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拳场(黑市篇4)
地下拳场,说是地下就是地下,不知道一共下陷多少层。反正他们在旋转楼梯一直往下,来的人很多,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张小票,像是整齐有序来观影的。不过一路上方修塘拉着温洵,温洵拉着应绵,往下看是数不尽的密密匝匝的圆形和移动不尽的人,看得人眩晕,是要一直拉着手才能不被身后的人推倒。
温洵刚才还觉得有点怕,现在往下走了之后反而生出点能豁出天去的暗胆。方修塘比旁边人都要高大点,又不受信息素影响,温洵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扣着,方修塘人长得高大,手也大。
在其中一层他们排着队领了一次性的信息素抑制带,应绵因为前几天休息好了,腺体一直没什么事,但身边人多了也难受,有这么一条抑制带就不会有任何不适了。
再下去很快就到了,很快听到了空洞的观众场的回音,越下去就越冷,他们顺着看台的阶梯往下找到小票上标记的位置。这下面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多了,跟一个足球场差不多,但没有规范修整过的痕迹,只是从地上挖出来一个大坑,给围墙糊了水泥,地面还坑洼不齐的。根本不像是地上的部分,地上几层都是酒店,外形跟那些星级酒店差不多,大理石瓷砖,水晶吊灯和前台,服务生,都是专业又靓丽,也有不少人是穿着酒店睡袍就往地下去的。
方修塘坐在他们旁边,点了一支烟,看台的位置没坐满,应绵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这个拳场不像联盟那种练习拳场,联盟的拳场场地正规且都很小型,教练,裁判,比赛时的护具和保护服都齐备,打十分钟叫停一下,伤又伤不重,死也不可能死掉。这个拳场却可能不一样。
没有任何铺垫预热,从两侧入口放进来两个人,不是那种肌肉男,反而两个都长得瘦瘦巴巴的,身上有不同伤痕,凹陷的的孔洞,大片鞭伤,淤伤。身上没配戴任何护具,一人穿了条短裤,两人脖子上本来都拴着一条长链子,从入口放进去之后锁链就都被人用钳子剪断了,但项圈还坠着,在那两条伶仃的脖子上像是索命环一样。
很快入口的门也被锁上了,只剩两个人站在场子中央,两个人面对面,两股战战,身子抖得像筛糠,到现在已经不再像势均力敌的拳赛了。
方修塘捻着烟的手一抖,脸色凝重起来,这可不是他要看的好戏。
看台上也传来阵阵吁声,似乎这场跟平时的都不太都不太一样,这种是加时的娱乐场,上场的人一般是穷途末路的赌徒或者嗜好违禁注射物的瘾君子,就比如今晚这两位,兜里没钱就来拳场混一回,只要赢得比赛就能得到一笔挺丰厚的奖金,回去就能去赌又能去买针剂了,但娱乐场之所以是娱乐场,不可当正餐看。
平时的正式场的选手可都是很有名的强悍角色,嗜血的,不要命的,一拳头就能使一个人的头颅瘪下半边。
大家都不爱看太弱的人打架,毕竟这地下拳场的规则是一场要打够一个小时,娱乐场可能只用十几分钟就完事了。
一般正式场是有第二场的,也就是二十分钟后,可选择用于攻击的器具,一般都是匕首或者短剑之类的,运气好的能抽中长刺刀或者武士刀,需避开要害部分,致对方死亡不计胜利,第二场是按伤口长度定胜负,最美的是能横穿腹部背部或者从挑断脚筋到划开大腿,在那开出的线中洇出淡淡血丝。而第一场按着联盟拳击赛的规则定胜负,要会使用力气,又要会稳如丝地使用刀兵器,这是很优雅讲究的赛事。
所以弱的人通常撑不完全场,或许中途就骨折内脏破裂倒地不起了,不知道是觉得没意义,还是觉得残忍,观众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走,不看了。”方修塘拉上了温洵的手。
温洵不明所以,“不看了吗?”
“两个废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离开了看台,出口也有不少人,看来今晚只能败兴而归。
应绵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开始比赛了,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对方。本来身体就已经被蚕食得差不多了,松松垮垮的,仿佛持续地一拳一拳,就能将胸腔、腹部洞穿,但是都没力气,只是双双倒地,惨吟不止。
他们没有离开这地下,方修塘带着他们向上走了几层,在方才领抑制带的那层停下,方修塘数了一下房间,选定了其中一间,拧门而入。
房间里还有长长的走廊,以为直通某个房间,其实并不是。一路上全听方修塘指挥,但是总不能连目的地的名字都不知道吧,温洵问他,“我们去哪儿?”
“去找一个人。”
应绵跟了上去,罕见地追问道:“是不是找完这个人就可以走了?”
方修塘停下脚步,表情淡然,“是的。”
他们在长廊左边的其中一间房间停下,这里面装修得很漂亮,长廊地上铺着漂亮花纹的地毯,悬挂着香薰灯,墙面粉刷得白皙,与拳场那原始荒诞的空间氛围不同。眼前是扇木门,方修塘曲起手指叩了叩。
没过几秒就有一个人过来开门了,一个个子很矮小的男人,个子实在不高,但是脸是成熟男人的脸,还是张有点凶恶相的脸。
“蔡老板。”方修塘说话很客气。
这个叫蔡老板的男人向他两边打量了一下,温洵和应绵都戴着口罩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来拳场有不少人都这个打扮,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不想给人知道他们是谁,但既然都有入场消费,怎么装扮都无可指摘了。
“又是你,方先生,进来吧。”
里面的房间并不宽敞,应该是一间办公室,有黑白条纹的软皮沙发,对着是一张红木办公桌,比较抢眼的办公桌头顶那张画,内容是一团纠缠的鲜红色的线条,像是小孩用红色细水彩笔乱牵乱涂出来的,毫无美感,反正角落也没有注名和印章,很容易就那样认定了。
应绵把脸埋在围巾里,获得了一些热量,他不喜欢这个房间。
“怎么带两个小孩过来了?”蔡老板坐在办公桌后,玩笑般问道。
“您上次不是要我去找担保人吗?我这不找来了吗?”
什么担保人?温洵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因为压着帽子,他想方修塘也接收不到他的视线,只好悄悄靠近。
下一秒方修塘感觉自己后腰抵了件什么尖锐的物体,温洵本想用来应对外在麻烦的匕首这就用上了。虽然他身手可能一般,但他力气很大,还有好好上防身课,知道哪个部位最要命,够给方修塘捅个半身不遂。方修塘太可疑了。
“就他们两个?”
“嗯。”方修塘丝毫不动。
“他们跟你都什么关系啊?”
“这是我家属,一个我表弟,一个我堂弟。”方修塘说起谎来一点不脸红。
“噢——”蔡老板看上去并不介意,他手掌交叉放在嘴边,声音发着沉,“其实我上次就在犹豫了,我还蛮喜欢你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规矩,不收在部队待过的人。”
应绵双眸微震,不知哪句话击中了他。
“那两年算不上什么,根本没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不然我为什么不留在那里。”方修塘说。
“在拳场工作可不是好玩的事。”蔡老板说,“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身手,你很擅长用枪,我这里很少这样的人才呢。”
方修塘只是淡淡笑着。
“这样吧,你下个星期再过来,到那时我希望你能带一个客人过来。”蔡老板提出了一个要求。
“客人?”
“就是蔺柯,蔺大小姐。”蔡老板的表情很自得,“你要是能把她带过来的话,这边连手续都不用走了。”
方修塘往前走了一步,刚才温洵的匕首一下刺穿了他的外套,刀尖已经抵着肉了,微微错手就能给他的肾脏捅出一个血洞,他不得不没骨气地躲避起来。
但温洵不会注意到他的表情,竟然还在笑。
蔡老板又用手指点了点温洵和应绵两人,“你这两个家属,做担保人还是免了,我眼里没有未成年。”
“好,蔺小姐的事我会去问的,谢谢蔡老板的通融。”
回去的时候三个人都各怀心思,一到车上温洵马上就又把匕首架到了方修塘脖子上,方修塘双手做投降状,“今晚脾气这么大呢。”
“你为什么要去那地方工作?”
“赚钱啊。”
“你想赚多少钱?”温洵膝盖重重抵在椅背上,很凶地把匕首更贴近他的颈部动脉,“能让你卖那么多朋友!”
“我怎么卖朋友了?他说不看未成年就证明不会再记得你们,你别生气。”方修塘偏了偏头,匕首擦着的位置慢慢浸放出一条血痕,点点滴落到衣领上,但他像无知无觉,继续说:“至于蔺大小姐,你们可能不知道。”
“她现在是我老板。”
车很快离开了黑市,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温洵昏昏欲睡,应绵把脸贴在窗户上,冰冰的提神醒脑。前后座刚针锋相对的两人又和好如初,温洵信了方修塘刚刚那套解释的说辞,说他现在的工作不稳定,想着去拳场当个长期工,拳场开的工资可比跟着蔺柯当散养打手要多多了,酒店还给提供食宿,带蔺柯过去就是老板跟老板的事了。
而他们两个就是去充数的,自然也不算是出卖朋友。温洵把匕首放下来,整个人乖得不像样,秉承着谁折腾出来的就谁收拾原则,低眉顺眼地用纸巾帮他擦拭干净了脖子上的血。
方修塘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
但是没想到危机远远没结束,他们把车停在了花店后巷,应绵看到房子里没有灯光,布狄叔叔还在睡梦中,他安心了下来。
只是他们还是忘了一个人,方修塘刚好就走在前头,突然感觉脸边擦过一阵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那力度,感觉脸颊骨都要被轰碎了,他的脸一下子歪在了一边。
温洵的表情惊恐万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他们面前,看清了是谁之后还是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