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人食
　　四声“我操”此起彼伏，回荡在想得美偌大的房间里，音调相同，却寓意不同。
　　孟易：我操！老俞竟然跟彭争的朋友搞上了！我早说这个苏杭非常危险，没想到身经百战的老俞也沦陷了！
　　彭争：我操！我说苏杭怎么不接电话，原来在这玩上了，等等，这人有点眼熟，他不是当年偷拍我的大叔吗？
　　俞后言：我操？那小伙子不是彭什么争吗？孟易的梦中情人，他俩居然见面了？那岂不是小别胜新婚￥#@%&*￥……
　　苏杭：我操……我他妈刚硬起来……
　　空气冻住了。
　　状况外的三人还在原地理着思路，头顶一团黑线，拥有上帝视角的苏杭叹了口气，从柜台上跳下来，边绑头发边往后门走，还伸手在脑后勾了勾。
　　彭争正要跟上去，却被俞后言抢了先，临走还不忘跟门口的两人客套：“要啥自己拿，算我账上。”
　　彭争：“……”
　　孟易转了转卡壳的脑子问彭争：“这怎么回事？你朋友怎么跟我朋友搞一起去了？”
　　彭争见怪不怪：“很正常，他日常发浪，”他顿了顿，“你说刚才那人是你朋友？”
　　“啊，俞后言老俞，这家店的老板。”孟易说。
　　彭争抱着胳膊思考了一会：“你们认识多久了？”
　　孟易：“我刚来没多久认识的，差不多有七年了吧。”
　　彭争怔了怔，了然地笑起来。
　　孟易奇怪：“干嘛？”
　　彭争看着他笃定地问：“你找过我，是不是？”
　　孟易一顿，往俞后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有一年老俞要回国，说可以帮我找你。”
　　“然后他就找到我的学校，做贼似的偷拍我好久。”彭争笑眼盈盈。
　　孟易瞳孔稍稍转动：“我靠，你发现他了？那你刚刚……”
　　“认出来了，”彭争说，“痞帅痞帅的大叔还挺让人难忘的。”
　　正说着，痞帅的大叔从后面走出来了，有些尴尬地对彭争说：“那个，他叫的是你。”
　　彭争：“……”
　　孟易忍着笑，给彭争指路：“往里走左转。”
　　“我、我带你过去。”俞后言把人送到，回来和孟易一起准备烤肉材料。
　　彭争从仓库隐藏的楼梯上去，来到了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这里应该是仓库的屋顶，宽阔的台子被栏杆围住，苏杭正靠在其中一节上懒洋洋看着他。
　　“吃烤肉也不知道叫上我。”刚才俞后言为了安慰他留他在这吃烤肉，他才知道彭争他们今天有局。
　　“你看看手机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彭争指着他走过来。
　　苏杭懒得看，撇撇嘴没说话。
　　彭争也靠着栏杆：“说吧，怎么回事？”
　　“睡了呗。”苏杭说。
　　彭争：“我知道睡了，什么时候睡的？”
　　苏杭想了想：“跟你在V-PUB喝酒那天。”
　　他说完，见彭争还看着他，继续坦诚：“我不是在他这买了点东西嘛，看对眼了呗。”
　　他不会说是他走在半路心猿意马，又转回去问老板他的店几点关门。
　　彭争听完依然没动，苏杭急了：“我操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会想听细节吧？”
　　“V-PUB那天你们是第一次见吗？”彭争看着他问。
　　苏杭一怔，四年前的一幕闪过眼前，他没想到彭争会记得：“你怎么知道？”
　　彭争：“我记忆力很好的，三个月的故事我能记七年你说呢？”
　　苏杭：“靠，我以为你都忘了，”他捋了把发丝，“那次是第一次见，送走你之后我又回去了。”
　　彭争又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偷拍我吗？”
　　苏杭：“他没说，就问我和你是不是一对儿。开始我还寻思他会不会是星探什么的，后来、后来就给忘了。”
　　彭争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他是孟易的朋友，替孟易来看我的。”
　　彭争喃喃地说：“原来他早都来找我了，只是我不知道，可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让老俞来要我的电话？”
　　苏杭：“自卑呗。”
　　彭争：“自卑？”
　　“嗯，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要，”苏杭说，“一开始还行，时间长了会怕，而且看到你变得这么好，就更不敢打扰了。”
　　彭争顿住。
　　孟易也会自卑吗？
　　自从重逢，他看见孟易还是那个孟易，几乎没什么大变化，他就下意识以为孟易还是那个骄傲如风的少年，他还是可以随时依靠，随时跟随的人，还是那个内心强大，无论多少困难都压不垮的巨人。
　　是他忘乎所以，忘了孟易所处的环境已经今非昔比，就像在泥塘里跳舞，舞还是那支舞，但浑身都已经脏透了。
　　没人爱看。
　　所以孟易会自卑，就像当初肥胖的他，表面上平安无事，可当有人踩到他的尾巴，他就会缩成一团，宁可不要人看到才好。
　　楼梯口传来一阵声响，孟易正和俞后言把烤肉的装备搬上天台，俞后言扛着个小桌，胳膊下夹着烤炉走上来，孟易搬着两大箱子食材跟在后面，偏头看着脚下，冲彭争微笑。
　　“在这吃啊？”苏杭问。
　　“对，自带排风，而且视野好，零点的时候那边会放烟花。”孟易用头指了指远方的黑暗。
　　彭争迅速调整了下自己，走过去帮他搬下了碍事的箱子。
　　俞后言店里的材料很全，烤肉基本上还原了国内传统烤肉的样子，腌好的牛肉和洋葱拌在一起，大片五花肉整齐地码了两大盘，还有各种动物的里脊，火锅用的丸子，有挺多彭争没见过的当地食品也准备放上烤盘。
　　“这也太丰盛了吧！”他看着满满的一桌子感叹，“你们平时的伙食就这样吗？”
　　“怎么可能，这不是为了招待你嘛，”俞后言说，“孟易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尽管吃别客气！”
　　彭争朝他抱拳，孟易搬出了两箱啤酒，每人一瓶开始分，苏杭二话不说吹了半瓶，俞后言也渴了半天拿起来就喝，孟易笑着递给他一瓶，彭争觉得臀部一阵发凉。
　　今天才是底裤喝没的一天。
　　原以为四人聚餐会是围着小火炉正襟危坐，你敬一杯我敬一杯的通俗剧本，没想到随意得很。
　　苏杭掠夺了俞后言的烤肉椅子，没骨头似的歪在里面，怀里抱着酒瓶小酌。
　　俞后言肩负烤肉重任，照顾炉子上的食材同时又兼顾着桌上的菜，还时不时往苏杭那看一眼。
　　“你吃点东西吧，别光喝酒。”俞后言把一盘刚烤好的五花肉放在他面前说。
　　“不吃，胖。”苏杭没给他面子。
　　俞后言没说什么，接着去烤肉，彭争见状拿起筷子叨了一大块肉：“我吃，我不怕胖。”
　　孟易递给他一片生菜：“用这个包一下，解腻。”
　　苏杭看着他俩眉来眼去的样子，瘪瘪嘴说：“又不是你吃草的时候了？现在怎么不计算卡路里了？”
　　彭争没看他：“加练呗，那能怎么办，吃完这顿我就得多做三组波比跳，五组哑铃推胸。”
　　“我陪你练，”孟易跟他说，“我们平时也有好多配合练习的动作，效果都不错，可以一起试试。”
　　彭争欣然点头，苏杭却说：“不是吧？这也要双修？”
　　孟易：“……”
　　彭争怼他：“双修怎么了？双修进步快！”
　　苏杭看了孟易一会，开口道：“哎孟易，你知道彭彭为什么减肥吗？”
　　彭争背上汗毛一紧，蓦地看向他。
　　虽然他不介意孟易知道自己的动机，甚至还有点渴望他问，但悬念即将揭晓的时刻他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孟易看了看他，问苏杭：“为什么？”
　　“因为对象呗。”苏杭提高音量。
　　孟易正伸手要去拿酒瓶，突然和端肉上来的俞后言撞在一起，瞬间酒瓶和肉盘同时打翻，叮呤咣啷倒了一片。
　　“这有纸！先擦擦！”彭争站起身帮忙，孟易扶起酒瓶说没事。
　　俞后言忙着收拾桌上的肉，苏杭看着眼前的一团乱，偏头勾了勾嘴角。
　　“去换身衣服吧，我屋里有新的。”俞后言说。
　　孟易抖了抖湿透半边的裤子，洁癖发作有点不能忍，彭争替他做了决定，拉着他下了楼梯。
　　彭争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套孟易符合尺码的衣裤：“他这些衣服瘦了穿不了，胖了穿不下，老俞简直把身材卡得死死的。”
　　孟易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他这么多年都这身材，天天靠举人做运动。”
　　“举人？”
　　“嗯，床上举人，每次少于两个人他都不脱裤子。”孟易接过衣服，“所以看他和苏杭在一起我还挺惊讶的。”
　　彭争目光在他身上打转，随口问：“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孟易一听乐了：“想什么呢，我就是总来他店里才熟的，而且之前见过一面，艺考的时候。”
　　彭争一怔：“那么早？怎么见的？”
　　孟易：“他在考点附近开热狗店，我去他那买早餐，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挺有缘的。”
　　“那他怎么跑这来的？热狗店不开了？”彭争问。
　　“嗯，跟他爸吵架了，”孟易套上薄毛衣，“说他不务正业，净勾搭小男孩，他就一气之下跑国外来，偏要玩给他爸看。”
　　彭争看着孟易放下衣摆，垂眼问：“哦，那他就没想过发展你？”
　　孟易上半身转向他，保持一个扭转的姿势，衣摆下隐约露出内裤边，大腿肌肉结实漂亮。
　　“我跟你不一样。”孟易接过裤子说了句。
　　彭争的脑子还停留在孟易的腿上，等到反应过来孟易说了什么，他抬起头问：“什、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跟我不一样？”
　　孟易没说话，彭争想起了之前苏杭的言论，震惊地说：“我靠你不会当真了吧？他瞎说的我没对象！”
　　孟易哦一声。
　　“哦算怎么回事啊？”彭争有点急，“我、他是想掰我来着，但我笔直，守身如玉！”
　　孟易看他一眼：“哦，笔直。”
　　彭争汗都快下来了：“不是，思想笔直，是思想！”他往前一步，离孟易很近，像在哄他：“我直不直你还感觉不到吗？”
　　彭争喝了酒，浑身又开始散发热气，富有侵略性的气息逐渐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
　　彭争眸色深沉：“那天，还不够明显吗……”
　　孟易承认，彭争不好好说话的时候比他好好说话时更有说服力，至少在他这是这样。
　　门被敲响了。
　　“你俩好了吗？肉快凉透了。”俞后言在催促。
　　门内两人皆是一愣，彭争啧一声小声道：“他真是你的猪队友。”
　　孟易笑着喊了句：“来了。”
　　两人从楼梯上来的时候，苏杭视线飞快地从他俩裆部扫过，末了不忘损俞后言一句：“他是真没眼力见儿。”
　　桌上已经被清理干净，箱子里又多了几个空酒瓶，应该是他们两个又喝了些。
　　孟易看了眼时间，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他和彭争又吃了点，剩下的都让俞后言包了圆。
　　全部收拾完毕，四人靠在栏杆上等跨年烟火，洛城的冬天不冷，全年无雪，空气中残留的烤肉味还没散，让彭争有种回到七年前夏天的感觉。
　　“就差几个气球了。”彭争看着一圈彩灯说。
　　孟易：“气球他这有，就是想找汉字的可能有点难。”
　　“什么汉字的？”俞后言挨个发烟，走到他俩身边问。
　　彭争接过烟：“气球，汉字的生日快乐，你这有吗？”
　　“汉字的没有，不太好卖，不过我可以进点试试。”俞后言给了苏杭一根。
　　“怪不得你这店生意这么差。”苏杭叼着烟，掏出打火机，夜里的风有点大，火苗被吹得七扭八歪，苏杭试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他刚想骂俞后言怎么不拿个防风打火机，一双大手就轻轻拢过来，把火苗罩在中央，像是护着一枚火种。
　　苏杭一顿，没抬头，就着这双手把烟点着了。
　　“谢了。”他叼着烟说。
　　俞后言放下手却没动，挨着苏杭靠着栏杆，苏杭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烟丝忽明忽暗，照出他俊俏柔美的脸。
　　俞后言看得痴了，自己的烟都忘了点。
　　他驰骋情场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苏杭这般人。
　　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在床上可以浪得像荡妇，把他的多人游戏硬生生打成了1V1，他还觉得特值。
　　可在床下又写满了疏离和冷淡，似乎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他的生活，他也不会朝自己敞开心扉。
　　这样的人只能当炮友，俞后言想，床技好，不粘人，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肯留一个。
　　毕竟情情爱爱什么的他不相信，总没有肉体关系来得可靠。
　　烟火表演开始了。
　　他们的天台与燃放地离得很近，彭争几乎要将头仰成90°才能看见它的全貌。
　　硕大的圆形光圈在夜幕上亮了又灭，一圈压一圈震吼着，把这个小天台照得如同白昼。
　　彭争看了眼旁边的孟易，他嘴角叼着烟，璀璨的烟火在他瞳孔中映出原有的底色。
　　此时的孟易正一半被俗世沾染，一半渴望着童真。
　　彭争夹着烟叼住，凑到孟易眼前，孟易看着他没动，彭争垂下眼，把未点燃的一端抵在了孟易烧了一半的烟上。
　　几秒后，他也深深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