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叶芸生甚至来不及挣扎,只觉得后颈一痛,浑身发麻,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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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和叶成轩面对面坐着。
叶潮生原是让汪旭去,确认一下给康明马晴母子打钱的原因。许月在旁边听到,自告奋勇要跟着去。
许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觉得他和叶潮生长得有一点点像。
只是这个人常年浸在药品毒|品中,瘦得脱形,只剩一把骨,脸色青白,瞳孔大得不正常,全无一个活人应有的气息,倒像是青天白日里出来游荡的鬼。
汪旭开口询问,叶成轩坐在对面只是低着头,像泥塑的一般,纹丝不动。
汪旭对这种人没什么经验,下意识转头去看许月。
“阿生有些忙,叫我来看看你。”许月开口。
果然听到“阿生”两个字,叶成轩有了一点反应,抬头看他。
汪旭也侧头看他,也被那亲昵得有些越线的两个字惊着了。
许月说:“阿生已经知道康明是谁了。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对吗?”
叶成轩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你们关系很好。”
许月点点头:“是很好,比你想的那种好,还要再好一些。”
汪旭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叶成轩却明白了,扯了扯嘴角,像在笑又像是要哭。他指着汪旭:“让他出去,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许月眉头一皱:“不行,按程序……”
“没事。”汪旭已经站起来,“许老师,我在外面等你。”
汪旭出去了。
“说吧。”许月有些恼火。
这次来本来是按流程申请的询问,许月不是警察,只是个添头,陪着来的。汪旭被支出去,他自己又不是警察,叶成轩如果说了什么要紧的,恐怕也不能作为口供。
叶成轩非常直白地开口:“叶潮生是同性恋?”
许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对面的男人顿时笑起来,仿佛有人在讲笑话。
“这是报应。”他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才说:“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许月看着他:“康明就是当年那个被你诱拐侵犯的孩子。为什么事隔那么多年后,你才想起来给他打钱?”
叶成轩靠回椅子里,胸腔肉眼可见地起伏着,好像刚才那阵笑花掉了他太多的力气。
他看着许月,反问:“叶成瑜连这件事都告诉他了,怎么后面的事反而没有说?”
许月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叶潮生……他是自己看到的。”他顿了顿,“你不知道吗?那天,他就在那里。”
叶成轩那天嗑药磕嗨了,根本不记得有谁来过。等他清醒过来,老宅里只有他弟弟,连那小男孩都不见了。后来叶潮生躲他如蛇蝎,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时,他只当是叶成瑜告诉了叶潮生,为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有一段时间,动过把叶潮生认回来的念头。
父母去世后,他渐渐开始觉得孤独。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只能满足一时的欲|望。而当恢复清醒时,他又变成孓然一身,孤家寡人。
然而他的这个念头只在叶成瑜面前流露出一点点,叶成瑜便大发雷霆。
许月不愿在叶家的事情上纠缠。他见叶成轩不说话,又把话题带回去:“那一次打钱之前,康明母子联系过你吗?”
叶成轩回神,委顿地摇摇头。
许月又问:“事发后他们从没有联系过你,时隔数年突然找上你,你就给他们打钱了?他们怎么找上你?”
叶成轩摇头:“怎么找上的,我不知道。认识我的人很多,他们总有办法。”
“他们问你要钱?用当年的事情勒索?”
叶成轩仍然摇头:“那女的说我害了她儿子一辈子——她儿子现在喜欢男人,都是被我害的。她说她要救她的儿子,要搬家,让她儿子跟那个男人断了。她说她需要钱。于是我就给她打钱了。”
“她手里没有什么证据能威胁我了,就算有,也都在成瑜手里——当初这件事就是成瑜去处理的。我只是觉得她可怜。”叶成轩讷讷地说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当时专门用了一个匿名账户打的钱,你们怎么会查到是我?”
许月只是摇摇头,没有答他,又问:“那你为什么又要把钱撤回去?”
叶成轩脸上露出一点近似羞惭的表情,垂下眼:“被成瑜知道了——成瑜说她们从他那里要钱没要到,于是又来找我,说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许月心里一动:“你给他们打钱,叶成瑜知道?”
叶成轩低了低头:“他都知道……我所有的财务活动。”
和案子有关的差不多都问了,许月看看表,准备把汪旭叫进来。
叶成轩突然叫住他:“刚才那个人说你是什么心理学的专家,我想问你个事……”
许月回头看他。
“我听人说,我这个,是天生的。”叶成轩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还有那小孩他妈说因为我他才变成同性恋——那叶潮生他是不是也是……”
许月第一次直白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阿生跟我,我们是成年人之间的正常情感关系,不伤害任何人,合情合理合法。”
“至于恋童是不是天生的——”他看着叶成轩,目光锋利,像要挖出对方身体里最丑最恶的那一块来,“那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会克制自己的欲望,而畜|生不会。”
回程的路上,汪旭不由自主地往许月那边看。
许月的腰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挺直坐久了,仍然隐隐酸胀发痛。
他半耷着眼靠在副驾驶上,却没有错过汪旭投来的目光。
“有些事……我不好说。”许月说,“回去有机会,叶队自己会告诉的你。”
汪旭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响了。
汪旭接起来。
许月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又急又重,仿佛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而汪旭的神情极其凝重。
汪旭最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现在就赶回去”。他挂了电话,拉响警笛,灵活地从车流中钻了出来。
“许老师,出事了。”汪旭声音平稳,异常地镇定,语速飞快,“刚才小唐哥打电话过来,说方剑带走了叶队的妹妹,他把电话打到了叶成瑜的妻子那里,要叶成瑜出来和他见面,否则……”
许月大惊,猛地从副驾驶上坐起来:“他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汪旭闯过一个红灯,“现在还不知道。他只说是老地方,很可能是一个只有他和叶成瑜知道的地方。叶队已经回去调监控了,方剑说十个小时之内,可能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许月猛地听出不对来:“他妹妹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汪旭:“她妈妈早晨六点接到的电话,到现在……”他看一眼中控台上的时间。
许月也在看表。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他们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三个半小时。
时间滴答滴答,顿时成了催命的倒计时。
唐小池硬把市局的破车开出了布加迪威龙的速度,停进市局时,发动机盖子烫得吓人。
许月率先下车,一路跑上楼。
刑侦队办公室已经炸了锅。
许月一把拉住正对着电话那边咆哮的叶潮生:“为什么是十个小时?”
叶潮生看他一眼,啪地挂了电话:“什么?”
“十个小时……”许月猛喘了两口气,后腰疼得他直冒冷汗,“不是五个,也不是八个,也不是十二个,为什么偏偏是十个小时?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原因!”
叶潮生一愣。
许月伸手使劲在后腰上按了一把,以痛制痛,又接着说:“他找你爸找不到,就算用你妹妹威胁他,也不一定能把人逼出来。如果你爸铁了心的话——他一定会有后续的计划,是不是十个小时以后他准备做什么?”
叶潮生正要说话,有人进来朝着办公室里的人大喊一声“找到了”。
“早上七点半,高速收费站拍到了你妹妹的车!是往大观山方向去的!”
不用叶潮生指挥,立刻有人拿起电话联系大观山区分局。
事情来得太突然,叶潮生方才全是凭着本能在指挥。
“他的手机全部都打不通了,公司里家里今天都没见到他,秘书也找不到他,已经叫人去找了——”叶潮生眼角发红,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不管他做什么,他怎么能把芸生扯进去!”
他的怒气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无处发泄,只能把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方剑在这种时候非要逼叶成瑜现身,联想到割喉案的受害者都和叶氏有着这样那样的利害关系,方剑和叶成瑜是什么关系,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
许月抓住叶潮生的手:“现在不能指望你爸。就算你爸出现,方剑是个亡命徒,也不一定会放过你妹妹。你要冷静下来,还有我,还有队里这么多人,我们一定能找到芸生。”
叶潮生深吸一口气:“我妈应该快来了。她吓坏了,根本没跟方剑说上几句。我想让她在这,再给方剑打一次电话。”
许月想到一个问题:“你妈为什么不立刻报警?一直拖到拖不下去了才给你打电话。”
叶潮生摇摇头:“她肯定也瞒着一些事……她可能还以为能自己联系上我爸。”
“太突然了……”许月喃喃地说,“你爸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失联了?就算是那些割喉案受害人都和叶氏有利益,你爸也不至于要到失联的地步——”
叶潮生眉头猛地皱起,猛然想起汪旭昨天说马勤过来问的事。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马勤的电话。
“马老,你们是不是查到叶成瑜有什么问题?”
马勤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潮生听了几句就失去了耐心,粗暴地打断:“马老,叶成瑜现在失踪了,谁都找不到他。我不管你们查到了什么,那一定是对他非常致命的把柄。你不信任我没关系,但我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通知各单位,封锁机场和火车站,检查离港的乘客里有没有他——可能还有一个叫做王平的人,你们应该认得。剩下的人,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和他有关联的,要靠你们自己找了。”
叶潮生挂了电话:“好像是经侦那边查了什么,冻结了叶氏的几个账户。”
许月点点头:“如果方剑这么些年来一直在给你爸——”
“叶成瑜。”叶潮生纠正他。
许月顿了顿,接着说:“他如果这些年一直在替叶成瑜杀人,那这个时候他找叶成瑜是想要什么?如果连叶成瑜自己都要躲了,他还能指望从叶成瑜那里得到什么?”
叶潮生沉吟一下:“他未必真的了解叶成瑜的处境——连我都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可见叶成瑜藏得很好。”
旁边的同事刚和大观山区分局通过电话,分局那边已经调派人手去找,但大观山景区那么大,三个半小时,连开发好的那部分都搜不完。
同事说起气话来:“咱们干脆把方利拉出来,也给方剑打电话,搞得跟谁不会玩威胁似的!”
毫无预警地,叶潮生猛地抬脚踹向同事坐着的那把凳子。
一声刺耳的噪音,凳子被平踢出去好远,同事差点摔个狗啃屎,惊慌失措爬起来:“叶队……”
“他是杀人犯,是绑匪,你也是吗?!你想当,脱了这身皮,我现在就成全你!”叶潮生怒极咆哮,差点把屋顶掀了。
谁也没见过叶潮生发这么大的火,都不敢吭声了。
刚才说气话的同事赶紧道歉:“叶队,对不起对不起,怪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叶潮生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路过那可怜的凳子,还嫌不够,又踹了一脚。
同事跟着抖了一下,仿佛那一脚是踹在了他身上。
许月匆匆安慰同事两句,追出去。
叶潮生开着窗户在抽烟,听见许月过来,下意识就要灭烟。
许月过来,按住他灭烟的手:“抽吧,特殊情况。”
叶潮生又吸了一口,还是掐了烟:“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连接下来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许月:“这种情况,你应该避嫌的。”
叶潮生摇摇头:“郑局到省厅开会去了,一时半会不能回来指挥,何政委他们都不是搞刑侦的,老马……我信不过他,他人很好,但做事太迂了,一个方利都……”他再次摇头,“芸生等不起。”
许月用力掰过叶潮生的肩膀,逼他看着自己:“我们一定能救出芸生,方剑这个人我们研究了这么久,市局里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他,冷静下来,我们一定能找到芸生。”
“万一……”
“没有万一,”许月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一定会找到她,没有万一。我不会让这个万一发生的。”
☆、昨日重现 二十七
成小蓉抽抽噎噎地哭。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慌了神,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芸生怎么样了,就被方剑挂了电话。
“他说,叫成瑜去那里——我也不知道那个那里是哪里啊!”成小蓉边哭边吗,“这可怎么办呢?叶成瑜这个王八蛋,怎么会跟这种人扯到一起啊!”
叶潮生在对面坐下:“妈,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叶潮生一问,成小蓉的哭声顿时一滞,下意识抬头去看叶潮生,又半路匆忙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去。
办公室里众人都在她身上,长眼的都看出来她的心虚了。
叶潮生压着火,还试图和成小蓉讲道理:“芸生现在命都快没了,有什么事情比芸生的命还要重要,你不能告诉我?”
成小蓉又哭一声,使劲摇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也没搞清楚——我怎么告诉你啊!”
叶潮生不为所动,抓着她话里的漏洞不放:“你既然都没搞清楚,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说?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芸生被人带走而不报警?!”
话说到后面,几乎是吼着说了。
成小蓉不知是被吼愣了,还是被问愣了。
叶潮生还想发作,同事小跑着过来:“叶队,大观山那边有一点线索了,有人在离滑雪场不太远的地方,见过你妹妹的那辆车,约莫是往南的开。”
许月过来:“我来跟阿姨谈吧。你去。”
叶潮生领着人走了。
中午一点十分。
许月抬头看一眼表,在叶潮生的位置坐下:“您这几天没看电视,还不知道方剑是个什么人吧?”
他抬手朝着对面的桌子上遥遥一指,成小蓉跟着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桌上摆了一厚摞案卷,都被封在牛皮纸的文件盒里。
“您看到那边的那些案卷了吗?全部是方剑的案子,都是他做的案,遇害的受害者十几二十个都打不住。叶队可能不敢跟您说实情,怕吓着您,但我想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也没必要瞒着您什么了。”
许月语气温和:“别说我们不能及时找到芸生会怎么样,就算是能找到,其实我们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把她从这样一个亡命徒手里救下来。”
成小蓉傻眼了。
她原想得天真,只当对方带走芸生,主要是为了吓唬他们。既然是和叶成瑜熟识的人,那不至于闹到要撕票的地步。
直到她死活都联系不上叶成瑜,打遍电话也找不到人,这才真的发慌了。
成小蓉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许月笑眯眯地,说话声音也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如恶鬼口中吐出来的。
成小蓉抖着嗓子:“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您再仔细给我说一遍,他原话是怎么说的,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少。”
成小蓉喘一口气,说:“他打电话过来,我还没起床。我接起来,还有点困,就听那边问是叶成瑜的老婆吧——我当时一听这口气,一下子就慌了,还以为是医院什么地方打来的。我就说是,他说……”
成小蓉犹豫起来。
许月看着她:“您最好每一句话都告诉我们。也许哪一句话里,就有能帮我们找到您女儿的关键信息。”
成小蓉抽噎一声:“他说,你老公都跑得没影了,你还能睡得着啊。我当时就懵了,成瑜这两天是没回家也没跟我联系——”
“然后他就说,芸生现在在他手里,叶成瑜如果想要他唯一的女儿活命,就去那个地方。我问他什么地方,他说你找到叶成瑜告诉他,方剑找他,他自然就知道。他说得不清不楚的,我着急啊,我说你要说清楚啊,万一成瑜不知道呢。那个人听了,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对着电话吼,他不可能不知道——全是靠我,他才有了今天——然后我就听见芸生在那边喊妈妈,接着电话就被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我吓蒙了,都没想起来问一句芸生她怎么样了——”成小蓉又呜呜地哭起来。
许月顾不上安慰她。只顾着思索方剑说的话。
方剑说“全是靠我,他才有了今天”,可见方剑自以为自己与叶成瑜的关系非常深厚,想来他对叶成瑜的失踪一定非常愤怒。
方剑是个极其重视有仪式感的人,他每次杀人一定要用同一把刀,从同一个部位下手。他将杀戮当做一种挑战,一种乐趣。每一次杀人,他都给自己设置不同的场景,不同的难度。
出车祸那天,方剑原本可以对他们下手,却偏偏没有,恐怕并不是顾忌着叶潮生姓叶。在高速公路上制造车祸,本就没有留他们性命的打算——完全是因为那天的情况,不符合他的杀人仪式!
许月倏地冒了一背的冷汗。
方剑如此重视仪式感的人,他一定会选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和叶成瑜见面。
许月忽然意识到,方剑和叶成瑜之间绝非只有简单的主雇关系。
就在两天前,方剑在已经被全网通缉的情况,还敢在高速公路上伏击警察,这种铤而走险的行为对他自己毫无益处。毋庸置疑,他一定是被人授意这样去做的。
他为叶成瑜持续数年杀人,清扫障碍,甚至甘冒被逮捕的风险顶风作案,这绝不是简单的金钱利益关系所能驱使的。
叶成瑜的失联,一定让他非常愤怒,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他挟持叶芸生,恐怕是要和叶成瑜做一个了断……
“小汪!”许月忽然开口站起来,一面指挥汪旭:“那些旧案拿过来,我们要找个案子。”
汪旭跟着他:“什么案子?”
“找方剑第一次为了叶氏杀人的案子。”
汪旭赶紧动起来,走了没两步,忽然回过神来:“许老师,你说他为了谁杀人?”
许月看着他:“叶成瑜,叶氏。就是你想的那个叶成瑜。”
他知道汪旭心里在想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汪旭沉默地打开那些旧案卷。
他们按照时间倒推,很快找到了那起的案子。
死者是大观山区大观山县一村的村支书,被人一刀割喉后抛尸在路边。
他去世之前,一直牵头主持一村和叶氏谈判。叶氏想趁着政府开发的鼓励政策,买下属于一村市集的那块地。但这个村支书将价格开得极高,竟不像是真心想卖的样子。
叶氏对这块地势在必得,连价格协商会都开了四次,仍拿不下来。
就在这个关口,村支书出事了。
他一死,村民们像失去头羊的羊群,顿时变成一盘散沙。
没过多久,那块土地就以一个不高的价格,卖给了叶氏,开发成了芸海度假村。
一点五十分。
许月盯着案卷,后腰的疼痛让他一个有些怪异的蜷缩的姿势半靠在椅子上。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份案卷,手指攥起,手心微微出汗。
“许老师,要不要现在给叶队打电话,叫他们去芸海度假村?”
汪旭看看表,焦急地催促。
许月没说话。
前所未有的紧张,哪怕第一次面对方嘉容,他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的手里攥着一条人命,如果漏掉什么,错解什么,哪怕只是非常细微的事情,叶芸生就会因此丧命。
如果叶芸生因为他判断失误而死了,叶潮生会不会埋怨他,恨他,与他从此陌路?
许月的手突然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连着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心跳像一辆失控的赛车,猛地加速起来,在胸膛内左突右冲。
他心里暗道不好,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许老师,叶队要跟你说话。”汪旭不知什么时候拿着电话走过来,不等许月点头,就把手机架在了他耳朵上。
“许月。”是叶潮生的声音,“小汪说你们有一些线索了。”
许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声音稳定:“嗯。是。”
“你是不是怕自己弄错了,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所以不敢说出来?”
叶潮生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弄错了,万一没救到芸生,我会怪你,怨你,恨你?”
许月的左手在桌子下已经攥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周围的皮肤被掐得发白。
他没说话。他听见叶潮生那边有人在说什么“找到了”。
他猛地抬头去看汪旭,果然汪旭站在旁边,一脸心虚。
叶潮生在电话里说:“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吗?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错的不是你。”
许月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们已经在芸海度假村了。”
叶潮生说:“汪旭给我打了电话。不过也有人看见车往这边开了。别担心了,你是对的。”
许月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汪旭在旁边小声道歉:“许老师,我自作主张不对。但是我觉得我们的……”
许月摇摇头,止住他的话头。
叶潮生打来的电话,及时地缓解了他的焦虑。汪旭误打误撞,恰好撞到了点子上,他实在没什么理由还要去责怪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