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飞速运转下, 时间来到四月,眼看着剧本越变越薄。
这天结束拍摄任务,余寻光照例过来跟葛安淮打招呼, 碰巧遇到副导演在跟葛安淮交接下周的拍摄场次。他无意中听到一句:“……估计是来不了了, 进了组,没时间。”
葛安淮皱起眉,“晚上拍一场戏的时间都没有?”
副导演叹气,此时不怎么好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葛安淮斜眼看他,冷笑:“这回你可别怪我不给他机会。”
想攀高枝的人哪哪都有, 今年特别多。
副导演表情讪讪, 给他递烟,被拒, 张嘴欲言,又实在不知还能如何解释, 只能丧气地低下头。
葛安淮不想搭理他,抬头看到余寻光过来,趁机收敛了表情:“余先生,收工了?”
余寻光点头,“我来跟您说一声。”
葛安淮起身,“您客气。”
这些天下相处来,他很难不欣赏余寻光。专业好, 性格好、不浮躁、不敷衍,还懂得尊重人,见了谁都是一样的客气,这些品质放在年轻一代的演员身上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余寻光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想到王文质,觉得未必不能争取一下。他主动开口问:“葛导, 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您现在缺演员吗?”
葛安淮心想余寻光要真推荐,不如给他送个顺水人情,于是挥手把副导演支开,单独跟他说:“确实正好缺人,您身边有没有朋友下周能来剧组帮忙客串一下?”
余寻光觉得还是得问清楚,“是什么剧情?”
“一个消防员,临时加的戏,剧本里原来没有。”葛安淮说完一回味,心火又涌上头,“为了某个人特意加的一场戏,结果临了,人看不上了。”
他还费尽心思,想给人家蹭蹭内地今年的大热消防题材呢。
葛安淮现在也是在气头上,所以琢磨着怎么也得拍了。
这不是给王文质量身定制的吗?
“那您稍等,我觉得他肯定合适。”
既然导演主动要求,余寻光也不耽误,立马打电话。
很快被接通。
“喂,嘛呢?”
王文质不客气,余寻光更干脆。
“我记得你最近是在录综艺,下周工作日你有空吗?”
“有啊,刚好休息。”
余寻光看了一眼葛安淮,注意着话术,“我现在工作的片场里有一个角色需要演员客串,就一场戏,出场费可以谈,你能不能来帮帮忙?”
“啊?”几千公里之外的王文质立马坐了起来。
哪儿缺人?《群鸦风暴》?
葛安淮怕人不答应,忙小声说:“周二或者周三晚上拍,我们还会在后期的时候将演员的名字加入片头。”
余寻光确保王文质听到了这段话,“你能来吗?”
王文质挠了挠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能,能啊。”
“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剧组?”
“好。”
电话挂断,王文质看着手机发了半天愣,才反应过来他这下真要去鹏城拍《群鸦风暴》了。
他记得,他之前就那么跟余寻光提过一嘴吧。
怎么人家的记性就那么好呢?
由于只是个客串,双方又都觉得占了便宜,王文质的团队很顺利的在最快的时间内和《群鸦风暴》的剧组签了合同。
王文质的经纪人很能想得开,哪怕是打酱油,进这种大剧组里打出来的也是高档酱油。况且粤省电视台搞得声势浩大的,能省宣传经费?到时候剧播了,这不是白捡的曝光率嘛!
经纪人兴奋的对王文质竖起大拇指,“哥,你交的这个小兄弟是这个。”
“那是。”王文质挺起胸膛,与有荣焉,甭提多得意了。
王文质现在正好闲得发慌,周末录完了一期综艺,他收拾好,火速飞到了鹏城。
他就当是来探班的。送了东西不说,还提前围观了剧组的运转和余寻光的工作状态。
他眼瞅着,余寻光的演技好像又好些了。
说来也巧,王文质来客串的戏份跟余寻光有关。导演设定,得知哥哥死后,阎培熙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回到家里。第二天早上,他跟没事儿人一样起床,去市场买来材料,说要给哥哥嫂子煲汤喝,结果失手点燃了厨房。
王文质饰演的正是来救火的消防员。火情控制好后,他还教育了阎培熙一通。
排这场戏时,粤省台的林监制也在。他一看到王文质就开始夸葛安淮这场戏加的好。
“你就让那个演员在跟阎培熙报自己名字的时候用《烈火英雄》里的名儿!”
好家伙,这不联动上了吗?
葛安淮还迟疑了一下侵权问题。林监制拍胸脯跟他打包票,“没事哒,你就让他那样说,兄弟单位,不会计较这些。”
《群鸦风暴》的网播可是一早卖给湘南台了,人家现在也算半个出品方,能物尽其用的东西,不用客气。
拍完那场戏,王文质在港城多呆了两天,直到下一期综艺录制日期靠近,他不能再留。
余寻光没空,不能送他,只能在前一个晚上下戏后来打招呼。
气氛一渲染,徒增离别伤感。王文质看着余寻光,发现还不到两年,他脸上已经脱去了刚认识他时的那种稚气。
时间过起来真快呀。
王文质突然张开手臂,“抱一下。”
余寻光有些嫌弃,“矫情什么?”
王文质“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废什么话?”
余寻光无奈,只得依了他。
王文质紧紧抱着他,满脑子都在想,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好呢?他爸妈怎么教的?
他虽然签的大公司,但狼多肉少,到他这儿根本拿不到什么好资源。他又是谐星出身,就算长得还成,也一直不被公司重视,能拍《烈火英雄》他也是因为能腾出来八个月训练才被选上。
年初时他说想争取《群鸦风暴》,那是不甘心在口嗨,谁成想余寻光居然记下了,还时刻想着他。
人世间最宝贵的便是真情。
越想,王文质的眼泪都出来了。
能做演员的人,内心深处都带着那一份敏感。
王文质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个被千锤万击的肉丸,要被余寻光毫无章法地搓烂了。他动了动脑袋,把下巴埋在他的肩头上,用力箍着人,瓮声瓮气的说:“小余,我结婚,你一定要来给我当伴郎。”
“什么时候?”
“明年,还早呢。”
王文质感受到余寻光在动,应该是难受了。他松开手放人,站好捂着脸,低着脑袋,挡住无法维持正常表情的脸,“你别看我,丢人。”
余寻光哪会那么想?
他还想办法活跃气氛,“哭怎么了?你不要对自己的性别有歧视嘛。”
王文质听乐了,“去你丫的。”
余寻光撇嘴,拿了张纸巾过来递给他,“臭大男子主义。你都要结婚了,得为一个家庭负责了,收收味儿吧。一个家庭的和谐,离不开夫妻双方的退让,我爸妈就是这样恩爱了几十年。以后你和嫂子过日子,不能太霸道……”
王文质羞于听他教训自己,接了纸往脸上糊,同时开始赶人,“行了,你快走,小老头一样,不稀得听你唠叨,让我一人待会儿。”
余寻光当然明白他在哭什么,也清楚他现在的急躁其实是燥得慌。反正日久天长的,不用强求,让他走就真走了。
他找章晔去了。
独留王文质一人坐房间里哭成流泪猫猫头。
紧拍紧赶之下,《群鸦风暴》居然在4月16号开始迎来收尾工作。
剧组最后拍的一场戏,是肖斐去监狱探望阎培熙的戏。
从西装到囚服,余寻光真正做到陪着阎培熙走完了他的前半生。
他做错了事,他心甘情愿受罚。所以他在法庭上平静的接受了十年的刑期,他甚至没有请律师做辩护。
就像爸爸教的那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一句话他不仅用来要求别人,也用来要求自己。
阎培熙的最后一句台词是对肖斐说的:
“肖大哥,我送份礼物给你啊。”
肖斐那天回去之后做了一晚上噩梦,生怕阎培熙简单粗暴,给他送钱。
新的一天,早起,肖斐开车上班,路上听到广播才知道今天是公布开发区竞标的日子。他放慢车速,开大音量,听到广播里热烈的宣布,阎家得到了开发区的那块地。
今天前去参与签约仪式的正是阎培熙的二叔。
肖斐踩下刹车,这才明白阎培熙所说的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
不是什么美元,而是他一直盼望的开发区有主,樊城能真真正正的安定下来。
林家散了,赖家倒了,阎家一房没了二房却还在。从今天之后,阎培熙的二叔会成为樊城承认的,和官方合作的唯一的企业家。
自此,《群鸦风暴》全组杀青。
仔细算算整个剧组工作的时间居然不超过50天。
这么一说有些夸张,但都是演员们平均每天14个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长,以及透支各位工作人员的体力赶出来的。
不过剧能杀青,怎么着也是好事。吃过杀青宴之后,余寻光有半天的歇息时间,他应邀去了章晔家。
他之后就得去跑《刑事大案》的宣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机会再来鹏城。章晔说,有些东西想让他看看。
他是这时候才见到了伍迟雁。
第一次上门,余寻光买了一大束鲜花,“伍老师,今天打扰了。”
“真是个齐整的孩子,怪不得老章喜欢,”伍迟雁看到余寻光,笑得合不拢嘴,“快进来。”
伍迟雁是沪市电影学院的老师,她和章晔结婚十几年了,虽然没有孩子,夫妻俩感情却一直很好。伍迟雁为人精明却不算计,章晔介绍余寻光是他的朋友,她也并未因为人家年纪小就看低他,更没摆什么老师架子,还让余寻光跟着丈夫平辈与自己相交,叫“姐”就成。
期间,余寻光看着章晔和妻子说话,觉得他俩相处起来特别有意思。
章晔偷偷把妻子拉到一边,用着商量的语气:“待会儿我和小余去书房,他好茶,麻烦你把我的那份茶具收拾出来,我已经收拾一半了。”
伍迟雁跟他说话也少了爽利,多了温柔,“好。”
章晔听她答应,再提要求,“我想把人留下来过夜,可以吗?”
伍迟雁擦着手就要转身,“成,我去铺床。”
章晔想拦她,“我已经铺好了。”
原来早有计划。
男人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渴望。
伍迟雁没好气的瞪他,“那我去做饭。”
“谢谢。”章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要说什么,伍迟雁直接把他从过道赶到客厅去。
章晔挠着脑袋,一抬头,看见余寻光在看自己,脸色更红,“小余,见笑了。”
余寻光摇头,他脸上的微笑是对幸福的赞美,“晔哥和伍老师很恩爱。”
“是她包容我,我说话做事磨磨唧唧,又拧巴,很少有人受得了。”章晔拉了拉有些发红的耳朵,抬头时又恢复了年长者的一本正经,“咱们去书房?”
“好啊。”余寻光赶紧站起,跟了上去。
章晔给余寻光展示自己的藏品,之后是一些他自己的作品,包括书法,工笔画之类。说起自己所长,章晔特别自信,“到时候你买房子,乔迁新居,我挑一幅最好的送给你。”
“哇,”因为阎培熙的关系,余寻光在他面前比对别人来的调皮一些,“一幅不够吧?大佬,我买的房子很大的,墙那么白,那么空,多来点嘛。”
“你好贪心啊,后生仔。”章晔拿起挂轴要打他,被躲过。
伍迟雁在外头听他俩嘻嘻哈哈的,心里高兴,敲门把章晔要的茶具端进来。
看完作品,趁着余寻光泡茶,章晔把最近写的论文翻找了出来。
二人在学术上的交流属于有来有往的,章晔甚至提到了他十几年前拍的一部农村戏。
话题便自然地延伸到余寻光身上。
“我之前听你说,你下部戏是扶贫类型的?”
“对。”
“那要不了多久,你就该去做准备了。”
“是的,我打算下乡看看。”
“体验生活?”
“回忆一下农活怎么做嘛,不然演起来没感觉。”
“真好。我记得我那个时候……”
一壶清茶,两个人,就这么消磨到晚上。
直到凌晨转点,他俩才分开回房间休息。余寻光的大脑由于短时间摄入的知识太多,现在过了那个兴奋劲儿,竟产生了一种极似酒后的微醺感。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时隔四个月,余寻光再一次打开系统面板。
“恭喜宿主与角色达到[家人]状态,属性点获得相应提升。”
姓名:余寻光
年龄:24
智力:8.4(希望你能将你的智慧用在正确的道路上)
情感:7.4(人的情感是丰富多样的,亲情未必不能大过天)
外貌:9.4(你特别的适合复古风,主要是你好会搭,能发挥服装的色彩价值)
演技:8.2(演员不仅要会释放情绪,也要会收起情绪)
台词:7.6(当你开始学习的时候,你的进步是非常可观的)
体态:8.8(小霸王或是贵公子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体力:7.9(早晚时分,可以多去跑跑步,呼吸下新鲜空气,有助于恢复你的情绪)
气质:8.3(天真或许也能成为邪恶,你获得了婴幼儿和小动物般的本能)
参演作品:7(上一部剧让你获得了不错的影响力,在大众缘方面还需要继续加油)
责任感:8.3(见微知著,看到了别人做坏事获得的下场,你要更加引以为戒)
可体验角色:6/7
没注意其他数据,余寻光的注意力全在系统上方的公告上。
真好,阿培把他当家人。
阿培有家人。
至于体验角色的话,不急。一是现在在别人家,二是余寻光真的挺困。他得休息好了,拿出最好的状态,再去见阿培。
他有好多话想跟阎培熙说。余寻光抱着枕头琢磨,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余寻光迷迷糊糊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抚动。
冰冰的,凉凉的。
他的大脑潜意识还是活跃的,这时候就在想,会是什么?
他想睁开眼睛看,但他现在又好困。
应该只是在做梦吧?
能是什么?
难道是蛇?
听说粤东省这边蛇鼠虫蚁很多,现在4月了,暖和,适合它们出动。
还有蟑螂,特大号的蟑螂。
余寻光想起年初做直播打PK时,对面那个抽象主播掏出的3D立体蟑螂手机壳。在他的梦里,那个手机壳越变越大,最后触角跟着触手一起蠕动,再跳下来。
余寻光一个机灵,心跳如鼓擂,活生生被自己的想象吓醒了。
他捂着脸坐起来,正奇怪床头灯怎么亮着,转头一望,发现床边坐了一个人在直直的盯着他看时,又被吓了一次。
他心慌得紧,感觉就像是被恶鬼咬了一口,然后被他从一层地狱踢去了十八层地狱。
谁啊大晚上的!
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装,脸却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他见余寻光一脸懵,闷笑两声。他的声音很清爽,还为了迁就他,故意说的国语,“怎么这个表情,你做噩梦了?”
活见鬼了。
余寻光抹了把脸,他四处望了望,确定自己还在章晔家的房间里,才问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人正是阎培熙。
可他不是还没有开始体验角色吗,角色为什么会自己跑出来?难道这个功能的主动权不在他手里也可以?
这太可怕了。
有没有客服啊,他现在超想投诉的。
余寻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阎培熙看完不免觉得更有意思,“你怕我啊?”
他猛摇了几下头,拿起手机却发现摁不亮屏幕,于是只能问:“现在几点了?”
阎培熙咂了咂嘴,“凌晨三点吧。”
哇。
差点被男鬼钻被窝。余寻光叹了口气,难以接受,“你怎么挑这个时候来?”
阎培熙曲起手指,化掌为爪,扑过来吓唬人,“因为这个时候阴气重,方便我一口把你吃掉,嗷呜——”
余寻光怕他跌倒,接住这只要吃人的男鬼。
阎培熙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呵呵笑,眼睛眨巴眨巴,“开玩笑,是我想你了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余寻光对于他的撒娇完全无可奈何,“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副表情?”
“我刚做噩梦被超大蟑螂怪兽追击啊。”
阎培熙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余寻光怀里笑了起来。
“你好傻,故意逗我开心啊?”
余寻光低头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是比赵泳佳的头发还要好的手感。
小家伙应该过得挺好。
阎培熙笑完又坐起来,把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两杯酒端过来,“喝一口,壮胆。”
余寻光接过,低头一闻,一股很香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有些想不通这小子见自己还自带酒水的行为。
他有那么爱喝酒吗?
阎培熙笑眯眯的主动和他碰杯,“干杯!”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余寻光就当哄他,不带顾虑的也把杯中的酒喝了。
等他喝完,阎培熙的眼睛都要眨成万花筒了,“哇,这么干脆?”
余寻光皱眉,“你让我喝的。”
阎培熙故意问:“你不怕我害你?”
余寻光被他搞得有些发慌,“你难不成会在酒里加东西?”
大少爷,你都洗心革面了好不好!
阎培熙笑而不语,他把酒杯拿回去,哼了两声小曲,显然非常满意他的配合。
余寻光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他刚发现右手食指上有一个细小的刀口,轻轻一挤还有些微刺痛。
什么时候弄的?他正疑惑着,阎培熙说:“是我刚才割的。”
说完还展示了一下自己同样有伤口的食指,“你看,我也有。”
余寻光完全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你做了什么?”
阎培熙做了一个把手指切开,然后滴血到杯子里喝酒的动作,“我们今天歃血为盟,以后就是亲兄弟了。”
啊?
想起刚才喝的那杯酒,余寻光腹中一顿翻涌。
他没忍住,拿起枕头往他身上砸,“你神经啊!”
“别这样说我嘛,我会伤心的。”阎培熙倒乖,也不躲,挨打还乐呵呵的。
“别皮了!”余寻光撒完气,恶狠狠地把枕头摆回去,“要不要睡觉?”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太困了。
阎培熙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啊。”
余寻光掀开被子往里挪,给他腾了个地方。
臭小子还知道脱衣服。
阎培熙滚进被窝,第一时间申请,“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余寻光不说话,只张开了手。
阎培熙立马高兴的抱住了他。
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像在母体时的一对双胞胎兄弟。
“呐,你别怕,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能主动找你的。”
“有什么条件?”
“比方说,要对你有百分百爱。”
余寻光被哄得露出白牙,“甜言蜜语,害人砒霜。”
阎培熙专注的看着余寻光的侧脸,声音小小,可怜兮兮,“我是真的很想见你才会主动过来,你不要生气。”
余寻光知道他刚才的态度让阎培熙多少有些误会。他呼出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转过来面向他,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你放心,我没生气,真的。”
“那你还打我。”
“很疼?”
阎培熙点头,“你必须给我吹吹。”
真是惯的。
但余寻光还是侧过身,搂着他的脑袋,照做。
吹了两下,小少爷终于满意了。
“谢谢哥哥。”
余寻光听到他这么喊自己,第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了?”
如果余寻光现在能看见阎培熙的眼神,就会发现其实他非常不安。
他很害怕听到余寻光拒绝自己。
“你不愿意我这么叫你?”
尽管如此,余寻光听到这句话后却还是为他心酸。
他把他抱得更紧了些,“阿培,你别自卑,你是最好的人,你忘记了?”
他对他说:“我很喜欢你,我愿意和你做兄弟。你别怕,你在我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阎培熙双眼浮泪,默默的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余寻光想着,阎培熙有肖斐,有大嫂和侄子,还有阎家其他人,哪怕他以后出狱了,日子也不会难过。
于是他劝他,“你以后别傻了,要知道爱惜自己,好吗?”
阎培熙抓紧他的衣服,点头,“嗯。”
“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要再去伤害别人。”
“我知道。我现在有家人了,我会乖的,你相信我啊。”他又抬起了头。
余寻光摸着他的小脸,怜惜地拿下巴磕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相信你。”
阎培熙终于又笑了,他的声音里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哥,我留点钱给你好不好?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我现在只有钱了。”
余寻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用了。”
来路不明的钱,他被查到怎么办?
阎培熙有些伤心,其实他早已猜到。
“我知道,你和肖斐一样,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你们清高嘛。”
“我没有那个意思。”
“别人给的东西你都收,为什么不收我的?”
余寻光怕他真闹起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哄,忙说:“其实你能这么喜欢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说真的?”
“嗯。”
他思前想后,坐了起来,“我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阎培熙跟着起身,看到余寻光从搭在旁边的衣服口袋里取出来一个怀表。
余寻光走回床边,手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抚着表面。阎培熙看他极其珍视,不忍夺爱,“算了咯,你不舍得嘛。”
“送给你的话,我舍得。”余寻光做足心理准备,把东西送了出去。
阎培熙迟疑了一下才接过,他翻看了一遍,摸到了怀表后面刻着的名字。
“陈敏笙?好老土的名字。”
余寻光知道他不是故意刻薄,解释道:“他确实是我们爷爷辈的人。”
阎培熙看他没生气,反而有些心虚:“他应该是你很喜欢的人。”
余寻光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希望有他陪着你,你也能越来越好。”
阎培熙把怀表攥在手里,已经接受了这份礼物。
“哥,你给我讲讲他。”
余寻光于是开始给他讲陈敏笙和华雅君,讲那个年代人们的坚持,也讲他们打破世俗的爱情。
阎培熙听得很认真。他听完之后说:“你这么喜欢他,是喜欢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的。”
“哥,你想结婚娶老婆啊?你缺不缺钱啊?”
“不是。”
余寻光仔细的告诉他,他认为人世间最珍贵最动人的,是那份真挚又热烈的感情。只有“情”能长存,也只有“情”才能引起人的共鸣。
余寻光是一个演员,他的职业生涯需要感情的滋养。他为陈敏笙纯粹的爱情感动,也为阎培熙为家人不顾一切的亲情而感动。
“所以阿培,世间那么好,你还这么年轻,你千万要好好的,别再做傻事了。”
他窝心于阎培熙对他的一片赤诚,眼神温柔得宛若春水,“我真的好心疼你,我亦会一直挂住你,你应承我,好不好啊?”
阎培熙点头,吸了口气,他用力抱住余寻光,眼泪刚流出来就渗进他的衣服里。
“我同你保证,我一定会做到的,阿哥。”
阎培熙想,他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因为他得到了神明的祝福。
世间之事,宛若黄粱一梦。
余寻光第二天醒来时,发现今天的天光特别的亮。
他又觉得头疼,捂着脑袋在床上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好像记得,昨天阎培熙来了。
想到他们两个最后抱在一起哭,余寻光又忍俊不禁。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风把白色的纱帘卷起来,鹏城四月的春风,暖得醉人。
他抬起头,欣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内心对鹏城突然有了诡异的归属感。
因为在这里,在某个世界的这里,生活着他的一个爱哭又孩子气的兄弟。
阎培熙以后绝对会乖乖听话,好好做人的,因为他现在又有了新的家人。
余寻光将毕生牵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