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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黎英睿没想过自己会再来找乔季同。更没想到,自己会来看守所找他。

第47章

黎英睿没想过自己会再来找乔季同。更没想到,自己会来看守所找他。
乔季同穿着灰蓝色的囚服,外面罩着象征重刑犯的黄马甲。头发剃了,包着纱布。额角带着黑紫的淤青,右眼眼白里充着通红的血块。脸色倒是没有很差,不过感觉周身的气质变了。五官寡淡得模糊,像是笼着一层雾,让人更加看不清楚。

他走到会面的玻璃前,对黎英睿微微点了个头。坐下后拿起听筒,缓缓贴到了耳朵上。这时黎英睿注意到,他拿着听筒的手背上有一条骇人的伤口,血痂狰狞地凸着,一路延伸到袖口里。

黎英睿打量着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正愣神着,就听到沉静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黎先生。”

黎英睿回过神,清了清嗓子。

“乔先生。我今天来找你,有三件事。”

“嗯。您请讲。”

“第一件事。是我对你的道歉。我已经相信你对于冯康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我为之前的激烈言辞向你致歉。”

“第二件事。是我对你的请求。我希望你能亲口和我弟弟说分手。他为了见你从三楼跳下去,断了两根肋骨。就算为了他的身体健康和未来着想,我恳请你离开他身边。”

“第三件事。是我对你的补偿和交换。补偿,是我会为你找顶尖的律师辩护。交换,是有关你一直想要救出的余远洲。他两周前在丁家自杀未遂,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被诊断为重度抑郁,若不进行治疗更换环境,随时有可能再度自杀。我在美国的一家重机制造公司有注资,可以安排他出国工作,也会为他安排心理咨询。你觉得如何。”

乔季同安静地听着黎英睿的话,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等到黎英睿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就都按照您说的办吧。余哥的事劳您费心了,请您务必对他保密我的现状。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

黎英睿皱了皱眉毛:“就这些?你不问问我弟弟的情况?”

乔季同不再看他,垂下了头。大概静默了半分钟,就见他嘴唇微微地动了几动,听筒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一阵行将消散的风。

“您会照顾好他的。 ”

黎英睿沉默片刻,声音再度恢复了冰冷:“那就这样。我近期会安排你和他通话。他不知道这起案子,你也不要提。”

乔季同仍旧没有抬头:“嗯。您放心。”

黎英睿嘭的一声撂下听筒,起身走了。

乔季同这才抬起头,两眼望着那个和黎建鸣有几分相似的背影远去。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合上的门扉在地面打出一道浓黑的影。

心变成了硕大的铅石,绑着他单薄的躯体,一点点地往下坠,往灰暗恐怖的未来里坠。

乔季同缓缓放下了听筒。拄着台面站起身,跟着管教往回走。在迈进牢房之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摸到一滴眼泪。

——

黎建鸣靠着两根肋骨拿回了手机。却再也拨不通乔季同的号码。他托丁双彬去找,但哪儿也找不到。连续找了一个月,只有一条不算进展的消息:黎英睿去了余远洲所在的医院。

先是和丁凯复谈了一个小时,又进病房和余远洲聊了一个小时。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只是在这次谈话后,丁凯复日益阴沉,而余远洲的的状态有所好转。

黎建鸣放下手机,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

乔季同失踪的第三十天。想他。疯狂地想他。想得心口闷疼,又是担心地整夜睡不着觉。

他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家里没有人影,酒店无故旷工,老家人去楼空,甚至连余远洲性命垂危时,他都未曾探望过一回。

门开了。黎建鸣一动都没有动。直到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饭怎么没动?不好吃?”

黎建鸣喉结滚了滚,没有说话。

黎巧怡替他捋了下头发,好声好气地哄道:“再吃点吧。”

“姐。”黎建鸣的声音有点哽咽,“大哥什么都不肯说。你知道小乔在哪里吗?”

“不知道。”黎巧怡拿筷子拨了拨几乎没动的饭菜,“爸说让你提前半年去东京。老郑和小雪跟你一起。八月出发,学校手续已经办好了。”

“我不去!”黎建鸣放下手臂,气鼓鼓地看着黎巧怡,“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去找小乔!”

黎巧怡听到这话,摔了拨菜的筷子,回手扇了黎建鸣一个嘴巴子,直把他脸扇歪过去。

“你差不多行了!”黎巧怡骂道,“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灌成了这虎B样!从三楼往下跳啊,你是自己不要命还是想要我们的命?你知道爸为什么不来看你?是我和你哥拦着,怕你被他打死!鸣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觉得这样对得起家里吗?我闺女刚出生,我这个当妈的放着不管来照看你,你哥为了你的事瘦得眼睛都凹了,你看不着吗?你眼里怎么就你自己!!”

黎建鸣维持着被打偏头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脸上浮出鲜红的巴掌印,明晃晃的。

黎巧怡站在床边片刻,又伸手要去摸黎建鸣脸上凸起的肉垄。黎建鸣挥手拍开了她,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安静的病房。

黎巧怡看了他半晌,蓦地捂着脸痛哭起来。

黎建鸣倔强地不肯看她。他知道自己自私,混蛋。但他没办法放下小乔不管。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这么为难。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爱人。怎么可能分得出来孰轻孰重。可却硬逼着他选,逼得他的心都要被撕裂成两半。

“···是你打的我,你哭什么。”

黎巧怡抽着床边柜上的纸巾:“混小子···我打你···我这心里疼一百倍···”

黎建鸣打断她的抽泣:“姐。我想见大哥。”

“你哥公司最近忙,这两天抽不出空···他说周六来看你。”

“嗯。”

“鸣鸣。”黎巧怡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有抿得紧紧的薄嘴唇。轻声叹息着问:“你恨哥哥姐姐了吗。”

黎建鸣从枕头上别过脸,声音闷闷的。

“没有。我只是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