现在再临时反悔肯定不妥。
凌然说道:“想的。”
江之屿没再逼问他,只道:“好。”
随后松开手。
凌然开了车门下车,转身便听见旁边车门也响了声,江之屿竟然也下了车。
“江先生,”凌然望着他问道,“您也要进去吗?”
江之屿已经迈开步子走到他身侧:“嗯,校方很早就发了邀请函。”
毕竟江氏给学校捐过大楼,受到邀请倒是不足为怪。
只是江之屿原本并没打算亲自参加。
两人一起往学校内走,过于出众的长相气质频频引来侧目,再加上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漂亮娇艳,实在般配。
凌然走到半路就接到秦诚月打来的电话,给他发来个礼堂定位,要他直接去礼堂汇合。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能容纳一万人的礼堂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坐了个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今年的阵仗比往年都要气派盛大,凌然刚从侧门走进去,就被底下乌泱泱攒动的人头骇住,心中萌生出些退缩之意。
可他回头看了眼,江之屿站在他身后,也在垂眸望他。
凌然忽然有了些底气般,挺直脊背走了进去。
秦诚月在台侧看见他,连忙冲他招招手,凌然看见站在他身侧的李老师,扬起个浅浅的笑意,这才提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李老师已经许久没见到凌然,她素来对成绩好的学生有种偏爱,更何况凌然不仅成绩好,还乖巧听话,长得也好看,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李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李老师张开怀抱跟他抱了抱,这才道:“不晚不晚,还没轮到我们学院的学生发言,诚月刚才先来了,跟我说你可能有点事耽搁了,我还担心你会赶不过来。”
凌然眉眼弯弯的,虽然眼角还能看出来有点发红,但是不仔细看分辨不出他是刚才哭过。
“我答应了您会来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李老师看着他,神色颇为骄傲:“老师知道,你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现在也在江舟发展的很好,老师觉得特别欣慰。”
李老师对于凌然的家庭状况知道一些,因此也会对他多了分怜爱。
一旁的秦诚月听了,撇着嘴凑过来:“李老师,您刚才见了我说最喜欢的学生是我,那到底是我还是小然啊。”
李老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和小然都是老师最喜欢的,但是小然跟你不一样,你整天嬉皮笑脸的,小然懂事,也容易受欺负。”
李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凌然两圈,眼神中流露出心疼和担忧:“我看着小然怎么又瘦了点,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凌然心口猛地被一股酸涩淹没,工作是很辛苦的,但是机会难得,所以他特别珍惜,也总是会比别人付出的努力要多一些。
可老师这样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关切,却像是快要把他的心理防线击溃。
他忽然很想哭。
李老师担心不已,握了握他的手:“小然,是不是工作或者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了?就算是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不要生病,不要忙起来就不吃饭,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知道吗?”
凌然嗓音闷闷的,挤出个笑脸来:“知道了老师。”
秦诚月看出他的异样,拉着他对李老师说道:“老师,我和小然还要去准备一下等会的演讲,我们先去休息室串串稿,演讲结束了再找您聊天。”
李老师笑着道:“去吧去吧,别紧张。”
秦诚月拉着凌然往后台走,凌然边走边回头寻找,但是没再看见江之屿的身影。
秦诚月专门找了间没人的屋子,门一关上,他忙问道:“我刚才好像在校门口看见你哥了,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凌然轻轻点头。
秦诚月顿时气愤不已:“不是说了就算你死在外面他们都不会管你了吗?现在是觉得你还有用处,所以急着找你回去联姻?”
凌然道:“他们要我跟实星哥哥结婚。”
秦诚月抱着手臂:“我倒是听说了一点,但是我哥嘴严,没告诉我这事,我还是那天回家吃饭的时候自己偷听来的。”
见凌然情绪不高,秦诚月道:“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哥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我会帮你委婉地转告给他,只要你不想,这事没人能强迫得了你。”
凌然觉得眼眶酸软,看向秦诚月:“诚月……”
秦诚月过来呼噜两把他的脑袋:“别哭啊,等会还要上台的,我看你眼睛有点红,你哥刚才没对你做什么吧?”
凌然不想让他担心,只道:“没什么事,而且江总正好路过,帮了我。”
秦诚月刚才没看见江之屿身影,听了这话故作惊讶:“你说江总也来了?不对啊,我刚才明明在台下看见总部有个副总坐着呢,应该就是代表江氏来参加今天典礼的,再说了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江总亲自过来?”
凌然摸了摸自己眼角,说道:“可能,江总是还有别的事情呢。”
有没有别的事没人比秦诚月更清楚,给江之屿的消息就是他发的,一方面是为了将功赎罪,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凌然会出事。
秦诚月眼神狐疑,靠近过来看凌然眼睛,问道:“你说,江总不会是为了你吧?”
浓密长睫忽然掀开,凌然别开脸:“怎,怎么会呢。”
门外有人过来敲门,提醒两人马上就快到他们上场了,秦诚月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快速顺了顺演讲稿,两人从休息室出来,跟着几个学生干部到舞台侧面候场。
正在上面讲着的是上一届表演专业的学生,才刚刚毕业就已经因为出演了两部剧而爆火,他在讲话的时候下面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喝彩声,看起来在新生中人气极高。
他从台上下来后,下一个要上场的便是凌然。
这里不同于演播厅,可以当成是一场在万人面前亲身上演的现场直播。
偌大的舞台上金光熠熠,两侧是巨幕投影墙,大背景升降悬挂,三层看台层层上垒,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台上。
新生们的目光稚嫩,热切,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期待。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凌然怕得后背都在抖,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即使因为心脏超负荷运转而晕厥在台上,此刻他也必须硬着头皮站上去。
隆重的掌声欢迎后,凌然缓缓提步,迈上舞台。
两侧的巨幕上顿时投射出一张白皙柔嫩的脸颊,艳丽的眉眼因为端庄得体的微笑而显得漂亮惊人,是柔弱易折的模样,让人无端生出股想折取下来好生捧在自己掌心的贪欲。
被清晰屏幕无限放大的五官过分美丽融洽,多一分少一毫都不会造成这般惊艳效果。
纤瘦的身影站定,冲着台下微微绽开轻柔笑意。
“大家好,我是播音系2024届毕业生,凌然。”
方才因为大屏上乍然出现的脸蛋而陷入静谧的礼堂,瞬间轰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唏嘘,甚至比刚才下去的那位演员更甚。
凌然微微抬眼,扫视了一圈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强大的压迫感和窒息顿时海潮般袭来,他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剧烈,耳边听到的掌声仿佛来自于被隔绝的时空。
可他视线在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一道身影后,身子明显顿住了一瞬,被冻住的热血好像猝然间又开始在体内流动。
悍然冷冽的俊美脸庞在人群中异常显眼,那个被派来的副总不在,江之屿端坐在一众校领导中央,抬着眼,在专注看他。
沉缓的眸光跟其他人都不同,带着强大冷静的抚慰,鼓励,赞同。
在告诉他深呼吸,放轻松。
不要怕。
凌然悄悄吸气,像是被注入股力量。
轻缓的嗓音比在电视上听起来更加悦耳,吐字也更温润清晰,他笑着开始了演讲。
“新闻是时代的镜子,是社会的良心,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用文字、图片、视频的形式记录下历史滚动,社会跃迁,是属于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担当……”
演讲进行的异常顺利,凌然连半个磕巴都没打,展现出完美的专业素质。
演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凌然朝着台下礼貌鞠躬,在直起身子的时候,感受着来自万人直面的赞美和欣赏。这是来自陌生人的,他从未体会过的真实爱意,他有点隐忍不住,眼眶在隐隐发热。
从台上下来后,他脚步都是虚浮的,连秦诚月的演讲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秦诚月虽然也很紧张,但看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两人都结束了演讲,李老师早已经在后台等着他们。
仪式没进行完,后面还有几个学院的毕业生致辞,但全场最佳已经唯播音系莫属。
两人没再回台下坐着,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陪李老师坐着聊了会天。
“你们两个都进了江舟,也好,工作中也能有个照应,”李老师道,“江舟是个很好的平台,很有前景,前段时间出的舆论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秦诚月道:“放心吧老师,出事的是别的栏目,跟我们没关系,公司赏罚分明,我们组里都得了奖金呢。”
李老师欣慰道:“那就好,今天我看着你们公司的领导居然也来参加咱们典礼了,你们没去跟领导打个招呼?”
秦诚月看了凌然一眼:“当然打了,小然替我一起打了,对不对小然?”
凌然捏了捏他胳膊,示意他别胡乱说话:“是啊,那是我们集团总部的江总,我们平常交流也不多的。”
李老师道:“我知道,江之屿嘛,我之前见过他,就咱们系里那栋演播楼还是他捐赠的,当时系里资金不够,跟学校申请了很多次想建个专业楼都没批下来,后来江氏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来捐了栋楼,还把里面的设备仪器都给配齐了,咱们的播音楼恐怕比有些媒体的还要专业。”
秦诚月和凌然对视一眼,凌然眼睛微微瞪圆,讶异问道:“老师,您刚才说捐赠者是江之屿?不是江舟的负责人江盛译吗?”
李老师说道:“我没记错,实际进行捐赠的确实是江氏总部,因为这件事情是我亲自对接的,当时我还去过江氏大厦两次,见过那位江总,所以我不可能搞错。”
“可是,后来在学校讲话的也是江盛译,只不过当时是在我们系里的小礼堂,对外宣传也一直都说演播楼是江舟捐赠。”
凌然觉得胸口像被只手紧紧捏住,他有些焦躁不安,迫切想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李老师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仔细回想着:“好像是的,后来是又换了个人来讲话,应该是那位江总没空,另找了个人来代替吧,但那人我之前没见过,没什么印象了,况且要宣传是江舟捐赠也没什么问题,江舟和江氏不是一样的吗,反正都是姓江。”
凌然脑中轰得一声炸开,捏住心脏的那只手终于毫不留情下了死手。
血液在倒转流动,他的唇瓣在颤抖。
“不一样的,”他微微出神,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只是低声喃喃着,“不一样的……”
秦诚月知道他在纠结难过什么,又追问道:“老师,您要不再好好想想呢?您在总部见到的人,确定是外面坐着的那位江总?”
李老师觉得他俩古怪:“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了?”
秦诚月哀求道:“老师老师,您想想嘛。”
李老师肯定道:“你们大领导给人印象很深刻,对学院的意见一直很尊重,光是图纸当时就修修改改了很多版,而且给的预算也超出好几倍,老师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不可能记错人。”
秦诚月听了,转头看了眼凌然,见他脸色有点白,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关切问道:“小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凌然胸口闷得难受,即使深深吸气,也像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
他因为那场演讲对江盛译动心,可他竟然现在才被告知他的动心是错位的。
那些打动他的事,其实都是另一个人做的。
*
播音系的演讲结束后,江之屿就向校方致歉,起身离了场。
后续的流程冗杂无趣,他也没了再听下去的耐心。
几个校领导恭维着陪他来到走廊,江之屿还要等人,那几位领导又跟苍蝇似的围在身边不散,他提出后续会给学校再捐赠奖学金,并且金额令人咋舌。
校领导们脸都要笑烂,见江之屿拿起手机准备接听电话,便也不再打扰,纷纷回了礼堂。
电话接通,商烨在对面问:“到哪了?”
江之屿望着窗外如盖绿荫,微风缓缓吹进来,是属于校园独有的宁静安定。
他声音有些懒散:“电影学院。”
商烨:“?”
商烨:“怎么拐那去了,跟你不顺路吧。”
江之屿理所应当:“有点事。”
商烨问道:“又是那个Omega?”
江之屿嗯了声,商烨便没再细问,只是说道:“你不来,那今天的局要不先算了,严惜闻还叫了刘向恒和汤俊,汤俊前不久刚出院,秦家的应该也在,没什么意思。”
“你看着办。”
商烨听出他心情好像还可以,问道:“跑电影学院干什么去了?”
江之屿道:“参加新生典礼,来不来?”
商烨沉默了会:“我离那不远,正好有点事跟你商量,等会。”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商烨就赶到礼堂,而那两个Omega还没看见人影。
两人就站在礼堂外的走廊上谈论起上亿的项目。
有些话商烨是想当面确认江之屿的态度,就比如这次是不是真的要直接搞垮凌溯。
当初让严惜闻放出诱饵吊着凌溯上钩,商烨就察觉出来他是想对付凌氏。
但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小Omega?
商烨道:“督察那边我打了个招呼,供应商一时半会解不了封,凌溯要是凑不出赔偿款,你打算怎么办?”
走廊尽头通往礼堂后台,江之屿远远望了眼,随口回:“看着办。”
看着办,就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之屿原先没打算把事做绝,但是今天凌溯干的事彻底把他惹恼。
他很久没亲自动手处置人,凌溯要不是凌然亲哥,恐怕早被他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碍着凌然在中间,他手段已经柔缓了不少,只是稍微给凌溯点苦头吃,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两人又就新能源的案子谈了几句,期间严惜闻的电话一直在骚扰。
不敢给江之屿打,就按着商烨的电话霍霍。
商烨看他太过执着,总算接起来一个。
严惜闻在对面快要炸锅:“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怎么一个都不来?有事也不能两个人都有事吧?”
商烨道:“行了,地址发我。”
严惜闻连忙问:“你能来?那江总呢,我没敢给他打电话,他也跟你一起过来吗?”
商烨挑眉看向站在对面的人。
江之屿视线仿佛定住,眸色又黑又沉,眉宇压低,在望着走廊不远处,全身的注意力像是都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吸了过去。
商烨没见过他这种眼神,觉得好奇,也随着他的视线转头回望。
一旁的休息室有道门开着,门边不知何时站了道纤细身影。
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睛在朝这边望,没出声,却像是能诉说千言万语。
怎么说呢。
在撒娇。
江之屿开了口,对那身影道:“过来。”
商烨转了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边走边对电话内的人道:“不用管他,他忙得很。”
刚走到那扇休息室的门旁,里面却忽然又冲出来个人影,商烨拿着手机没来得及躲,被人一头扎进怀里。
秦诚月跑得快,没看见外面有人,这一下子跟撞在了堵肉墙上没什么区别,头晕眼花地抬起头来,眼神有点懵。
商烨伸手扶了他一把,询问:“还好吗?”
秦诚月没想到面前会是个高大英俊的alpha,眉心微微蹙起来,捂着额头道:“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商烨笑了笑:“抱歉。”
秦诚月没打算跟他纠缠,大度的摆摆手:“算了,不跟你计较,下次注意。”
说完便跟身后的凌然道:“小然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啊,你今天回家记得吃药,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随后捂着脑袋一溜烟跑没了影。
商烨望着那道背影,瞬间明白过来那是谁,便也提步离开了。
距离不过几步,凌然走得很慢很慢,站到江之屿面前,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礼堂内的典礼已经快要结束,江之屿道:“走吧。”
凌然没问去哪,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穿过长廊,来到校园内的林荫大道上。
这是他以前上课时候每天都会走过的路,可却是第一次跟在人影后面走。
阳光斜射,将面前的影子拉得很长,凌然亦步亦趋,不知道在跟随什么,还是在追逐什么。
好像有人已经帮他把看不清的前路淌平,他只需要在身后跟着就好。
走出校门,赵钦开着车在路边停着,看见两人出来后,连忙跑过来打开后座的门。
江之屿却绕到了驾驶座,对赵钦道:“你先回去。”
赵钦了然,把后座的门关上,又贴心为凌然打开副驾驶的门,随后才离开。
校门内已经开始有人在陆陆续续出来,人群渐渐在门口聚集。
江之屿上了车,对还傻站在门边的Omega低声:“上来。”
凌然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点点头,顺从地坐了进去。
这不是凌然第一次坐在江之屿身侧的副驾,但是上次他意识不怎么清明,不像现在似的,大脑飞速运转,简直快要超出他能承载的负荷。
对于那件阴差阳错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问问江先生当时为什么要给系里捐赠播音楼,也想问他后来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没来演讲。
可千柔百转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被一一吞咽了回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能除了他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连李老师都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现在就算是问出来了结果,又能有什么改变。
这只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心思而已,除了讲给秦诚月听过,再也没有人知道。
车子在路上疾驰,始终没人开口,连空气有些静谧凝滞。
绕过一段路口,凌然认出来这并不是回他住处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
前方恰好是红灯,车子停下,江之屿总算侧眸看了他一眼。
“原来还会说话。”
凌然:“:<” 他又没有忽然变成哑巴。 他能隐隐感觉出来,江之屿心情好像变糟了一点,但是他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江先生……”凌然很小声的开口,“要是,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把我在前面的路口放下来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江之屿曲起一只手臂搭在车窗边,衬衫袖口被挽上去一小段,手臂上肌肉结实,淡淡透出来的青筋蕴藏着雄性强悍的力量。 凌然见识过在餐厅他是怎么把凌溯的手臂扭折的,在心里暗暗想他一定不能惹江先生生气,会很可怕。 然而绿灯亮起,车子几乎是瞬间疾驰出去,凌然被惯性甩得身子靠后。 江之屿目视前方,侧脸冷峻,没有答话。 凌然心道,该怎么办,他说完之后好像江先生更生气了…… 他决定闭嘴不言,总归不会被卖掉。 直到车子驶上滨海大道,凌然转头,看向窗外仿佛在随着车身缓缓移动的海岸线,还有不远处正在缓缓沉下去的一轮火红落日。 海面像着了火,凌然眼神惊艳,趴在车窗边向外看。 他以前都不知道,难道海市每天都有这样美的火烧云吗。 江之屿把车速降慢了些,落下副驾的车窗,带着温润湿气的海风瞬间灌透了整个车厢。 眼前没有了任何阻隔,凌然两手搭在车窗上,下巴放上去,安静欣赏。 风缠绕着柔软发丝缓缓吹起,江之屿能从后视镜看见他的表情。 看他眉眼舒展,唇边带着浅淡笑意。 看他半张着嘴巴,唇色红红的,像在把风吃进肚子里。 看他额前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精致漂亮的眉眼完全露出来,让人移不开眼。 直到前方不远处缓缓出现一座横跨海面的跨海大桥,凌然才恍然间回忆起来,他好像来过这里。 西港湾不久之后将会被开发,到时候公示会一并对外界放出,在那之,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能在岛上看落日的机会。 车子驶上跨海大桥,朝着西港岛开去。 莱斯莱斯不比布加迪速度快,所以落日像是也走得慢了些,在耐心等待。 车子最后开上一处近海平台,缓缓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宽阔海面,被绵延千里的红云映亮。 先前没能看的清楚,这次凌然瞪圆了眼睛,脑袋都快要从车窗边探出去,像是想要将面前美景仔仔细细印进脑海中。 他的紧张,慌乱,不安,伤心,失落……种种痛苦情绪,都在随着吹拂的海风,和无与伦比的落日,渐渐消散,被无尽的深海吸收。 最后一点光晕也被海平面扯着沉下去,天边光线还是亮的,红得蓝得黑得映成一片,像是盛放在边际的一场灿烂烟火。 欣赏完落日,凌然转过头,正好撞进双漆黑眼眸中。 他有点愣住,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跳声又在阵阵擂鼓,扑腾着想要从他胸口处挣脱出来。 刚才他在看落日的时候,身侧人好像一直在看他。 凌然捉摸不透他眼底的情绪,别开视线,耳根在慢慢发着热,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之屿撑住车窗,眼神仍在看他。 “谢什么?” “谢谢,带我看日落,”凌然道,“我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话不是在说谎。 江之屿这才问道:“今天的事想说说么。” 凌然有点难以启齿,今天在餐厅被看到了不堪的一面,他不确定江先生有没有听见凌溯说的话,又听见了多少。 江先生会不会相信了,也觉得自己是在玩弄他和江盛译? 凌然开口解释:“我之前已经跟家里说明白了,但是他们还是想让我回去结婚,这次,这次是跟秦家商定的……” “你的想法是什么,”江之屿没什么惊讶神色,“想回去结婚么?” 凌然立即摇头:“不想,我不想做只能依附于他人的物件。” 江之屿肯定他:“说得很好。” 凌然看了他一眼,像是受到了些鼓励,又继续道:“其实今天在台上的时候我很紧张,但是您之前告诉过我,紧张的时候可以深呼吸,让自己慢慢放轻松,然后我就觉得好一些了。” “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凌然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很有用的,我第一次录制的时候也很紧张,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就能控制住了。” 江之屿视线从他眼睛上缓缓下滑,在无声的一寸寸贪噬。 “我还说过,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江之屿道,“家里那边要是你以后不想见,都可以不再见。” 不算什么麻烦事。 凌然像是有点不太相信:“真的可以不见吗?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我这样,会不会真的很自私呢……” 江之屿见他视线又低垂下去,便对他道:“人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动物,如果没有人爱你,那你要先学会爱自己。” 凌然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江之屿唤了声:“凌然。” 垂着的小脑袋动了下,他又道:“看我。” 凌然不想抬头,他眼眶酸涩难忍,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有点模糊。 在江先生面前他好像总是会变得很爱哭,眼泪湿哒哒的样子很丑,不想让他看见。 可是有只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望进一双深邃眸中。 江之屿看见他湿红的眼尾,声音沉缓下来:“想哭的话可以哭。” Omega隐忍的眼泪仿佛瞬间便决了堤,成串地从眼眶中冒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几颗砸在掌心里。 两人之间隔着中控台,这样的姿势有些不便。 伤心哭泣的Omega需要得到抚慰,江之屿忽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凌然正哭得脑袋懵懵,见他从前面绕到了副驾驶来,开了身旁的车门。 没等凌然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抄起腿弯从位置上抱了出来。 江之屿单手打开后座车门,又抱着他坐进去。 车后座还要宽敞许多,Omega身量小,被抱着缩在enigma怀里快要变成小小的一团。 凌然跨坐在江之屿腿上,两手自然扶住他肩膀,一双眼睛撑得圆圆的,虽然很是震惊,还没耽误继续掉眼泪。 这种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像是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了似的,就连他的身体都能跟enigma完美契合。 可他现在没发情,也没喝醉。 只是红着眼睛在哭,就被抱进了怀里哄。 白天被眼泪沾湿的领带还落在脚边,江之屿用手给他擦泪。 “眼睛是水龙头做得么,”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这么能流水。” 凌然抿了抿唇,泪眼朦胧地看他,明明是他说了可以哭,自己才忍不住哭的,现在怎么又嫌弃自己眼泪多…… 江之屿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失笑道:“嗯,我让的,哭吧。” 擦眼泪的速度赶不上他掉泪的速度,江之屿干脆把搭在后座的西装外套盖在腿上,这样一来眼泪都被外套吸走,不会弄湿两人的衣服。 凌然一边伤心的哭,一边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不想回家,不想和别人结婚的话,江之屿听着,时不时应声,一只手在他背后上下安抚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凌然感觉都车厢内好像在慢慢弥漫开一股龙舌兰信息素的味道,越靠近enigma胸前,那股味道就越明显。 此刻的enigma信息素极尽抚慰,他忍不住用力汲取一些,心中的难过好像就能被抚平一些。 等到他终于哭痛快了,车窗外都已经被淡淡的夜色笼罩。 江之屿把被泪水打湿的外套拿走,摸了摸他湿透的脸:“哭够了?” 凌然嗓音都有点沙哑,拖长了些音调,闷闷“嗯”了声。 实在像撒娇。 就算撒娇也是被纵容的。 江之屿收回了在Omega后背上的手,向后,靠在了身后座椅上,隔开了些距离。 既然Omega的情绪被安抚好了,那有些事情也该说明白。 “什么时候去医院做的检查?” 凌然抽噎了两下,说道:“前,前几天……” 江之屿语气平静,问:“吃药是怎么回事?” 凌然身子明显顿了下,被身前人立刻捕捉到。 江之屿在他额前的细发上拢了把,看着他的眼睛:“你让徐观意开了药?” 听秦诚月提起来,他才知道凌然这段时间居然在吃药。 来的路上他问了徐观意,徐观意忍不住便说了实情,并劝告他下次不管再忙,也还是要抽时间陪Omega来医院检查的,并且最好不要让Omega老是吃药,对身体不好。 凌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败露,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便缓缓点头:“开了一些。” 江之屿问:“药物治疗会有副作用,徐观意跟你说过么?” 凌然道:“我知道的。” 江之屿轻笑了声,喜怒难辨:“我看你不知道。” 凌然反应再迟钝,也像是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一路上江之屿那么冷淡,也不跟他说话。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瞒着他在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