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毒
刚到鱼灯街, 虽是曙色方现,但菜市早已热闹了起来。
菜农挑担来得都早,那正在往外摆的青菜上还沾了露珠, 水灵灵的, 如翠玉一般。
猪肉摊子、鹿肉摊子也都已经开了起来, 有店面的屠夫立起幌子, 魁岸的身子立在肉案后就是个招牌。
还有那专做杀鸡杀鸭的巷子最里,拔光毛的鸡都已经摆了一排了。
他们租房的位置在最南边, 摆摊要从鱼灯街尾走到头。
街尾脏污些,卖的是活禽之类,再有那杀鸡的行当。越往外, 就是卖肉的、买菜的, 然后再是卖吃食的。
眼见着还有十来步到地方,却见自个儿那摊位面前堆满了人。
豆苗纳闷道:“哥, 咱摊位被占了?”
“不会,咱交了银子的。”叶以舒在人群中看到了些熟客, 还有昨儿个来买串的小书生。他道:“今日看来是能早些收摊。”
话音刚落,就有老客见到三人推着小食摊过来,当即高声道:“叶老板, 给我来一碗鸡汤饭,加两份青菜!”
叶以舒失笑。
“那还请让让, 让我把这摊子放下。”
客人从放摊车的地儿散去, 如群蜂一样成团地又簇拥回来。
叶以舒没敢耽搁,他将东西都摆出来,宋枕锦跟豆苗帮着摆桌凳。
不消片刻,头一个喊了的客人挤在前面,掏出早早准备好的银子往豆苗手里一塞, 道:“我先坐着去了。”
说罢从侧边过去,顺手拿了个小碗在摊车边缘的大盆里夹了些腌菜走。
那姿态,俨然是不只第一次来吃了。
豆苗照旧收钱,叶以舒盛饭舀汤。再边上,宋枕锦接了烫菜的活儿,帮着叶以舒分担一点儿。
今日客人来得早且多,后面的桌子几下就坐满了。
有些客人脑子转得快,捧着碗去隔壁人家的桌子上坐下后又去买了人家的吃食凑着吃。
没多久,叶以舒这一排几个摊位后全是客人。
有那还不知道的,一看这阵仗疑惑道:“这边换摊主了,生意怎么更好了?”
便有旁边沾了光的卖煎饼的摊主笑得合不拢嘴道:“哪里换,都是来吃隔壁叶老板家的鸡汤饭。”
“鸡汤饭?那有什么好吃的?”
“嘿!好不好吃,你尝尝不就是了。”
这几家在早市头头上的铺子,租金本来就不便宜,能长久做下去自个儿也是有两把刷子。
老摊主也是个嘴馋的,自己做的吃食好,自然也吃得出哪些好不好吃。
不说那些客人,就是他们这条街上的摊主,谁能忍住那味道。十个有九个里都去尝过,别说,人家生意能这么好是有底气。
那鸡汤的滋味儿就跟自己在家中炖出来的不一样。
鸡汤饭快,客人吃完一波立马又补上一波。桶里的汤消耗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快见底儿了。
叶以舒提前招呼道:“最多还能做五碗,后面的客人就别等了。”
前头的汉子是一伙儿做工的,美滋滋地端着自己的走了,走前不忘刮干净盆里剩下那点儿腌菜。
他们离开后,叶以舒目光一落,看着那才比摊车高一个脑袋的小书生。
小书生道:“叶老板,还有吗?”
豆苗好奇地盯着这个小孩。
昨晚他也去买过小串儿,豆苗有印象。他仰头回看他哥,叶以舒道:“没了。”
小书生小脸绷紧,肉眼可见地发蔫。
豆苗就觉得他可怜,他问:“你一个人来的?”
小书生点点头。
桶里真没了,连底儿都给前一位客人掏空了。
在前几天或许卖完了米饭还能剩下点鸡汤,但昨晚宣传了一下,几日卖得一点渣渣都不剩。
其余客人都走了,小书生还不舍地立在摊位前。
他想开口让叶老板帮他留一些,但却不好意思。
豆苗道:“明日你还来吗?你来的话我们给你留一份儿?”
小书生眼睛一亮,立即道:“来!”
说完发现自己太过急切,有些羞赧地蹭蹭脸,冲着豆苗拱手道:“谢谢。”
豆苗见过这样的礼,依葫芦画瓢拱手回他:“不、不谢。”
叶以舒看着两小孩。
那小书生小小穿着一袭白袍,上绣隐隐泛着流光的云纹。一身干净整洁,连皱褶都少见。
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像个小仙桃。行为规矩,举止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孩。
再看他家豆苗,青色棉衣,皮肤粗糙,面上两团冻红。干干瘦瘦的,真跟名字一个样。
叶以舒看着小书生离开,目光随着豆苗而动。
见小孩抱着钱袋子坐到摊车后面来,贼兮兮的像藏东西的小松鼠似的。叶以舒哼笑一声。
宋枕锦洗好碗回来,用帕子细致地擦着泛红的手。他走到叶以舒身侧,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豆苗身上。
“想什么?”
叶以舒侧头,瞥见宋枕锦手指,红得跟挨了打似的。他看不下去,上手抓住捂着,道:“想要不要送豆苗去上学。”
宋枕锦长睫轻扇,握着的帕子松了力道,轻飘飘地盖在手心。
叶以舒就从帕子底下托住宋枕锦的手,捏了捏,冰凉。
“让你不要洗,回去烧了热水又不是洗不了。”
宋枕锦看着手上白帕,看不清帕子底下哥儿是怎么抓着他手的,但他能感受到连带手背被紧紧捏住的温热感。
哥儿手心微硬,摩擦着手刺刺的,是茧子。
宋枕锦目中涟漪泛起,柔声笑道:“正好没事,现在洗完回去也能多些时间歇一歇。”
“是该回去歇一歇,你中午还得看诊。”
叶以舒说完,手一松,吩咐豆苗收拾桌子。
宋枕锦手背温热撤开,心里也跟着一空。他目光下意识追寻哥儿的手,看着看着,失了神。
客人吃完,收拾桌子也不费工夫。
叶以舒这边都叫人走了,却见宋枕锦还没动。他道:“回家了,困了回去睡。”
宋枕锦回神,看着哥儿琉璃般的眼睛,轻应了一声。
到城隍街后,叶以舒将推车推进屋里。
先烧了一锅热水出来,抓着宋枕锦跟豆苗让两人泡泡手。等两人擦干,就赶人进屋睡觉。
宋枕锦不动,道:“我帮你收拾完了再去。”
叶以舒道:“没多少,我自己一会儿就弄好了。”
宋枕锦抿唇,等哥儿开始收拾那摊车时,他也跟上去帮忙。
叶以舒见他这样,没好气地笑了笑。
行吧,倔驴!
他加快速度,将用过的那些铁锅大勺全洗干净了,又把炉子里的炉灰倒了。摊车再好好擦一擦,这便收拾得差不多了。
弄完后,叶以舒将厨房门关上。
回头见宋枕锦还站在门口,等他一样。他笑着走过去,抓住宋枕锦的手腕就往前拉。
“早上起来那么早,叫你睡你不睡,小心等会儿看诊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宋枕锦目光轻柔,跟上哥儿的步子。
推开门进了屋,叶以舒将宋枕锦按在床上坐着。他站在男人跟前,双手抱臂,目光笼罩在宋枕锦的身上。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投脱。”眼里戏谑,吊儿郎当,活脱脱的土匪流氓。
宋枕锦耳朵蓦地一红,转过头去,手落在自己腰带上。
叶以舒往床柱上一靠,目光若火星,寸寸燎着宋枕锦。从那骨节分明的手看到轮廓优越的侧脸,瞥见他红了的耳垂,叶以舒唇角翘了翘。
他们家阿锦生得神清骨秀,还会害羞。
叶以舒目光半阖,微微一顿。
他们家阿锦……
叶以舒眼神幽幽,眸子黑浓。他忽然道:“阿锦,你把和离书写给我吧。”
再不给,他真放不了手了。
宋枕锦脸色骤白,猛地抬头看着叶以舒。他睫毛乱颤,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他下意识道:“阿舒,再等等吧。”
可说完,又念及之前想过的那些。宋枕锦脱得半敞的衣服灌进冷风,整个人也发冷。
这么狼狈地呆坐着,目光发怔。
叶以舒轻轻一叹,垂眸勾着自己衣服脱了,又拉着宋枕锦衣服一扯。
他翻身上床,按着宋枕锦也躺下,整个人一滚,趴在他胸口闭眼。
“为什么要等?”
宋枕锦身体被棉被捂住,渐渐回暖。
他尽量从刚刚叶以舒忽然给他的那瞬冲击中回神,智地分析。
刚刚是他失言,他不该这样说。
他闭了闭眼,声音含着微不可闻的一丝颤意道:“好,我写。但阿舒现在不要拿出来,我们成亲的时间太短,再等一等较好。要是之后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原因。”
叶以舒听他说得平静,但明明手掌下的身体绷得那么紧。
不情愿还装大度,谁有他这么呆。
叶以舒翻身趴在宋枕锦身上,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盯着他脸看。披在肩上的长发落下来,蹭着宋枕锦脸。
宋枕锦脸色微白,冲着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看着还算淡然,可眼里分明是不舍得。
“这次不写,以后就没机会写了。”叶以舒提醒。
宋枕锦心中抽疼,目光描摹哥儿的脸,他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
叶以舒算是看明白了。
他身子往旁边一歪,人又重新躺下来。
他脑袋往宋枕锦颈子上蹭了蹭,手脚缠绕上去,心里没半点伤心。他嗅着医郎身上的药香,叹道:“别写了,以后也别写了。”
敢写他就敢撕。
他这早就提醒过了,以后宋枕锦后悔他也不会放人。
他叶以舒就是这么霸道。
宋枕锦心脏怦怦跳动,像落入海浪中的人,刚刚差点被淹死了,却忽然又因为叶以舒一句话被卷出水面。
宋枕锦手动了动,到底是没抬手。
他闭了闭眼,下巴抵着哥儿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动静轻得叶以舒几乎感受不到。
阿舒……阿舒。
睡一觉起来,因睡得过于舒服,叶以舒脑中空白。
他睁开眼睛,难得见宋枕锦是侧身对着他的。他不知怎么枕在了宋枕锦的手臂上,双手不老实地解开了男人衣服,搭在他胸口。
整个人好似嵌入宋枕锦怀中,腰上搭着男人的手,双脚搁在他小腿中间。
叶以舒眨眼,意识归拢。
他拱了拱身子,往上些许。目光流连着,看着掌心压着的胸口、锁骨沿着脖颈往上,扫过垂下的双睫,高挺的鼻梁,落在那唇上。
叶以舒忽然觉得口渴。
之前那么多次像被下了迷药似的,看一次便不自在。现在明白了,他明明是想亲。
叶以舒想便做了,他挪过去,往那微红的唇瓣上一贴。凉凉的,怎么会这么软呢。
叶以舒睫毛扇动,忍不住想咬一咬,却见宋枕锦睁开了眼。
“阿舒……”
自个儿的名字还没被他叫完,叶以舒又凑上去抿住了那红润的唇瓣。
宋枕锦瞳孔一缩,僵立不动。
叶以舒好奇地舔了舔,抽身躺下,脑袋往宋枕锦颈侧蹭了蹭。
“相公,你是不是该去医馆了?”
宋枕锦只觉魂都离体了,连他叫什么都没听清,脑中反反复复都是哥儿刚刚亲他的样子。
墨画的睫毛低垂着,试探着贴上来。像小狐狸,贴了还轻轻咬一下。
宋枕锦这辈子头一次被哥儿亲,冷白的皮自胸口直接红到脸。
叶以舒半晌没听到回答,仔细一瞧,噗嗤笑出声来。
“抱歉,没忍住。要不你亲回来?”他真诚反问,宋枕锦润着一双眸子看来,活像被欺负了一般。
“阿舒,不能……”
“不能亲?”叶以舒抿了抿唇,追问。
宋枕锦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唇,眼皮一跳,侧头别开他的眼神。“不是……”
“那就是能亲。”
宋枕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阿舒,你是哥儿,你会吃亏。”
叶以舒摇摇头,看宋枕锦那眼中泛水,面红如桃花的样子。他道:“我俩对比,你才像吃亏的那个。”
“阿舒……”宋枕锦无奈。
“再说我再亲。”叶以舒手抱着他脖子,蛮横不讲道。
宋枕锦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照着哥儿的性格,他是真敢。
叶以舒精神饱满地起床穿衣,已经巳时过半,宋枕锦午时就要去看诊。
叶以舒赶紧烧火做饭,豆苗进来就叫他摘菜。
屋里只剩下宋枕锦一个人,叶以舒走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保持着什么姿势。
目光望着床帐,眼神虚幻。
宋枕锦活了二十二年,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他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被一个哥儿占便宜。
偏偏始作俑者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睡觉前才被哥儿说了要和离书,睁眼就被亲了。任谁也不能保持平静。
宋枕锦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好歹将这股慌乱压了下去。
他起身坐起,穿上衣服出去。
厨房,叶以舒见他来了忙道:“饭菜马上好了,你吃完饭再去济德堂。”
宋枕锦点头。
他上前,叶以舒就自动将掌勺的位置让出来。他去烧火,豆苗就自己玩儿。
“你今晚在这边休息一晚,明日回去的时候顺便多带几身衣服来。不然这里没有换洗的。”
宋枕锦应下,不敢看哥儿的眼睛。
叶以舒察觉到,唇角悄悄扬起。
算了,还是给人留一点空间。免得惹急了跑了,他可没地儿找去。
吃过饭后,宋枕锦就去医馆了。
叶以舒带着豆苗先送他去医馆,然后再往琼楼拿了留下的骨头。在县里溜达着,见过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从面前走过,叶以舒又想起了豆苗读书的事儿。
他道:“豆苗,哥送你去读书,想不想去?”
豆苗挠挠脸道:“我走了,谁帮哥忙。”
叶以舒道:“你可以读书回来帮我忙啊。”
豆苗鼓了鼓腮帮子,情绪不怎么高道:“为什么要去念书,念书要很多银子。”
叶以舒道:“银子的事儿你不用发愁。你还是个小孩儿,成日里跟着我出摊也不是个法子。你这个年纪,就该念书。”
叶以舒也不需要小孩儿给他考个功名出来,只让他进学堂多读点书,增长学识顺带交几个朋友,好好过个童年。
豆苗仰头看着他哥,道:“总得跟爹娘商量一下吧。”
叶以舒弹了下他脑袋道:“那肯定的,爹娘巴不得你能念书呢。”
豆苗道:“行吧。”
“还行吧……你不情愿?”叶以舒揉着小孩脑袋,笑道。
豆苗两手一背,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道:“念书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哥让我去,我去就是。”
叶以舒道:“那就辛苦我们豆苗了。”
豆苗叹声,脑袋耷拉道:“不辛苦,不辛苦啊。”
叶以舒瞧他这样儿,人都快气笑了。
跟谁学的,这么多花样。
豆苗念书的事儿还得跟他爹娘商量,现在还说不准。只把生意好好做下去,攒点银子。
十五过后,日子就过得极快。
叶以舒租房只租了半个月,因着生意能赚,到期的前一天,牙人上门。
叶以舒干脆地续租了半年。
长租比短租便宜,按月算,一月七钱银,比按日租几乎便宜了一半。
生意稳定下来,每日能赚个小一两银。抛弃房租、摊位费等等,算上以前买了摊车后剩下的八两银子,叶以舒现在手上一共有二十六两银子。
转眼二月,又是春耕时。
叶以舒从初十就待在县里,忙到二月,手上存银有个三十两了,他也打算回家里看一看,顺带跟爹娘商量一下豆苗上学的事儿。
这边前一日卖鸡汤饭时给来的客人说了声歇日几天,卖完之后就等着宋枕锦一起回家去。
可等啊等,都快天黑了也不见人回来。
叶以舒知道知道今儿是多半走不了了,他锁了门,带上豆苗去济德堂找人。
到了之后,药童笑声迎接。知他是找宋枕锦的,便拉过人在一旁,小声道:“宋大夫还没回来,县里姚记酒楼出了事儿,全县大夫都去了大半了。连县太爷都惊动了。”
叶以舒面上诧异。
“什么事这么严重,现在还不见人回。”
“都吃死人了……”药童说着也皱起眉头,他叮嘱道,“那里乱得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豆苗也别带去了,听说死了不只一个。”
叶以舒拧眉道:“行,我就在这里等。”
自从宋枕锦又跟他哥住在一块儿后,豆苗来济德堂也来得勤。这会儿医馆快关门了,不接待客人。
他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跟着药童去后头炮制药材去了。
叶以舒就在济德堂里等,这一等就是半夜。
叶以舒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肩膀上轻动,他反手抓去,警惕抬头。
宋枕锦晃了晃被捏住的手腕,道:“别着凉了。”
叶以舒知道自己力气大,提了提他的袖子查看自己刚刚抓过的地方,瞧着红了,心疼地揉了揉。
“才看完?”他边揉边问。
宋枕锦声音浅缓,掩饰不住疲惫道:“才看完。”
叶以舒道:“我还说今日一起回去呢。”
宋枕锦知道他说的是回哪里去,之前哥儿就跟他提过。他刚想说一声抱歉,叶以舒目光落在他唇上。
宋枕锦瞬间懂了哥儿的意思,抿了抿唇,别开头去。
叶以舒看他耳根泛红,轻笑一声。
知道他也忙了一下午加大半晚,叶以舒有些心软,手贴了贴茶壶,见是温热的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道:“先润润喉。”
环顾一圈,又问:“豆苗呢?”
“睡着了。”宋枕锦示意屏风后的床。他端起杯子沾湿了唇,又缓缓喝尽。
叶以舒见了再给他倒上一杯。
宋枕锦便慢慢喝,喝得喉咙舒服了,才放下茶杯。
叶以舒道:“回去吧,也累了。”
“嗯。”宋枕锦起身。
叶以舒把豆苗叫醒,一行回到了城隍街。
豆苗回去就躺下了,叶以舒烧了点水让宋枕锦洗洗,自个儿在被子里等着他。
他打了个呵欠,眼角带出些泪花。
听屏风后传来的水声,叶以舒心里踏实,躺着躺着滚到宋枕锦的枕头上,嗅着淡淡的药味儿昏昏欲睡。
宋枕锦洗完出来,就见哥儿蜷缩在他睡觉的那一边,半个脑袋埋在枕头上,只露出黑绒绒的头发。
他眼神一柔,吹灭了灯油靠近。
叶以舒动了动,滚到里面去。
待宋枕锦躺下,又摸索着窝回他胸口,脑袋抵着他肩膀整个人缠上去。他喟叹一声,这才舒服了。
“那姚记酒楼出什么事儿了?”叶以舒鼻音浓重,含糊问道。
宋枕锦摸着哥儿后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压严实了才道:“吃了一种东西,中毒了。”
“药童说死了几个。”
“嗯,很严重。那姚记酒楼出的新菜色,前头挺多人吃,但今日却吃出了问题。”
“新菜色?”叶以舒咕哝,额头蹭了蹭,贴上宋枕锦颈侧。
他很喜欢蹭这一块,细细滑滑的,像暖玉一样舒服。
宋枕锦由着他,等哥儿调整好了才道:“嗯,是从外面传来的东西。”
“先前怎么就没中毒?”
宋枕锦望着哥儿熏得泛红的脸道:“暂且还不知。”
“说得我都想看看了。”叶以舒道。
“我带回来几个,明日给阿舒看。快睡吧。”宋枕锦放轻声音,被哥儿枕着的手上铺满了柔顺的头发。
叶以舒轻哼一声,迷迷糊糊就沉入梦中。
宋枕锦脑袋微低,下巴在哥儿额头轻轻贴了下,这才安心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