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从偷拍的照片角度来看, 方才在卫生间内，神秘人与他的距离不过两三米。
想到这，苏诺立即折返卫生间。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没有找到人。
走出卫生间，苏诺看向人群, 水晶灯下暗香疏影, 每个人脸上皆透着矜贵端庄的气质, 完全看不出来哪个人可疑。
就在他放弃时, 一道黑影忽然从罗马柱下一闪而过, 他踟蹰一瞬，迈步追过去，察觉出来这是对方故意露的破绽, 想要引他离开宴会, 他还是没做犹豫。
走廊光线昏暗，中世纪风格的拱形通道一眼望不见尽头。他沿着走廊找去。走到一处，听到有交谈声响起, 听出来那是陆遇的声音, 他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
“恭喜。”
“陆副将, 你就只有恭喜的话，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说这话的人是袁露。
苏诺心道，还真是巧，怎么又被他撞见陆遇和袁露说悄悄话的场景。
上一次偷听过后, 他被陆遇找上门威胁。这次, 他是不是可以反将陆遇一局，威胁陆遇？
陆遇一直没说话。
袁露这时笑了下，似乎有些委屈：“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多跟说我一句吗？”
陆遇这才开口：“袁露，那就祝你往后婚姻生活美满。”
袁家覆灭，袁露虽然没有直接受到牵连，但是缺了元宫的庇佑，往后不仅会受到上流阶级的歧视，也会同样会遭到元宫仇人的欺辱打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袁露早早找了个贵族alpha未婚夫，定下婚约。
两人不日将要完婚。
“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样的话。”袁露撩了撩头发，叹口气，“算了，既然你说不出来好听的话，那你能不能抱抱我？”
角落里，苏诺沉下脸色，视线阴沉沉盯向陆遇的后脑勺。
敢拥抱的话，晚上回去砸了他后脑。
大抵是见陆遇一动不动，袁露继续道：“只是一个拥抱也不行吗？抱完这一下，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袁露，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表达感情不一定要拥抱。”
袁露嘴角似乎无声抽了抽。
“那成年人怎么表达感情？”
“我转点星币给你？”
“……”
袁露似乎被气到，跺了下脚，一把推开陆遇，大步离开。他所走的方向正好是朝苏诺而来，苏诺下意识想藏身，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拽住他，将他拽进身后的房间内。
苏诺转过身正想看拽他的人是谁，对方眼疾手快，已经抢先把房间内的灯给吧嗒一声关掉。黑夜如同墨水，瞬间泼满整个房间，视线中只能看到对方模糊高大的轮廓。
空间似乎一瞬间变得逼窄，只有咫尺距离。
“你是……”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还是那道熟悉得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带着刻意的暗哑和遮掩。
是神秘人！
苏诺抽回手，隔着昏暗的夜色望他，一时没说话。
算着时间尚不到一年，可却有一种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错觉。明明关系也不亲近，但再次见面竟有一种好友再遇的欣喜。
对方闷闷笑了下：“吓傻了？”
苏诺这时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攻击他，他立即抬手去挡，未料到这竟是虚晃一枪，苏诺另只手转头将一旁的开关打开。
光线刚亮起，他又立即摁灭。
苏诺便再打开，他又摁灭。
如此几下后，眼见灯丝要炸掉，他只得收了手，隐隐有一声无奈在黑暗中响起。
苏诺却没有再开灯，收回手，静静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活着。”
覃森听到这话，明白苏诺知道他是谁了。
这灯开不开，已经没有意义。
“那还要多亏了你的提醒。”覃森回复苏诺的话，声音已经不再刻意隐藏。
“前段时间在审刑庭杀了袁竞的人是你？”
“嗯。”
“你胆子倒是大，不怕别人查出来你假死一事？”
“我处理的很仔细，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但已经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了。”
“陆遇吗？他没有证据。”
“怎么会没有证据？那么多人见到过你，再者，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有许多以前也是元宫的座上嘉宾，他们都见过你，都可以成为指证你的人。”
苏诺说完话后，覃森没有回答，但能感觉到覃森的视线直直落在他的脸上，犹如化作实质，带着千斤重，令人无法忽视。
覃森极短促笑了下：“你是在担心我？”
苏诺：“……”
这是重点吗？
无语两秒，苏诺像是想通什么，忽然伸手将灯打开。
明亮的光线瞬间塞满整个房间，将二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苏诺眼睛骤然遇光，有些不适，不得不眯起眼，视线里的人影先是模糊晃动了下，尔后随着眼睛的适应力逐渐清楚。
覃森的面容与以前大为不同。
这种不同，不仅仅是五官上的不同，更是眼神和气质上的不同，现在的面庞看起来柔和许多，不再那么偏执和阴郁，常年萦绕在身上的那股杀气也被军装给衬得像是正气。
想到这，苏诺瞥了一眼覃森肩上的星星。
今日有军衔的人都是穿着军装来参加宴会，想来假死之后覃森给自己弄了假身份，去了军部。
看着星星的数量，似乎混得还不错。
覃森唇角笑意加深：“现在还认得出来我吗？”除非刻意用以前说话的语气和姿态，否则现在看到他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是覃森。
苏诺没吱声，目光静静望着他。
覃森：“当初在教堂中，我虽然听了你的话，留了个心眼，不过没想到整个教堂都被装满炸弹，我侥幸活了下来，脸却受了伤。后来想着本就要换个身份，不如也顺带换张脸。”
苏诺轻轻掀动嘴角：“现在这张脸，很不错。”
“是啊，不像以前那张脸，看着总是让人觉得可怖与害怕。”
苏诺一顿：“我不是那个意思。”
覃森哼笑了声，转开话题：“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我的身份？”
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是他将紫芯晶照片发给他的那一日，他隐隐猜出来的。
在覃森“死”去后，神秘人也一同消失，这坐实了他的猜想。
他先前没有怀疑覃森是神秘人，是因为覃森一直以来对袁竞忠心耿耿。
再者，他一直以为自己与覃森关系不和，所以不觉得覃森会冒险保护他。
他张唇本想要询问原因，在对上覃森的视线那一瞬竟无法开口，只觉得喉咙被绵绵软软的东西塞住。
覃森高出他半个头，此刻正微微俯下身望着他，眼底漾着一丝揉碎的光亮，看着如同湖面泛起的温柔粼光。
他不自在避开覃森的视线。
那个原因，不需要问了。
心口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上辈子覃森阻止他对袁简意的付出，原来并不是在冷嘲热讽，而是在好心劝阻。
原来他也并不是无人在意的，只是这一朵桃花早早便在枝干上枯萎错过。
苏诺轻轻道：“谢谢你，覃森。”不管如何，没有覃森的帮助，他难以从吃人的元宫中平安离开。
“你也帮过我一次，不必对我说谢谢。”
这时，光脑上传来震动，苏诺打开，看到是陆遇打过来的通讯。
通讯方一接通，里面便传来陆遇的声音。
“苏诺，你在哪？”
“我在……”苏诺瞟了一眼覃森，“我在卫生间，我马上出去。”
“嗯。”
挂断通讯，苏诺向覃森道别：“我要走了。”
覃森没吱声，在苏诺的手抚上门把的时候，身后，覃森忽然开口道：“苏诺，我马上要奔赴东部战区。以后恐怕不会再回来，这一面算是离别之面，能不能……抱一下。”
苏诺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双手臂已经从身后伸过来，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没有再逾矩的动作，只是这般抱住他。
手臂的力道似乎想要拢紧，又轻轻放开，如此反复，压抑住许多情绪。
那些情绪通过手臂，传入进苏诺的身体里。这一瞬，苏诺似能感同身受，感觉到了许多悲伤。
没有恨海情天那般大起大落的悲伤，而是沉重悠长、却又无孔不入的悲伤。
离开房间，那些情绪才如潮水一般从身体里徐徐退出去。
苏诺心不在焉走到大厅，遇到陆遇，目光下意识向身后望了一眼。
走廊空荡荡的，尽头深处只有一片昏暗。
陆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想起来这个方向方才正是自己和袁露聊天的地方。他怕苏诺误会，便轻轻咳嗽一声解释着话。
“刚刚有人来找我，我看他快要哭了，只好去角落里听他要说些什么。”
苏诺抬眸看他。
他继续道：“这人你也认识，是袁露。他说要嫁人了，往后可能会和伴侣去其他星球定居，不会再回帝国，所以离开之前，想让我抱一下他。这虽然要求听着不过分，不过我给拒绝了。考虑是已婚身份，不管什么原因，和伴侣之外的人拥抱总归是不好。”
苏诺：“……”
突然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