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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瞿川正背身换衣服, 乌黑的长发映着柔和的肤色,漂亮的蝴蝶骨下有一把细腰。

第48章

瞿川正背身换衣服, 乌黑的长发映着柔和的肤色,漂亮的蝴蝶骨下有一把细腰。
再往下,陈舟不敢再看。

陈舟端着饭盒的手一颤, 眼神落到地上,双腿跪下, 一丝不苟地说:“师父, 早安。”

瞿川瞟了他一眼,拉起衣服, 把酒葫芦放到桌上,说:“去三十里镇子给我打酒去。”

陈舟把早餐放到桌上, 低头,说:“师父,今日初八, 三十里镇子的酒铺不开门。”

瞿川捻了捻手指, 说:“怎么又过一月, 酒没了, 我怎么熬啊……上次教你的掌法,记住了吗?”

陈舟说:“记住了。”

瞿川于是掀翻桌子,掌中化气, 朝陈舟打去。

陈舟一惊,抬手挡住。

瞿川力道极大,直接把陈舟推到院子中, 然后撤掌, 再次一击。

陈舟只得接住。

二人你来我回打了许久, 陈舟满头大汗,还是渐渐落了下风,瞿川收了力, 打赢他轻而易举,现在,反倒像是试炼。

瞿川身上的独特味道时不时绕在鼻尖、青丝时不时挠在手臂,陈舟压下眉头,心神摇晃起来。

瞿川一眼看出破绽,直接一掌将他击开,停下比试,说:“小孩儿,你走神了。”

陈舟抱拳:“抱歉,师父。”

瞿川却不打算放过他,“为什么走神?”

陈舟愣了愣,说:“可能因为今日,是徒儿二十岁生日。”

瞿川似乎很意外,他甩甩广袖,笑起来,看着四方的天,说:“在这鬼地方,真是时间都颠倒。二十,行了小孩儿,一会儿和我去个地方吧。”

陈舟的心提起,砰砰直跳,“去哪儿师父?”

“城门。”

珠蓝城大门五年来从未开过,城里就两人,走大门未免浪费。因为瞿川不出城,陈舟自己开辟了一个小门,偶尔外出,去沙漠里走走。

瞿川抱着手臂,站在大门前,沙漠里风很大,狂风吹起他的衣袍。

他走向大门,一手扶在酒壶上,一手轻轻放到门上。

原本粗糙的石头门居然变化出精致的纹路来,从瞿川手心,扩展到整个门,有祥云有麒麟,还在泛着金光。

接着,城开始颤动,“铮铮”地吼叫着,城墙上出现一道屏障,将整个城从上空围合起来。

陈舟从未见过这样场景,抬头望着,这就是瞿川不离城的原因。

瞿川放开手,看向身后,问:“你当真二十了?”

陈舟抱拳:“不敢欺瞒师父。”

瞿川歪了下头,“过来。”

陈舟走到他身边。

瞿川:“伸手。”

陈舟伸手。

瞿川冰凉的手抓住陈舟的指尖,还没等陈舟反应过来,手中出现一道红痕。

瞿川拉着陈舟的手,按到门上。

陈舟掌心刺痛,却一动不敢动。

天穹的屏障像水一般慢慢褪去,直到缩回门内,再也不见。

瞿川挑了下眉,看向陈舟,“不愧是天命之人。”

陈舟一用力,腐朽的城门缓缓打开,激起大片风沙。

城门外,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金黄沙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热气。

然而,陈舟仔细看去,天边的沙漠上,有一对人马、扛着旗,朝这边走来。

瞿川走到陈舟身边,看看那队人马,又看看身后的城,说:“那么轻易、那么准时……天又在和我们玩什么花招。”

人马是皇宫来的。

有夏国大乱。

皇帝昏庸,睡了武大臣的女人,被权势滔天的武大臣捉奸在床后杀死。武大臣反倒发布罪昭,列了数百起皇帝的过错。

太子害怕被报复,不但不管,还帮着武大臣数落自己父亲。

眼看就要篡权夺位,朝中不服的官员想起皇帝还有个儿子,多年前流放,便决定找到那个儿子,让他制衡主政大臣。

陈舟,就是“那个儿子”。

带队来的人叫尹中康,一个胡子留到胸口的高瘦男人,是朝中的文大臣,说话文邹邹,却也算诚恳。

先是看也不看就朝瞿川跪下,嘴里大喊:“老臣叩拜有夏国三太子!”

瞿川把陈舟推到前面,“他才是。”

尹中康看见灰头土脸的陈舟,有些许失望,但嘴上说:“三太子,您受苦了,老臣接您回宫!”

回宫,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腥风血雨。

这一点,陈舟明白,瞿川更明白。

陈舟看向他的师父,可瞿川只说:“依你的心决定。”

陈舟其实不想离开,但五年前大太子陈寒追杀自己的事他不能忘怀,要是没有瞿川,自己现在连命都没了。

他要报仇,至少报了五年前两臂的仇。

陈舟看向瞿川,问:“如果我要走,是不是你就要留在这里了?”

瞿川则看向尹中康,问:“有夏国都有酒吗?我酒壶见底了。”

尹中康忙说:“有,大人,有。”

离开珠蓝城的时候,风沙特别大,似乎这座神奇的城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别,城门关上,像是推着他们往前。

等走过一个沙丘,陈舟再回看时,大漠中的城已经不见踪影。

瞿川还在捣鼓酒葫芦,一边说:“珠蓝城是我的监狱,现在我出来了,它自己没必要存在。”

“师父不是神仙吗?”陈舟不解,“为何还会被囚禁在监狱?”

瞿川只说:“被人坑了。”

……

有夏国是中原最大方国,治下有许多小国家。

从珠蓝城到国都,要走整整一个月。

陈舟当年就是从国都逃了一个多月,来到珠蓝城。或许是有神仙保护,他们这一路还算安全。

瞿川每天坐在车里喝酒、睡觉、看风景。

陈舟却有些紧张,想到未知的命运,他总是担心自己不够强大。

一个末夏的傍晚,他们到了有夏国都——有邑。

繁华的城市尽头,一座巨型建筑伫立其间,夕阳洒在玄墨的墙砖上,映得整个皇宫神秘又金光灿灿。

尹中康以为自己藏得好,结果武大臣早就带人在城门口迎接,他笑容可掬地把陈舟扶下车,跪拜道:“国有后主,臣心安呐!”

这话给在几步外的陈寒听见,又是别的意味。

陈寒看着自己这个杀都杀不掉的弟弟,又看见他身后衣袂飘飘的男人,咬着后牙笑了。

接风宴上,武大臣为瞿川准备了有夏国最好的酒——竹叶青,捧起酒盏对瞿川道:“多谢瞿先生,将我大夏国三太子养得这样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不客气。”瞿川用酒葫芦和他对饮,酒顺着他的喉结流入衣襟。

陈舟看见,掏出怀中帕子,遣人送去。

武大臣一眼看透陈舟的心思。

不料,帕子却被送了回来。陈舟攥紧手帕,眉头紧皱,看向座下之人。

可瞿川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顾喝酒。

……

东方尚国反叛了。

几百年来,这个小国一直是有夏国的粮仓,收税收得极其严苛,民间怨声四起。终于,在国君的带领下,尚国找准有夏朝政动荡之际,起兵攻夏。

武大臣本应带兵应战,可他怕离开政治中心被人钻了空子,太子又是名义上的国君,不能离京,只能将视线落在这个三太子身上。

武大臣很不愿意陈舟领兵,但除他外再无人选,只好给了他一队老兵糟马。输了,陈舟的错,赢了,有夏之幸。

陈舟收到命令后,小声问瞿川:“师父,你用法术的话,不得把尚国人全打翻?咱们人马还可以保下。”

瞿川躺在太师椅上,喝了口酒,说:“小孩儿你做梦呢?神仙在人间不可用大法术,再说,我们有神仙,人家尚国难道没有吗?”

陈舟这才意识到,这五年,瞿川除了偶尔隔空移物外,似乎真的没用过法术。

“那师父,我们明日启程可好?”

瞿川笑了笑:“我们?是时候自己去斗斗了。”

陈舟一去就是一年,风餐露宿,在蓟州峡谷打了个漂亮的胜仗,靠一群老弱病残,将尚国主力打个透心凉。

回有邑都城的时候,城中百姓夹道欢迎,陈舟的车上被撒了不知道多少花,男人欢呼、女人娇羞,但无不称他为“有夏大将军”。

黑压压的皇宫大门外,同样站了大批迎接的人。

武大臣居然和尹中康站到一起,太子陈寒则单独站在中央,与武大臣嫌隙很深的模样。

但这些人都不重要、不重要,陈舟只看向人群中那抹白色的身影。

陈舟翻身下车,和陈寒、武大臣、尹中康虚伪地交谈几句后,走到瞿川面前。

瞿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惊道:“嚯,小子,结实不少啊!”

陈舟不止是结实了,还黑了、受伤了,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痒。

离开瞿川,陈舟才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会在东州的海边数星星、会在悬崖之巅眺望,心里想的全是瞿川。

瞿川是神仙,更是山川大江、漫天繁星,无论陈舟走到哪里,都会看见他。

而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被他手碰过的地方炽热,烧到心里。

陈舟拉过瞿川,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瞿川要微微垫脚才能接受这个拥抱,感受到周围目光,他大声说:“哎呀为师知道,会把上好的竹叶青给你接风洗尘的,不必再小声告诉我了。”

武大臣和尹中康对视一眼。

回到寝殿,陈舟沐浴后,看着那抹身影正在斟酒,心中痒个不停,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师父……”

瞿川一僵,继而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看见陈舟明显失望的眼神,瞿川撇眉,说:“陈舟,你已经二十又二,不应该做出这样神情,否则,谁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有,虽然打了胜仗,但不可松懈,之后……”

瞿川的话在耳边,陈舟却听不见了,他的目光越来越沉、越来越黑,嘴角的笑意被抹平。

“是,师父。”陈舟答。

不能让别人看出喜怒哀乐,这是陈舟踏入权力中心的第一堂课。

这一年间,陈寒越来越不满武大臣的权势,开始打压,想独占皇位。

武大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去找了尹中康联手。

尹中康知道若是武大臣倒了,陈寒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答应了联手。

朝中再次风起云涌。

回朝没几天,武大臣送来九幅仕女图,说哥哥陈寒已结亲五年有余,孕有一子,为国是着想,三太子陈舟也应尽早娶亲。

那边陈寒也送来九幅,特地强调,这些女子都是家世清白,和朝中权臣并无瓜葛。

他们似乎都认为,陈舟娶亲之事,是顺理成章且必须要干的事情,毕竟,谁做了媒人,谁以后就更好控制陈舟。

瞿川昨夜不在皇宫就寝,准确来说,他住寝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陈舟最近本就因瞿川心神不宁,再被十八幅仕女图一激,手一扫,所有图卷飞了出去,砸到墙上。

而就在这时,瞿川回来了,差点被飞过去的仕女图打到。

“大早上的,那么大气。我有没有和你讲过,要控制表情,不要让别人看出喜怒,否则……那什么了,”瞿川满身酒味,脸颊微红,蹲下身,捡起一幅仕女图,眯着眼看了半晌,说:

“这女子不错,额头饱满,是旺夫之相。”

陈舟离开书案,走到瞿川身边,带着些孩子气地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瞿川只扫他一眼,没答,摇晃地往房间内走去,说:“把图捡起来,拿过来。”

陈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蹲下身,把图卷起,抱到书案前。

瞿川坐在书案后,杵着脑袋拿起图,一幅幅地看,一边问:“这里面,嗝,有合眼缘的吗?没有师父再给你物色……”

“师父。”陈舟抬眼,眼尾泛红,似是有什么情感正在压抑,“我不要妻子。”

瞿川却像看小孩闹脾气一样看着他,说:“小子,不要对未知的事情,感到害怕,天命里,你会娶一位贤惠淑德的妻子,这是所有人的命……”

“天命,”陈舟冷哼,“我不信。”

瞿川似乎是真醉了,笑着指了指自己,说:“不信的后果,和我一样,被囚百年,直到天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陈舟,你知道吗?按照天命,你以后会是有夏国最伟大的君主,而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成为这个君主。”

陈舟愣住了,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陪我来有夏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瞿川摇头,笑了笑,醉醺醺地说:“小子,从救你开始,我就在完成任务。我记得救你那夜我说过,你是天、天命之人。我是罪人,我要靠你赎罪。”

陈舟感觉心里什么东西碎了、烂了。

他们多年师徒情,原来只是为了完成天命的搭档,等任务结束,一拍两散永不再见。

陈舟不愿接受,他内力上涌,一掌拍开书案,拉住瞿川的手腕,将他按倒在地。

瞿川脸上扫过不快,看着头顶的人,说:“放开,被人看见,完了。”

陈舟不听,一手抓住瞿川的两个细长手腕。

瞿川挣了两下,可陈舟的力量已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自己喝醉了酒,现在像板上的鱼。

陈舟另一手颤抖着、克制地抚过身下人的红唇、脖颈、小结,在胸口处停下。

他一根手指点在瞿川胸口,感受那微快的心跳,低声问:“没有一点真心吗?”

“什么?”瞿川没听清,但酒醒了不少,发现自己正被徒弟按在地上乱摸,“你快放开,陈舟,不然我来硬的了。”

“师父,你对我,真的没一点真情吗?”

“真心?”瞿川好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人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怎么会对人有真心?”

“可你一开始不也是人吗!你难道没有心吗!”

瞿川盯着陈舟,这种眼神,陈舟从未见过,哀怨却鲜活无比,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可还没落下,陈舟就被掀翻了。

瞿川起身,因为酒劲还有点摇晃,他指着陈舟,说:“我就是没有心。陈舟,好好完成天命,不要再犯今日的错!”

说完,甩袖离开。

陈舟躺在地上,地面的冰冷包裹住他。

陈舟把仕女图全烧了,开始在朝中周旋。他因为打了胜仗,在军队中逐渐站稳脚跟。

陈舟本想直接反叛,将武大臣他们杀死,可被瞿川严厉制止。

“君王要有完美的道德,若是大开杀戒会留下骂名,弑父……杀兄更是万万不可,一定会造天谴。”

陈舟看着瞿川,心想自己早就远离了“完美的道德”,但他还是听话地放下武器,从政治上突破。

他招募了不少寒门学子作为幕僚,找准时机将朝中重要部门的人踢下去,换自己幕僚。

不多时,军队里、朝堂中,处处都是陈舟的人。

武大臣和尹中康感到害怕,但最害怕的还是陈寒,为了对抗陈舟,三人重新结盟。

他们再次送去仕女图,这次的女孩只有一个,陈寒妻子的妹妹。

“三弟,小雁是孤的好妹妹,也是你嫂子的亲妹妹,你们结亲,岂不亲上加亲。你莫再推辞,武大臣已订好日子,早日结亲吧。”

陈舟看着画上娇媚的女子,手愈收愈紧,将画捏出折痕。

“小雁是你命定的妻子。”瞿川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垂眸看画。

陈舟将画丢入火炉中,火光印着他漆黑的眸子,“我不信命,我不娶。”

陈舟的坚决惹怒了陈寒,这小子早已不是许多年前的小屁孩了,当年没杀了他真是个祸患。

在和武大臣尹中康连夜商议后,第二天清晨,将刚从城南打了酒的瞿川逮捕了。

陈舟收到消息的时候,瞿川已入天牢。

陈寒亲自管辖的天牢,向来只进不出,进去后,人比死了还惨。惨叫声盘桓都城之上,每日从天牢里丢出来的尸体喂活了城周围所有乌鸦。

一入天牢,瞿川便得到了“款待”,如若凝脂的皮肤被割开,秀气的指尖被扎了针,指教被掰下……

他不会死,但他会痛。

而且天牢着实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瞿川也不能用法力,他不想再被天谴,何况,这些酷吏的背后是残暴的统治,杀了一批,还有一批。

闷热的天气下了雨,倾盆大雨冲刷着都城,乌云压在头顶。

瞿川被折磨一番后,丢进牢房,依靠在墙角任由血流,听着雨声,看着嘀嗒的水珠,想着陈舟。

他推开陈舟,其实和恨不恨人没多大关系。

瞿川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神仙,一个人坏,不代表所有人都坏。

只是陈舟成王之路上,不应该有任何软肋,否则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就比如现在。

乌云和乌黑沉重的大殿很适配,它们叠在一起,踩在陈舟肩上。

陈舟跪在大殿外,大雨浸透过全身,他用力的、一次又一次地磕着头,血流出,被雨洗涮,顺着青石板流走。

大殿内,陈舟的人正在据理力争,却被陈寒毫不讲理地拉走、绞刑而死。

那些信任陈舟、带着家族期盼、怀着满心期望入朝的寒门学子就这样死在了破败的秋日。

他们的痛哭声交织在陈舟耳边,陈舟磕头的动作停下了。

这时,陈寒从大殿内送来一份婚契。

鲜红的婚契是这黑白灰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雨滴在上面,像下血水一样。

陈舟跪着,咬开手指,将血红的指印印在上面。

忍耐,哪怕痛得要死,还是得忍耐——这是陈舟的第二课。

离开皇宫时,陈舟走到大殿下面空旷的广场上,一排绞刑架伫立,每一个架子上面,都挂了一个人。

陈舟一个个看过,拔出剑,将绞绳割断,命人将他们好好收尸。

之后,陈舟披上斗篷,拿上一瓶上好竹叶青,贿赂了天牢一个狱卒,进了牢房。

透过铁栏,他看见那个原本一身白袍、风光霁月、仙气飘飘的师父,正坐在草堆里、靠在脏墙上,浑身上下都是伤,血完全染红了白袍。

陈舟握住铁栏,将铁栏都捏扁,嘴动了好几次,才轻唤出声:“师父……”

瞿川从梦中惊醒,看见陈舟,还以为是幻觉。

“是我没用,师父,都怪我没用……”陈舟颤声说。

瞿川起身,走到牢房边,问:“带酒了吗?”

瞿川喝着竹叶青,看向满眼痛苦地陈舟,想了想,把酒从牢门中递给他:“来一口,别那么苦大仇深的。普通人的刑具伤不到我,就疼一会儿,没多疼,我留着伤疤,是不想再被上。”

陈舟看见瞿川的手在抖,便知道哪里是不疼,只是说不疼罢了。他接过酒,猛灌一口。

“你既然已经接受了婚约,我估计不日也出去了。”

“把手给我。”陈舟没答,反而压下声音说。

瞿川不解,手却握紧。

陈舟放下酒,迅速拉过他的手。

那双修长洁白的手上全是伤痕,指尖更是只剩皮肉,还在渗血。

瞿川挣开,缩回手,用长袍盖住:“没事,用法术很快就恢复了。”

陈舟的目光抖了抖,咬着后牙看向瞿川。

瞿川碰到他的目光,被其中的杀戮之意一惊,说:“你可别做傻事。”

陈舟垂眸,再抬头,眼中只剩无尽的黑,他安慰似的对瞿川笑了笑,说:“你放心,师父。”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通通杀光。

离开天牢,陈舟策马来到京郊,重整早已驻扎在那里的军队,并将他们分批秘密带入都城。

三日后,陈舟大婚,大雨下了三日也停了,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个好日子。

陈舟身披红装,和小雁坐在花车之中,从城中大街穿过,接受了满城百姓的真切祝福,鲜花从街头撒到街尾。

一路进了皇宫,祝福的声音逐渐远去。

两边高墙耸立,似乎有什么东西躲在墙后,肃杀之意呼之而出。

小雁很敏感地感受到了不一样氛围,她往身后城墙一看,城楼之上,原本披红的侍卫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她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狠狠咬了陈舟脖颈一口,然后跳下花车,朝宫内跑去。

陈舟捂住渗血的脖颈,站起身。花车停下,抬花车的人撕开喜服,露出里面的盔甲。

小雁转头看了一眼,惊恐大喊:“陈舟要反,陈舟要反,陈舟要反!”

手下们看向陈舟。

陈舟拔出剑,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将剑丢出,精准地穿透小雁的心脏。

他走下花车,将剑拔出,又抱起小雁放回花车上,血染透陈舟的喜服,可喜服也是红的。

而后,他转身举剑:“杀!!”

瞿川在牢房内,先是闻到了血腥味,非常浓郁,从皇城飘来。

而后他听到了天牢外撞门的声音、厮杀的声音、惨叫的声音。

他心道不好,一挥袖将牢门打开,穿过厮杀的人群,一路跑到皇宫。

皇宫的战斗已经结束,从皇城正门起,到皇城广场,一路上全是尸体,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血流得踩上去可以淹没鞋底,肃杀的黑色宫墙全被染红。

越靠近大殿,尸体越多,直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天气又热,腐烂的血腥味萦绕在皇城上空。

瞿川跑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推开大殿的门。

偌大的宫殿中,尸体从门口堆到台阶下,而台阶之上的皇位上,坐着陈舟。

他双眼杀得通红,喜服又被血再染了一遍,手里杵着一把剑,剑正泛着深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