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梦境
“灯笑,要不今晚你就在这住吧，回去太麻烦了。”
我要在凌总家中留宿了吗？
当凌寒之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李灯笑脑海中瞬间划过这丝想法。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冷静说：“凌总,是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凌寒之略一点头，看向虚空中并不存在翻开的书页。
规则第二百三十条，如您陷入睡梦中时，请务必注意身边的一切哦。
今晚会发生什么？
凌寒之尚且还不知道,但已经下意识说出了那句话。
凌寒之脑海中闪过一丝想法,抬眼说道：“今晚你就睡侧卧吧,里面有我没穿过的衣服。”
“……好。”李灯笑轻轻眨了下眼，反应有些迟缓：“但是我可能,还需要去买一点,咳,贴身衣物。”
他下意识躲开了凌寒之的视线，神情一些微妙。
凌寒之也奇怪停顿了几秒钟：“那行，你先去吧。”
李灯笑走了。
系统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今晚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帮你。”
光是系统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凌寒之脑海中就回想起了相当多的片段。
他想到了昨天有关第一本书的描述——淡淡的非人感。
凌寒之沉默道：“我的未婚夫不是人？”
系统轻轻笑了一下：“猜到就好,没关系，今晚我会帮你的。”
“行。”凌寒之叹了口气，正打算去洗澡，系统不死心道：“所以你能不能让他现在就滚蛋？”
“不行，已经答应好了。”凌寒之斩钉截铁道。
系统皮笑肉不笑：“呵呵。”
你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丢脸罢了。
……
李灯笑在外面踌躇犹豫了大半天。
他又是轻拍自己的脸,又是在原地不断踱步着，紧张和焦虑都快要溢出来了。
路人路过说了一句：“兄弟是要见自己男朋友吗？这么紧张？”
李灯笑：“……”
他艰难道：“不是,只是——”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暧昧对象，你快去吧，时间不等人呐。”
路人的视线在他手上拎的黑色袋子上暧昧停留一瞬间，随后加快脚步走开，李灯笑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僵硬站在原地，宛如一座雕塑。
又过去了几分钟，李灯笑担心凌寒之会遇上危险，最终还是强忍着淡淡的羞耻上楼了。
等他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凌寒之刚刚好洗完澡走出浴室，穿着睡衣，身上的热气还未散去，散碎的头发微微湿润，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
两人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均有片刻的愣神。
李灯笑大脑“当”的一下，立马回想起了上次的场景，内心略微有些躁动。
可这股莫名的躁动在触及到凌寒之身穿的短袖短裤时，一下就消退了。
李灯笑下意识皱眉道：“这个天了，怎么还穿短袖短裤，很容易感冒的。”
还没等凌寒之回答，他便注意到了新的细节：“还有，头发也没吹干，穿的还是凉拖鞋，这样对身体不好。”
凌寒之：“……”
他还是第一次被管这么多。
凌寒之脚步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微妙挑眉道：“那你帮我吹头发？”
“好。”李灯笑居然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凌寒之再度无言了，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有几分无奈：“那你来吧，吹风机在洗手间的柜子里。”
李灯笑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去了。
过了半分钟，他来到坐好的凌寒之面前，举手投足间有些略微的僵硬。
凌寒之轻轻勾了下嘴角：“还不吹吗？”
“吹。”还没经过大脑，李灯笑当即说道。
随后他异常沉默了片刻，补充说：“吹完后，记得去换衣服和鞋子。”
“行啊。”凌寒之答应得很散漫。
其实房间内本身便有恒温空调，凌寒之在房间内根本就不冷，衣服什么的也压根没必要换。
但他没有说，李灯笑却在刚刚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后，就是现在这般骑虎难下的场景了。
凌寒之乖乖坐在凳子上，衣领略微有些大，能看见锁骨，还有末下去的一点黑暗。
李灯笑眼皮跳了跳，有些心惊胆战，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凝聚在头发上，也就没有发现凌寒之眼底那一分明目张胆的笑意。
头发艰难吹完后，李灯笑盯着凌寒之去房间换好了衣服和鞋子后，才再度提起刚刚被自己丢到角落的小袋子，有些狼狈跑去了洗澡。
一晚上相对平安无事的过去，到了晚上11点，两人默契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李灯笑在进入房间时迟疑了一下，扭头对着即将要进房的凌寒之说：“如果出了问题，请一定要喊我。”
他的语气很坚决。
既然拖到了这个点，那肯定不算是常规意义上的“意外”，可即使他帮不上忙……他还是想要在凌寒之身边。
李灯笑打算今晚不睡觉了。
凌寒之神情相当平静，并不意外：“好。”
李灯笑松下一口气，等凌寒之关门后，他才进入侧卧，还刻意留了条缝，并没有关紧。
凌寒之进入房间，在即将反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
他背对着门，平淡的眼神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
床上、床头柜、桌子、窗帘，凌寒之均看了几圈，都没有异常。
那会在哪里呢？
凌寒之最终还是决定不纠结了，摸了本书上床，默默看了起来。
房间内一时静谧，没有任何响动。
主卧内自带了一个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浴缸，只是凌寒之每次都嫌弃太过浪费自己的时间、拉低效率而从未使用过。
眼下，浴缸内自动灌满了水，没发出一声异响。
咕噜咕噜——
咕噜噜——
很轻微的动静响起，伴随屋外不知何时亮起的月光照下，狭窄的房间内好像都变得扭曲了几分，一种物质在水中浅浅流动中，不可直视、不能看见，目光所及只能感受到庞大与恐惧。
他的身躯逐渐布满浴缸，不知何时长出的触手触及浴缸的边缘，就着轻微的水声一拥而上，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克苏鲁爬出浴缸，爬上洗手台，向地球第一次露出了他原本的面貌——
拥有十二只触手、一对翅膀的丑陋章鱼模样。
翅膀有点像苍蝇翅膀。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很丑，非常丑，丑出天际。
克苏鲁降临的时候已经自动掌握了人类的相关语言和知识，看下看着自己压制后的模样，深受打击，呆呆在镜子面前看了许久，才掉落下一滴漆黑的眼泪，顷刻间便污染了一整个洗手台，又着急忙慌地把洗手台洗干净。
等它再度站在洗手台面前时，眼底的情绪已经变得麻木了。
它长的这么丑，心爱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它呀？
过了半晌，它心生一计。
瞬间，洗手台前的章鱼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不存在一丝的痕迹。
时钟指向11点30分，凌寒之将书放下，陷入温暖的被窝中。
系统声音很轻：“睡吧，一切有我。”
“嗯。”凌寒之回应一声，很快闭上眼。
过了片刻，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凌寒之在黑暗中彻底睡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房间内才开始显现出不同寻常之处来。
无风而动的窗帘、闪烁了一下突然关闭的床头灯、还有地上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
那声音从小变大，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就在耳朵身边。
凌寒之轻轻皱了皱眉，却陷入更加深的梦魇中。
他的身体好像变得格外轻巧，飞到了半空中，深入黑色巨大漩涡的内部，看见了丝丝点点湛蓝色的星星，也看到了坑坑洼洼灰土色的陨石表面。它们在身边，却无法触碰。
凌寒之沿着星带一路飘了过去，看见了前方一道巨大的，极尽华丽的欧美风大门。
只是看到的那一刹那，凌寒之猝然清明，很轻喘了两口气，大概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
梦境有问题。
或者说，那该死的未知东西深入他的梦境了。
凌寒之眼底有几分轻微的不耐烦，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真是让人惊人的熟悉啊……
大门在凌寒之眼前缓缓打开，露出了富丽堂皇的内部。
欧美风，相当奢华，铺满红地毯的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铺向了最高处的王座。
凌寒之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是一套洁白的西装，衬得凌寒之身段更好，气质也更为冷淡了些，紧抿的唇部却没有削弱半分颜色，依然好看到灼眼。
王座上，有一个模糊不堪的身影。
“人类，你为何而来？”
庄严甚不明晰的声音响起，直直穿入凌寒之的耳膜，带来极其恐怖的压迫感和震慑。
凌寒之脸色丝毫未变，冷冷道：“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威压消失，周遭的空气瞬间一滞。
下一刻，凌寒之毫不犹豫地朝着台上走去，一步又一步，没有任何一丝迟疑的迹象，几步便来到了最高处，可此刻用黄金玉器雕琢的宝座上却空无一人，刚刚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不见。
凌寒之冷笑了一下，张嘴便挑衅道：“怎么不敢出来？”
与此同时，坐在床上看书的李灯笑心悸了一下，很明显感受到了心脏的不舒服，立即翻身下床，没到半分钟便来到了凌寒之的房间，看见了关掉的床头灯。
凌寒之是喜欢开灯睡觉的。
那一瞬间，李灯笑感觉自己的心凉了一下，大脑完全不知作什么想法，五脏六腑都充斥着压抑和绝望，几乎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他一步又一步靠近凌寒之，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后才一下跌落在地，血液开始重新流通，器官开始重新运作。李灯笑大口大口喘气，生平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害怕这个词汇。
他打开暖黄的灯光。
突然，李灯笑意识到了房间内不太对劲的地方。
凌寒之寻觅了一番王座，并未发现任何特殊之处。
于是，他开始转悠起来。
走遍宫殿内部，满是复制粘贴的金银珠宝，令人乏味无趣。
来到外面，空茫茫一片虚无，有几分悲凉的孤寂。
在这一片虚无中，凌寒之眺望了远方很久很久。
正打算收回来的时候，眼前开始出现东西了——
青色的山，白色的长方形铺满了一排又一排，让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又从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悲痛。
凌寒之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与刚刚如出一辙的声音响起了——
“这里是克苏鲁的世界，你不该来到。误入是要接受惩罚的，比如——”
凌寒之打断：“是你让我来的，所以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吗？”
空中的声音卡壳了。
又过了半晌，它结结巴巴说：“我跟你介绍一下克苏鲁吧……吾名Cthulhu，是旧日支配者，被你召唤，因你而苏醒。文明的兴衰具有周期性，吾的到来，意味着人间将发生大的混乱，秩序遭到破坏，天灾即将到来，身为人类的你如此渺小，如同蝼蚁。”
“所以，你应该——”跟紧我的脚步。
它这句话还没说完，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巨大的响动导致整个空间都开始晃悠起来，地面上甚至出现了恐怖的裂纹，不远处裂开了一条相当大的地缝，通往无尽的深渊。
天空也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原本苍白无一物的天空突然坠下巨大的巨石，“晃当”砸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凌寒之丝毫不怀疑，他如果在梦境中死亡，现实等待他的，也将会是死亡。
克苏鲁语气变了，变得有些尖锐无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寒之当机立断，看着脚下出现的细小缝隙，朝着无穷的远方跑去。
一边跑，他还不忘嘲弄道：“这就是你说的，克苏鲁的世界？”
克苏鲁相当迷茫，刚想要解释，突然咚得一下，一块落石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连同巨石一起朝着裂开的地缝深处坠落，很快便触碰到了最底部，啪嗒一下昏了过去。
没用的家伙……凌寒之暗骂，开始不断躲避着空间内出现的灾难。
龙卷风在远方出现，无数巨石被卷了起来，又很快抛向更远的地方。
后方的山正在逐渐崩塌，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暴雨倾盆而下，雷电在空中怒吼，几乎要冲破人类的耳膜。
在这些天灾面前，凌寒之独自一人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措。
克苏鲁有一点是没说错的，人类确实很渺小。
凌寒之竭尽全力往前面跑着，躲避开左右砸过来的碎石，与时间赛跑，与身后不断塌陷的地表赛跑。
前方是一段笔直往前的路，如此遥远，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凌寒之不知道出梦境的办法，只能不断往前跑着，寻找着存活下来的希望。
他几乎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剧情弄出来的。
现实不行，就来梦境。是真的想要他死。
凌寒之神情依然很冷静，但抵不过身体的逐渐乏力，手脚都宛如被灌了铅，酸重到根本无法抬起，跑步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可地表的塌陷却越来越快了，基本上紧紧跟在凌寒之身体后。
偏偏这个时候，巨石掉落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一旁的龙卷风也逐渐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凌寒之的衣服被吹了起来，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整个人的状态简直都不能用惨来形容。
可到了这种时候，还会有更绝望的事情出现。
路居然到尽头了……
前方是一道横向的白光，伫立于天地之间，完全不难想象是这道白墙是旧日世界的边境，也是绝对无法穿过的边境……
凌寒之离那里只有大概一分钟的路程了，死亡近在咫尺。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充满坚定与温柔：“不要害怕，跑过去。”
凌寒之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腿酸、手也酸，嘴巴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润。
一分钟的路程，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身后已经成了一片巨大的废墟，地缝下方岩浆蜿蜒流淌，像是一个巨大的人间炼狱。
凌寒之一只脚已经腾空了，他看着近在眼前的白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闭目，用力一跃——
身体穿过白墙，落入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中，几乎有种灼伤人般的热意。
凌寒之被抱得很紧，用力到几乎要嵌入他的身体一般。他在这种怀中汲取着温暖。
“抱歉，我……我来晚了。”声音充满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在凌寒之面前，露出了他真正的声音。
“别害怕，一切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