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血光四溅, 惨呼震天。
研究所惨白的灯光之下,一道漆黑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四下游走,每一次片刻的停留, 都会带起一片血色。
——千野幸的宣言并非空穴来风。
[战无不胜]……
他是对的。
对于组织的[上帝之眼]、先代[冰酒]来说, 他的确是战无不胜的。在[冰酒]的凶名统治之下,就连至深的黑暗也仿佛要被他的阴影所彻底湮灭……
更何况他们这些仅仅只是依托于黑暗、苟且偷生的鼠雀之辈呢?
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生命的气息在这处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冰冷走廊里迅速变淡、消散。
呵斥声、哭嚎声、血肉被利刃刺穿的闷响声之间, 混杂着某道比丝绸更加柔滑的悦耳嗓音低低的笑声。
从一开始的凶悍、到现在的战栗惊恐,这些被朗姆指派来负责围剿千野幸的组织成员,只花了短短不到半小时。
恐惧的气氛在走廊之中蔓延,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浓稠黏腻、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
在一切喧嚣最终归于平静的那一刻,千野幸弯唇浅笑。
“还剩最后一个~”
温煦含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身处最残酷的宣判,沐浴着幸存者震悚惶恐的目光,他优雅屈指,轻轻弹了弹指间刀上残留的血珠。
下一秒。
恐怖的杀气如同浪潮一般, 迅速席卷了整片空间。
冰冷刺骨的杀机紧紧锁定住在场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黑衣组织成员,在扑面而大的巨大压迫感之下,那名成员恍惚之间、竟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柔弱羔羊。
——无可反抗, 也无力反抗。
脑海中拼命叫嚣着,想让自己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但他身体, 却在对方居高临下、仿佛注视着什么蝼蚁的神明一般的俯视下瑟瑟发抖,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凝望着漫步朝自己行来的俊美青年, 男人瞳孔剧烈震颤。
“别、别杀我……”
他的嘴唇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声音也因为紧张和惊恐而变了调:“朗姆、朗姆大人和琴酒大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冰酒,你放过我、放过我……”
对方无动于衷的笑靥在此刻,成为了男人最深的噩梦。
他两腿蹬地,狼狈地往后爬去,试图离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青年远一些、再远一些。
“——你想逃离这里对吗?我可以给你研究所的布防图、我甚至还能帮你引开守卫!”
他哀求着,无比卑微地匍匐在地,浑身沾满鲜血与灰尘,狼狈得像是一条的丧家之犬。
“求求你、冰酒,放过我,我芝士奉命行事,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呃、咯咯……咯、!”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男人瞳孔骤然放大,眼底倒映出一张五官极尽优越的苍白俊脸。
双手徒劳地握住自己被利刃刺穿的咽喉,男人竭尽全力地喘咳着、大口大口地吸气,可自他口中吸入的氧气,在下一秒,却又从他破了个大洞的咽喉之中“咕咕咕”地漏了出去,血沫顺着他的指缝流了满手。
“——我记得你,[教父]。”
千野幸半蹲下身,冰冷的指腹轻轻贴在对方的眼角,像是在抚摸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样,一下下摩挲着那双狞恶丑陋的倒三角眼。
“八年前,还没获得代号的[我]被琴酒抓回组织里的时候,就是你,站在[我]的刑椅面前,一遍又一遍叫嚣着要挖掉[我]那双‘漂亮的像是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对吗?”
噗嗤——!
温热的液体溅在千野幸的脸上,恍惚之间,给了他一种温暖如春的错觉。
丢开[教父]逐渐僵硬的身体,千野幸拍了拍手,撑着膝盖站起身。
他没有转身,只是捏着衣摆、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掌上沾染到的血渍,一遍又一遍,显得耐心而且细致。
将这一切做完后,他身形未动、只是眼眸微偏,唇角的笑意一寸一寸扩大,眼底却逐渐被阴骘森然所爬满。
“——没想到能劳动琴酒老师的大驾,在下不胜荣幸~”
无人回应。
遭到冷待的千野幸似乎并不十分意外,雾霭朦胧的青紫色凤眸微微眯起,仔细端详着自己面前那堵银灰色的金属墙。
墙面之上,两道修长挺拔的影子彼此交叠,其中一人左手握枪,无声无息地顶在了另一人的后脑勺上。
恶意与兴奋的火焰在瞳孔深处欢欣跳动,千野幸缓缓转身:“琴酒老师,好久不见。”
琴酒面色冰冷阴沉:“滚去A002实验室——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来帮你。”
虽然询问的内容是问对方选择前往实验室的方式,但琴酒的眼神却好像在告诉面前的青年——想死还是想活,你自己选一个。
千野幸裂开唇角,没有立刻答话,反而顶着枪口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进到了极点,几乎鼻息贴着鼻息。隐隐约约地,在遍地血腥之间,千野幸分辨出了一抹淡淡的杜松子香。
没有在意自己额头被冷硬枪口磕碰出的红痕,千野幸抬起手,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琴酒的心口位置。
“——在这里,你曾经给我留下两道枪伤。”
砰——!!
闪开对方一记势大力沉的膝顶,千野幸面色微白,手腕一转,锐利的刀锋瞬间吻上琴酒持枪的左腕。
电光火石间,两人一触即分,各有损伤。
简单判断了一下形势后,琴酒抛弃了近身格斗中不占优势的配枪。他望着千野幸,阴沉沉地哂笑了一声。
“那你应该保持期待——今晚之后,你的心口,将会被我亲手烙印上第三处枪伤。”
千野幸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是吗?我很怕疼,那样可怕的贯穿上,比起出现在我胸口,我倒是更期待它出现在你的身体上。”
他的目光同样变得冰冷彻骨。
“——八年前那一枪之仇,我至今仍未敢忘。琴酒,你得走快一点,毕竟那个人还在下面等着你呢!”
四目相视。
下一秒,两道矫健的身影迅速交击在了一起。
——————
灯火通明的研究所里,万籁俱寂。
没有预想中的打斗声、枪击声、以及沉闷粗犷的吆喝声,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死寂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韵味。
侧身紧贴着金属制墙根,降谷零眉心紧锁。
“太不正常了……”
他低声自语。
——。今夜是他们约定好的突袭夜。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接收到千野幸传给反舌鸟的[研究所防御系统已经崩溃]的消息之后,他们这些把守外围的塑料(划掉)联盟,就需要派遣数名精锐警官组成精英小队,秘密潜入研究所内,在拔除眼线、清理防卫力量的同时,也为后续主力警员攻入研究所打开一条通路。
与此同时,深陷研究所内部的千野幸,也会与他们里应外合,从内部将局势搅得更乱、给外面的队友制造突袭机会。
这样内外两开花的计划,无异大大降低了主力部队的强攻难度和可能出现的伤亡。但相对应的,本次行动中,本该由主力部队承担的压力,也就因此就转移到了深陷敌营的千野幸头上。
人都是会有私心的。
除了认为自己的身手足够应付危险的秘密搜查行动之外,降谷零未尝没有抱着更早一步找到千野幸、把人护在自己身后的念头。
但……
“滋滋……”
耳麦里传出一声微弱的电流声。很快,一道令他下意识心头生厌的熟悉嗓音,便在降谷零的耳边响起。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眸光微暗,降谷零沉声道:“事情不太对——我目前已经深入到地下一层,但一路上却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守卫。”
“没有?”
赤井秀一像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道:“我这边倒是遇到不少,但那些人都被金属门严严实实地关在了各种房间和走廊分支里。那门很结实,我试了一下,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办法被撬开。”
被……关起来了?
降谷零满眼错愕。
“……知道是谁干的吗?”
难道是搜查小队的其他队员先行抵达了这里吗?
“不清楚。”耳麦中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赤井秀一似乎正在快速移动中,“不过——考虑到研究所里、几乎所有开关和门锁都普及了智能防御系统的关系,我初步怀疑是千野动的手。”
“……”
“我现在正在前往中控室,尝试通过中央控制系统打开研究所对外的大门。”
“”……
“——波本?”赤井秀一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有些疑惑,“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
降谷零按住耳机的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垂眸驻足,他低头看着已经蔓延到自己脚尖的殷红,嗓音微微有些发干:“赤井,那些游走岗的守卫去了哪里……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赤井秀一:“?”
降谷零抿了抿唇,在遍地血泊之之竭力寻找落脚点:“千野应该已经来过这里了。他似乎在这里、和研究所方的武装力量爆发了规模不小的冲突,现场……惨不忍睹。”
微微一怔过后,赤井秀一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
“地下一层……我正在朝核心实验室方向搜索。”
赤井秀一似乎正在狂奔,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微微带上了些气喘。
“——既然千野去过你那里、还和组织的人发生了激战,说明千野的目的地应该与你一致……我会尽快过来支援,波本,你自己小心!”
“不用你提醒。”
硬邦邦地顶了对方一句,降谷零阴沉着脸切断了通讯。
血腥味仿佛无孔不入的毒蛇,狠狠啮咬、撕扯着降谷零的神经,来带一阵阵不祥的心悸。
按住狂跳不已的右眼皮,降谷零深吸了口气,推枪上膛,放轻脚步,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迅速朝血渍拖曳的方向摸索而去。
十分钟后,A002室外。
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赤井秀一膝盖微屈、腰身下沉,目光紧紧锁定眼前这个整个地下一层唯一一间还未搜查的房间。
3。
降谷零冲对方比了个手势。
2。
墨绿色的狼眸微微眯起,赤井秀一将枪口对准了门的方向。
1。
下一秒……
砰——!!
不算剧烈的爆/炸声陡然在A002室门口炸响,巨大的气浪冲击之下,合金制金属大门瞬间凹陷变形。
砰砰——!!
顾不上等爆/炸余温消散,降谷零凌空两记势利索的鞭腿,暴力破门,直接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踹飞了出去!
门开的瞬间,降谷零落地一个侧翻,身姿轻巧得像一头捕猎经验丰富的黑豹,瞬间便闪到了门边掩体后。
在他闪开的同时,赤井秀一微眯着眼,左手食指毫不犹豫地勾动了扳机。
咻——!
咻咻——!
子弹撕破空气的声音,在这处封闭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屈指抹掉脸侧溢出的鲜血,赤井秀一在看清站在手术台边、举枪正对着门口的银发男人时,眼底立刻泛起了兴奋的色泽。
“琴酒……”
他低笑一声,那在生活中分明相当常见寻常的酒名,自他口中说出时,似乎自带了一种旖旎的色彩。
舔了舔唇瓣,赤井秀一偏头叮嘱身边的公安:“你带千野走,我来应付琴酒。”
琴酒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凛冽狂暴的杀意自他身侧席卷而出,死死锁定了闯入房间的两人:“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傲慢,赤井秀一,那就来试试吧,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把人活着带出这里。还有你,波本——”
森然的视线在降谷零脸上一扫而过,琴酒冷笑一声,枪口火光吞吐,朝对方的胸口毫不犹豫地连开数枪:“还真会藏啊,波本……不过老鼠就是老鼠。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
“——波本!”
闪身上前拦住琴酒,下一秒,赤井秀一便和对方纠缠在了一起。
“还轮不上你来指挥我!”降谷零在话音出口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飞扑到了手术台边。
惨白的无影灯照射下,四肢扭曲染血、被牢牢束缚在手术台上的俊美青年,混不在意地冲降谷零扯出一抹轻笑。
“来的好慢哦,零酱~”
“少说话、给我省点力气!”降谷零凶巴巴地呵斥了一声,简单观察了一下深深勒入对方血肉之中的铁链构成之后,枪口对准手术台边缘。
砰砰砰——!
硝烟味骤起,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扭过头,试探性地晃了晃自己微微有些僵硬的手臂。
“——怎么样,能走吗?”
分明是在询问当事人的感受,但下一秒,降谷零却是根本没有等对方的回复、直接抬手抄起自家小伙伴,在琴酒骤然爆发的森寒杀气中,夺路朝着门外狂奔。
室内唯一的一台电脑显示屏上闪过一阵雪花,屏幕中间原本神气活现的红眼乌鸦在发出一声嘶哑的啼鸣之后,身影瞬间消失。
屏幕暗下。
见状,闪开琴酒那一记冲着要害而来的阴狠勾拳,赤井秀一唇角微勾,挑衅道:“被自己效忠的对象抛弃的感觉怎么样,琴酒?”
“恶心的老鼠!”琴酒面色黑沉,反唇相讥的同时,手臂回缩,狠狠勒向对方脆弱的颈窝,“等我杀了你之后,我会用你的鲜血,将那扇被你们炸开的实验室门涂成血的颜色!”
“老鼠?”
赤井秀一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老鼠——黑衣组织大名鼎鼎的琴酒,曾经也亲自教导过你口中的老鼠呢。”
“怎么样,琴酒?被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在要害插上一刀的感觉如何?你现在,有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处刑冰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