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悟转过了头, 与夏油杰对视。
夏油杰看着悟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内心深处被撕裂的伤口。悟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在发泄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那种痛苦让夏油杰的心也跟着揪紧。
夏油杰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等夏油杰想要继续呼喊着悟，企图唤醒他。
悟的注意力被他察觉到的另外的东西吸引,向着更高的地方飞了些，变换方向确定了准确的地点，一路用术式开路，朝着目的地迅速飞去。
“悟！”
夏油杰坐着魔鬼鱼在后面追赶他。
夏油杰还有些庆幸, 悟只是单纯的飞行, 而不是使用瞬移离开，要真是瞬移走了, 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找到他的位置。
此时高专也是一团糟。
没有出去做任务，还留在高专的所有人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给惊到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此时在家入硝子所在的医务室,家入硝子自然知道是悟和夏油杰那边出了事,但跟他们不在一起的夜蛾正道并不知道,他这时候正火急火燎的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朝着发出巨响的地方飞奔。
“夜蛾先生, 警报没有响, 不是外来的咒灵袭击！”
负责给夏油杰的各种咒灵登记咒力的森冈趴在窗户边朝着夜蛾正道大喊。
“知道了！”
不是从外面来的,是咒灵干的,还一下子能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夜蛾正道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天天跟在夏油杰身旁，在上课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了夜蛾正道的第三个学生的悟。
但是, 那家伙不是一直都很稳定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过，夏油杰没有把对方调伏, 会不会有忽然暴走的可能，但是夏油杰都已经就读高专一年了，他与夏油杰认识就更是好几年了，悟一直都安安静静的，除了上次的玉藻前事件，还真没见过对方有发脾气的时候。
夜蛾正道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是夏油杰出了事，这家伙才会忽然发疯。
他掏出手机，给家入硝子打电话。
虽然夏油杰这次的任务只是个一级咒灵，但按照悟这个发疯的样子，夜蛾正道也不太敢确定，夏油杰是不是安全。
接道夜蛾正道的电话，家入硝子第一反应就是悟和夏油杰那边的事，夜蛾正道也知道了。
她给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跟夜蛾正道解释的事，就由她来说。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她预料的那样。
电话接通的瞬间，家入硝子听到的是夜蛾正道急切地询问：“硝子，杰他受伤了吗？严重吗？”
“啊？？”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身边的七海建人：“夏油受伤了吗？他刚刚没说吧？”
七海建人也一脸懵逼，他回忆着方才的通话，不太确定，“应该……没有受伤吧？我听夏油前辈说话的语气什么的，都很正常啊。”
本想接着问家入硝子，夏油杰受伤没有去医务室是找她吗？
但听到电话里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的对话，夜蛾正道也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杰没有受伤？”夜蛾正道有些茫然：“那悟他发的什么疯？”
家入硝子：“……”
好嘛。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夜蛾正道上来就问她夏油杰受伤严重吗？
和她一样经历了玉藻前那一遭，夜蛾正道现在也算是默认，只有夏油杰出了事，悟才会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发疯。
虽然她很想解答夜蛾正道的疑惑，但很遗憾，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将方才的事简要转述给夜蛾正道。
反正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遇到难以处理的任务，会选择求助夏油杰这件事，夜蛾正道也是知道的。
听完了家入硝子的转述，夜蛾正道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星浆体这个任务，才发疯的。”
家入硝子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也许他与五百年前的上一个星浆体认识？勾起了他记忆里诱人跟天元大人同化后死亡的痛苦回忆？”
如果这种猜想成真，那么夏油杰恐怕在高专的档案室翻不到悟的信息了。
鬼知道高专会不会保留五百年前的记录。
没等夜蛾正道回应，电话里和远处同时传来了轰隆的声音。
夜蛾正道被骤然的攻击炸的人仰马翻，悟在天上无差别攻击，根本没有注意下面有没有人。
夜蛾正道护着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背撞在一棵树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夜蛾老师，你没事吧？！”
电话里家入硝子焦急的呐喊，间或还传来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声音。
“没事。”夜蛾正道说：“我看见杰和悟，先挂了。”
乘坐着魔鬼鱼在后面追着悟的夏油杰，这时候也发现了夜蛾正道，他从空中下来，朝着夜蛾正道伸出手。
夜蛾正道没有犹豫，拉着夏油杰的手，脚下一蹬翻个身也跳上了魔鬼鱼。
“他怎么了？”
“悟他不是故意的。”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夜蛾正道顿了下，示意夏油杰继续。
夏油杰：“应该是陷入某种梦魇了，悟他现在连我都有些分辨不出来，我喊了好几次，除了会稍微停顿一下，之后就又不关我了。他好像在找四处寻找某个地方。”
“我听硝子说，他是在听见了星浆体的事，才忽然这样了？”
夏油杰顿了下，“应该是。”
夜蛾正道将家入硝子的猜想告诉夏油杰，他边说边关注着悟在空中的动静，以及对方沿途走过的路，脑子闪过一道光，忽然就顿悟了悟在找什么。
夜蛾正道抓着夏油杰的手腕。
他有些不太敢相信，悟这家伙居然要找的是那位大人。
“杰，他恐怕是在找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入口的位置，时刻都在变化，因此悟为了确定天元大人的准确位置，已经在同一片区域来来回回反复走动了多次。
只不过天元大人的位置在不停的变动，他不能立马追上去，现在停在原地，应该是在尝试猜测天元大人的下一个位置，好提前去堵他。
如果真给他找到了薨星宫的入口，见到了天元大人，他打算做些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五百年前的星浆体而讨伐天元大人吧？
退一步讲，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同化，那么天元大人是否可以等价他过去的朋友呢？
没错，夜蛾正道现在已经相信，悟是因为天元在五百年前同化了他的朋友，而对天元心怀怨气，想要找到天元并发泄这股情绪。
夜蛾正道看着空中失控的悟，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天元大人对咒术界的重要性，但看着悟的样子，他也不禁怀疑，每五百年的同化，真的是完全正确的吗？
“杰，你得去阻止他。”夜蛾正道抓着夏油杰的手，郑重的说：“天元大人的生死关乎着整个咒术界。”
夏油杰被夜蛾正道的表情震撼到，他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夜蛾正道的请求。
他在心中反反复复的过着家入硝子的猜测和夜蛾正道的话。
悟没有错的吧。
朋友因为星浆体的身份与天元大人同化，悟的心中有怨气，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如果是他，悟被迫与天元大人同化，他肯定也无法接受。
同化不就意味着，消失了，不存在了。
被天元彻彻底底的吸收了。
就算是死亡，最坏的情况也会留下尸体、骸骨。
可若站在夜蛾正道的立场，也没有什么问题。
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夏油杰五指紧握，这下不就又回到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犹豫所在。
“夜蛾老师，事后最起码要让悟见一见天元大人吧。”夏油杰争取道：“我保证悟不会伤害天元大人，不会将整个咒术界的生死存亡当儿戏，但是让他见一见天元大人。”
不论是选择原谅，还是不能原谅，都是当事人来做决定。
夏油杰之前鼓励七海建人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决定如何处理星浆体这个任务，现在他也依旧是同样的想法。
再怎么说，天元大人也应该向悟道歉的吧。
杀死了别人的好友什么的。
夜蛾正道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悟还正在空中持续的寻找薨星宫的入口，夏油杰卡在这里，一定要有个承诺才会行动。
夜蛾正道干脆把心一横，空出来的手狠狠拍了下大腿。
“我答应你。”
反正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关于星浆体任务已经去寻求了夏油杰的帮助，这算是高层们喜闻乐见的事，到时候让杰跟着一起去薨星宫见天元大人，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事。
“星浆体的任务，你已经答应了七海他们会帮忙的吧。到时候一起跟着去见天元大人好了。”
得了夜蛾正道的应允，夏油杰拉开夜蛾正道的手，从魔鬼鱼上跳了下去。
虹龙在稍微低一点的方向接应着，等到夏油杰在它的头顶落下，虹龙吼叫了一声，摆动着身体朝着悟的放下飞去。
“杰这家伙……”
虽是看在悟对夏油杰的在意程度，夜蛾正道死马当活马医，希望夏油杰能够通过不见血的方式让悟安静下来，但是他如此笃定自己能够唤醒现在这没了多少神志的悟，多少还是让夜蛾正道有些惊讶。
虹龙用长长的身体将悟整个围住，因为一直都存在的特殊术式屏障，虹龙并不能直接与悟接触，它只是像勒着一个圆形蛋壳一样，短暂的限制住了悟的动作。
夏油杰从虹龙的脑袋上跳了下来，冲着悟张开了双臂。
“悟，你快给我清醒过来！”
悟于混沌中抬头。
黑头发、留着奇怪刘海、扎着丸子头的少年；身穿奇怪袈裟、长发一半披散一半扎起的男人；失去了一条胳膊，浑身沾满血色，披头散发的男人；额头上留着一排缝合线，抬起手与自己打招呼，又自相矛盾的被另一只手阻止的，脸上挂着算计的笑的男人……
这些画面在悟的脑海中频繁闪现，每一次都伴随着拿起刀子在心头刮上一刀的痛楚，让他在痛苦中强行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