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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旧伤

第47章 旧伤
  “我猜裴队长心里已经有一点想法, ”谢从心说, “只是我的几句话, 还不足以动摇你对国安部的信任。”

  与其说是信任或不信任,不如说是怀疑对象的范围太模糊了,他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派他们来接谢从心这件事。

  裴泽道:“北|京情况不明, 我不能给你判断。”

  谢从心却笑了笑,说:“不,裴队长,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给我答案。”

  他已经放下了碗, 坐在旅馆老旧的木椅子上, 背对着窗户的方向,身体被光勾勒出一道浅薄的轮廓,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平静到那之前的笑与怒仿佛都是伪装。

  “为什么?”裴泽看着他的眼睛问。

  “因为我需要一个队友, ”谢从心同样看着他的眼睛答道,“一个无论敌人是谁,都能跟我站在一边的队友。”

  “……”

  谢从心这样的人也会需要队友吗?

  “为什么是我?”裴泽问。

  谢从心反问道:“裴队长想听什么答案?”

  “……”肆意的语气仿佛裴泽想听什么他就能说出什么来一样。

  “裴队长不要误会,”长达十秒的沉默, 谢从心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道, “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可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非裴队长不可’, 或者‘我国科院你国安部合作正好顾全双方’,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些不是理由……”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混乱,便停了一下,总结道:“但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裴队长。”

  身边一共只有三个人,彭禾肯定不行,程殷商细心有余能力不够,而裴泽虽然话少,至少反应速度还算快,怎么说也是个队长,回北京以后接触国安内部的事情会比他方便很多。

  “目的,”裴泽说,“你的目的,和他们的目的。”

  谢从心慢悠悠道:“裴队长,我们不是在玩猜谜游戏,你至少多说几个字让我理解你的意思。”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谢从心其实听懂了,却故意逗他的感觉。

  “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裴泽换了一种问法。

  谢从心说:“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你觉得‘为了末世能尽快结束’怎么样?”

  这样的理由,刚正得无可挑剔,他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你还有顾虑,我们可以约法三章,”谢从心说,“你保护我的生命安全,陪我追查阻挠我回京的那个人的身份,与我交换你所知的情报,同样,你也可以对我提三个要求。”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行这样似乎是合作,又更像是交易的对话。

  而这一次的合作,比上一次的更加深入,不再是谢从心对他单方面的利用,至少他们拥有了对等的条件——

  “以抗体制作为优先。”裴泽凝视着他的脸。

  谢从心点了点头:“当然,这本来就是第一目的,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为这一目的服务。”

  “情报共享。”

  “对等条件,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你我知道的。”

  “……”

  “第三条如果没有想好,就以后再说吧。”谢从心大方道。

  不确定的交易条件,对于裴泽来说是非常大的让步。

  “期限。”最后裴泽说。

  “到病毒抗体成功研发,”谢从心说,“或者你和我任何一方的死亡。”

  他说这一句并没有多的意思,裴泽却道:“你不会死。”

  语气像承诺又像陈述,谢从心挑了一下眉。

  裴泽从床尾站了起来,“睡吧。”

  谢从心意外道:“我以为裴队长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明天再说。”裴泽到他身边拿了空碗准备去楼下洗,谢从心仰着头与他对视。

  屋内尘埃弥散,窗外秋阳温和,两人一坐一站,这个角度,谢从心恰好又看到了裴泽眼皮下的那一道细小伤口。

  旧伤顽固不去,昨夜的新伤已经开始愈合,裴泽洗漱的时候大概没有刻意避开,伤口上泛着泡水后浅淡的粉色。

  “是怎么伤的?”谢从心突然问。

  “?”

  谢从心指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

  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受过的伤不说千也有百,眼下这道不太明显的伤不知是什么时候添上的,等他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留了疤,位置不怎么明显,他也不曾在意过,骤然被谢从心问了,不知该怎么答。

  “等一下。”谢从心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裴泽看着他他从医药箱底下摸出一张防水贴膏,边撕边走回来,瞳孔里的身影放大,停在不到半步的距离,将那张贴膏按在了自己脸上。

  裴泽短暂愣了一下,而谢从心已经给他贴好,后退了一步。

  他站在旧到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的旅馆房间里,逆着光微微一笑。

  “——我更希望我们都能活到末世结束,所以裴队长也不要太拼命了。”

  那之后各自洗漱,一夜平安。

  天亮的时候,裴泽去了赵蒙房间。

  而后谢从心被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醒。

  坐起来一看,赵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正扒拉在床尾,就差跪下去给他磕头,裴泽面无表情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

  赵蒙求饶道:“嗦嗦嗦,我选都高代……”

  谢从心:“……”

  于是他就真的全都交代了。

  他本不是郑|州人,只是病毒爆发时他一家三口恰好在郑|州,儿子赵越不幸感染,夫妻俩本来已经绝望,却听闻郑|州某家医院已经研发出了对病毒感染药物,正在招自愿进行临床试验的对象。

  这种话若是谢从心来听,立刻就能判断出是假的,但普通百姓在巨大恐慌中难免不理智,一时间那医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哪家医院?”谢从心问。

  “就鹅、鹅院。”

  “二院?”

  “怼怼怼!”

  “……你继续说。”

  而后赵蒙和夫人周敏好不容易排队见到了医生,也就是陈海,却被告知他们的儿子不符合临床对象的要求。

  赵蒙本来没那么大执念,但周敏不死心,哀求陈海,说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倾家荡产或者要她的命都没关系,只求陈海能救救他们儿子。陈海本没答应,赶了他们走,却在两天后又派人找到他们,说是只要他们愿意陪他去一趟邓|州就愿意救他们儿子。

  只要能救赵越,别说是去一趟邓州,上刀山下火海也可以,周敏当时就答应了。

  却不想这一去真的是往火海里跳,有去无回。

  说到这里赵蒙又开始抹眼泪,大概是想到自己没了儿子又折了夫人,凄风苦雨,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谢从心没耐心听他哭诉,又问他那两个保镖的身份。

  “似黑、黑色会嘞!”赵蒙边哭边说,“那够纹新,我听人嗦过……”

  一口浙普硬是把半个小时能说完的话拉长到了两个小时。

  把人赶走,谢从心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直到裴泽下楼一趟回来,问:“他们呢?”

  他在不知不觉中与裴泽说话时也开始习惯性地省略,幸而裴泽听得懂,“在楼下。”

  赵蒙哭得惊天动地,程殷商和彭禾不可能没听到,谢从心问:“打算怎么跟他们说?”

  裴泽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他们知道多少?”

  一句话又将选择权踢了回来,谢从心眯着眼睛微笑,表情一如既往地像只狐狸:“那就看他们问多少吧。”

  他并不打算避开程殷商和彭禾,接下来的郑|州一行,他们迟早也要知道这些事情,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方讲明,只是什么时候讲,还缺少一个时机。

  吃了一点午饭,几人准备出门,首要任务是找辆代步工具。

  镇上丧尸不多,谢从心主动要求一起去,考虑到把他单独跟赵蒙留在旅馆里也不一定安全,便干脆把两人都带上了。

  这次他们比较小心,怕还有袁家兄弟一样的活人,撬门之前都会礼貌敲过,等几分钟才开门进去,终于没有再遇上昨天那样的尴尬。

  在一家便利店里搜刮了一点剩下的零食,装在一个大号纸箱里,彭禾双手抱着,路过狭窄通道时不太方便,谢从心恰好在一旁,就顺手帮他推了一把挡在路上的椅子。

  “……”彭禾愣了一下,这一个小动作,是谢从心率先作出的退让。

  但当事人并没有看他,拿着一盒康家小蛋糕,正在找保质期。

  彭禾脸上肌肉抽搐,半晌后,才小声道:“谢了。”

  无论他是道歉还是道谢,谢从心都不在意,于是客气笑了笑。

  这笑容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好像昨天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彭禾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端着箱子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