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像天气从没有这么热过, 不知道两人谁身上出了汗,傅寒筠握住简夏已经搭在自己睡裤边缘的那只手腕时,只觉得有点滑手。
“简夏。”他掀开被子, 看到简夏几乎半趴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他趴的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压坏了一般。
一瞬间, 傅寒筠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垂眸暗沉沉地看他,眸色深黑, 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让简夏在对上他的视线时, 像是有点仓惶般地躲了躲,随即抿着唇垂下了眼睛。
他雪白的皮肤染上了绯色, 一双平时不笑时会略显冷淡的眼睛隐约有点潮湿,更衬得垂低的睫毛漆黑, 而嘴唇却十分难得地有点红润。
让傅寒筠不自觉地想到了, 夏天熟透了的,皮薄肉嫩,一碰就会溢出甜蜜汁水的蜜桃来。
他抿了抿唇, 觉得口干舌燥, 嗓子里烟火缭绕着,急需那些汁水来解一解渴。
可偏偏说出口的话却恰恰相反。
“不用, ”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微微沙哑, 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挣扎, “你不用这样的,简夏。”
如果简夏和魏城那一段也能算得上是感情的话……
那么那段感情在当时, 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彼此信赖的亲情。
也可以说是, 简夏为了满足父母,让父母安心而做出的一种选择。
即便当时是奔着结婚去的, 可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也并不是什么爱情。
现在其实也一样,简夏同样也是在为家庭付出。
为了家人,他选择来到这里,选择根据两人的关系尽自己应该尽的义务。
而现在的他,从简夏的视角来看,说不定还不如当初的魏城。
至少,那时候魏简两家几乎亲如一家,简夏和魏城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但是却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以及彼此信赖的亲情。
而自己呢?
在简夏眼中,不过是为了保命,不得不迷信冲喜,用金钱将他霸住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
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想简夏这样委屈。
自然,也无人知晓,他多想和普通人一样,可以捧着鲜花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
约会,吃饭,看电影,牵手,拥抱,亲吻,然后情投意合,自然而然地走到这一步来。
如果可以那样的话……
人生该有多美满。
只是,他初识简夏时,他还没有成年。
十几岁的小孩儿,又要拍戏又要学习,是没有时间分给感情的。
他一边拼了命地创建着属于彼此的事业,一边等他长大,可最终却等来了他十八岁生日订婚的消息。
后来,简家出事儿,魏家退婚时,他们间本就差距极大的身份地位就更是犹如天堑。
外加他们所处的圈子本就乱象丛生,那时候无论他以怎样一种姿态出现在简夏的生活里,都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是在追求他。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仗着手里的权势地位,想玩弄他而已。
真心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但他没有时间。
一方面简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再不介入,简夏和他母亲将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
另一方面,范岭正在办理回国的手续……
他不想简夏再被迫重走一遍“魏简联姻”那样的道路。
他要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弱者。”
变成不是简夏或者简家需要他,而是他需要简夏。
冲喜这条路并不完美,可却是他在反复权衡后所选择的,对当时而言最合适,也最能照顾到简夏感受的一条路。
既可以将简家拉出泥潭,又可以将思念了很多年的人真的带到自己身边来。
让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
傅寒筠是个很果决的人,做了决定就极少后悔纠结。
可是现在,握着简夏的手腕,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意难平来。
意难平于简夏仍在受着那样的委屈。
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不小心将傅寒筠的睡衣往上带起了一些。
那一瞬间,简夏的掌心直接贴在了傅寒筠小腹处结实的肌肉上。
几乎是同时,微凉的掌心下,那块滚烫的皮肤绷紧了。
对于这种事情,傅寒筠果然还是十分抗拒的吧,简夏想。
毕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想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来完成吧?
简夏抿了抿唇,原本红润的唇色不由地微微发白。
尴尬和难堪,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
“是不太合适吗?”他问,强忍着难堪,又不太确定。
“不是。”傅寒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闭眼将简夏拉上来,随即张开手臂将他抱进了怀里。
想用力,又没怎么舍得。
简夏身上好像哪里都很软,趴在他怀里的样子很乖,这个姿势下,傅寒筠的鼻尖恰好能抵在他的发顶,呼吸间全都是洗发水的清新气息。
其实和简夏自己的气息很像。
如果不算简夏睡着的时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
“不是不合适。”他说,“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
闻言,简夏不觉愣了一下。
所以,傅寒筠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些,但还是不行?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一时间,简夏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傅寒筠的怀抱是真的很舒服。
宽阔,温暖,在冬天的夜晚犹如一尊暖炉,怪不得自己睡着了爱抱着他。
他没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努力地尽自己该尽的义务。
“那等你好了,”他说,“我再帮你。”
傅寒筠:“……”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傅寒筠的胸膛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简夏抿了抿唇,脸颊滚烫地伏在傅寒筠胸口装死。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可是,把这种事情说的家常便饭一般好像也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简夏忽然很想向傅寒筠解释一下,其实自己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可是忽然说这种事情,又好像有些奇怪。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知道过来多久,简夏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又清浅了起来。
虽然隔着睡衣,但傅寒筠依然可以感受到他鼻息间的潮湿和温暖。
“睡吧。”傅寒筠在他发顶轻轻地揉了一下,嗓音温柔含笑,哄小孩儿一般。
“嗯。“简夏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每次醒来发现手脚并用地抱着傅寒筠时总是格外心虚,可现在两人光明正大地抱在一起,简夏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进入梦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以后,就不用为早晨醒来总是抱着人家而胆战心惊了。
简夏很快睡着了 ,傅寒筠垂眸看他,这样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微翘的鼻尖和粉润的唇角,每一分每一毫都透着美好。
怀中人温温软软,连发梢扫过下颌都是柔软的。
傅寒筠抬手盖在简夏后脑,心底只剩了海洋一般的平静和温柔。
清晨,简夏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趴在傅寒筠身上。
他忙抬起眼来,恰好对上了傅寒筠睡意朦胧的眼睛。
“早上好。”傅寒筠哑声说,唇角微翘,“你睡觉很乖。”
简夏:“……”
他心虚。
撑着床从傅寒筠身上起来,简夏凑近一些问,“累吗?”
“不累。”傅寒筠陷在枕头里摇头,眉目间染了一点清浅的笑意,“昨晚睡得很踏实。”
真的?
简夏有些怀疑,可是傅寒筠虽然眼睛里多了点血丝,气色确实很好。
就算用神采奕奕来形容好像也不为过。
见傅寒筠起身去拿浴袍,简夏不自觉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腕。
“早晨不要洗澡了。”他说。
傅寒筠愣了一下,随即听话的将浴袍放下,两人一起进衣帽间换衣服。
虽然彼此背对着,可从镜子里依然可以看到简夏脱掉睡衣时修长的双腿和漂亮的肩胛……
傅寒筠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为自己佩戴腕表。
“哥,”不知道为什么,简夏这会儿又开始叫他“哥”了。
他穿的很简单,白色的连帽卫衣,加上洗的泛白的牛仔裤,乌黑的发柔顺地垂在耳畔,看起来年龄格外小。
“我这样行吗?”他有点期待地问。
傅寒筠上下打量他,随后拉了他的手腕,带他到他自己的衣柜前。
“其实试镜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但是妖师的的男主角前期是万众仰视,高高在上的上仙,”他说,“衣物对气质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会影响导演对演员的第一印象。”
他边说话边抬手从衣柜里为简夏选择衣物。
白色的衬衣,米色暖调的V领羊绒衫,垂坠的黑色直筒裤,外加一件雾霾蓝的羊绒大衣。
最后,傅寒筠取了一对猫眼石的袖扣做点缀,低头认真为他佩戴整齐,又从饰品柜取了一副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傅寒筠温热的指腹擦过简夏的耳廓,嗓音低沉,让简夏不怎么敢和他对视,“但戴上眼镜会多一点神秘的感觉,让人想要探究。”
“来,看一看。”他说。
镜中人依然是休闲的,但和之前不太一样。
干干净净,很是脱俗。
“傅寒筠。”简夏好奇地碰了碰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你好厉害。”
“我厉害的多着呢。”傅寒筠哼笑一声,“回头有你见识的。”
不等简夏说话,他握了他的手腕,带他下楼吃饭。
早餐很简单,蛋黄粽外加一份鸡丝青菜粥。
简夏吃完的时候,傅寒筠还在斯斯文文地搅着碗里的粥和陆修明讲电话。
见他起身,傅寒筠将电话挂了。
“不用紧张。”他说,冲他握了握拳。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可对上傅寒筠含笑的眼睛,简夏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将背包拎在手里,出门上了齐铭的车子。
齐铭现在几乎可以算是简夏的半个司机了,那辆白色SUV也几乎成了简夏出入桂湖花园的专车。
和第一次王叔和傅寒筠到学校门口接他时相比,现在这辆车子被严严实实贴上了防窥膜,很是安全。
“皇冠假日酒店。”简夏说。
“好嘞。”齐铭应了一声,忽然笑了,“昨天少爷就跟我交代过了。”
“是吗?”简夏也笑了,问他,“还交代你什么了?”
“少爷说,别的艺人可能带的助理会比较多,让我也跟着一起上楼,给简少爷充充门面。”
“那怎么行?”简夏立刻说,“万一被人认出来。”
再怎么说,齐铭也是傅寒筠身边的人。
两人偷偷摸摸这么久,万一问题出在齐铭身上,前面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虽然第一反应还是这个,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再想到两人或许会有被曝光的一天,简夏内心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静了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觉微微出神。
“谁说不是呢?”齐铭说。
和少爷的婚姻,简少爷并不想公开,这件事傅寒筠宅子里大家都知道。
也因此,大家的口风都格外严谨。
“我当时就提醒少爷了。”齐铭想起傅寒筠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寒筠当时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能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
简夏不自觉抬了抬眼睛。
片刻后他微微垂眸,嘴角漾起一缕笑意来。
.
皇冠假日酒店坐落在中央商务区,简夏到的时候,朱茜已经等在了正门口。
“夏夏。”一看到简夏,朱茜忙一步几个台阶地迎了下来,上下打量他,“你今天好好看啊,尤其这副眼镜,简直是点睛之笔。”
“可不是点‘睛’之笔吗?”简夏抠字眼,“毕竟是戴在眼睛上的。”
朱茜被他逗笑了。
不过片刻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顶楼曲水的套房里,一进门他们就遇到了老熟人。
霍冲赫然也在试镜的几人之中。
当初合作黑色.童话时,简夏连怎么演戏都还不是很明白,霍冲就已经举手投足间都是戏味儿了。
他是那种悟性特别高的演员,表演也很有自己的特色,没出所料,第二年的电影节上,凭借着黑色.童话,霍冲顺利摘得了影帝的桂冠。
现在几年过去,人已经是双料影帝了。
乖乖。
朱茜心里一凉,霍冲在这里,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啊?
但看到他们,霍冲却显然很高兴。
“夏夏。”不顾别人的目光,他站起身来,和当年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当时拍戏时简夏还未成年,虽然有不少亲密戏份,但下了戏霍冲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很是照顾他。
后来简夏没再拍戏,霍冲还担心他作为没签公司的新人,会在圈内遭人排挤,因此很热心地打电话,隐晦地想要帮他。
作为出道首部戏的合作对象,简夏一直觉得,遇上霍冲是自己的幸运。
事实上,即便外界给他的评价很高,可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霍冲带着,黑色.童话中他未必能表现的那么好。
“哥。”简夏忙迎上去。
他来的已经算早了,可是傅寒筠口中的六个候选人也已经到了四个。
其他几位也都是电影圈里影响力很大的演员,可见这场厮杀的残酷与激烈。
简夏刚刚在霍冲身边落座,大门再次打开,最后一位也已经到了。
是周礼的师兄,也是周礼他们公司的一哥,年纪轻轻就有好几部代表作的祝斓。
大家纷纷招呼,祝斓的态度很谦虚,只是却很明显地多看了简夏几眼。
“夏夏,”霍冲终于有机会和简夏说两句体己话,他声音放得很低。“照我看,这里这些人都没你的胜算大。”
“那怎么可能?”简夏悄悄看了看房间中分居各个角落各自为政的几人,“大家都是很有成就的演员了,只有我还停留在几年前。”
“他们气质不合适。“霍冲直接说,“其实我自己也不合适,倒是男二号那个角色比较贴我,但是我公司现在也不可能让我演配角了,要不是曲水老师好不容易出山,你又会过来试镜,我大约就不过来了。”
听霍冲提到男二号,简夏不觉压低了声音:“哥,你看剧本了?”
霍冲摇了摇头:“没有,据说剧本只给了你和祝斓,我虽然知道一些,也是因为公司的人脉广,打听出来的。”
这都能打听出来?
再一次,简夏对于娱乐圈的人脉和资源有了新的认识。
他们正小声说着话,套房中一直紧紧闭合的其中一间房门忽然打开,曲水带着助理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曲导好。”大家纷纷起身招呼。
“都到齐了啊。”曲水环视一周,笑眯眯地道。
虽然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几位大导之一,但曲水在工作之外性格是出了名的随和。
不仅如此,他的长相也十分喜庆,一头已经略显灰白的卷毛下,长着一双笑眼,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大家好,我是雪鹰,曲老师的助理。”跟在曲水身后的女助理笑着拍了拍手,“今天的试镜比较随意,大家不用拘谨。”
她冲刚刚出来那扇房门做了个手势:“有谁选择第一个吃螃蟹吗?”
房间中蓦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题目,但如果上场太早,而后面又有人表现很出色的话,会很容易冲淡前面表演者在裁判心目中的印象。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动。
“没人吗?”雪鹰问。
“我来吧。”霍冲笑着起身,与曲水握了握手,“曲导。”
“还得是小霍。”曲水笑着,带霍冲和雪鹰重新进了那扇房门。
留在厅里的人不自觉互相对视一眼。
朱茜悄悄凑近简夏耳畔:“霍老师结束后说不定可以给我们透透题。”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显然大有人在,尤其是祝斓,简夏抬眼时,目光恰恰与他撞在了一起。
很礼貌地,简夏冲他笑了一下。
霍冲进去了,厅里蓦地安静了下来。
刚开始大家无论熟识抑或初见,都还寒暄几句,现在却都安静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试镜过程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久,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霍冲走了出来。
这次曲水没有跟着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只有雪鹰一个人。
“小雪,”霍冲显然和雪鹰十分熟识,含笑问,“我可以向他们透题吗?”
场中立刻起了喧哗声,性格活泼的魏田阳更是立刻起哄道:“冲哥,透吧。”
雪鹰笑起来:“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透题也毫无帮助。”
“那我就不透了。”霍冲勾了勾嘴角,笑着走到简夏面前,很轻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夏夏,加油。”
简夏知道,他其实不是那么活泼的性子。
只是因为心思细腻,担心自己万一被选中,其他人或许会像朱茜和祝斓一样,怀疑他透了题给他,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更甚者,有些人还会觉得不公平,稍微一操作,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这是为自己清理路障呢。
“你要回去了吗?”简夏小声问。
“嗯。”霍冲说,“今天还有个活动。”
又说,“回头我去探你班。”
两人没再多说,简夏目送霍冲带着助理出了门。
场中众人中,霍冲地位最高,可是只有他和简夏一样,只带了一位助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简夏觉得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下一个谁来?”雪鹰又问。
张坤笑着起身:“我来吧。”
他冲后面的人眨了眨眼:“不行,我心理素质不够硬,越等越紧张。”
闻言,大家不觉笑了起来,纷纷向他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张坤进去的时间比霍冲要长了几分钟,但也不到十分钟就开门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就带着助理离开了。
对简夏来说,现场的都是前辈。
雪鹰每次出来,只要有人进去,他就保持了沉默。
直到最后,只剩了祝斓他们两个。
送走魏田阳,祝斓自觉起身,他对简夏微微一笑:“我先来吧,可以吗?”
“您先。”简夏笑着冲他比了个顺利的手势。
祝斓再次笑了一下,跟在雪鹰身后进了门。
“紧张吗?夏夏?”朱茜问。
“刚开始还有点,”简夏的声音很轻,“现在反而还好。”
“那个祝斓的形象确实挺好的,”朱茜说,“不过没你好。”
“这种事儿又不是只看形象。”简夏笑了一下。
而且,如果是他早晨第一套装扮的话,就未必有什么优势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霍冲发来的信息。
【是自由发挥,放轻松,就像对着摄像机一样,把你的情绪表达出来。】
简夏低头给霍冲回了条信息,再抬头时,祝斓也出来了。
简夏起身,终于迈进了那扇门里去。
房间里窗帘拉着,只一盏落地灯开着,笼出了一小片光影。
光影中有套茶具,有香烟和火机,还有一根竹笛……
曲水坐在暗影里,不动声色地看着简夏,一言不发。
雪鹰则将简夏带到光影中,指了指那些道具。
“小简,”她笑着说,“你想到什么随便发挥就好,曲老师这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可以借助道具,也可以什么都不用。”
“谢谢。”简夏说,在光影下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落地灯的光线十分暗淡,简夏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偏橘色的灯光打在身上,将他雪白的皮肤染成了奶油的颜色。
他的眼睫半垂不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了一层阴影,将目光衬的悠远沉凝,仿似就那样穿透了无尽岁月。
怅然遗憾,孤寂落寞,苍冷又孤独……
一瞬间,简夏好像不再是简夏,他变成了一幅画。
一幅不会动的,很苍凉的画。
曲水隐在暗影里看他,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是一幅画,但仔细看的话,简夏脸上是有很细微的表情的。
那些表情也是有层次的,好像他正在一步步,一点点踏入另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中,和现实的壁垒越来越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鹰才从这份安静中回过神来,不自觉看向曲水。
见曲水微微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生怕惊到梦中人般地往前,轻声叫了一声简夏的名字。
被这一声惊醒,简夏的目光终于开始十分缓慢,甚至近乎呆滞地一点点收回来。
像是终于看清了今夕究竟是何夕,满目怅然与遗憾尽数漫溢,最终染湿了眼睫。
“我的表演结束了。”他低声说,声音微哑,像是还未从方才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搓了搓自己的面颊。
“一个老人。”曲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一个老朋友或者爱人已经尽数去世,只孤身一人留在世间的老人。”
“嗯。”含着泪,简夏很轻地笑了。
“我爷爷。”他说。
这是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简老爷子的神情。
那时候年幼尚不懂那份孤独,可刚才,他真正地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