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吃完晚饭的米那米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院长办公室处理工作而是直接跑去功能大厅找每晚给大家放电影的哥哥。
“哎哟,真稀奇,我们副院长今晚也想看电影?”
“是的。”米那米抬起爪子。
小狗们会经常跑来翻箱倒柜,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放电影的哥哥习以为常地拿起几张宣传画。
“那副院长要不要选一部自己想看的?”
“昨晚刚放完二火撕碎的《南极巨冒险》,今天他又跑来把那张《寄生虫》撕碎了,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插个队。”
米那米从摆在地面上的宣传画中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一道孤独的狮影上。
传奇狮王索拉…
或许他能改变德老大的想法。
“我要看这部。”米那米将爪子摁在宣传画上。
此时,他一脸震惊看着画面上的索拉。
纪录片是自己亲爪选的,只不过之前只顾着看索拉逐鹿无际的非洲大草原,虽然有印象他和小淘气之间有蹭头舔身的亲昵之举,但不记得有过这种……
限制画面来得太突然,踉跄站起身的米那米直愣愣盯着幕布。
顾不得把索拉和小淘气的行为再往兄弟情上靠,德老大一口咬住看呆了的边牧,将他的头扳向自己这边。
“看什么看。”
“哎哟。”
德牧的袭击虽然不狠但重,双耳缩起,米那米被咬得眼睛一下子紧闭起来。
挡住米那米的视线,德老大余光偷偷瞥向幕布。
然而刚才还叠在一起的索拉和小淘气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正在悠哉悠哉喝水的斑马。
德老大:“……”
这段雄狮之间不太和谐的小插曲也就给了十几秒镜头,很多小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会儿事就被藏在水里等待偷袭斑马群的鳄鱼吸引。
连着舌头一起被咬住的米那米实在忍不住,往后挣脱。
“疼……”
德老大回过神赶忙松开他的嘴筒子。
米那米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你咬我干什么。”
下嘴重了些,边牧吻部上还有牙齿印。自知理亏,德老大先发制狗:“你们怎么能看这种电影。”
米那米也没想到索拉会被拍到干这种事儿,但还是气定神闲。
“繁衍是动物的天性和本能。”
德老大气急:“拿什么繁衍,他们两个都是雄…….”
耳朵警觉地提醒,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功能大厅里所有狗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和米那米身上。
不光狗,就连刚睡醒的小猫们也从梨花肚子底下探头看过来。
“…….”
怕被听到谈话的内容,德老大冲米那米示意:“走,出去说。”
屏幕中,镜头又切换回来。
疲惫了一天的索拉和小淘气依偎在树下睡着了。
德老大和米那米从幕布前走过,影子同时停在雄狮们的脸上。
索拉抬起头,对着斑驳的树影打了个哈欠。
安抚犬中心远离市区,雪停了之后的夜空像是被洗过一样。
德老大和米那米面对面站在二楼走廊的窗户边。
短短几步路,德老大已经反应过来。
“索拉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只有雄性伴侣的狮子。”
米那米:“是的。”
德老大哼了一声:“怎么这么巧,今晚正好放这个电影。”
米那米:“……”
如果对方的敏锐能用在其他地方上就好了,他移开视线。
“这个电影很受大家喜欢。”
边牧心虚的眼神不言而喻,德老大气得犬齿发痒。
“你挖坑让我跳。”
米那米:“所以你也看出来他们很恩爱对吗。”
德老大没说话。
电影中,索拉和小淘气之间的感情确实不只是兄弟情,起码自己绝对不会给AK他们那样舔毛。
更别说那啥…
德老大:“他们…真的是伴侣?”
米那米:“嗯,终身唯一。”
“哪怕索拉最后成为狮王,拥有了他的狮群,在小淘气死后,他也没和其他雌性狮子在一起,更没有繁衍后代。”
这句话让德老大震惊地张大嘴。
“小淘气…死了?”
米那米转头望向黑暗的星空。
“小淘气为了掩护索拉被盗猎者杀害了。”
德老大连忙问:“那索拉呢?”
米那米:“狮群新的雄狮成年,索拉独自离开,镜头捕捉到他去了埋葬小淘气腿骨的地方,之后再也没有人拍到过他。”
“记录索拉传奇一生的人类说,他和小淘气之间的感情是一件很神奇但也不稀奇的事。”
弱肉强食,野外生存有多残酷艰辛德老大知道,但听到小淘气是死于盗猎者的捕杀,他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啸。
自己这个看客都会为小淘气的死难过,有一瞬间德老大不敢想象那个和小淘气依偎在树下,晃动尾巴替他赶走蝇虫的索拉是如何度过之后的孤独岁月。
德老大望向星空。
“米那米。”
米那米:“我在呢。”
德老大:”我相信雄性和雄性之间也会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了。”
“索拉和小淘气他们是一对令狗羡慕的伴侣。”
米那米侧过头,德牧终于接受了。
可想起索拉叼着小淘气腿骨离开时的背影,喜悦中带着无尽伤感。
他歪着脑袋靠在德老大颈边。
“分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德龙,我们永远都别分开好不好。”
扫在残肢的尾巴又轻又柔,就像窗外重新飘起的雪花落到了心头。
德老大说不出心里涌出的酸胀感是什么。
自从王宏明离开,他就一直害怕分离。
轻轻咬了咬米那米蹭过来的耳尖,德老大:“嗯,我们永远不分开。”
承诺加上咬耳带来的悸动让米那米兴奋不已,保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他先是低头再抬眸看过去。
范东说过,这是‘真让人受不了的小眼神’。
德老大也在看米那米,边牧的眼睛很漂亮,跟星星一样。
心中的酸胀变得麻酥酥,嘴唇子抽搐抖动几下,他下意识地挺起胸膛。
神情如入伍那天认真坚定。
“米那米,我会永远留在中心,和你一起帮助许多许多人。”
说不分开,可睡觉时俩狗还是各回各自房间,米那米一步三回头,直到德老大进了屋,他才走上楼梯。
范东的下班时间根据每天工作量弹性变动。
米那米进屋时,他还在埋头做病案总结。
等米那米喝完水围着房间转完一圈躺回床上时,他已经走进卧室准备玩游戏了。
沉迷网络游戏前,范东蹲到米那米身边想和隔离一个多星期的儿子先来一场亲密互动。
“一出院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专注想事情的米那米懒洋洋抬起下巴任由范东抓挠。
“没到处乱跑,我在陪德龙。”
对方不光是自己喜欢的狗也是自己的病患。
范东:“今天让我抓到你跑去德龙房间睡觉,你不是最认床的吗。”
米那米翻了个身。
“什么时候认床了,我连野外都睡过。”
躺在德老大身边时,盖在身上的蒲苇比羊羔绒的毯子还舒服。
范东倒是丝毫没怀疑米那米的职业操守。
“我发现你最近和德龙总粘在一起,他的心理问题是不是挺严重。”
米那米:“平日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晚上总做噩梦。”
范东:“等给他安排几个工作分散分散注意力,在这之前你多陪陪他。”
父子俩的沟通不太合拍,围绕对象却都是德老大。
米那米:“我也想多陪陪他。”
德老大虽然已经接受了雄性之间也会有爱情,但不代表他目前就能跟雄性产生爱情。
怕逼迫太紧容易惊扰羊群,牧羊犬在牧羊时,会左右来回奔跑慢慢收拢包围圈。
从走廊分开,米那米就在想下一步该找什么借口。
他的视线落在邦尼身上。
德老大床下的迷彩兔和那一抹蓝色影子闪入脑海。收回耷拉的舌头,米那米猛地站起身。
看他突然咬住邦尼兔,范东也来了兴趣。
“米那米是想拔河还是想‘拯救’邦尼,爸爸今晚不玩游戏了,好好陪大儿子玩一会。”
米那米:“我出去办点事,你自己玩吧。”
扔下伸着手一脸期待的范东,他兴奋地叼着兔子跑出房间。
还没给邦尼介绍新朋友呢。
员工宿舍里,站在床上的德老大已经躺下、起来、躺下、起来,反反复复转了四五圈。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嘴快婉拒了要跟来给自己治疗的米那米,此刻独自待在房间里才发现早已习惯了他的安抚陪伴。
闭上眼,德老大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快点入睡。
脑海里却依旧不受控制地闪过传奇狮王索拉的一生。
想他被撵出狮群时,小淘气的不离不弃。
想他捕猎时,小淘气的默契配合。
也想到树下,他们鬓边厮磨….
德老大又站起身走到墙边喝了几口水。
索拉失去了他的挚爱,那他会不会也产生过自绝的念头呢。
幸运的自己有米那米的安抚治疗,索拉呢….
米那米跑下楼梯时,正好碰到往楼上走的德老大。
俩狗全都一愣。
米那米:“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德老大:“在想你…在想怎么把你送到非洲大草原。”
米那米:“???”
德老大反问:“你怎么出来了。”
米那米:“邦尼说它想认识一下新朋友。”
德老大这才注意到他嘴上叼着的兔子。
和立着耳朵的王小兔不同,邦尼的双耳下垂。
之前是自己婉拒边牧,德老大正愁没借口:“那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睡。”
米那米:“还是你去我那里吧。”
即使是有隔断,二楼平层也算是集体宿舍。
哪怕两只狗贴贴讲话也会被听到、闻到,他们在走廊站这么一会儿,已经引起其他狗的注意。
德老大想了想:“那你等我一下。”
转身回到房间,他快速从床下找出藏起来的王小兔,叼着它跑回走廊。
直到他们拐上三楼,门缝里才探出羊咩咩的半个狗头。
已经看不到米那米和德老大的身影,可他知道刚才他俩就站在那里说悄悄话。
出诊的任务院长交给了粘豆包,下午羊咩咩郁闷地在房间里睡着了,都没来得及去看电影。
睡醒之后听回来的狗说不爱凑热闹的米那米不光去了多功能大厅还跟德老大卿卿我我。
此时,又撞见米那米邀请德老大去他的房间,羊咩咩难过地耷拉着尾巴。
除了自己,米那米从没邀请过别狗同睡,想要做出一番成绩重新获得米那米刮眼睛看一看的心情更强烈了。
然而之前已经把偷偷藏起来的零食都贡献给粘豆包,她依旧不肯把出诊的任务让给自己。
羊咩咩只能憋着耳朵在心里默默背诵《安抚犬守则》。
或许把安抚犬守则四条全都背出来了,米那米也会对自己刮眼睛看一看。
“《安抚犬守则第三条》不能与患者产生……”
羊咩咩的舌头收了回去。
他想到用什么办法说服粘豆包了。
德老大并不知道他和米那米的小八卦让中心里好几只狗狗都没睡好觉。
“你睡在院长办公室?”
之前就闻出米那米的房间不在员工宿舍,德老大抬头嗅了嗅。
“这是间套房,外屋是办公室,里面是卧室。”米那米边说边引着德老大往卧室走。
米那米的房间更‘人性化’,到处都是范院长的气味。
德老大一眼就看到放在大床边的羊羔绒毯子。
“呦,我们敬业的副院长回来啦。”
玩到一半突然扔下自己叼着兔子跑走,米那米回来时带着同样叼着兔子的德牧。
一看就是听懂了自己之前那句“好好陪陪德龙”,范东非常欣慰。
“嗯,你玩你的吧。”米那米一点点将自己的羊羔绒毯子拖拽到远离范东的墙边。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范东并没多想,见两只小狗趴到角落玩起兔子,他也专心玩起游戏。
米那米舔了舔迷彩兔的鼻子。
“它叫王小兔?”
德老大:“对。”
米那米:“他长得跟你很像。”
特别是耳朵。
德老大也在啃邦尼。
“邦尼和你不像,它的耳朵像康康。”
米那米抬起头:“你见过康康?”
德老大将在医护室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米那米:“康康也是后到中心的。”
德老大:“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也被主人抛弃了?”
米那米:“不,他是王兽医领养的实验犬。”
德老大:“什么是实验犬?”
悲伤的故事一次不能提那么多,米那米:“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德老大:“嗯。”
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身边是自己最喜欢的狗,米那米全身放松仰躺着侧头问德老大。
“康康像邦尼,那我像什么?”
德老大丝毫没有犹豫:“你像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