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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孟晚秋隔日看过了陆萧白后肩的伤处, 发现居然被修士掌力给破了个口子,如今已经结痂。

第44章

孟晚秋隔日看过了陆萧白后肩的伤处, 发现居然被修士掌力给破了个口子,如今已经结痂。
“总的来说不算严重,可再打偏一点就难说了, 此人明显冲着你后心而来,当真是凶险。”

陆萧白不甚在意, “不还是打偏了, 总归有惊无险就好。”

孟晚秋啧了一声,佯嗔道:“没心没肺,为师这是后怕。”

林寂听此垂眸有些自责, 想起什么连忙道:“可我发现, 他的伤处有时会突然疼痛。”

孟晚秋听此又紧张起来, 按了按伤口周边问陆萧白疼不疼, “也没伤到骨头啊……”

陆萧白看了看两人,“你们真是过于小心了,又没伤到筋骨,能有什么事?”

伤口没好全,偶尔会疼一下也很正常。

孟晚秋施法, 去除了陆萧白后肩的结疤, 却还是留下一道深痕,可能是伤得最重处。

孟晚秋不禁摇头:“还是得修成金丹啊, 纵使有仙法加持,凡体恢复还是慢。”

陆萧白伸长脖子扭头,可惜看不到,“我这个人自来破口就容易留疤, 跟凡体还是仙体关系不大。”

伤痕只有拇指大的一小块,林寂从旁观察,却发现这块痕迹还挺有形状的, 虽看不出来像什么。

看着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林寂还想凑近再看看,他所思所想十分正经,陆萧白却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

林寂:“……”

孟晚秋把提前准备好的瓷瓶打开,亲手给陆萧白上完药才放在榻边:“记得每日擦药消疤,够不着就让阿寂给你擦。”

终于轮到他催促勉强别人了哈哈,孟晚秋神清气爽地叮嘱一通,转身离开。

林寂看了看瓷瓶,“我看你早晚都在洞府里,那我以后每日过来。”

虽然陆萧白前两天收了他的赔礼,告诉他一时气盛不必在意,与他相处也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可林寂还是有些忐忑踌躇,毕竟之前吵得太激烈了,他认为他们还需要一些过渡期,关系才能慢慢修复。

陆萧白发现林寂总会在认为自己有错后乖巧许多,他是明辨是非对错的性子,控制不好脾气是一回事,却在知道自己理亏后也会低头,其实比起上辈子,他还是改变了许多。

可惜此法只能解一时之矛盾,解不开长久的积怨。

陆萧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说:“你想来就来吧。”

他合上衣襟,站起来给自己扣扣子,穿戴整齐。

陆萧白练体,身材自是不错,该有的都有,身形却更偏向修长一些。他此刻在自己卧房,穿着自是随意松垮,只着一件亵衣长袍,齐腰青丝随意披散,与雪白的衣袍互相修饰,相得益彰。

“对了,我难得筑基成功,接下来须得凝神固元,潜心修炼一段时间,并不打算出门,落霞峰诸多事宜就交给你了。”

陆萧白回头,却看到林寂猛地别过脸,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陆萧白见此把头转回去,装作自己没看到。如果他多看一眼,便能发现林寂像是青虾煮熟后的通红耳根。

直到出了洞府,林寂才想起陆萧白说的话,脚步一顿。

陆萧白要潜修固元合情合理,林寂心里却莫名不安。

罢了,至少早晚他可借擦药的名头每日与陆萧白见一见,也不妨事。若对方修炼时需要什么,他便也能顺着张罗。

两人从遗迹回来,踏入休养生息阶段。陆萧白闭关,林寂也恢复了自己的日常修行。

两世以来,林寂对修炼一事从无懈怠,只要开始修灵,他的心神便能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

他上一世就是个闭关能手,对外界毫不关心。只要把自己关到某处封闭空间,他能数月乃至数年都不出来,使得他错过许多修真界重要信息。

可如今林寂发现自己变了,他修炼依旧能专心致志,却从没有产生想要闭关不问世事的需求。

非是静不下心……更多是他自己不想。

虽然偶尔感觉培风门的师弟师妹们热情起来有些让他招架不住,但林寂心里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有其他人和他走一条路,也喜欢和同门一起行动去完成宗门任务,并肩作战的感觉也很好。

林寂在落霞峰修炼,和孟晚秋一起探讨剑法,闷了就去灵秀峰走走,和相遇的同门互相见礼打招呼,偶尔指导几个人,被长老叫去使唤一下,和之前陆萧白带着他认识的朋友们一起行动。

他对这样的生活感觉良好,心里也很舒适,跟在云上仙宗时无比压抑的心情正好相反。

林寂才发现他虽不擅长与人相交,却也不喜欢孤寂一人,混熟了之后和朋友们同行才是他最向往的生活状态。

然而一行伙伴总是提起陆萧白,问林寂小白师兄什么时候可以出关,道是许久没见到他,他们感觉好不习惯。

林寂:“……我也不清楚。”

若说当下有哪里不好,林寂比同伴的不适应感要强烈数倍。

身边空落落的,心里也似空了一块,每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发现身边人并不是陆萧白,又失了兴致。

林寂近来总四处游荡,也是担心陆萧白一个人待着烦闷,想要听一些趣事回去与他讲。

培风门弟子们近来倒是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闲适自在,热闹都在长老团。

从大事来讲,培风门招收了很多新弟子,灵脉和门下场地不够用了。有许多长老自发出行游历,一旦寻到还未被发掘的灵山,便回来报告。

掌门则是焦头烂额,又要清点宗门的库房预留扩建的钱财,平时遇到能发现他着装都节俭了很多;又要操心筹划将来若是把部分弟子迁到扩建灵峰的管理问题。

小事嘛……各长老已经为灵秀峰小荒山究竟是被谁劈成两半的问题吵过打过几轮了。

他们一边互相埋怨,究竟是谁在偷偷进步,修为大涨居然还瞒着大家!一边猜测弟子之中可能有潜在的人才,想要将其揪出来,后果就是培风门长老团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互相看不顺眼阴阳怪气,一派鸡飞狗跳,反倒让弟子们坐在观戏台,兴致勃勃热烈讨论。

“究竟是谁以一己之力离间我们培风门内部啊,真是用心险恶哈哈!”

“哎,听说铸剑锋领主和少微峰领主打起来了!”

“在哪在哪?我要看!”

“嘻嘻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林寂不懂用言语烘托夸大当时的情景,把故事讲得更生动,他只会平铺直叙地讲出口,再有趣的事情被他一讲貌似也没啥稀奇了。

陆萧白听着,偶尔回一两句:“那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林寂听此面色一顿,思索半晌干巴巴说:“……我不知道。”

他心里有猜测,只是怀疑对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也不好直接点明。就像他仍不知遗迹里的原委,可现在也已经打算把疑惑暂时压回心底,不再事事刨根问底。

他相信他能等到陆萧白愿意说的那天。

可在陆萧白看来,林寂真是半分不懂隐藏,他的神情生硬得就差把答案写在脸上了。

陆萧白合上衣襟,状似无意问:“我背后的疤痕可有消除了?”

林寂看了看,疤痕是没了,却还留有瘀青,这么一看,形状更明显,像是某种胎记。

林寂头突然疼了一瞬,脑中似乎在翁鸣,有琐碎的画面快速闪过却捕捉不到。

半晌没听到回答的陆萧白选择自己伸手摸,发现那块凸起已经消失,他回头看向林寂:“我已经好了,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

林寂所有思绪顿住,愣了愣。

陆萧白微笑:“这样我也好打坐修灵不间断,何况怎么好意思一直耽误你修行呢?”

林寂:“我……”

可陆萧白本身也没有每一日都在修行啊……

最近他无比嗜睡,早上越发起得晚,往往在林寂到了之后叫他,他才会一脸不情愿翻身坐起。

他穿得也十分随意,连头发都不想扎,只随意梳头理顺,整天穿着亵衣长袍在林寂眼前晃来晃去。

早上来,他没醒;晚上来,他要么躺着,要么靠着看修灵典籍,或者随意坐在案台边喝茶吹风,懒散到极致。

至于他白天有没有修行,林寂看不到也无从得知。

林寂感觉更明显的是陆萧白对着他话少了许多,一向是自己主动提起话题,他才会接下去,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时时刻刻轻笑浅笑,看他时眼睛清澈璀璨如天上最亮的星辰。

林寂心中突然一阵恐慌,连忙道:“就算你伤好了,我也可以来。你一个人待着不闷吗?还是我说话太无趣……你不喜欢?”

陆萧白沉默须臾,看向他:“不是,与你无关。”

“还有,我一个人待着真的不闷。”陆萧白叹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热闹。”

林寂睁大眼睛,似是第一次认识他。

陆萧白靠在榻边,把腿随意放回榻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像现在这样躺着,自由随性,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跟每个人打交道,我喜欢。”

林寂猛地站起来:“难道之前我们一起做的那些事,你都不喜欢?”

陆萧白看了看他又回头,终究无法违背本心:“不,那样我曾经也喜欢。”

就像他确实喜欢笑,可他也不想对谁都笑,他也想不笑的时候就不笑。

他上辈子花了半生才爬到让别人看他脸色的地位,可更多时候他为了不被欺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自是要去结交揣摩比他强大的上位者心思,更多时候活得根本不自在。

他知道哪种性格受人欢迎,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调整自己去适应规则。

可那样太累了。他很想要单纯地去听一次琴,单纯与人下一次棋,跟欣赏的人把酒言欢,而不是带着目的,带着利益互相接近。

所以重活一回,陆萧白但随心愿,不再勉强自己。也因为他什么都拥有过了,才能不勉强自己。

此刻他这样待着是他心里情愿乐意过的日子,从前和林寂相处的每一刻,也是他乐意并愉悦着过的。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感受,我说不清楚,你也未必明白。”

林寂却突然伸手握住他的臂膀,脸上露出喜色:“我明白。”

陆萧白的意思,不就是他也分人吗?

陆萧白有不乐意给好脸色的人,便也有乐意结交的人。

人不就是分喜恶,对不相干的外人一个样,对自己人另一个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寂把瓷瓶收好,唇角的弧度快要压不住:“那你先休息,明日我再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轻快许多。

陆萧白:“。”

他不是说他听懂了吗?为何明日还要来?

陆萧白捂住脑门糟心不已,怀疑林寂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冤家。

夜里,林寂睡不着,干脆打坐静心。

他闭上眼睛唇角微勾,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突然渐渐明晰起来。

林寂深感疑惑,他最近总有一种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的感觉。

林寂凝神崔动灵力,终于进入识海之中。

他越走,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渐渐拼接起来,让他想起什么。

“咱们又不冲突,以后你做修真界第一剑修,我就当第一法修,到时我们再一决胜负如何?”

“好,陆萧白。”

双拳相接,许下约定。

林寂猛然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大亮。

他胸膛剧烈起伏,许久才恍然回神。

那些话是他和陆萧白说的?为什么此前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寂记得他和陆萧白在雪原禁地里见过,也记得他们合作一起闯出了遗迹再分开,他还记得自己和陆萧白分别前一起喝过酒,似乎说了什么,两人相处难得平和。

可他不记得自己在雪地里救了陆萧白,拖着他找到山洞,也不记得他们所说的话中内容。

他的脑海中对大概事件有印象,具体经历却模糊了。

林寂终于想起这件事,与陆萧白在红绸树下所说的话连起来一想……

难道陆萧白说的那个重要之人,就是他?!

连日的郁闷一扫而空,林寂连忙提剑起身,快步朝着心里盼望的方向走去,他此刻只想找陆萧白问个明白!

林寂愉悦狂喜的心情在吃到闭门羹后停滞,脑子一片空白。

陆萧白洞府外布着他亲手设下的结界,他还特地在外面立了个牌子,写着四个字:

闭关勿扰。

除此之外,陆萧白还特地放了张传声符给他:

“抱歉啊,我修行好像遇到了瓶颈,需要闭关好好琢磨一番,以求早日突破。肩伤已痊愈,不必麻烦你每日辛苦跑两趟了!”

“……”

林寂突然想起,他送给陆萧白的赔礼,他一次没听陆萧白提起过。

就算对方不喜欢在身上佩戴物件,可他却也没在陆萧白洞府里见到过自己送给他的东西。

陆萧白承认他们曾经那样他是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也喜欢。

是他昨晚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林寂心乱如麻,一通瞎走,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心口隐隐抽痛,林寂无比着恼,为何他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如果当日他就能想起来,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陆萧白僵持着,他就不该说那些话。

林寂突然回身:不行,他必须得和小白解释清楚!

正当林寂要回去时,突然被人叫住:“林师兄!”

林寂回头,他和陆萧白交好的同伴从远处跑来,一边大喊:“灵昀尊者急着找你呢!”

林寂心里咯噔一声,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灵秀峰,连忙御剑返回。

“师父!”

孟晚秋坐在书阁沉思措辞,见林寂急匆匆赶来,“是不是小白怎么了?”

“啊?”孟晚秋思绪被打断,“他闭关能有什么事?”

“你先坐吧。”

孟晚秋看向林寂,柔声道:“我要说的事,许是与你密切相关。我想着也该和你先通个气,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林寂乱糟糟的心神听此更迷茫了:“师父,究竟何事?”

孟晚秋轻笑:“如果为师没猜错,是好消息,但对你来说怕是有些意外。”

“培风门有一批弟子,即将出宗历练,刚下山门时,他们遇到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人。”

“她似长途跋涉而来,神志有些不清。但她的口中,重复唤着“阿寂”两个字。”

“门中弟子上千,原本无法确定她要寻的人是谁……可为师去看过了,此女子相貌与你有几分相似,我还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串长命锁。”

“阿寂,你跟我说过你的身世,为师便想着这名妇人,是否与你有什么关联?”

林寂的脑子轰地一声,噼里啪啦炸响一片。

他在孟晚秋的连番疏导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稳住心声,整个人还是懵的。

自他发现三叔还活着后,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做好了面对的准备,林寂才跟着孟晚秋去了暂且安置妇人的小屋。

可他不记得自己身边有四五十岁的亲戚,三叔那一家子都很年轻,除非是他奶娘。

林寂踏进屋中,光看到那个瘦弱的背影,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美人未老先迟暮。

林寂一步步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抱住妇人。

一声娘却哽在了喉间,无论如何喊不出口。

妇人面颊凹陷,双目呆滞,口中重复唤着“阿寂”两个字。

可某一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拥抱席卷而来,时隔再久妇人也能瞬间认出。

她缓缓低头,怔怔感受自己湿了一片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