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视线皆被遮盖, 面对出现眼前的庞大巨兽，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言语。
他们到这里来, 是为寻找以诸位长老为首的妖族, 如今祭坛一览无余，除去发光的大白团子，当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或者, 可以尝试跟眼前这白团子沟通沟通？
可见鬼的, 他们只看到圆滚滚一团，哪里是头哪里又是尾都辨认不清, 上哪儿交流去？
场面一阵静默，只留下灵户族呼吸起伏得匀称，如同微风吹过石缝发出的抽气声, 其表层绒毛般的光体纤维来回晃动, 乍一看形同刚出生的鸡仔。
额，就是这鸡仔体型大了些。
“呀？”没想到最先动手的是阿修罗，窝在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梦影毒蜇怀里, 嘟着小嘴朝灵户族吹出口气。
微小的红色艳芒从口中吐出，呈不规则流体状，颤颤巍巍得缓缓飘向百米外光层。
景琛阻拦不及，也不敢有大动作, 只得同其他人一起屏住呼吸, 注意后续发展。
阿修罗的火焰本是界火，外表不显, 实则温度极高，近乎可以烧熔万物, 这让景琛心里有了点底。
如果这巨兽真如风祭所说来自星界，那么应当不惧此火。
火焰晃动，与光层相触后没有做片刻停留，竟就直直融了进去。
景琛眼睛微微睁大，眼看着火焰进入荧光层，视线遭到阻隔，仅留下一个模糊且扭曲的投影，除此外再无变化。
“呀？”阿修罗大概没想到，自己亲口吐出的火焰也有不起作用的时候，歪着头将下巴抵在梦引毒蜇肩头蹭了蹭，小脸分外疑惑。
“这究竟是物，还是生灵？”药鬼沉吟半晌开口。
他望向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众尊者灵体，发现他们皆是一脸陶醉，沉浸于被这大白团子净化后的灵气里，半点派不上用场，“……”
朱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大半身子躲到药鬼身后，难得用一种敬畏且困惑的语气道，“应当是生灵吧，若是死物，观气术不会探查到这样的气感。”
“何种气感？”
“与我们在墓地那方神山里看到的气有些相像……我去！”朱雀身子一震，“我们确实是回来了吧？该不会还在那座深山里？”
这个问题细思极恐。
“你的意思是，眼前之物，就是深山里被神官们称为那位大人的东西？”药鬼眼睛微眯，低头看向几乎整个身子都躲到自己身后的朱雀，“……”你敢不敢藏得再严实一点？
“恐怕不是。”充当背景布的梦引毒蛰开口道。就见他手抚在阿修罗背后，头微侧，一脸深沉，似乎在细细探查周围的灵气走向，片刻后方道，“气息并不相同。”
说罢，他语气笃定，“况且，我们确实已出了墓地。”
虽说梦引毒蛰如今受制于驭兽环，但自身实力和身为妖兽的敏锐感应力却是实打实的，话音一落，众人思考的问题又回到原点。
此物究竟是何物，以及本该出现在祭坛的妖族一行，此时又在何处？
还有，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这里，即便现在有白圆团子在，可以将灵气净化，让他们免于怨气困扰，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被怨气笼罩的陨皇山脉，并将消息传递出去，提醒万妖域周围的种族稍作警惕，待怨气逐步扩散后，场面只怕会越发不可控制。
“前辈，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最终药鬼将目光定在金阳赤睛熊上。
在场的所有人和灵体里，如果非要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给他答案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位了。
众人视线随着药鬼的话看过来，才发现金阳赤睛熊整只熊绷得很紧，掏蜜糖的动作更快了，一双熊目一动不动紧盯着不远处的白团子，全身气息内敛无比，已然进入备战状态。
这一动作看得其他人更加紧张。
莫非面前出现之物，是敌非友？
“唔，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息啊。”一道低沉声音忽在所有人心底响起。
景琛一行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些微有点好奇——风祭他们也时常会蹦出句话来，传个音什么的。
要换作更早之前，剑老还在的时候，他们兴致高了，开个茶会也不无可能，这种乍一出现的声响，可以说他们很习惯了。
药鬼几人却是齐齐一惊，包括几位原本已经沉浸在纯净灵气里的灵体同样一个激灵，就他们目前的修为境界，整个地府界，包括天元城里的老者们，也绝无可能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传音进来。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传音者修为远在他们之上，甚至要悄无声息的对他们出手也轻而易举。
这是哪里传出的声音？药鬼惊疑不定，没有出言，用眼神看向朱雀，两人在无言中交流。
朱雀转过头去，观气术发挥到极致，就见白团子体表散发着淡色青光的气呈烟雾中向外扩散，不断散发到空中，气量浩如烟海，其中有大半部分向上升腾，抵御住下沉的怨气。
而自那道低沉声音出现后，观气术眼中的气息便有了变化，绵延缠绕的青光变得锐利，似巨大的白色刺球。
朱雀同样没有说话，对着灵户一族抬了抬下颚，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站立的队形霎时有了变化，向金阳赤睛熊靠近，将景琛、凌奕、客疏这年轻一辈的三人护在中央。
“人族？”低沉声音再次发话，由于语气太过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巨大祭坛中，作为乘坐飞行器进来的闯入者一方，药鬼一行所在角落，将姿态放得很低。
“前辈，我们无意打扰。”药鬼说完，就觉得面前刮起了一阵风。
大白团子自带荧光效果，似乎在挪动，跟他们离得更近了。
“吾知晓。”低沉声音顿了顿，“吾沉睡了多久，如今是星历几年？”
发光体又在往前挪移，且体表颜色逐步加深，这下不用观气术，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他动作了。
“啊，吾忆起来了，那场大战……”声音变得悠远，“这里已不是……”
声音越来越低，即便努力去辨认，后面的话依旧听不真切。
不是什么……倒是继续说啊！朱雀急得跺了跺脚，这大白团子的言语里，分明是对界外通道关闭知道些什么。
但他也就只能跺跺脚罢了。
面对这样一尊大神，所有人都是小心端着的，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一行人仿佛是对方一口气就可以吹走的尘埃，太过微不足道。
连药鬼最开始的话都是硬着头皮讲的，要想向对方追问什么，显然不现实。
“嘎嘣，嘎嘣。”蜜糖掏进嘴里，被金阳赤睛熊吃出了咀嚼的声响，整个祭坛里，现在除了灵户一族的说话声，就属他声音最大了。
对于这一点，瞅瞅眼下还能淡定吃蜜糖的熊前辈，景琛是佩服的。
“前辈，我们受邀来参加妖族婚礼，不料出了些变故，造成今日局面。”药鬼抬头，在大白团子上寻找头部位置，谨慎道，“我等正打算离开，只是苦于找不到妖族主事之人，若前辈知晓，还请告知。”
在无法明确大白团子是否为妖族一员时，也只有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最稳妥了。
“妖族？”灵户族轻呵一声，“如果你们指的是从那里出去的小鸡仔。”光团上生出一支，变作鞭子形状指向祭坛主席台位置的下方，“有个相当简陋的传送阵呢。”
按照光鞭指向看，其实只能瞧见被光团堵住后，透过光层祭坛显露出的模糊一角，至于传送阵什么的，连个影都没瞧见。
药鬼，“……”作为一只大鸡仔，是什么给了您勇气去嘲讽别人为小鸡仔？
好吧，这不是重点。
药鬼嘴角一抽，作为一行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其他人压根指望不上，他咬着牙问道，“那个简陋的传送阵，您能告知一下地点吗？”啊，如果能将您庞大的身躯挪一挪，自然再好不过。
“被他们毁了哦～”灵户族声音上扬，让人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众人却是心情猛地一沉。
早该想到的，妖族都打破桎梏怨气的立柱，大家鱼死网破了，哪里会这么好心给他们留后路。
众人相视一眼。
药鬼沉声道，“那就不打扰前辈了。”
此路不通，看来就只能趁外面怨气凶灵还没进化到更厉害程度，强行突破，离开陨皇山脉了。
那样，势必是场硬仗了。
仍然是在祭坛上，众人一点点后退，逐步远离灵户族躯体所在。
众灵体虽不舍此处净化后的灵气，却也知道轻重。
更何况，他们尚不知白团子究竟是敌是友，即便到目前为止，对方表现出来的都比较无害，且能净化怨气，比熊前辈只能暂时隔离的结界好多了。
可是，对方倘若翻脸不认人，要他们全军覆没，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别看现在是将场面稳住了，实则皆是如履薄冰，与死神共舞。
“多么年轻的神主啊。”光幕华绕的大白团子里，半身虚化的少年悠悠睁开眼。
他的睫毛与瞳孔皆透着晶莹的白，一点碎星印在眼睛深处，里面流淌着望不到尽头的暗无，“星主的选择，果然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