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首都星, 皇宫内。
在前往021星球的首席大魔法师得知“魔法神存在”的消息后，帝国君王也收到了消息，想当然地因为这些从文物中读取出来的历史记录, 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万年星这类的存在外, 还存在其他对其他对人类友善的善良神明。
比如他们如今发现的这个魔法神。
或许就是因为上个纪元的文明毁在万年星手中, 所以为了保护这片宇宙中的智慧生命，魔法神为这个本不存在魔法的世界, 带来了不同于过去文明的魔法, 让这个世界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
确实, 这个宇宙确实祂的梦境。
但就如祂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之外，在这片宇宙之外, 也一定存在和祂情况类似的其他神明。
就是因为其他神明看不过眼这片宇宙中他们的遭遇, 于是才额外施以援手，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这个根据历史记录确切存在的魔法神，一定就是这样的！
帝国君王想到这，因为情绪过分激动，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急促。
怀抱着“一定能从魔法神手中获取战胜祂的希望”的期待，帝国君王为此，专门秘密传唤了魔法教会的教皇。
毕竟, 在他看来, 如果一位神明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么祂的信徒绝对是率先获得相关消息的第一人。
越是虔诚，越容易被神明信任, 于是就越能听到神明的声音。
……如果连魔法教会的教皇都没听到过魔法神的神音，那么只能说明, 这位魔法神恐怕还没有注意到这片土地上受苦受难的生灵。
因为魔法教会如今的现任教皇是人族，还正好就在首都星。
当帝国君王让人联络魔法教会、传唤教皇来到皇宫后, 对方也来得很迅速。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对方就抵达皇宫门前，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来到了帝国君王面前。
“……在021星上发掘出来的文物指明，魔法神赐下了魔法解救苍生，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你是魔法教会里最接近神明的‘第一人’，你是否有听到过来自神明的神音？是否曾感知到祂的存在？”
帝国君王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当即询问教皇是否感知到魔法神的传唤。
而在他隐含期待的注视中，对面的教皇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确实曾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教皇的面容逐渐染上了狂热的色彩，“在这之前，我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偶然聆听到来自祂的教诲。”
帝国君王立马激动追问：“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确切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的？魔法神又对你说了什么？”
教皇语气饱含崇敬，又夹杂着遗憾：“我没听清祂说了什么……神明使用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言语，我曾数次听到神音，却始终没听懂祂究竟说了什么。”
“但我确实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而最初感觉到魔法神存在的时候，就是在两个月前、魔法突然消失后又突然恢复的那一瞬间。”
“随着魔法的回归，我切实感觉到了魔法神的存在！想来魔法之所以能恢复，就是因为魔法神的恩赐！”
“魔法神在上，感谢您的慈悲！”
帝国君王脸上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记起来了，好像在魔法恢复当天，魔法教会确实曾对外说过什么“魔法的恢复是神明的恩典”的话。
教皇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当时因此连轴转、集合所有人连开好几场会的他，还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魔法之所以能恢复，那不是来自魔法神的慈悲，那完全就是他们通过另类手段，获得了来自万年星的谶言！
这里面完全没有魔法神的慈悲，只有一个随心所欲、蒙昧而盲目的邪神！
帝国君王原本兴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冷却。
短暂的沉默后，激动彻底褪去，他最后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对这教会的教皇摆了摆手。
帝国君王：“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教皇应了一声，他没看懂帝国君王的那份无奈，依旧沉浸于那份对神的推崇里。
甚至在离开前，他还在说魔法神是个如何善良的神明，表明魔法神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也必须得回馈同等的崇敬，这样魔法神才能赐下更多的恩泽。
但是帝国君王显然已经没心思继续去听了。
他的全部神志，都被“万年星很可能就是魔法神”的可怕猜测，彻底霸占了。
一直到魔法教会的教皇离开后，他还沉浸在这份难以言喻的绝望中。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帝国君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面对神明，人族乃至其他种族，甚至是万族里排行第一、近似于神话生物的巨龙，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他们生存的这片宇宙是祂的梦境，只有另一位神明施以援手，才能给他们这些活在神明梦境中生灵带来希望。
帝国君王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万年星的存在了。
当万年星站在他的面前、当他意识到万年星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就感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骄傲、自己的权力——所有的一切，都被祂踩在泥里。
而面对这样的万年星，他却还得趴在泥水里，感谢万年星没有真的让他在这个浑浊的泥汤里窒息死亡，感谢祂只是践踏了他们的尊严、骄傲、权力——无视了他们的一切，却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恨不得万年星立马消失。
恨不得万年星没有存在。
既然是神明，那就好好当个高高在上、在云端俯瞰人间、知道自己是个神明、具备神明品格的神啊！
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在得知魔法神的存在时有多激动，此时的他就有多绝望。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被证实存在的魔法神，怎么又和祂扯上了关系……”
帝国君王咬紧牙关，连愤怒都显出了几分懦弱。
边上，未来的帝国的继承人——这位帝国的大皇子，刚才也旁听了全程对话。
大皇子在认真思考后，突然出声：“……父皇，或许情况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这位切实存在的魔法神，或许真的不是祂。”
就是因为绝望到无法接受这个可能，于是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反驳“魔法神就是万年星”的猜想，并最后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更合理的推论。
大皇子认真地说道：“毕竟——万年星如今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样子，就是个压根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啊。”
“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万年星怎么可能不会魔法呢？”
“当时，教会的教皇在魔法恢复的瞬间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在引导谶言让魔法恢复后，过去存在的东西突然消失、重新恢复，这才让所有因此习以为常的人，意识到魔法神的存在。”
“他之后听到来自神明的神音，或许就是因为魔法神意识到了异常，于是才接连警告世人祂的危险性。”
“这也很合理……或许魔法神也想要赐下神音帮助我们，不是么？”
同样的，大皇子也无法接受万年星作为帝国三皇子存在。
那压根就不是他的血亲，万年星的出现给他们所有人都带来了痛苦。
自己的亲弟弟变成了护卫、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回到皇室，而他还被迫和这么危险的存在接触。
怎不消失呢……
这样的万年星为什么不直接消失呢？！
明明这个世界，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神明。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年星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可能会降下魔法，让我们如今的这个文明、一直发展到现在么？”
在他看来，万年星就是个彻头彻尾、糟糕透顶的邪神。
帝国君王本来就主观上希望魔法神存在。
听完大皇子说的这些话，他立马就被说服了。
……是啊，要是祂真的是魔法神，祂在人间名为万年星的存在，怎么可能不会使用魔法呢？
帝国君王很想立刻祈求并得到魔法神的帮助，但过去的惨烈教训到底还是让他长了个心眼。
帝国君王强忍着内心的渴望：“但这也只是猜测……如果真的要祈求神明，那么必须得确定，万年星和魔法神之间并不存在关联……我们如今已经接受不了更多代价了。”
因为教皇感知到魔法神的时机太凑巧，但凡万年星真的可能是魔法神，那么他们就绝不能靠近魔法教会的教堂。
只是凡人如何能证明神明的身份呢……
帝国君王之后又沉默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这个看似无解的命题，确实存在相应的解法。
“……关键点果然还是在教会身上，”帝国君王双眼一亮，“我们直接试试吧。”
“教皇能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听到神明的教诲。即便听不清具体是什么，这也意味着，这位魔法神确实青睐他。”
“我们带着万年星去教会看看，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那么在进入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看到教皇后，他一定会表现出相应的反应。”
“只要能注意到祂对魔法教会的态度，就能知道祂到底和魔法神有没有关系了。”
大皇子跟着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崇敬地看向自己的父皇：“确实，确实可以这样试试……父皇，真不愧是您……”
帝国君王脸上这会儿也重新带上了点微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应该就是教皇在中心大教堂内，出面带着信众一起做礼拜的日子……到时候我们把祂一起带上，到时候或许就能知道真相如何了。”
不管怎么样，希望魔法神最好真的和万年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天晚上，万年星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穿越了，他走在一片荒凉的废墟里，熟悉的城市变成断壁残垣，过分茂盛、无人修理的树木杂草都长到路面上，周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过的这条街道莫名有些眼熟。
万年星盯着路边的废弃的建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在蓝星上平时上下学的路。
印象中，他所在的那片街区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在万年星穿越前的蓝星上，各地各国确实天灾频发。
但他的运气好，所有天灾都绕开了他所在的城市。
万年星不知道自己穿越后，这份好运有没有继续延续。可在他的记忆里，他穿越前绝对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真的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么……”万年星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景物，莫名觉得这片荒废的街区，总给他一种好像曾发生在他眼前的即视感。
“还是说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梦？”
万年星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荒凉。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出什么事情了么？”万年星忍不住抱怨，“要是有魔法就好了，起码也能多变出来几个人给我看看。”
起码就算是真的没人，还能自己用魔法变出来几个东西陪着他一起，不至于越走越慌……
……话说回来，这话好像也有耳熟，印象中是有谁这么说过吗？
万年星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余光却突然扫见，附近违背城市管理长出来的森林里，猛地闪过几个会动的人影。
万年星见状，立马跟着人影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眯着眼睛往人影的方向看，最后隐约看到几个年纪不大、穿得有些破烂的人，对着他的方向突然跪了下来，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话。
他们说什么来着？
万年星本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要认真去听他们究竟都说了什么。
结果凑近了一点，只依稀听到了几个“感谢”、“伟大”的词语。
还没辨认清楚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耳边却突兀响起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密密麻麻围绕在他的耳边——
“魔法神至上，感谢您给这个世界带来魔法……我今天听说了您为我们做的那些事……万分感谢您对这个世界的庇护……”
“感谢您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感谢您为这个世界带来奇迹般的恩泽……”
“……伟大的……我向您献上……愿您的……我会追随您……”
前面还能听清一点，但是随着发声的声源越来越多，音量越来越大，听到后面只能听到耳边嘈杂一片，属实让人觉得有些头疼。
万年星越听越觉得烦。
“闭嘴，好烦，简直莫名其妙！”他没忍住骂了几句。
巧合的是，在他骂完后，那些乱糟糟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烦的声音，居然真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于是他终于满意，继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中心大教堂内，教皇的房间里。
这位魔法教会的教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哪怕这会儿还在睡梦中，面上依旧无法自控般露出满足的微笑。
他听到他崇敬的、顶礼膜拜的神明，再度出入他的梦境，赐下慈悲的神音。
“闭█，好█，简直██其妙！”
和过去每次的神音一样，他这次依旧没能听懂那位至高的魔法神，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任何普通的字句出自神明口中，都会变得不一般。
他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含糊的呓语，不断往他的耳朵里钻。
明明祂讲述神音的时间不长，换算成人族的语言估计也就是几个音节。
但当祂的话传到他的耳边，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无数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内容钻进他的大脑，巨大的信息量带来剧烈的痛楚，让他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甚至失去了感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好不容易回神后，只觉得大脑仿佛一个填充过度、即将要爆炸的气球，带来持续性的胀痛。
不过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信仰的那位神明，于是此时此刻，连这份痛苦都因为“神明赐予”的前缀，在他看来显得格外甘甜。
“是因为陛下说的那位邪神的缘故，于是您才如此迫切地给我塞了这么多知识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能力不够，是我的理解能力不行，浪费了您的好意……”他兀自地开始道起歉来。
并在之后的梦境中，更加热烈地感谢神明。
“感谢您的仁爱，感恩您的恩泽……”
“赞美您，因您的慈爱无所不在。”
……
次日，万年星照常早起。
印象中，他昨晚好像做了个让他不怎么开心的梦。
不过就和过去很多次一样，他在睡醒后也很快忘记了梦境的内容，只依稀记得梦里的人都很烦。
早起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准备吃饭。
由于皇室的伙食还算不错，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对“吃饭”一直都还挺有热情的，哪怕是不用上学了也能做到早起。
万年星示意侍从把他的早饭端进来，结果随着侍从进门，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出现在他眼前。
是帝国君王，是他的便宜父皇。
万年星第一次在自己早饭时间遇到对方，有些惊讶：“父皇？您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被认回皇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时候也差不多适应了其他皇室成员和他的亲缘关系，起码喊“父皇”、“母后”、“大哥”之类的称谓时，也不会觉得生涩别扭。
帝国君王笑着说明了来意：“晚点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我们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做礼拜。”
“所有皇室成员都得去一趟，我是专程来和你说这件重要的事情的。”
“去大教堂做礼拜？”万年星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魔法教会做礼拜？”
印象中，从他被认回来后一直到现在，包括他在内，皇室所有成员都没表现出来过对某个教会、某个信仰的偏好。
……以前也没见皇室有这个信仰啊，怎么突然就通知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了？
帝国君王紧盯万年星的表情，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因为前段时间，我们发掘出来了一个来自上个纪元的古董，通过查证，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
“就如同魔法教会对外宣扬的那样，魔法还真就是魔法神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如果神明真实存在，这位神明又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不管怎么样，果然还是得去拜一拜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原来这样啊。”
可他怎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是很靠谱呢……
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听起来感觉很落后，好像不是什么石碑就是什么壁画。
上个纪元的人说“魔法是魔法神赐下的礼物”——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上个纪元的人类，专门搞的封建迷信呢？
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对“上个纪元”这个词的印象，总是充满了刻板意味。
同样的，也是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甚至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神存在。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呢？
他不自觉皱起眉，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但出于对这些半路家人的尊重，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行吧，我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去。”虽然不太能接受，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而万年星的这个反应，放在其他人眼中，似乎也带上了其他别样的色彩。
帝国君王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把万年星“皱眉”的明显表情，视为不满魔法教会的证据。
而随着之后坐上去往魔法教会大教堂的车，万年星表现出来的反应，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心安——
和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离得越近，当车停在大教堂门口，哪怕万年星收敛克制了自己的反应，但他们还是能从万年星身上，感觉到祂对魔法教会的不满。
万年星皱眉皱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魔法教会的标识，他就莫名觉得头大。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庄重的教堂，而是什么牲畜的养殖场，所有人都只会巴巴地说什么“赞美”、什么“感恩”……
总之光看着都觉得有点吵。
帝国君王试探性地问：“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糟糕……是不舒服么？要是感觉难受，也真的不喜欢教会的氛围，实在不想进去，那就留在车上等我们吧？”
而他的这句询问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万年星立马答应了：“好！那我就在车上等你们！”
“我认真想了想，我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进这种魔法教会好像确实不太合适。”担心自己答应得太迅速果断有些不太合适，他最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无疑证明了祂对魔法教会的排斥。
帝国君王看着万年星反应，内心一片火热。
世界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