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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新身体

第45章 新身体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预想中进行得更顺利。”

塔森星地下城, 反叛军总部。

穿过一条两侧拴着各类雌虫与雄虫的昏暗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混合气息。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开启, 露出内部巨大的暗厅。

“劳埃德医生,您的贡献令虫印象深刻, ”卢申摇晃着红酒杯,苍白的面容在暗红色液体映衬下显得格外诡谲, “兰斯诺特到死都不会想到,他最信任的朋友会亲手交出切尔诺星的军事防线图。”

长桌那头,雌虫扶了扶无框眼镜, 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有还不知情的议员愣了一下:这不是兰斯诺特御用医生、日常跟第一医院反着干的劳埃德吗?

“也多亏你在那家伙的吃食里下药,看来他对你确实信任有加,全然不知你这些年背着他搞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卢申的脚步在空旷的房间回响, “你也是狠心,这么多年的交情说背叛就背叛。”

“只是举手之劳, ”劳埃德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兰斯诺特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我只是加速了进程……只是,还望长官日后在药的盈利方面, 能给我让出些空间。”

“当然。”卢申说, “我向来不会亏待盟友。”

那个议员冷哼一声,暗讽这个曾与第一医院针锋相对的军医, 如今却成了反叛军的座上宾的医生虫。

装的清正廉洁,原来也是垃圾一个。

“说起来,那家伙死得真够窝囊,”霍金斯眯眼摇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上次还在拍卖会上跟老子讨价还价,转眼就被激光炮轰成了渣。”

“这算便宜他的了,等我们掌控了军部,我再把他的尸体挖出来,五马分尸才解气。”卢申冷笑一声,“不过,既然军部那些蠢家伙不肯投降,我们就大发慈悲,让他们跟兰斯诺特一起下葬好了。”

盖斯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四年前,他不肯归顺于兰斯诺特提出的新政权,被迫在星际流浪,还组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星盗团。

这些年他一心想要报仇,杀掉兰斯诺特,却因势单力薄难以成事。此时,卢申找上了他,承诺借给他兵力,还宣称能解决他精神海暴乱的问题。

卢申身为反叛军领袖,还是个同性恋,自然走的不是什么正路,盖斯文除了当他手中的利刃,同时也沦为他的床伴。

盖斯文四处抓捕被卢申盯上的雄虫,先是提炼他们的血液制成血蔷薇,待这些雄虫失去利用价值后,便卖给贵族雌虫。

他本身为军雌,怀揣着保家卫国的理想,却因兰斯诺特政策激进选择不与之同流合污。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竟先将屠刀对准了雄虫,靠着血蔷薇续命,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

一切的一切,终止于他把炮火对准兰斯诺特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终于,大仇得报。

可是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那家伙是一只和他旗鼓相当的军雌,他原以为会有一场更加激烈的战争,而不是这样……

全息投影在暗厅中央展开,切尔诺星的立体地图缓缓旋转。

作为总参谋长的金发军雌在主位坐定,他手指划过光幕,在军部总部的位置画了个红圈,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

“三万特种兵已埋伏于第三区,空军设备已就位,只要拿下这里,整个切尔诺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军部现在没了兰斯诺特,不过是将朽之木。”霍金斯冷哼一声,“至于这么大阵仗?”

谢尔顿没理他,直直地看着卢申,将眼神里的势利贪婪演绎得淋漓尽致:“介时,希望您遵守当初的承诺。”

卢申淡淡地掀起眼皮,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游移,“当然,前提是您…值得信任。”

谢尔顿微微一笑,戴着白色制式手套的手指轻轻交叠,“我的忠诚,从未改变。”

盖斯文他握紧了腰间的粒子枪,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太清楚这位反叛军领袖的作风——谢尔顿·加西亚太过危险,必须除掉。

他能力出众、机关算尽,能轻易地背叛军部,就能轻易地背叛他们。何况这只雌虫行事诡异,连提供的血蔷薇都不屑一顾,根本没有把柄。

盖斯文眯着眼看军雌离开的背影。

不能留。

手枪即将出刃,却被卢申按了回去。

“慌什么,他撑不了多久了,”卢申拍了拍盖斯文的背,安慰地在他坚毅的脸庞落下一吻,语气极尽嘲讽,“一个精神海乱成那样的老家伙,撑这么久算他命大,甚至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就死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盖斯文蹙眉,道。

凭他对兰斯诺特和谢尔顿的了解,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雌虫。

“你呀,就是太多心。”卢申跌坐在高大军雌的怀抱里,在他胸前画着圈,语气暧昧又撩拨,“不是所有雌虫都像你这样的,军部还缺少败絮其里的垃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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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议长。”谢尔顿走在前,听见有人叫他,转过身,只见劳埃德递给他一个试剂瓶:“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这是我从诊所带来的安抚剂。”

谢尔顿低头觑了眼试剂。这让他想到雄虫抽取自己血液时的针管。

雄虫的血液被他保存得很好,却没有使用过。他内心无比清楚,但凡稍微沾染了雄虫血液的腥甜,思念就会像决堤的潮水,再也无法抑制。

“谢谢。”谢尔顿将试剂管放回口袋,淡淡道。

谢尔顿抬起头,猩红的瞳孔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平静开口,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他现在在哪里?”

劳埃德顿时怔住了,嘴角艰难扯动:“您…说什么?”

“我说,他现在用他的新身体,在哪里逍遥?”谢尔顿勾唇反问。

把一大堆烂摊子留给他,自己跑去找雄虫复合吗?

.

切尔诺70%已被反叛军攻占,但这并不代表民心归顺于反叛军。

谢尔顿刚下星舰,一颗臭鸡蛋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在他的肩头。

年轻的军雌一身军装,双目通红,声音嘶哑:

“叛徒!”

“谢尔顿,你这个垃圾败类!还有脸出现在联邦!联邦的蛀虫,就该下地狱!”

谢尔顿认识他,是他以前麾下的一只士兵。

又一个坏掉的鸡蛋,直直地朝他脸上砸过去。

另一只雌虫尽全力拉住伙伴,但同样声嘶力竭:“加西亚议长!您说一切为了联邦而战!为什么背叛我们!”

他们听着谢尔顿平定叛乱、剿杀敌人的故事长大,后来步入他的麾下。没有任何一只军雌不曾幻想,做一只和加西亚一样的英雄。

他们起初,并不相信谢尔顿会做出背叛联邦的事。

但事实就是发生了,谢尔顿甚至将枪炮对准了现任联邦元帅,和那些绑架虫类、残虐无度的反叛军搅混在一起。

星网同样舆论喧嚣:

【我真没想到,联邦就这么完了!】

【能不完吗?医院、军部和议会,到处都是叛徒!】

【这些贵族雌虫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抛弃。以前元帅在位时,完善平民雌虫的晋升通道,还发展商业,让我们低等雌虫能去其他星系打工挣钱,现在全都要被那些家伙们霸占了!】

【元帅太可怜了,那个该死的加西亚,简直是墙头草两边倒!】

【当初他轻易背叛其他贵族,讨好兰斯诺特时,我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这虫完全狼心狗肺,元帅尸骨未寒,他就忙着给旧贵族舔鞋底!】

【谢尔顿简直是军雌中的败类,居然还有虫把他当信仰,他就应该被扔进星豸的排泄池!】

【我还听说诺德阁下被他隔了腺体卖给了卢申……】

【你说什么?我可怜的诺德阁下!果然,那些高等军雌没一个可信的,前一阵子还追求诺德阁下,转身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害阁下!】

谢尔顿顶着一身秽物,神色冷漠,转身离去,将谩骂和咆哮一并留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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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主,如果你恢复记忆,发现我做的事让你无法原谅怎么办?”路灯下,雌虫翡绿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诺德,似乎翻涌着难以言表的情绪,却又好像只是诺德的错觉。

这是诺德失去记忆后,兰斯诺特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那一年。

“你出轨了?”诺德思考片刻,试探性问道,觉得只有这个原因他才无法原谅兰斯诺特。

作为一名受过正常教育的蓝星人,诺德不能接受感情中的背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出轨,诺德都没法接受,哪怕只是一丁点细微的迹象!

“绝对没有!!”兰斯诺特否认得异常之快,“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身心只属于你一只虫!”

眼看着他真急了,又要下跪自证一套丝滑连招,诺德忙转移话题:“所以到底怎么了,你偷偷把我的肾拿去卖了吗?”

“……”

“完全没法原谅?”诺德摸索着下巴,疑惑问道,“真有那么严重?”

军雌神情紧绷,干涩地吐出一个字:“是”

是无数小事的叠加,失望的积累,逐渐形成一条难以填补的沟壑。

诺德心想又不是出轨又不是卖肾的,原身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总不可能是兰斯诺特端了他老家吧。

诺德不假思索,随口应道:“那简单,大不了和你离婚呗。”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完全没当回事。现在的他过得确实很幸福,诺德不是什么喜欢奢侈的人,有一份引以为傲的工作,吃穿不愁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何况兰斯诺特对他很好,可以说是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想象不出他到底做过什么混帐事。

可那一瞬间,诺德却敏锐地察觉到雌虫真切的恐慌。平静的外表下,肌肉一阵细微翻涌的、紧张的战栗。

“逗你的,不离!”诺德见状,心一软,转头咬住他脆弱的喉结,温热的呼吸扫在军雌的脖颈,“要是我真生气……就罚你一辈子给我做饭,一辈子哄着我,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听见没?”

兰斯诺特抱住了雄虫,翡绿的兽瞳闪过一丝莞尔。

他的雄主啊,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天真,把奖励当作惩罚?

诺德不知道,在这之后,新的婚姻法在议会加速推进。

婚姻法第二十三条条款清楚记录着的,满是兰斯诺特偏执和疯狂:除非死亡,否则雌君与雄虫,永不能分离。

这般安排,只为哪怕诺德哪天忆起往昔,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开他。

若真到了那一步,兰斯诺特宁愿死在诺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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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间,遗失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出本来的面目。

原来,兰斯诺特说的都是真的。

这三年,他们从最初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到后来如胶似漆、肆无忌惮地黏在一起,那份甜蜜炽热绝非伪装。

诺德甚至觉得,这三年是他两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尽相同,或许不能以地球的标准要求这段感情,但放在虫族,这已是一段不可多得的佳话。

所以,那种强大的割裂感像根刺一样横在心口。

为什么明明在他就要既往不咎的时候,告诉他一个残忍的事实——兰斯诺特这些年从来没有停止过匹配高等雄虫的信息素!!

这和出轨没有一点区别!!

为什么这么对他,凭什么这么对他!!

耍他很有意思吗!?

看他一头楞地砸进去很有意思吗!

渣虫,渣虫,就应该被反叛军用激光炮轰死!!!

睡梦中,一道黑影静悄悄地从窗户溜了进来。

他锋锐挺立的面容被月光投影在墙边,落下一般模糊的侧影。

床上的雄虫额头冒着冷汗,睡梦中还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一句呓语,细眉拧得很紧。

黑影的主人将手背贴在雄虫额头上,然后非常轻地推开房门,从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将毛巾用温水打湿,轻轻贴在雄虫额头上。

雄虫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让他愤怒的梦,他的胳膊呈大字一翻,然后对着黑影就是一脚!

黑影被踢下床,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吃痛了一瞬。

随后,他慢悠悠挪到床头,一手撑着床沿,俯身注视了很久,然后很轻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缱绻的吻。

“雄主……”

黑暗中,诺德迷迷糊糊感到有人的气息。

侧睡着的诺德蓦地睁开眼,只觉得有具滚烫的身体,虚虚地趴在自己身上。

入目,墙上是一对被月光投影出的、一对蠕动的兽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