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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巨鸮再次起飞,离开荒域边境,返回途中歇息的小城。

第47章

巨鸮再次起飞,离开荒域边境,返回途中歇息的小城。
这里曾是一座兵寨,由高墙、瞭望塔、营房、打铁炉、马厩和大量草棚组成。

十年前,巫灵和魔族因故休战,边境战火熄灭,大军团奉命撤退,仅留部分人员原地驻守。

周围的居民聚集而来,还有自由联盟的商人,以及附庸于巫灵的种族,围绕着兵寨搭建农舍、木屋商铺和石头砌的旅店酒馆,日复一日,逐渐形成有规模的城镇。

小城中心是一座石塔,此前是军事指挥所,如今被王城一行人用来歇脚。

两条主干道贯穿城内,沿塔底纵横交错,呈十字形状。

颜色各异的石块拼接在一切,上面撒了石子,以黏土融合,组成一幅奇特图案,成为小城独有的标志。

巨鸮飞过天空时,恰好是深夜,多数人已经入睡,小城中不见灯光,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石塔前升起火把,留守的巫灵已经准备好一切。

巫颍牵着岑青的手走进塔楼。

螺旋状的楼梯嵌入墙体,提灯摇曳火光,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让岑青想起黑塔中的日子。

“你在想什么?”巫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岑青。

“我在想金岩城的日子,就像一个囚徒,不是多好的回忆。”在巫灵王面前,岑青从不隐瞒自己的经历。痛苦真实存在,烙印在他的身上,永远无法磨灭。他势必要报复,尤其是对他的父亲。

巫颍抬手抚过他的额角,俯身吻上他的发顶,其后牵着他继续上行。

两人登上石塔顶层,进入一条还算宽敞的走廊。

石头铺设的地板很不平整,地面坑坑洼洼,不小心就会绊到。墙壁上开凿有灯龛,牛油蜡烛在里面闪光,飘散出缕缕烟气。

“你想立刻杀了他吗,你的父亲。”巫颍推开一扇木门,和岑青走入室内,将提灯放到脚下。

房间内朴实无华,一切以实用为主。

地板上铺着毛毡,墙壁和天花板没有任何装饰,好在床铺足够舒适,上面的被褥蓬松温暖。

“我想,但我打算亲自动手。”岑青再次强调。

在房门被关闭时,他主动靠向巫颍的肩膀,双臂环住巫颍的腰,仰头看向他:“陛下,您会满足我吧?”

“当然。”巫颍托起岑青的下巴,轻轻印上他的嘴唇。

和温柔的吻不同,他一把托起岑青,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禁锢他,将他抵在门上。

“我会满足你,无论任何要求。”

岑青无声笑了。

手指探入巫颍的领口,指尖感受血管的脉动。下一刻,他侧头咬住巫颍的颈侧,牙尖没有穿透皮肤,只是轻轻厮磨,激起一股磨人的痒意。

“陛下,您真的会宠坏我。”

烛光跳跃,呢喃声低不可闻。

巫颍短暂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在灯光下凝视岑青。

暖光覆上岑青侧脸,愈显肤白如瓷,眉眼似墨。纯正的古老血脉,他天生属于黑暗。

“你是我的王后,你该拥有的一切。”

话落,他轻松抱起岑青,离开提灯笼罩的范围。

来至床前,巫颍弯腰放下岑青,手指擦过岑青的眼尾,旋即解开领口,反手扯落床幔。

月光如水,穿过窄窗投入室内。

华丽的外套堆叠在地,宝石钮扣反射彩光,斑斓夺目,熠熠生辉。

床幔掀起一道缝隙,现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腕上套着一只环镯,很快被另一只手攥紧,再不能窥见半分。

进入后半夜,城中降下一场冷雨。

这是入春后的第一场雨。

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薄雾腾起,烟云般笼罩城内。

雨势越来越大,雨珠密集打在屋顶和石路上,发出阵阵声响,既能助人安眠,也会带来梦魇。

岑青很少做梦。

今夜,他意外陷入梦境,睡得很不安稳。

潜意识中,他将自己埋入巫颍怀里,用力抱紧对方,为自己寻求安全。

恍惚间,一条林间小路蜿蜒在他脚下,道路两侧浓雾弥漫,雾中藏着扭曲的影子,影影绰绰,轮廓难辨。

可能是树,藤蔓,草,也可能是某种异兽,亦或是死去的怨魂。

空灵的声音传来,轻盈、缥缈,似一阵风刮过耳畔。

岑青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声音变得模糊,根本辨识不清。声音的主人像是被束缚,极端虚弱。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声音在呼唤他。

“好奇心很危险。”

岑青这样告诫自己,仍控制不住迈开脚步,沿着小路穿过雾海,一步一步深入林中。

是的,这是一片森林。

陌生,古老,一切都很模糊,被看不到的力量遮挡。

像蜘蛛网。

脚下的路很滑,长满了青苔。

岑青却走得很稳。

两侧的景物持续后退,雾气丝线一般牵扯,背后有无数面孔滑过,在他的肩头留下一抹冰冷,比他的体温更冷。

这是哪里?

岑青不得而知。

他只能顺着本能前行,剥开重重迷雾,持续不断向前走。

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周遭的景物不见变化,他怀疑自己是在原地徘徊。

就在他有意停下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浓雾被吹散,大量碎屑打在岑青身上,有草叶、石子和细小的冰块。

岑青举起胳膊挡在眼前,直至混乱消失,才抬眸朝前看去。

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绿草如茵,各色鲜花散落其间,一簇簇绚烂绽放。

草海无尽铺开,浪花一般翻滚,一眼望不到尽头。

草海中央膨胀开大团白光,光芒中心赫然矗立一棵巨木。

树干粗壮,至少需要十人合抱。树冠张开遮天蔽日。树根鼓出地面,木须盘根错节,足能撑起一方世界。

巨木半身赤金,另半身隐于光中,辨别不清颜色。

在这棵巨木面前,世间万物都被衬托得渺小。

岑青凝神望着,明知道这是梦境,仍禁不住失神。为这棵古老神秘的巨木,为它流淌的光,以及散发的温暖。

“金木。”

他认出来了。

等比例缩小,这棵树和他曾见过的金木一般无二。

只有血族王室能栽培的树种,百年前一夜消失,在他遭遇攻击时出现,却仅是昙花一现。

他收藏了金木的种子,本打算有机会在领地种植。

心中这样想着,岑青不知不觉迈开脚步,穿过翻滚的绿海,走向光辉笼罩的巨木。

草海很高,草叶高过他的肩膀。穿行其中堪比走过树林,岑青却不会迷路。他清楚记得巨木的方向,哪怕闭上双眼也能捕捉到金色光芒。

距离越来越近,他近乎能触碰到延伸至脚下的树根。

不料想风云突变,蓬勃的绿意褪去,绿色的草海陡然枯萎,像是被火焰焚烧,大面积变得焦黑,一片片沦为碎末。

金色的巨木失去光辉。

从树根开始,不祥的灰斑爬上树身,一截一截吞没树干,侵蚀舒张的树冠,湮灭所有光辉。

这棵树正在死去。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知为何,岑青忽然感到悲伤。

脸颊滑过一抹凉意,他抬手擦过眼角,指尖留下几点湿润。

“我哭了?”

岑青愣住,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会哭?

为这棵树?

陌生的情绪涌入脑海,意志遭到拉扯,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岑青直觉情况有异,一时间却难以挣脱。

最危险时,一道声音穿透迷雾,空灵缥缈,貌似十分遥远,却成功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醒来,我的金蔷薇。”

梦境如潮水退去,迷雾消散,岑青猛然睁开双眼,视野中一片幽暗。

倏忽间,灿亮的银色撞入眼底。

岑青侧过头,只见巫颍支撑起手臂,掌心覆上他的脸颊,低声道:“你终于醒了。”

岑青眨了眨眼,能感到眼眶酸涩。

梦境已经影响到现实。

“做噩梦了吗?”巫颍吻上岑青的眼角,吮去残留的泪珠。柔软的嘴唇轻触岑青的眼睑,声音比以往更加轻柔,仿佛存在魔力,不知不觉间安抚岑青的情绪,“你在梦中落泪,是什么在困扰你?”

“一棵树。”岑青闭上双眼,抬臂环住巫颍的脖子,把自己埋入冰冷的怀中。

“树?”巫颍翻身靠向床头,让岑青枕在自己肩上。修长的手指拨过岑青的头发,掌心轻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什么样的树?”

“金色的,很古老,它在死去,像有话要对我说。”岑青仰起头,漆黑的眼睛看向巫颍,没有一丝一毫伪装,坦露真实的内心,“陛下,我感到悲伤。”

“所以才会流泪?”巫颍托起他的下巴,同样认真地回视他。

“我不确定这份情感因何而来,或许是被某种力量影响。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清楚为什么。”岑青稍显语无伦次,他很少如此失控。

他察觉到不寻常,却无法探明根由。

他甚至不确定那棵树是否真实存在,还是某种奇特的梦魇。

巫颍没有出声。

他一下下拍着岑青的背,手指覆上他的后颈。

银色长发垂落,瀑布般滑过他的肩膀,发尾覆在岑青身上,像流淌的秘银。

“传言荒域有一棵生长数万年的金木,是森林的心木。”清澈的声音响起,掀开迷雾一角。

“心木?”

“森林的心脏,也是荒域的中心。”巫颍打了个响指,床头亮起暖光。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照亮昏暗的房间。

随着灯光点亮,窗外的雨声也变得格外清晰。

“血族强盛之时,荒域是你祖先的领地。”巫颍不讳言荒域曾经的归属,即使他正在魔族争夺那片土地。

“纯正的血族王室,能培育出独一无二的金木。如果传言无误,这棵金木和你的祖先有关,也是血族王室能出入荒域腹地的关键。”巫颍的声音很平静,他低头轻吻岑青的额角,“你的梦境很可能来自于它。”

“它似乎在向我求救,也可能想告诉我些什么。”岑青凝神思索,手指缠绕巫颍腰带上的流苏,一下又一下,不经意间点燃一把火。

等他意识到时,视线已然颠倒,背部陷入床垫,手腕被拉高扣在头顶,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

“你不该为此烦恼。”巫颍的声音落在岑青耳畔,气息划过他的耳后,“你是我的王后,你的心只能属于我。”

巫颍不在意一棵树的生死,但他在乎岑青。

如果这棵树在扰乱岑青,让他陷入梦魇,无论是否存在恶意,他都会冰封整座森林,提前送它步入死亡。

气息回到岑青嘴角,银色双眼锁定他,眼底流淌惊人的炙热,像燃烧在冰山下的烈焰。

“说你属于我,我的金蔷薇。”

巫颍的声音充满蛊惑,凝聚偏执的渴望,强势到令人恐惧。

岑青没有丝毫抗拒。

他仰望巫灵王,被强势的力量禁锢,心中的焦躁忽然消散。手臂不能动,便在有限的空间内仰起头,侧头吻上他的嘴唇。

“陛下,我属于您。身体,心灵,还有我的情感,全部属于您。”

这个吻很轻,却蕴含深沉的情感。

巫颍松开岑青的手腕,大手覆上他的脊背,用力将他箍在怀中,近乎要将他揉碎。

“叫我的名字。”

“名字,”岑青愣一下,手指穿过冰冷的发丝,触碰巫灵王的眼睛,“巫颍?”

“是的,我的王后。”巫颍扣住岑青的手,展开他的手指,嘴唇印入他的掌心,“只有你能唤我的名字,只有你,我挚爱的妻子。”

将岑青的手拉到肩后,他再次俯身吻住他的王后。

灯龛中的光摇曳闪烁,蜡烛烧到尽头,火光悄然熄灭。

室内再次陷入幽暗。

岑青没有再受梦境侵扰,他的世界中只有一片灿烂的银色,笼罩着他,禁锢住他,保护着他,带着他一同沉沦。

暗夜中,魔龙飞过天空,沿途留下一道醒目的火链。

奢珵环抱双臂站在魔龙背上,袖摆被风鼓起,长发在肩后撕扯,似燃烧的烈焰。

魔龙飞至荒域森林西侧,奢珵察觉到异常,掌心涌出一团烈火,猛然向下砸去。

火球划过夜空,拖曳火红的焰尾,似流星坠落。

即将撞上树冠时,森林中飞出大团暗光,霎时间铺天盖地。

“黑尾蝶!”魔雕飞至近前,猛禽背上的魅魔发出惊呼。

这是一种有毒的蝴蝶,仅在荒域腹地生存。唯有大规模兽潮发生,它们才会在荒域外现身。

成千上万的黑尾蝶腾空,在夜色中扇动翅膀,抛洒有毒磷粉。

蝴蝶群疯狂聚集,一层又一层包围烈焰,真实演绎飞蛾扑火,试图将坠落的红光熄灭。

空气中发出爆裂声,蝴蝶群遭到焚烧,很快飘散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烧焦的黑尾蝶纷纷坠落,中途化作残烬,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之间。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场面却相当震撼。

目睹此情此景,魔族们皆面有凝色。

黑尾蝶消失,火光也归于暗淡,奢珵收拢手指,熄灭残存的魔焰。

“虫群在聚集,今年的情况的确糟糕。”他喜好肆意妄为,却从不会疏忽君主的责任,“立刻返回炎境,召集魔狮军团加防边境。今年的兽潮不同以往,恐怕会有大麻烦。”

“遵命,陛下。”

兽潮随时可能降临,情况刻不容缓。

魔族们不敢再放松,纷纷加快速度,驾魔雕向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