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461章 望着横栏在走廊尽头、那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 千野幸喉结滚动,却感觉自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461章

望着横栏在走廊尽头、那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 千野幸喉结滚动,却感觉自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凝视着面前这个身着一袭蓝裙、神情冰冷的娇俏少女,恍惚之间, 却感觉自己仿佛幻视了六年前, 那个会因为得到一根喂小鹿的胡萝卜,而弯起眼睛、开开心心冲自己道谢的小姑娘。

六年……

区区六年。

整整六年。

六年前,他离开的太过仓促。离开之后, 也再没有关注过那些曾经与自己意外结缘过的人们。

千野幸试图说服自己这不怪他,但……

——如果他有好好关注这个孩子的成长历程就好了。

——如果当初在离开北海道的时候,他有专门嘱托信得过的人来接手照顾这孩子就好了。

每一次每一次收到与火作早织有关的情报的时候, 他都会忍不住这样想。

如果自己在这漫长的六年里,真的有好好关注过这孩子的经历的话……

当年那个纯净温柔如小鹿一般的小姑娘,或许会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崭新而而铺满阳光的人生。

可……

现在再来说这些,未免有些太迟了。

眼底的歉疚与悔意交织,半晌之后,千野幸望着横栏在身前的火作早织,目光沉静, 语气平稳。

“让开。”

火作早织无动于衷。

“早织,我们之间的事,可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行清算, 无论是你的罪、还是我应该给你的补偿——我们之后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点一点慢慢理清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但……那绝不会是今天。”

千野幸缓步上前,垂下眸子, 声音放缓。

“——现在我不想和你动手,早织。让开吧。”

清澈的小鹿眼里满是倔强, 火作早织抬起下巴瞪着千野幸,似乎是想极力表现出凶狠的样子。但, 当她的目光对上那双温煦如春风一般的青紫色眼眸的瞬间……一切坚冰,都尽数融化成了温暖的清流。

少女的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我讨厌你……”

她说。

“嗯。我知道。”

火作早织清脆的嗓音里隐约带上了一丝哭腔。

“矢目久司……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从始至终都是你,明明你从你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为什么要递给我那一杯咖啡?为什么要来找我搭话?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奇怪的话?”

晶莹的液体缓缓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

“——「在[极光],您可以按照您自己的意愿,挑选任何您喜欢、或者想要尝试的饮品或者书籍,而不需要询问人的意见」……”

她抬头望着千野幸,像一只迷失在黑暗森林中的幼鹿,纯粹而凄然:“矢目久司,你当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是在嘲笑我这个被你杀死的无辜者的孩子太过愚蠢、太过好骗,是吗?”

“我——”

千野幸想要解释。他想说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想说那时候的她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位可爱的小客人。

——他那个时候还不能确定火作早织就是现任[冰酒],因此,在对待那个乖巧而又单纯的少女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拿出对待毛利兰、铃木园子这样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态度,耐心引导、悉心教诲。

但……

望着那双盈满泪水、被泪水润泽得闪闪发亮的深褐色小鹿眼,到嘴边的话在舌尖转过一圈,最终,还是被千野幸默默咽了回去。

——如果仇恨,能够成为支撑一个年幼失怙的孩子,继续在这个残酷而且荒诞的世界继续行走下去的动力的话……

那就继续恨他吧。

就当做是……对这孩子的补偿好了。一切难言难辨的仇怨他都会一力承担,只要火作早织还能够、还愿意为了复仇而不断前行。

“……对不起。”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少女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火作早织的眼底、那因为千野幸的踌躇而缓缓萌生出来的希冀,就这样,在这一声低低的歉语中,缓缓熄灭。

咔哒——

她沉默地拉开了手/枪的保险,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千野幸的眉心。

“……我讨厌你。”

正在气氛逐渐剑拔弩张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一只干燥而且温暖的手掌,忽然重重落在了千野幸的肩膀上。

将千野幸拉到自己身后,降谷零眉心紧锁,冷冷地看向对面的少女。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毫不客气地道:“千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当初如果没有他和他的朋友们帮忙,你父亲的真正死亡原因,或许直到现在,都还被别有用心的人用毒蛇咬伤、意外致死草草结案。”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火作早织,”降谷零深深看着肩膀轻颤的火作早织,“是千野帮你抓住了杀死你父亲的真正元凶、将她送进了牢/狱之中。他帮了你,你应该感谢他,为什么你反过来却要怨恨他?”

圆润的眼睛瞬间睁大,火作早织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狼,恶狠狠地瞪着敌人、一副随时可能扑上去撕咬对方的样子。

“——是他害死了我的爸爸!”

少女清脆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如果不是他胁迫我爸爸帮他运输军火,如果不是他非要强迫爸爸在森林博物馆里与他见面详谈……爸爸或许根本就不会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那个恶毒的女人,最终被她杀死!”

“这一切悲剧都是他亲手酿造的!这一切全部都是[矢目久司]的错——!!”

闻言,千野幸眉目微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运输军火?”

降谷零也愣了一下,他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你说的运输军火的事我有印象,但那是基尔的工作——基尔那时候也在岛上,她才是负责和你父亲接洽偷渡事宜的负责人。”

“至于千野……他就只是去北海道度假、一不小心被卷入了案件的普通人而已,跟这件事毫无关联。”

意料之外的真相,宛如一枚穿心而过的子弹,狠狠击碎了火作早织早已经破碎不堪的心房。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就那样任凭自己已经彻底凝固的思绪随风流淌。

“是基尔……”

她喃喃自语。

“所以,那个时候给爸爸打电话的人,原来是基尔吗……”

伪装出来的强势和冰冷瞬间褪去,她仰头看着千野幸,模样狼狈又可怜,像是一只流浪在雨里、找不到家的小猫。

“所以、那不是你做的……是吗?”

纯净如水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刺中了千野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沉默片刻,偏过了头。

火作早织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千野幸的沉默,又仿佛比任何话语解释都来的更加真实、更加有力。

泪水终于突破了眼眶的封锁。

眼眶通红的少女轻轻吸了吸鼻子,望着千野幸的眼神恢复了曾经有过的信赖与亲昵。

“我不讨厌你了。”

一字一顿地说完,像是生怕对方不信,火作早织揉了揉眼眶,用鼻音显著的声音又再次强调:“——我不讨厌你了,矢目久司。”

她哒哒哒地走上前,似乎想拉这个如春风一般、曾经温暖过自己满目疮痍的灵魂。的青年的衣角。

但……

在她吃惊的目光注视下,千野幸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去看少女眼底疑惑的神情,短暂的沉默过后,千野幸低声道:“……让开吧,早织。”

——让开吧。

简短的一句话宛如魔咒一般,瞬间,便让火作早织从早已在记忆深处微微泛黄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前尘旧事之中,短暂清醒过来。

她仰头望着千野幸,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马上就能哭出声,却还是咬着唇瓣、强撑镇定。

“我……不能放你们过去。”

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火作早织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有些悲伤:“我不能让你们过去……朗姆大人在看着我……”

这样说着,她拉下裙子的领口,指了一下自己白皙纤长的天鹅颈。

——那里,叩着一条狂野朋克风的金属制choker。

像是为了回应火作早织的话一样,项圈之上,猩红的光点一闪而过。

千野幸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一条曾经也出现在自己颈间的、乌鸦用来掌控鸦群的阴损项圈。

他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你——”

他想要上前,但下一秒,手腕便被人轻轻拉住了。

“千野……”降谷零冲千野幸摇了摇头,凑到对方的耳畔,用微弱的气音悄声道,“你先走——我来拦住她。”

千野幸心下一惊,下意识反驳:“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这太危险了!”

——就算外表看上去再怎样无害,但火作早织始终都是黑衣组织的现任[冰酒],作为接受过人体改造的特殊行动组成员,她的危险系数,比行动组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我留下。”

他沉声道。

不管因为仇恨还是其他任何因素,千野幸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火作早织心里是特殊的。

由他留下拖住火作早织,对方或许不会杀了他,但如果对上降谷零的话,对警察厌恶至极的火作早织、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留手的。

只要想到好友可能会变成躺在地上的无数冰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千野幸就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样,闷闷的难受。

降谷零抬眸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我离开了,那么就算我之后找到了马提尼,我也不懂得要怎么停止意识转移设备。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够做到。”

“你才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千野,你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降谷零的眼神很沉很重,就连语气也是一样。

他的话合情合理,千野幸找不到任何角度来驳斥。

正在千野幸迟疑间,走廊间,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人下一秒便大打出手,拳拳到肉的沉闷碰撞声不绝于耳。

“——千野、走啊!”

千野幸一个激灵,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一个箭步便窜入了走廊浸透的逃生楼梯中、消失不见。

……

……

马提尼所在的实验室方位并不难找。

考虑到这次意识转移实验对于乌鸦的重要性,对方一定会选择在研究所里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来进行。而,那所谓的[最安全的地方],其密不透风的防御工事,在接管了研究所对外防御系统的最高权限后的千野幸眼里,宛如夜空中的明星一般显眼夺目。

因此,循着记忆中布防最为严密的几处地点一一搜索过去,不出半小时,千野幸就顺利摸到了一间大门紧闭的实验室门前。

吱——!

坚硬的合金指虎狠狠刺入了金属门缝隙之间,千野幸气沉丹田、握住指虎另一端,狠狠一撬。

锵——!

指虎断裂,尖锐的断端刺穿了千野幸的掌心,带来一阵钻心的疼。

千野幸面无表情,换上另一根指虎,再次刺入门缝。

锵锵锵——!!

伴随着硬质金属被巨力暴力扳断的声音不断响起,实验室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前滚翻窜入实验室内,千野幸看都没看,拎着路上捡来的枪、抬手冲着手术台边便是一枪。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霎时间便在实验室内炸响。

千野幸眸光冷峻,极富攻击性的邪异面孔在此刻阴骘得有些骇人。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手术台边,一脚飞出,将踉踉跄跄爬起的人影、又重重踩回了地面上。

俯下身子,千野幸用像是看什么不可回收的垃圾一样的眼神,冷冷俯视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败犬:“好久不见啊,朗姆~”

面部扭曲的光头男人满脸震悚;“冰、冰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琴酒负责看管的A002实验室里吗?!”

“啊……很好奇这一点吗?”

惯来温润入春风般的气质,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具象成了凛冽残酷的雪风。

青紫色的眼底流淌着粘稠的恶意与杀机,千野幸唇角似笑非笑地挽起,如同黑渊一般危险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全部朝着蜷缩在地的光头男人冲刷而去。

“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研究所大乱的时候你不在,我被琴酒押入A002接受意识转移手术的时候你也不在。”

“我曾经有过怀疑,我考虑过身为黑衣组织手握大权、深受BOSS信任的二把手,[朗姆]到底有没有可能会临阵脱逃……以你平日里表现出的愚忠来看,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那么,对组织、对BOSS忠心耿耿的你,又会去哪里呢?”

噗通——!!

竭尽全力撑起的身躯、再次被笑容森冷的青年单腿踩趴下,千野幸伸出脚尖,恶劣地在对方胸口的枪伤上来回碾压。

血液溢出,弄脏了他的皮靴。

“——直到我想起马提尼。”

“深受BOSS信赖的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适合作为备用方案的执行人。你一定会为他保密、然后忠贞不渝地替BOSS完成这事关重大的手术,所以,我想你一定在这——就在马提尼的身边。”

脚尖重重压下,凹凸不平的战术皮靴靴底将朗姆的胸腔踩的微微有些凹陷,隐约间,能听到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骨裂声。

朗姆拼命抓挠着千野幸的小腿、竭力推搡,像是将死之人徒劳的、在做最后的挣扎。

千野幸俯视着脚下的人。

这张令人望而生厌的老脸,在过去的八年里,曾经带给自己、带给[千间目]数之不尽的痛苦。

他曾经是他噩梦最深处的狰狞鬼影。

而,现在,这只乌鸦麾下的伥鬼,正被自己毫无尊严地踩在脚下、碾压进了尘土里。

纠缠多年的噩梦,如今终于一朝溃散。

砰砰砰——!!

指尖微动,千野幸没有丝毫迟疑地连开四枪,将朗姆的四肢尽数打断。一时间,悲惨的哀嚎声响彻了整间实验室。

“——我没功夫跟你耗。”

一脚踢开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朗姆,为了防止对方咬舌自尽、让警方彻底失去从朗姆嘴里审讯情报的可能性,千野幸“嘎巴”一声、利索地卸掉了对方的下巴。

“感到兴奋吗,朗姆?毕竟……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会在审讯室里,享受来自公安的、最高级别的‘礼遇’。”

丢下一句恶意满满的恐吓,千野幸不在去管瘫软在地、无能狂怒的朗姆,扭头扑到手术台边的电脑上,简单操作两下后,便顺利解开了束缚带。

“马提尼?”

一件一件将密密麻麻、看不出具体用法的监测仪器从对方身上拆下,千野幸一边动手,一边轻轻晃了晃双眼紧闭的金发青年。

对方总是一副老派绅士的模样,形容举止优雅得体,千野幸几乎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的模样。

小心翼翼替对方清理掉口鼻间几乎快要凝固的血块,将最后一个深深刺入腹腔的金属探头拔出之后,千野幸简单替对方的开放性创口做了个战地包扎,接着,就想把人从手术台上抱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陷入昏迷之中的马提尼靠在千野幸怀里,紧闭着眼、微微偏头,像小动物之间用碰鼻的方式彼此打招呼一样,将自己的鼻尖贴在千野幸胸口,轻轻拱了一下。

千野幸原本阴骘的面色瞬间软化了下来。

“……安心休息一会儿吧。”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千野幸趔趄了一下,恍然间感觉自己的躯壳像是破了个大洞一样,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

脚步踉跄,但他揽着马提尼的手却很稳很稳。

“很快就到家了,阿慎。”

他抬脚跨过朗姆瘫软在地的身体,刚要出门,下一秒,却是眼前一花、险些摔倒在地。

冰冷的肩膀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撑住。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脏兮兮、可怜巴巴,还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的在逃家养猫!”

张扬恣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千野幸感觉怀里一空,还没等反应过来,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被迫和马提尼分开了。虚弱到近乎失去所有知觉的身体落入另一个人的怀里,千野幸微微一怔,抬眼望去。

“捡个猫,家人们~”

含笑的深紫色眼睛微微凑近,萩原研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扬起嘴角:“他想和我回家……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