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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来到了傅椿家,傅老婶正在屋后给菜圃里的小菜苗浇水。

第45章

  来到了傅椿家,傅老婶正在屋后给菜圃里的小菜苗浇水。
  年轻的妇人,约莫就是五娘了,在一旁边晒着太阳,拿着旧衣服缝缝补补,边跟其婆婆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聊的正是竹林深处的搬家酒。

  小姑娘兴冲冲地跑过来,衣摆兜着一小堆的干果啊酥糖,另一只手握着几枚铜钱:“阿娘阿嫂,快看我抢了好多东西!”

  “四丫你怎么拿人家这么多东西!”

  傅家婆媳尚没来得及出声,拽着哑巴赶回家的傅椿率先轻斥了这一声。

  这时又有一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抓着一把毛栗子,磕着壳吃着,笑道:“阿兄可就错怪四丫了,四丫拿的真算不多。

  “听小花说,西头大郎家今天准备了好几箩筐的糖糖果果,没见小花一家连吃带拿,人家还笑着问够不够。”

  “乖乖,”傅老婶摇头,“这个大郎也太不会过日子了,把钱不当钱。”

  傅椿的二弟,傅榆从屋内探出了个头,扬声道:“可不是吗,我刚才也过去瞅了眼,正好遇到‘撒钱’,铜板就跟下雨似的,撒了满地。”

  一直安静听大家议论的五娘,细声细气地开了口:“进新屋是大喜事,大郎家看着就不差钱,多花几个钱图个高兴。”

  “也不是这么个高兴法。”傅老婶不太赞同地摇摇头,目光转而投向,拼命想挣脱傅椿钳制的哑巴,面色舒缓,露出慈爱的笑,“哑巴来啦,这么多天你跑哪去了啊?可把老婶我担心坏了。”

  傅椿手上力道微微松了,哑巴猛地挣开来,往前一冲跑到傅老婶跟前,“啊啊”、“呜呜”,手足乱舞着。

  “哎哟这是想老婶了?在外吃了苦头吧,让你往后还乱跑。”

  傅老婶乐了,伸出一根手指,在哑巴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傅椿插话:“阿娘放心,我会把人给看好的,东边小棚里给铺了个窝,阿六晚上就睡那儿。”

  四丫撇撇嘴:“干嘛对他那么好,白眼狼一只。”

  傅老婶嗔了小女儿一眼:“瞎说什么,哑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四丫鼓了鼓腮帮,也不敢顶嘴,暗暗瞪着哑巴,心情不太爽,拿了个干果子塞嘴巴,赌气地啃着。

  哑巴根本没在意小姑娘的眼神,张着嘴发出难听的声音,双手胡乱比划,偶尔跺跺脚。

  傅老婶好笑道:“好了好了,以为在跳大神啊,晃来晃去,晃得我眼花……

  “是饿狠了想吃东西吧?四丫,把你手上吃的,分一半给哑巴。”

  四丫不满地嘟囔着,到底听从其阿娘的吩咐。

  “……”

  听到大家称他什么“西头大郎”,傅藏舟心情有一瞬是是囧的。

  再听傅老婶叹他不会过日子,自觉分外无辜,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对搬家酒花了多少钱一无所知。

  刘叔刘婶遵循桢哥的吩咐行事,撒的也是桢哥的钱。

  不由得想,这么高调“炫富”,万一有哪个宵小之徒心生不轨,觊觎他家的钱,可如何是好。

  他孤家寡人的……哦,有刘叔在,不慌。

  念头一闪而过,完全无厘头。

  便是没刘叔作“保安”,也不真的怕被人盯上,嫌麻烦罢了。

  敛起跟任务不相干的思绪,傅藏舟仔细观察着傅椿一家子,认真听他们说着话,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违和。

  然而无论怎么看,就是个平凡而温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寻常农家。

  尤其傅椿,不提傅混子的混账事,此人几乎挑不出毛病,爱妻孝母、对弟妹尽心尽责,简直集好儿子、好丈夫与好兄长与一身的完美存在。

  至于傅椿家其他人,普普通通,跟杏花里的淳朴村民们也没大区别。

  奇了怪了。

  傅藏舟不禁嘀咕,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或说,是他钻了牛角尖?

  任务的关键不在傅椿一家?

  他默默望向哑巴,哑巴被傅老婶拍了好几下,渐渐安分了,默不吭声地跟在老妪身前身后。

  “椿儿啊,”傅老婶端着一碗剩粥,贴心拿勺子喂起了哑巴,嘴上道,“估摸着西头大郎家开席了快,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带着二子、四丫去吃酒吧。”

  四丫的二姐羡慕道:“我也想去……”

  她老娘在其额头轻敲:“去什么去,老实待在家里,来年就嫁人了,见天在外头撒野,让夫家看到了小心被退亲。”

  啊?酒席要开始了吗?

  傅藏舟望着天上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叹了口气:

  开席少不得他这个主人家现身,得先回一趟家……也罢。

  一时半会儿在这找不着线索;

  反正最可疑的傅椿,等会儿去他家吃酒,到时也能继续暗中观察。

  一定,一定他疏漏了哪里!

  “啊!”一声惊呼,是四丫在嚷嚷,“阿嫂你咋淌血了?”

  傅藏舟循声看向五娘。

  五娘愣了愣,待看到滴落在旧衣服上的血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

  傅椿顿住离开的步子,脸色微变,凑近其妻,声音紧张:“感觉怎么样?可觉得哪里难受?”

  见一家子人担心她的模样,五娘面上茫然,本能说着开解的话:“我没事,不觉着哪里不舒服,可能最近火气重……”

  “别说话了,”傅老婶打断其言语,赶紧吩咐,“快把头仰着,别让血流出去了……”

  见其儿媳妇照做,语气稍缓:“估计就是虚了没大毛病。”

  虽是这样说,回头叮嘱着其儿子:“椿儿你先去请个郎中,让郎中瞧一瞧也好放心。回头你跑货的时候从京城带些补身子的,给五娘好好补一补。”

  傅椿应诺,转头脚步匆匆,离家去请大夫了。

  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的哑巴,这时忽然发了狂,比手画脚“啊啊”个不停。

  四丫不耐烦道:“哑巴你可别添乱了,呆一边去,没工夫理你。”

  哑巴摇头摇头,可大家一时只顾着担心五娘了,没在意他的举动。

  许是意识到没人搭理,哑巴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着圈,焦虑、不安,神经兮兮的,忽然就冲出了傅家。

  “哎!哑巴——”

  “阿娘别管他啦,肯定是被阿嫂吓着了,等阿兄回来再把他逮回家就是。”

  傅藏舟瞄了一眼五娘,他不懂医术,也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沙鼻子”?

  旋即毫不犹豫,追着哑巴,离开了傅椿家。

  他发现了一条不知能否称为线索的线索。

  哑巴好像不能看到血,甚至哪怕其脑子不灵光,大多时候听不懂人话,对“血”一字也分外敏感。

  果然……

  哑巴是发现了什么吗?或者遭遇过什么?

  傅藏舟在心里做着各种推测。

  可惜尾随哑巴,漫山遍野乱跑了大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幽篁居那边还等着他这个主人开席。

  终是在哑巴身上留了一道“标记”,回到竹林深处他的新家。

  酒席没什么好说的。

  习俗虽不相同,跟他在现代农村吃喜宴时,感觉挺像的。

  热热闹闹。

  从太阳尚悬在半空,到黑魆魆的山头彻底吞没了晚霞余光,杏花里的邻里乡亲们总算酒足饭饱,各家带着一份喜糖,意犹未尽离开了竹林。

  傅藏舟静伫游廊,望着天空的明月出着神。

  繁华之后即是落寞。

  便他不喜喧哗,想到刚刚热闹非凡的场面,转眼是冷冷清清,心里难免也有些孤寂。

  好吧,他承认是触景生情,想到好几天没见到桢哥,心情是怅然的。

  今天搬家酒哎,在这个时代也是大事一桩,原以为宿桢会到场的。

  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下意识地这么想。

  坚决不相信,凭着他与桢哥的交情,对方会疏忽搬家酒这一大事……咳,尽管其实是桢哥的人在操持。

  “更深夜静,郎君还请早些歇息吧?”刘叔恭声道。

  回神,傅藏舟摇头:“我作息不同常人,刘叔不必管我。”话锋一转,“你与刘婶去安顿吧,明日再收拾院子。”

  刘叔回答:“无妨,也快整理完了。”

  也没强求人家按照自己说的做,寒暄了这几句,傅藏舟转身朝内院走去。

  明面上回卧室休息,实际是变化成鬼王形态,二度潜入傅椿家。

  本想着看望哑巴,对方之前的状态让人不太放心,没想到其人回了傅椿家。

  路过主屋,夫妻俩在说着话,

  从傅椿跟其妻子的只言片语了解到,郎中请来后,没查出五娘有什么毛病,随意写了个调理的方子便走人。

  一家子人也定了心。

  傅椿赶着竹林酒席开始前,将哑巴找了回家。

  “相公给我看看你的手,又被哑巴咬着了吧?”

  五娘言辞关切,带着心疼:“哑巴脑子轴,你跟他犟个啥啊,下回别这样了。”

  傅椿在妻子跟前,是与寻常全然不同的温情款款:“没事,阿六牙口不好,咬一口连皮都没破。”

  五娘嗔道:“那也会疼啊。”

  “不疼,我皮糙肉厚……”

  喁喁细语,气氛和谐,夫妻俩不见如何如胶似漆,自有相濡以沫的意味。

  傅藏舟窥视了片刻。

  眼看灯熄了,特别有警惕意识,赶紧离开傅椿夫妻的卧房。

  掉了个头去棚屋看哑巴。

  哑巴睡着了。

  四肢蜷缩,窝在草席上,睡得不安宁的样子。

  匿形在夜色里的少年鬼王,默默观察了许久,正待他考虑要不要回家,换一个思路完成任务时,睡眠中人忽是身体抽搐,发抖得厉害。

  其大张着嘴,是一阵呼哧呼哧,好似风箱拉着风,嗓子眼发着短促而连续的嘶声。

  不免疑惑,飘至哑巴跟前。

  哑巴猛地睁开眼,满脸惶恐,眼神狂乱,蘧然一个起身。

  不知从哪摸到了剪刀,一把抓起就狠狠的,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力道之重,当即见骨。

  吓得傅藏舟一跳,反正哑巴不能跟人交流,便无所顾忌,赶忙在哑巴面前显了身——

  “喂,你这是干什么?!”

  神出鬼没的,全然忘了,自己这样子凭空出现,深更半夜的容易吓到人。

  好在唯一的目睹者没被吓到。

  甚者,对方看到了他,忽然就丢开了剪刀,冲了过来,大张着双臂,死死抱在了少年腰间,“呜呜”地大哭着。

  傅藏舟本想避开的,可看到这傻子惊慌失措、害怕极了的可怜样,一时心生恻隐。

  任由哑巴鼻涕眼泪一大半,糊着满衣服都是。

  更别说,割破的手腕喷出了血,全部喷在了霜天晓月套上。

  回头就脱了装备,好好用水洗一洗,最好用开水烫个几遍……傅藏舟忍不住嫌弃地想。

  手上动作却是轻柔。

  一边拍了拍吓坏了的哑巴,说着安抚的言辞,让他放松些;

  一边拽过喷血的手臂,施展了一个小法术,为其止着血。

  过了好久,哑巴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死死地抓着人不松手。

  傅藏舟哭笑不得,这是赖上他了?

  一赖就赖了大半宿。

  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这回冷静了,不好直接当着哑巴的面隐身,万一对方哭闹个不停,发疯再割腕,这一整晚的可不就白忙活了嘛!

  想着,他出声问:“我要回家了,哑巴你一直不松手,是想跟我一起走?”

  哑巴“啊啊”,像是在回应他。

  然而少年鬼王不会“他心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自顾自做着决定:“好罢,那就跟我回家。”

  再度用了个小法术,领着哑巴走出棚屋。

  不至于惊扰到傅椿一家子。

  ……嗯?

  傅藏舟倏而止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傅椿家的院子不算大,房子与房子间基本不隔音的。

  哑巴“发疯”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一家子活人就没一个人听到声响?

  垂目思索了几秒。

  少年鬼王放出两只驭灵,将傅椿家里里外外飞了个遍。

  他人就在这儿,不担心有厉害的家伙,攻击驭灵。

  大屋里傅椿夫妇相拥睡在一起;

  小屋里,四丫姐妹俩各占据床的半边,沉沉做着美梦;

  再有傅家二子占了偏房;

  傅老婶在睡在厨房火灶旁的木板床……

  傅藏舟眯了眯眼。

  这一家子,睡觉都这么死?

  无奈。

  总不能说睡得死有错吧?那也太没道理了。

  公鸡啼晓。

  少年暗暗摇头,先将疑问捺下。

  趁着杏花里的村民还没起身,带着哑巴回了竹林深处。

  “桢哥!”傅藏舟惊喜唤道。

  宿桢负手而立,等在小院正门前。

  光线昏昧,遮掩不了其满身的风尘仆仆。

  “您怎么来了?”

  男人说着“抱歉”,解释道:“公务繁琐,一时延误了归期,没能赶得及小舟的搬家酒。”

  傅藏舟摆摆手,嘴上满不在意:“说哪里的话……”语气一换,便是关切,“瞧桢哥一脸疲惫的,您是不是没休息好?”一口气抛出一大堆问题,“你几时过来的?莫非又是一晚上没睡?这样可不好……”

  巴拉巴拉连气也不带喘的。

  宿桢安安静静,听着少年鬼王絮絮叨叨,等人嘴巴终于停了,慢条斯理一个一个回答着问题。

  “丑时抵达。”

  “在小舟的榻上小憩了片刻。”

  “无妨,吾一日睡足两个时辰便够了。”

  “……”

  完了反问,缩在傅藏舟身后的哑巴是谁。

  “差点忘了他,给桢哥介绍一下,这是哑巴,他啊……”

  简略叙述今晚发生的事。

  微叹:“我现在一头雾水。”

  宿桢只道:“风大,先回屋。”

  傅藏舟也没指望着男人给出什么建设性的解答。

  桢哥很厉害,可到底是“肉眼凡胎”,纵是误打误撞开了天眼,毕竟对异类一无所知。

  穿过游廊,走进花厅。

  花厅灯火通明,刘叔守在灯前。

  这时,从傅椿家出来后,便老老实实、安分到没了存在感的哑巴,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别闹。”

  傅藏舟不明所以,只好学着傅老婶,在哑巴额头轻点,语带安抚:“虽然不知道你怕什么,不过我家很安全,进屋去,穿得这么单薄,不知道冷啊?”

  好是一番诱哄,半强迫性将哑巴拉进屋。

  转头对刘叔吩咐:“你走一趟杏花里,帮我说一声哑巴在我这。”

  想了想,又道:“就说哑巴半夜不好生睡觉,跑到竹林来了,我怕他乱跑出事,就收留了一晚,让他们别急,哑巴先在我家待着。”

  刘叔答应着,当即便赶去了杏花里,村里人起得早,估摸着傅椿家的人也快起床了。

  将重新平静下来的哑巴按到椅子上坐好。

  傅藏舟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跟宿桢抱怨:“这家伙可真能折腾,累坏我了。”

  男人一时没应声,眼神淡漠,打量着畏畏缩缩的哑巴,少刻忽问:“适才小舟说,他流了许多血?”

  傅藏舟“嗯”了一声,没多想,疑惑看向男人。

  宿桢提醒:“为何闻不到血腥气?”

  “我用法术给他止了……”

  诶??

  傅藏舟猛然低头,扯了扯宽大的袖袍。

  深色袖袍隐约透着可疑印记。

  霜天晓月套有清洁功能,但也得驱使鬼力才能“激活”。

  他嫌弃弄得太脏了,想着回家赶紧脱了洗一洗,就没再管。

  按理说,衣服上沾着新鲜的血,会有血腥气。

  尤其鬼王之躯,感官敏锐,有一丝一毫的异味,鼻子都能敏感地捕捉到。

  之所以忽视这点异样,不过是他接触的多是非人类,哪怕战斗,划拉个什么大口子,也不会流血。

  甚至自己变成鬼王形态也是没血的。

  故而一时疏漏了疑点。

  被宿桢这一点拨,忽有拨云见日之豁然,傅藏舟语气恍悟:“原来是这样……”

  一双黑眸覆上血色。

  端详着哑巴面容,果不出他推断,哑巴的“气”比昨天又弱了一分。

  照这样下去,过个三五月,哑巴便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看在人眼里,只道是身体太虚了,抗不过小病小灾罢了。

  “小舟?”

  傅藏舟微眯起眼,见他家桢哥疑虑的模样,便也不隐瞒,解释:“有人在谋哑巴的血。”

  宿桢有点意外。

  “桢哥见多识广,想必对医理也知道一二,”反问了一声,“您可听说过宗气、营气和卫气?”

  宿桢轻颔首:“宗气,乃胸之大气,藏于心府,而行呼吸,诸气之君者。”

  又道:“有气生于水谷,清者营,浊者卫;

  “营为阴,行于脉中,浊为阳,运自脉外。”

  傅藏舟轻咳了两声。

  桢哥说得玄乎,要不是他知道所谓“气”是什么,恐怕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

  面上装模作样道:“没错。营卫乃精气,卫气营血、营气化赤,便成了实体化的血液……”

  血者藏神气,连通五脏六腑。

  宗气居心核,血液沟通,神气化魂,是谓神魂;

  诸气相依相生,甚至相互转换,运转周身,与生气融合,凝气化精,是为人之元气。

  元气,是人之根、命之源,反过来促进、激发诸气的产生与有序运行,从而在人体里形成一个有机循环的整体。

  此间无轮回,人之魂魄实则是诸气凝化。

  死后,肉.体失了生气,魂魄离体,阳气散逸,只余阴神,是为鬼魂。

  阴神无所依托,最终也是灰飞烟灭……极少数执念不散,阴神有了“存在”,成了孤魂野鬼。

  哑巴“气”衰,便是元气伤损;

  元气之损,是神气流失;

  神气流失源于血液被“偷取”了。

  宿桢了悟:“竟是如此。”

  傅藏舟点点头,转而纳闷:“可我居然没发现,哑巴的血气怎么被‘偷’的?”

  他可是人在现场啊!

  是对方手段太高超,或用了什么秘术?

  挫败!

  到底修行时日太短了,对很多隐秘一无所知。

  轻拍着哑巴的乱发,遗憾道:“可惜你不能说话,想来也是不识字的,否则你直接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怎么救你。”

  哑巴是傻,观其惊恐万状,肯定他“看到”了什么。

  怪不得听不得一个“血”字,见到人流血也失智发狂……

  哑巴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死命往少年鬼王身后躲藏。

  “小舟。”宿桢出声,“他仿佛怕光。”

  傅藏舟微怔:“光?”

  转身对上哑巴的眼,故意挪移着脚步,果然见对方紧跟着移动,力图将自己藏在有阴影的地方。

  少年鬼王若有所思,忽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点在哑巴额头,语气轻缓:“我给你挡着光,但你得听话,别乱动哦……”

  没被烛光照到,哑巴顿时安静了,乖乖地任由傅藏舟施为。

  怕光的东西,让人容易联想到鬼魅。

  当然,这其实是个误区,鬼魅怕的是太阳所蕴含的一丝阳炎之气罢了,凡火的一点光芒着实伤不到哪里。

  但也说不准有例外的存在。

  想到哑巴白天里在大太阳下乱跑也没事,傅藏舟不由得心生怀疑——

  莫非那什么“人”,趁着夜晚藏在哑巴体内作祟,用了敛息的秘法,才蒙蔽了他的感知?

  故此……

  指尖暗光流动,他决定以一丝丝魂火之气息,进入哑巴体内“搜索”。

  跟传说中的“搜神”有些类似,不过远远没那么流弊。

  他的魂火,哪怕只分出一点点的气息,对活人身体,包括鬼魅阴魂,都会产生损伤……故而动作得快,快到不过一秒便赶紧收手。

  这样哑巴撑死了就是难受一会儿,他则趁机可以揪到暗中“人”的尾巴。

  下一秒,哑巴闷哼了声,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好在他似乎听懂了少年鬼王的吩咐,颤抖着身忍耐,没有乱动。

  忽是一声“啊”的惨嚎。

  正收回手的傅藏舟,想也没想,本能地跑到宿桢跟前挡着,手中飞出黑棺。

  黑棺棺盖大开,漂浮在半空。

  地上匍匐着一团黑影。

  变故来得太快。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傅藏舟心有余悸:“桢哥您……”

  宿桢抬手在少年发上轻按,安抚道:“吾无碍,有小舟赠予的藏舟剑,魑魅魍魉不得近身。”

  傅藏舟急促地呼吸着,这一回半点也没被安慰到。

  要不是桢哥机警,极快抽出了藏舟剑,恐怕适才被这个东西给俯身……不,不能说俯身。

  少年鬼王暗恼不已,双目血色流转,盯着地上的“人”:“你可真是厉害,傅椿……不对,傅椿死了,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魍魉。”

  “傅椿”痛吟着,半晌,低语:“那样的混账也能叫人?我却被唤作‘魍魉’?不,你错了,他不是人,我才是人,我才是真正的傅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