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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池殊在走廊上埋头狂奔。

第47章

池殊在走廊上埋头狂奔。
阴影笼住青年狼狈的面容, 在他的两侧,一个又一个惨白的花圈飞速往后掠去,余光里, 它们中央的“奠”字漆黑得恐怖,墨汁般的液体缓缓流下, 犹如眼泪。

背后阴冷的寒气穿透池殊单薄的布料,令他的脊柱发麻, 空灵的铃声越来越近, 仿佛紧贴着后脑勺。

耳畔环绕着女孩哀伤的哭声。

铺天盖地的纸钱严重限制了池殊的视线, 好几次他险些被那些挽联给缠住手脚,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朝他的身上飞去, 触碰他的皮肤, 激起阵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池殊隐约看到前方数十米的地方有个拐角, 捏了捏汗湿的掌心, 加快步伐往那里赶。

背后的那些人追得越来越紧。

他们明明动作僵硬,肢体摆动的幅度甚至称得上迟缓, 却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追赶着最前方的青年。阴风吹来,铃铛声愈发急促。

池殊脚步一转, 冲过了那个拐角。

他借着惯性将自己的身体压在最近的那扇门前, 一手死死摁着门把, 一手用金属丝飞快地撬锁。

昏昧的阴影下,青年的指尖微微颤抖, 肩膀伴着气喘上下起伏, 他垂着眼,红色的耳钉在发丝间闪着冷光,毫无血色的唇绷紧成直线。

快一点。

再快一点。

……

胸腔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急促的铃铛声已经近在咫尺, 震动着他的耳膜,女孩呜呜的哭声愈发幽冷,只消数秒,他们就会经过拐角,看到这个已然穷途末路的青年。

松动的锁芯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但还未到完全撬开的临界点。

池殊的额角沁出冷汗,手上动作平稳,即使在这样紧迫的危机之下,他的大脑还是给出了最理智的判断。

来不及了。

那一刻,池殊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自己无法在不被他们看到的情况下藏进这个房间。如果现在放弃撬锁逃跑,很快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抓住。

两头都是死路。

催命的铃声一刻不停,他们已然无限地逼近青年所在的拐角。

冰冷的气息麻痹了他的神经,池殊感到浑身都像浸泡在冰水里。他盯着那个昏暗的锁眼,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门突然开了。

从里面打开的。

池殊瞳孔微缩。

下一瞬,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了出来,不由分说抓住青年的手腕,一把就将他给拖了进去。

对方力道大得出奇,还没等池殊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拽入了房间,背后抵着冷硬的木板,随着咚的一声响,门顺势合上了。

像是为了怕他发出声音,那人的手牢牢捂住他的嘴巴,铁箍似的手肘压在池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摁着他的手臂。

非常利落的锁人姿势。

房间里很黑,池殊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勉勉强强能辨认出身前之人五官模糊的轮廓。好像是熟人。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小心地将呼出的空气从对方的指缝间溢出。

外面的走廊上,冰冷的铃声与脚步仅和他隔着一扇木板。

他们似乎停了下来。

铃声也随之停下了,外头此刻安静得诡异,憧憧人影就立在门后,僵硬的脸上面无表情,用阴冷的视线齐齐注视着这扇门。

寒意令池殊的皮肤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呼吸尚未平复,贴着门板的掌心沁出冷汗,突然感到那人抓着自己的手也很冷,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空灵的铃音慢慢朝着远离这里的方向飘去。

待周遭又陷入沉寂后,陈延终于松开了捂着青年嘴巴的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池殊长长舒了口气。

他打开手电,淡白的光束照亮青年此刻狼狈的形容,未适应光线的眼睛不自禁眯起。

“我帮了你一次。”陈延说。

他口吻淡淡,池殊很快意识到对方在指什么,喘匀了气后道:“这次多谢你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依旧在盯着他,等待下文。

“……”

池殊:“64。”

报了san值后,对方才把视线不紧不慢地收回,嗯了一声。

陈延:“看来盲目自信的不是我,而是你。”

池殊:“……”

这人还惦记着他那时说的话呢。

“那个……”

一道声音突然自房间的另一边响起。

池殊闻声看去,这里竟然还有个人,是许万晨。

娃娃脸的男生将视线来回在他和陈延的脸上打量着,像是试图从两人刚才的加密对话解码他们之间的关系。

池殊:“……你们都在啊。你们没被走廊上的那些人追杀吗?”

许万晨摇头:“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你消失了,然后就听见了铃铛声,墙两侧忽然出现了很多花圈,在你之后,队伍里又陆陆续续地有人少掉……突然间,我眼前一花,旁边的人都不见了,在拐角处我碰到了陈哥,他说保险起见,找间房间躲一躲,然后我们就进来了。”

池殊:“房间门没锁?”

“没啊,一推就开,我们进来后才锁的。”

池殊:……

他回想起自己在走廊上被追杀的时候,接连试了好几扇门,全是锁的,这俩随便找了扇门就能开。他合理怀疑自己又被游戏针对了。

陈延:“看来当时那些东西都去追你了,所以我们剩下的人会比较安全。”

池殊:我知道自己容易拉仇恨值……但其实你不用特意强调这一点的。

许万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池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三十一分。

还有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那之前回到寝室。

见没人回应他,许万晨又小心翼翼道:“我们要一直在这等着吗?或许可以等……”那些人消失。

陈延:“等死吗?”

许万晨被他呛了一下,不说话了。

池殊一边拿手电照着周围的摆设,一边道:

“那些东西是怪谈的一部分,怪谈没有结束,他们会一直在走廊上游荡,一旦有人出去,就会被追杀……而按照规则,我们需要在凌晨三点宿管查房前回去,也就是说,必须在这之前结束这个怪谈。”

这里摆着四张床铺,和池殊那间寝室的布置没什么区别,只是铁制支架和床板上都挂着蜘蛛网,桌面满是灰尘,像搬空之后许久都无人踏足的模样。

陈延忽然说:“怪谈描述里,没有说明玩家应该做什么举动,才能完成它。”

“所以我们可以换种思路。”池殊道,“比如,破解它。”

陈延:“‘怪谈是无解的,不要试图以任何手段破解它们’,这是论坛上的规则。”

池殊顿住身形,回过头来看他。

“但规则也可能是一种误导,世界上绝不存在无解的死局,既然它存在,必定有人能破解它。更何况,这是一款让玩家来通关的游戏。”

陈延眯起眼:“你想怎么做?”

“一直呆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出去找线索。我猜测,每个怪谈都有其源头,只要找到它的源头,并解决掉它,便能结束这个怪谈……你还记得我们寝的张毅讲的那个故事吗?它极大程度地和我刚才看到的吻合了,或许,一年前那位精神失常的女生就是这个怪谈的关键。”

池殊突然转向许万晨,问:“万晨,你的天赋是不是能通灵?”

他愣了一下,点头道:“它叫‘灵视’,开启之后,我能看到类似黑气的东西,危险度越高的地方,黑气就越浓,它们能指引我规避危险。不过副作用是,我使用‘灵视’的时候无法看清前面的障碍物,必须有人牵着我。”

听完他的话,一个计划的雏形在池殊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他说:“我打算直接去找怪谈的源头,试着能不能破解掉它,你们呢?是留在这里等,还是和我一起行动?”

片刻的沉默后,陈延道:“你。”

许万晨见他们两人都要去,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落单,便低声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吧……”

池殊当机立断:“那么万晨,你等会开启灵视,我会拉着你,你带我去这层楼危险度最高的地方,那里很可能是怪谈的源头,我负责解决它。至于走廊上的那些东西……”

池殊看向陈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拜托你了。陈哥?”

后者扯了下唇角,没说话,池殊当他默认了。

许万晨面露纠结:“但我一般是用灵视帮队友规避危险的,现在却是哪危险往哪走……”

池殊拍拍他的肩,开始打包票:“放心,我的天赋可是能驭鬼,对付它们我有经验。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我也肯定能让你毫发无损地回来,你只管指路就好。”

听到他这么讲,许万晨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也对,这位毕竟是部长亲自招过来的人,听他的……应该没问题?

直播间中。

【话说主播的天赋真的是驭鬼吗?】

【被骗的次数多了,我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怀疑主播说的每一句话了。】

【但他真的好有自信的样子……】

【等被鬼追跑得比谁都快。】

【不能吧,感觉主播不像会卖队友的人,人家可能真有底牌。】

【能不能驭鬼不知道,但主播拿捏人可是一套一套的。】

【说实话,主播思路其实蛮正确的,想完成这个怪谈,要么找到出口逃跑,要么就是像主播这样寻找根源,后者难度比前者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一旦成功,就能救下这层楼所有的人。】

……

在出发前,池殊两人和陈延先加了好友,到时有什么状况可以及时联系。

打开房间门后,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个人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却莫名地给人种危险在逼近的不安。

为了避免走散,池殊在自己和许万晨的手指上都绑了绳子,把他们两个物理连在了一起。

池殊说:“开始吧。”

许万晨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开始发动天赋。

很快,他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薄薄的眼皮颤动着,再睁开时,那双眼中的瞳仁直接扩大了一倍,几乎占据眼眶,失焦般地注视着前方。

在许万晨的视野里,那条阴暗的走廊已经不见,灰白的空间内,无数的黑气在他们三人的周围流窜,伴着阵阵阴森的冷意,而它们的源头……

许万晨的目光穿透墙壁,望向那些黑气的发源地,在那里,黑暗如同翻滚的墨汁,黑气不断地被它吞入又吐出,对危险强烈的直觉令他不禁战栗起来。

在池殊的提醒下,许万晨小心地沿着走廊的墙壁,朝那里走去。

陈延跟在他们的身后,沉下的眸子不时扫视过周遭颤动的阴影,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摩挲着。

没走几步,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幽冷的铃声。

开始只是隐隐约约,很快,铃声便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其中掺杂着女生的哭泣,回荡在走廊上,格外空灵冰冷。

阴寒恐怖的气息自背后袭来。

陈延的身形猛地顿住,转过身去。

在走廊的另一端,昏沉的阴影下,一道又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为首的白衣女生怀中抱着灰色的遗像,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高大,阴沉,看不清五官,正沉默地注视着他。

叮叮当当摇动的铃声里,这一幕显得犹为诡异。

那些东西已经发现了走廊上的三人。

陈延的脸上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发丝下,黑漆的眼瞳愈发冰冷。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一柄长刀在青年苍白的手中浮现,自刀柄开始,暗红的流光滑过刀身,在锋刃处反射出锐利的寒芒。

只是瞬息的功夫,他们便已来到了陈延的面前。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她身后,一道道黑影无声逼近,携着阴冷恐怖的寒气。

狭窄的走廊上,惨白的纸钱疯了似地飞舞,花圈中央的巨大奠字高高飘扬,光线昏昧,青年身下的影子被拉长扭曲,边缘细微颤抖。

他手腕一翻,手中长刀斩出一道殷红冷光,霎时间,数十条白色的挽联被凭空截断,刀光洞穿了乌黑的人影,残碎肢体中冒出一缕缕流窜的黑气。

它们疯狂地朝陈延涌去。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血红的刀芒涌动,顷刻间,肆虐的黑气被其悉数吞噬,发出亡魂最后不甘的嘶鸣与咆哮。

黯淡的阴影里,陈延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垂眸注视着对面白衣女生黑洞洞的眼眶,手里刀身折射出猩红冰冷的光。

池殊听见背后的打斗声,转头看了一眼。

纸钱簌簌如雪花飘落,青年横亘在铺天盖地的黑气与池殊他们之间,让它们无法寸进分毫。刀身折射出一星血光,斩断周遭黑暗。

他松了口气,高声喊了句“多谢了”,便拉着许万晨避开身前的障碍,埋头继续往前赶。

陈延听见背后的声音,扯了下唇角。

你最好能动作快点。

******

在许万晨的带领下,他们越来越接近这个怪谈的源头。

通过“灵视”,他看见数不尽的黑气从最中央的那个房间内涌出,阴冷,危险,光是注视着,怨毒的恶意便令许万晨寒毛直竖、浑身发冷。

要不是一路上池殊用信誓旦旦的口吻给他打了好几剂预防针,他估计早就半路逃走了。

许万晨曾依靠灵视规避过无数的危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还会主动往危险的最深处走去。

就像赶着去送死。

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到了……就在前面……”许万晨用手指了个方向,口吻颤颤,“黑气的发源地就在那……”

顺着他指的地方,池殊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寝室门,金属制的门牌锈迹斑斑,像是干涸的血渍。

走近之后,他才看清上面的数字。

722。

池殊试着转了一下把手,门并没有锁,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声后,它应声而开,一条缝隙极其缓慢地露了出来。

里面很黑,从外面无法窥探到一丝一毫房间内的景象。

池殊刚想进去,一旁的许万晨却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发抖的手臂暴露出不安的内心。

他已经关闭了天赋“灵视”,但仍能感受到数不尽的森冷而可怖的气息自那条门缝中涌出。他还从未这样直接地面对如此恐怖的危险。

许万晨怯声道:“这里面……会很危险,池小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见他这般模样,池殊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没事的,你跟在我后面,出什么问题我来解决。”

许万晨做了几个深呼吸,最终还是跟上了青年的脚步,咬牙走了进去。

当他们两人踏入的一瞬间,门立刻在背后砰得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黑暗的房间里静得可怕,四处仿佛潜伏着无数窥伺的视线,恶意地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打量。

许万晨试着推了推房门,却绝望地发现它被锁死了。

他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池殊借助手电筒的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四张床铺,有三张都是空的。

唯一的那张床铺上放着整齐的被褥,床边挂着几件衣物,桌上摆着各种书籍和零散的物件……除了灰尘多一点,怎么看,这里都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池殊站在书桌前,将摞成山的书推到一边,往后面的柜子照了照,在笔筒旁边,发现了一只录音笔。

他将它拿了出来。

入手的瞬间,眼前跳出了一行行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任务道具:王小丽的录音笔。

道具介绍:和日记本一样,都是恐怖游戏里会出现的剧情载体,或许录音的形式更新颖一些?

相较于可能说谎的文字,声音无疑更能令听者感受到主角当时的情绪。当然,它所带来的精神污染也是不可小觑的。

某些心理素质差的玩家需要慎重考虑,尤其是在这种鬼随时可能出现在你身后的环境下。】

许万晨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不安地走了过来:“录音笔?”

池殊突然道:“我劝你听前做好准备。”

他茫然:“为什么?”

“会掉san。”

许万晨:“……多少?”

“不知道,”池殊说,“但肯定不少。”

这话一出,许万晨连忙两手捂住耳朵,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比了个“您继续”的手势。

池殊:“……”

他按下播放键,从扬声器里立刻发出了呲呲的怪异声响,让人联想到老旧电视屏幕上闪烁的雪花和噪点,暗哑,阴沉。

声响持续了六七秒,而后是一段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响起了模糊的电流声。

它尖利怪异,像针一样刺痛着池殊的耳膜。他不禁皱了下眉。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一段录音开始播放。

一道冰冷的女声缓缓响起。

“19xx年9月5日凌晨十二点十五分,我的父亲王庭军在康宁医院死亡。”

“死因:被工地上的钢筋垂直穿透身体,大脑中枢严重毁损,最终抢救无效。”

“感谢父亲的死亡,我们家获得了一笔能够赖以生存的抚恤金,我也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半年之后,我的母亲抑郁上吊身亡。我在亲戚间辗转一番后,被丢给了外婆抚养,外公很早就去世了,只有我和她挤在一间又小又闷的房子里。”

“三年后的今天,我来到了父亲的事故地点,育才高校。那两栋宿舍楼就是他负责的,而他也因此而死。”

“办理完转学手续后,我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二三班文科班的学生。”

女声在这里停顿了很久,就在池殊以为录音结束的时候,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而缓慢。

“在我满十八岁之前,我会杀死那个害死我父亲和母亲的人,……育才高校的副校长,当年工地的监工总负责人。”

池殊愣了一下,开始播放第二段录音。

依旧是那道女声,但鼻音很重,像是刚哭过。

“……没有钱。”

“我们请不起律师,打不起官司。母亲病了,我要读书,急用钱,我只能在死亡和解书上签字……我什么也做不到。”

“当时工地失事,受伤的有十三个,死亡的有五个,事后不治而亡的有三个。他们明明都清楚,失事的真正原因是工地负责人用了不达标的材料,导致建筑大面积坍塌,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没有人。”

“前去现场取证的调查员说工地使用的材料完全合格,因为工人操作不当,才发生了这场意外。”

“他们想把自己的责任压缩到最小,将死亡归咎于死者的大意与无知……”

“那群西装革履的律师说着我无法听懂的专业术语,我们明明平等地坐在桌子的两侧,我却突然感到他们变得无限的巨大,在他们的影子下,我们变得好小好小,小得就像几只随时都能被踩死的蚂蚁。”

“……那些人从容公正的口吻,锐利的审视的视线,一尘不染的眼镜框,脸上露出的微笑,无一不在提醒着我们:‘我们与你们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沉默,沉默,死者,伤者,那些人的家属,他们都在沉默,没有人说真话……这不是和解,这是妥协。”

“课本上说,人的生命是无价的,但在那个时候,那些死去的人变成了和解协议书上的一串串金额数字,我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0。”

“我想,有了这么多的钱,我的爸爸就再也不用去工地干活,我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每个月都和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去吃大餐,家长会上,我的父亲再也不用窘迫地藏起自己满是水泥的袖口和裤脚……”

“直到他们提醒我签字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我已经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