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风起
幻境既改,乱世恶罪成果,十方业火荡天而来,大有要将百安城烧成乾枯之境。
原先天头上只能瞧见数盏冥灯遥遥悬挂,如今几句话的功夫,谢逢野再出来,青光冥灯辉映着连成银汉流动,更远处苍色业火烧成碧紫一派。
大乱降临,只有世人不知,浩大繁盛的光影流动之下,百安城寂寂一片。
城民只感风雪侵人难捱,饥寒之下,再顾不上其他,
正因如此,良密在雪夜中那些丧心病狂的喊叫声听起来尤其突出。
“山蛮子!你个蠢货开门呐!干什么吃的,脚跛了?手断了?啊!”
谢逢野:“……”
从柴江意屋里到前院门去,不过短短几步,倒叫他说了段单口相声来。
“不是,人呢!”良密把药馆木门拍得噼啪乱响,佐以暴躁怒号,“你良大爷回来了!快开门来!好哇,我辛辛苦苦千里奔袭寻军找人,就为了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废物!如今回来还要在风雪天里苦等着开门是吗!”
“我知道你们在家!开门!”
谢逢野在门后冷着脸,唯有顶上一盏风灯在他身上乱晃碎光。
他被吵得心烦,又生奇异之感——良密这厮,先前有这么暴躁吗?
百年前,山蛮子同良密算得一句生死之交,雪夜里撒手了只干瘦野兔,换来个热心肠的天真氏族子弟。
虽常爱说些管中窥豹的憨傻之语,但于家国之事上也放得开格局。
况且救民扶难本就算得山蛮子心之所向,两人在互相了解之后一拍即合,连通良密偷溜出城去寻到的将军一同彻底解决了叛军围乱。
良家至此立下大功,之后才有城主一位。
至于山蛮子经此一战,见了生死残酷,决定退出一步,受赏便好,拿了金银回家找姐姐和媳妇过日子。
良密是挺聒噪一人,但目前这会,他才和山蛮子认识不久,且之前在药馆住的几天两人也算不上愉快,怎的如今叫起来这般……放肆猖狂?
“别叫了!”谢逢野扯下门闩,一把将门推开。
良密差点撞得扑倒在地,幸而及时扶住门前石鼓险险避开一跪。
尚未稳住身子,问候之语已然出口:“山蛮子你大爷的!”
“会不会干点人事啊!”良密像吃了火药一般,窜步过来,背着远方业火,头顶数万冥灯,暴躁非常。
言行中全然是不明所以的着急。
谢逢野全程紧着眉,低头瞧他。
良密见状更是炸得无法无天,急急燥燥骂了几声差点要上手。
忽听他身后有人叫住:“阿生,正事要紧。”
谢逢野顺着声音看去,是良密的兄长,记着是个爱读医术的,身上总爱装些奇珍药物。
百年前柴江书也是得他赠药治好了病,他和弟弟良密相比,虽容貌近似,但眉眼要显得更为温和。
谢逢野身为山蛮子时就甚少和这个敦厚寡言的男人沟通,这会把目光收回来放到面前的良密身上,却见他暴躁之余,仍然不忘抬头乱瞟,视线总没个定处。
“阿生是谁?”谢逢野身量高,挡着门不让他进,“而且,你在看什么。”
“你管小爷在看什么!”良密想一把推开面前碍事的人,谁知两臂横过去,对方岿然不动。
他恨恨地“啧”了一声,猛地抬起脸来。
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不晓得此地已过百年变迁,只知自己才离开几天,回来再见山蛮子却觉得陌生非常。
“柴江意!”良密忽地朝谢逢野身后喊,接着寻了个空钻进药馆,急哄哄地说,“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跟你说啊,今晚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听我的!”
“还好有你在啊。”良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可算有个能拿主意的人。”
话里话外的,都是对山蛮子的抱怨。
成意被他甩得一阵乱晃,默着声瞧了人半晌,忽而说:“江书姐姐晕过去了。”
谢逢野听着他们讲话,抱着手默声靠近,却见良密闻言顿了顿,低头喃喃道:“不应该啊。”又用余光看见冥王面色不佳,添补了句,“所以我们可能走不了。”
“什么不应该?”谢逢野逼到他身后,冷冷问,“你从进门就在说什么东西?”
良密被吓得跳起来,怪骂一句,“居然牵连到她身上了,哎!”他说完猛力推开谢逢野,“你给我起开!”然后拉着他哥就往后院赶。
莫说男女有别,便是外客擅入后院都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但良密此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做了,谢逢野在旁也不加阻拦,成意更是寸步没挪,
在场所有人里,觉得不合理且推脱不了的,只有良密他哥。
良密一边赶,一边嘴碎:“西方无世祖啊,怎么到现在都没个人来管呐……”
成意踱步过来:“你不拦他?”
谢逢野歪头去看这个树妖,“你不是也故意告诉他的吗?”
“怎么着,认识啊?”
原先以为良密不过是个傻小子,如今谢逢野再来,就这性子,就这幅德性,化成灰他都认识。
这不是那个喜欢附庸风雅的司命吗!
好得很,光是写段痴爱情怨还不够,还给自己弄个少爷身份下来逞英雄。
难怪,当时沐风堕仙之时,司命还遭人报复,若非后来被谢逢野误打误撞绑了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原来是百年之前就把魔族给得罪了。
成意心说哪有这么明显,嘴上还圆着话:“我并不认识他。”
“不认识?”谢逢野淡淡重复道,如今面对这个树妖他已不知能信几分,直到瞧见他衣袖上刺目地沾了几痕血迹。
“你打那狐狸了?”
“嗯?”成意看他,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原来冥王说的是自己手袖,“……这不是你打的吗。”
“哦。”谢逢野捏了个诀请去那些痕迹,也顾不上才说不准这个树妖让白迎瑕去碰自己身体,若有所思抬头瞧了会冥灯和业火,才心中念诀,单手起卦。
略得结果后才睁开眼。
成意倒是很意外,顺口问了出来:“你还会占卦?”
“会,怎么不会。”谢逢野凉凉地睥他一眼,“我还会吃妖怪。”
没承想这一眼又看见他脖子上有片青紫。
谢逢野皱眉:“他打你了?”
成意摸了摸红肿之处:“……这也是你打的。”
谢逢野:“?”
“不是……是你打他的时候误伤的。”成意放下手,不想再同他闲聊,直接问,“如今这般,冥王打算如何?”
话才问完,就感觉脖颈那片倏起清凉,眨眼间痛感全无。
谢逢野指尖还留着未消散的灵光,却一言不发地盯着树妖看,或者说,盯着柴江意看。
此去,此劫。
或是最后一面了。
可不就应了当年的誓,能见一回,死也甘愿。
成意被他盯得莫名,明明对于冥王他已算得上熟悉,可现今在这业火焚天之下,却无一物抵得过冥王此时目光滚烫。
百年相思,尽于此刻水到渠成倾泻而出,酿了百年的烈酒,灼心,灼肺。
叫人不忍相看。
成意告诉自己,他如今只是一个匆匆而现的树妖,冥王面对面这个眼神,瞧的不是他,是百年前的柴江意。
他逼着自己不逃开,要看,要无所忌讳地收下。
要替柴江意收下。
掌心被掐出四个月牙,冥王才终于开口:“去看着刚才那个人,看着柴江书。”
随后眨了眨眼,抖碎双眸挂怀恢复成冥王之态,转身去寻白迎瑕。
“怎么着,突然改性,上赶着来弥补过错?”
谢逢野驱着回霜把白迎瑕绑在面前,心里想方才那卦的结果。
卦说:无妄而得,顺天应人。
忧去喜来,大凶又大吉。
什么鬼东西。
谢逢野有些烦躁——他会占卦不假,可他只跟老怪物学了一半,没学解卦……
此难祸及百安城,若能屠了百年前的山蛮子,再在现世伤了月老,魔族想要逆转天道自然就能轻而易举。
先前孤身相对白迎瑕时,谢逢野半字没问,他们准备对月老做什么。
毕竟不世天那般护短,定能护住那成意上仙,无论如何都用不着他这个自身难管的冥王来。
“你怎么追到这来了?”谢逢野问,“你们把月老收拾了?”
虽然谢逢野不喜欢所谓阴阳钉世之说,更不喜欢被如此方式把他和月老牵连在一处。
但如今既知俞思化便是月老,现世还有梁辰护着,无论如何也不该让这只狐狸追到幻境里来。
半天没听回答,谢逢野极不耐烦地收紧回霜,挤得白迎瑕闷哼一声。
却不知那树妖跟他说了什么,叫他如今这般低迷。
白迎瑕咳出几口血,心如死灰地抬起头来:“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你如今会这么惨?”谢逢野心头忽起白迎笑之前磕头跪地的模样,紧了紧牙,松开些回霜,说,“我之前呢,也很是分不明白正邪两派,直到后面老怪物告诉我,这是很好区分的东西。”
昆仑虚广寒万里,彼时老怪物身边只淡淡地围着一圈清雾,更添几分仙气。
他喜欢带小龙去最高的峰上,在天光晴霁处说道理。
“好人坏人都会生气,都要报仇回去,遇到不忿之事,遇到不愿之事,都要去算账的。”
小龙听不明白,追问道:“那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有啊。”昆仑君低笑,“好人不会伤及无辜,坏蛋嘛,总爱用他人性命成全一身怒火。”
清风荡过谢逢野心头,千万年不散,他至今也学不会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称职且三界都喜欢的冥王,但他始终记得。
“莫要牵连无辜。”他对白迎瑕说,“魔族我不管,但你尚能回头,今日就算本座要魂销于此,你与我之间,只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他值得人倾心,我自然没错,你也没错。”
“趁如今尚未背负杀业,回头是岸。”
雪夜凄凉,像是带着昆仑虚的残风,小龙问过:“那遇事不愿不憎也不报复,叫什么?”
“叫圣人,有圣心,结禅因,得佛缘。”
昆仑虚揉揉他的脑袋:“这样很苦,你不要学,也不要做。”
谢逢野如今感慨道:“不想学那圣人模样,但仔细算算,我真的找不出一个杀你的理由。”
“连同魔族定要降罪,但罪不至死,你只是一个没有仙篆的妖仙,还能犯错。”谢逢野道,“把此处法阵交由我,然后回家去找你姐。”
他每说一句,白迎瑕的头就抬起来一分,直到最后便是扛着身上剧痛,也要直挺挺地盯着谢逢野。
“看什么,你对我嘴贱那么多回,我也就打了你这一顿,白家狐狸,我一向想告诉你,像个男人一样解决问题,你先前有怨有气都是打过,如今……”谢逢野不想再同他说曾经,“今夜若我能活着出去,再找你算账。”
白迎瑕闻言,忽地摇头笑起来,眼里不知何时蓄满苦泪。
他是真的很想笑。
冥王,那恶名昭彰的神仙,若非当年虚妄一场,白迎瑕如今也听不着月老说谢逢野不一样。
今夜哪里是冲着山蛮子。
今夜只为了他循私仇了断月老而已。
白迎瑕嘴里腥咸一片,竟不知细细算来什么事情最为绝望。
是柴江意倾心山蛮子吗,还是当他惊心布下死阵之后寻浮念台灵气而来,发现月老便是柴江意。
还是,冥王当面说要放他一条生路。
抑或是……
“千万年前。”白迎瑕忽地开口。
谢逢野拳一紧:“我让你说法阵,我没让你往前倒那么多年给我说故事。”
白迎瑕却不理会他,接着说:“有个神仙他犯了大错,就得受罚,天道罚他永永远远停在出错的地方,不能走,也不能动,罚他做一棵无悲无喜的树。”
谢逢野凑近了看他,用回霜鞭柄去摇白迎瑕的脑袋:“你真的要在这种时候,说些我听不懂的故事吗?”
白迎瑕被他晃得摆了摆头,嘴却不停:“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那棵树快要失了本心,却忽然得了一只龙的心头血续命。”
“冥王,我记得你们龙族,心头血这么珍贵的东西,只能凝出一滴吧。”白迎瑕说着说着,吃吃地笑了,自言自语道,“所以,即便没有情劫……”
“难怪,原来你和他的缘分是从那里开始的。”
救命之恩,即便没有情劫,那棵树也会义无反顾地拿命护着冥王啊。
他笑得猛咳了好几声,才气喘地问:“你可知,可知月老真身,是什么?你的心,那颗存于良家的心,当真是完整的吗?”
谢逢野猛地停了手,正正地盯着白迎瑕。
怒而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冥王可还记得自己幼时之事吗?”白迎瑕自问自答地说,“三界都知你幼时失了千年记忆,堪堪在昆仑虚才养好命。”
他摆着头,“救不救的,父神时常说与我和姐姐听这个故事,意欲告诉我们不要犯错。”
“可我只记得,那个罪仙呐,被一只龙救了。”
他精神不济,说话断断续续的,“我是妖,我就喜欢过那一个人,我喜欢柴江意。”他泪痕混着血迹,横在脸上,心碎不已,“世上没有柴江意了……”
“我第一回见到你们,我,法力都没了,真是谁要我的命都可以,偏偏,偏偏叫他救了我。”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们会有这么深的……我还以为,喜欢这件事,谁都可以的。”
“我给过他一朵花,他也对我笑过的,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白迎瑕心中念诀,背在身后的手招出此境阵心。
这或许会要了他的命,却能撤了今夜针对月老的法阵。
他捏得毫不犹豫。
疾风皱起之时,谢逢野见他说了句什么,却被狂雷盖下。
轰鸣声响彻百安城,后院处成意从柴江书屋子里出来,待良密前后脚迈出房门,就回身在屋门上落了法障。
天穹之上出现一道巨大缺口,寒寂死气冲涌而出,再后面魔族列阵而入。
大乱将起。
良密急匆匆地跟着成意的步伐,几步路便换了五官,急急地说:“此番百安城有难,实在感谢上仙相助!”
“小仙万万没想到啊,此番能是上仙您来相帮。”
成意:“我为何不能来。”
司命一面急匆匆看着天边冥灯,一面又压制不住内心的八卦之魂。
趁机问:“所以,传说中您同冥王的故事,那都是真的吗?”
成意在前,伸手朝半空一握,抓住浮念杖:“没有什么故事。”
良密还要追问,不防前面的人忽地停了步,成意转过去问他:“这是你第几次历劫?土生仙君。”
司命被这么称呼心中一痛,但面前可是成意上仙啊,他只得乖乖回答:“禀上仙,这是我第一次历劫。”
“不是,上仙呐。”土生艰难地看了看天上这番景象,深觉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
讲故事,赶着路也能讲啊。
成意却不理会他,低声说:“你自百年前而来,乱阵破法,却因我抽身而出毁了情劫失了记忆……”
所以百年之后,土生再见冥王,还当自己没有入世历过红尘,却又受冥王影响,选择入世历劫。
成意又问:“你把自己写进冥王劫里了?”
土生急得搓手,又不能不答:“那什么……就给自己圆一个英雄梦。”
百年前百年后,朋友是一辈子的事啊。
成意看向他:“都是你们的缘法。”
土生:“啊?”
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说这些老牌神仙都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这种时候莫名其妙真的是合理的吗?
“若我挡不住,你就去找冥王,我今夜或许无法保全,拖你代我向冥王道个歉。”成意旋身过去,张开手掌送出浮念杖,灰青灵光映绕赤色瞬时绽开。“他记得你,知道你,现在请稍微退开些。”
如今,百年前旧事重现,揭开不少秘密。
白迎瑕知道了月老就是柴江意。
月老知道了良密就是土生,以及这个司命当年贪图新鲜把自己写进冥王劫里想当英雄,又不肯吃苦,愣是没抹掉为仙的记忆。
最后误打误撞因为月老提早出局,害得山蛮子再也找不到柴江意,也害得土生失了这段劫里的记忆。
这些个恩恩怨怨,如何才能说清呢。
成意屏去杂念,闭目施术,光耀寒夜。
亮得土生目痛,他却顾不上眼睛,震惊得难以复加。
成意上仙居然……一次性同他说了这么多个字!
还有,若是连上仙都无法自保,他司命又凭什么逃啊!
本来他此时在劫中,不该恢复记忆,今时却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百安城作妖,他还身为良密正赶着去找援军,匆匆回神,再赶回来还吃了个闭门羹不说。
如今月老在前,告诉他山蛮子也恢复了冥王记忆。
还说什么:他知道你,记得你……
那可不得记得嘛……他这番爱来恨去的劫还是自己写的。
业火已快到脸上,只有成意上仙独力扛着天劫还要挡下魔族,成意觉得稍显玄幻。
如今也顾不上个人生死问题,他急急地说:“上仙呐,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我既然身为神仙,自然是不能跑的,死也会跟你死一起的!”
“你不会死。”成意仰头看着漫天灿烂恢弘,淡声道:“冥王在,他会护着你。”
“不不不……上仙,你可能不大了解冥王性子,他千万年不出幽都的神仙,脾气怪得很呐。”土生闹不明白为何月老今日一直帮冥王说话,记得先前他写命数时,几次下幽都核查命数,冥王都给了闭门羹。
他才稍有积怨,全数发挥在这个劫难里。
如今见此大难,哪里还管得上那些小仇小怨。
他搓搓手摇摇身子准备迎战,认真地说:“我觉得冥王那个性子绝对不可能管这种事!”
脸是用来被打的。
才吼完这句,他就被罡风掀翻了。
巨响震天,方圆千里的地面狠狠颤了几抖,土生被惊得趔趄扑地,跪得稳稳当当,光跪还不算,想他堂堂一个仙官竟被承受不住如此神力,吐出口血来。
然后他回头,见到了毕生难忘之景。
屋宇上骤现一双猛然睁开的巨眼,含赤闪橘,鎏光回转之间,外放无边神威,刹那间波连出数层灵光,将靠近的魔族震得碎成细烟随疾风散去!
与此同时,戾鸣震天,天上原先飘舞不定的冥灯瞬时受召,竟齐齐绽放明光,连接笼罩了天地,如同一张无边巨网。
相较之下,十方业火尽显逊色。
最后才瞧清龙身。
怒雷之中巨龙搅弄风云,升则飞腾宇宙之间,鳞间浮光不歇,遇风则燃,煌煌天雷,循其神威。
土生忘了站起来,且跪得心服口服,而后惊声道:“不是,冥王不是条黑龙吗?!”
人道渺,仙道莽。
谁不晓得冥王本体是黑龙,但此时现出的灵相,分明是金龙映天。
成意笑起来,像是提前放出未至的春风,他抬头去看那金龙,净水寒潭般的眸里一同燃着金色的火。
“他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