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还未抵达大殿, 前方就出现了一大批赶来拦截的人,将他们四面八方地围起来,而正前方走出来的, 赫然是殷长明。
殷长明解决完石人后,就直接从大殿的路线出来, 立即集结所有人手。
这里面有被他的谎言蛊惑的, 也有真心想要追随他的。
这些年在宗里打点上下, 圆滑如他,早已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接触殷长老的时间远比尊主要多的多,尊主就像是玄玑宗的一个吉祥物,用以震慑外界,守护玄玑宗, 平时鲜少与他们见面。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玄玑宗里到底是谁在做主。
可是, 尊主毕竟是尊主,他那颗赤血珠不得不令人忌惮。
如今两方对峙,众人面上虽不显, 可心里的天平都在摇摆不定。
“我知你们有些人是被殷长明所蛊惑欺骗,我可以给你们一个重新效忠的机会。”危辛朗声道。
军心动摇, 左顾右盼。
殷长明见状, 道:“他已不是坚不可摧的危辛, 现在也不过强弩之末,在拖延时间罢了, 一个连灵力都快消失殆尽的人,又如何能做玄玑宗的主人?!”
“放你爹的臭狗屁!”南凰早看他不爽了,仗着资历高就倚老卖老, 背着尊主擅自行事,今日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她斥声道,“这些年你靠着尊主作威作福,吃了多少甜头?背信弃主的老东西,还是更适合下地狱!”
“狂妄!最缺管教的就是你!”殷长明脚下一跺,地上的灰尘泥土浮至半空,在他的运转下,迅猛地朝危辛等人攻去。
黄沙漫天,危辛闭上眼,躲避着石头与其他人的攻击,忽然感觉一阵清风吹过。
云渡立在原地,以手捏诀,衣袍翻飞,风速转急,卷着黄沙石子掉转向殷长明的方向。
南凰带着人冲了过去,转眼间,对峙的两边厮杀在一块,十几个门主联手对付南凰北鸥二人,一时难以脱身。
而殷长明被云渡缠着分不开身,无暇顾及其他。
危辛环顾一圈,加速往大殿的方向赶去。
马上就要到了,危辛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殿,刚踏上台阶,忽然察觉到危险,急忙往后一撤。
一柄锋利的大刀从天而降,插/在他方才停留的地方。
视线在刀上掠过,他脸色阴沉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大殿外的人:“我想过南凰、西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背叛我。”
难怪他雷劫后下山,殷长明就旁敲侧击地让他带上东鹰西雀两兄弟,目的就是让东鹰监视自己。
难怪刚才他冲殷长明说许舜的名字,对方很快就查到是鬼罗门的幸存者之一。鬼罗门的幸存者,除了几个当事人,再无外人知晓,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最早发现他们躲藏在清观宗的东鹰,且在他的授意下,一直跟踪调查许舜云浸的消息。
东鹰行至门口,低眉顺目地说:“对不起……”
危辛:“……”怎么你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刚走到东鹰身边,就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不要进去,殷长老已经在里面布了阵。”东鹰提醒道。
“既然布了阵,那你守在这里有何意义?”危辛侧目,看着他于心不忍的模样,看出他想杀自己的意愿并不高,所以才想借此恐吓,他默然片刻,问道,“殷长明威胁你了?”
“他有恩于我。”
东鹰是在殷长明的教导和提拔下成长起来的,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弟弟西雀也是如此。兄弟二人从小就无父无母,全拿殷长老当成最亲近的长辈。
比起鲜少露面的尊主,他自然是更听殷长老的话。
尽管对某些命令偶有微词,也还是照做了。
然而在与尊主一起出去执行任务任务后,他发现这位尊主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就连西雀也说出去执行任务,比呆在宗里修炼好玩多了。
他不想与尊主为敌,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西雀不慎中了他的毒,没他的治疗,活不了。”
“北鸥回来了,她正在准备解药救西雀。”
“北鸥她……未必能过这一关。”
危辛神色一敛:“这话什么意思?”
后面响起兵刃相接的声音,南凰北鸥为了赶来保护他,一路朝这边打,殷长明自然也得跟过来,尽管一直被云渡缠得腾不开手。
没时间废话了,危辛转身就朝大殿冲去,敏捷地避开东鹰挥过来的拳头。
雨点般的拳头逼得他连连后退,格挡间,危辛忽然问道:“西雀在哪里?”
“他没有背叛你,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去给你报信了!”东鹰声音急促,显然是怕他误会。
危辛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他这是在为西雀留后路,兄弟俩各站一个阵营,最起码能保住一个人。
“西雀比你可爱多了,夸他两句还会害羞。”
东鹰却是一愣:“……是吗?”
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可是因为要修炼和执行任务,聚少离多,而东鹰更不是会随便开口夸人的类型,一时间还真以想象冷脸西雀害羞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的计划保险吗?若我死了,誓死效忠于我的西雀还能安然无恙?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你护殷长明有功,他就会同意你的求情吧?”
东鹰看着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危辛瞳孔微张。
“东鹰?!你这是犯了什么病?!”南凰一声厉吼。
北鸥见东鹰的拳头对准了危辛,脸色也很难看:“东鹰,你居然帮那个给你弟弟下毒的人?我要是西雀,得活活被你气死!”
话音刚落,东鹰就将危辛一拳揍到了地上,六道符纸贴在身上,禁锢了他的行动。
“东鹰!”南凰只恨自己鞭长莫及,没法立刻赶过去,将东鹰刺个千疮百孔。
北鸥距离最近,一口气砍掉面前的人,化为一道雾,穿梭到大殿前,尖利的指甲瞬间掐住东鹰的脖子。
“你不想……见、见你相公了吗?”东鹰哑声道。
北鸥一惊:“你什么意思?”
东鹰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远处。
北鸥顺着方向看去,只看见正欲云渡斗得难分伯仲的殷长明。
殷长明察觉到危辛被捆后,云渡就乱了阵脚,他仰天大笑两声:“东鹰,干得不错,现在就杀了危辛吧!”
云渡立刻朝危辛的方向设结界,神识忽然动了一下,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真气冲击到他的胸口,震得他心神一乱,灵气乱窜,连退数步。
“殷长明,东鹰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相公做了什么?!”北鸥怒道。
殷长明看了眼受伤的云渡和危辛,接下来,该北鸥了。
他取出乾坤锁,将里面被捆绑着的仲襄放了出来。
仲襄倒是没哭没喊,从容得不像是被绑来的,而是来看戏的。
“相公!”北鸥连忙冲过去,就在她杀掉拦路的人后,倏地停下脚步,摸了摸脸上的血迹,不由脸色一白。
现在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容貌年轻又可怖,双手都沾满了血。
她要怎么面对仲襄?
“仲襄是吧?”殷长明按着仲襄的脑袋,阴恻恻地看向北鸥,“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以为的贤惠又善良的娘子,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吗?再看看她的脸,都是被危辛害的呀,你可要替她报仇啊!”
北鸥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怔怔地盯着仲襄,不敢靠近,怕看清他失望的表情,也不敢远离,担心殷长明下杀手。
“海灵她……”仲襄缓缓开口,北鸥下意识想逃离,无措地往后退两步。
“她也救过很多人。”仲襄道。
北鸥一顿,猛地看向他。
“凡人可真是痴情,又没用啊。”殷长明按住他的脑袋,暗暗用力。
仲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温声道:“海灵,我没事。”
北鸥眼眶一红,一道灰色的雾扩散开来,笼罩在天空,挡住了光,然后从四面八方往结界上冲撞过去。
“你敢靠近,他可就没命了。”
那道雾倏地停止攻击,缓缓化作人形,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要么,你现在就替我去杀了危辛。要么,你自毁金丹。”
闻言,南凰正准备提醒她不要中计,就见北鸥毅然决然地继续往攻击结界。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索性就同归于尽吧!”北鸥抱着必死的决心,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结界。
“我也来!”南凰立刻加入。
结界裂开,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又一同迎上殷长明,前后夹击,配合默契,三人皆是拼尽了全力,打作一团,无人敢靠近。
北鸥擅长的是药与毒,几次试图使毒,都没成功,余光瞥见有人准备朝仲襄下手,立刻飞出一把利刃刺中那人,然而自己却挨了殷长明一掌,飞落在地,吐出一大口血。
“海灵!”
北鸥回头,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赶到仲襄那边去,割断他身上的绳子,抱着他说:“没事了没事了,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挺好。本来我还纠结等你死后我该怎么办呢,这下好了,可以一起投胎了。下辈子我不修炼了,还跟你做一对凡人夫妻,你说好不好?”
“好。”仲襄拍着她的后背,看向她身后的殷长明,在对方朝这边走来时,立刻摔碎玉佩。
北鸥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是云渡给我们的同心玉佩吗,你摔它做什么,是不是不想与我……”
话未说完,就见那枚破碎的玉佩浮起萤萤绿光,在她震惊又疑惑的目光中,渐渐形成一把剑的模样。
仲襄伸手握住,光芒汇入他的体内,手中凝聚出一把真正的剑,锋芒毕露。
滋——
在殷长明举刀准备砍下来的时候,忽然被一把剑挡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把横空出现的剑,凡人之躯,竟能用一把剑挡住他的刀?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剑,就听手下汇报道:“长老,尊主好像不见了!”
殷长明回过头,果然发现被困的危辛不见了,立马找上东鹰:“他人呢?你怎么没看好他?!”
“他逃到里面去了。”东鹰指了指大殿。
“废物!”殷长明扔开他,转身朝大殿内走去,一时气急,都没注意到云渡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视线好一会。
【结界已成。】
【嗯,莫要靠近。】
【你会有危险吗?】
【你又不是没亲自经历过。】
在之前云渡列宾客名单的时候,危辛看着天上的飞鸟,忽然想到对方的点羽术,可以暗中配合他的部署。
“这都让你逃了,看来东鹰还是对你心软了。”殷长明走进大殿说道。
危辛想起刚才东鹰对他低声说的那句:“我赌的是你们赢。”
“他的心软会救他一命。”他摇头失笑,身上的符纸与绳索开始燃烧,获得自由后,他起身,走到高座上坐下。
殷长明:“人都要死了,何必还惦记着这个位子?”
“是啊,人都要死了,你何必还惦记着这个位子。”危辛道。
殷长明回头看了眼外面乱做一团的局势,而危辛方才那一招,明显是使用赤血珠的招数。
想不到历经磨难,赤血珠竟然还能起死回生。
他无心再管外面的动静,眼中贪欲更甚:“无所谓了,只要能得到赤血珠,以后想要什么位子都可以。”
“随你吧,我真的累了。”危辛疲倦地向后靠去,闭上双眼,开始琢磨今晚吃什么。
在凛城呆了一阵子,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凡人,日食三餐,晚起晚睡了。
殷长明不想再耽搁,大步流星地向他走去,刚走到大殿中心,忽然脚下像被什么牵制住了,怎么都动弹不得。
以他为圆心,周围一圈燃起火焰。
殷长明悚然道:“这、这是……”
危辛睁开眼,一手托腮,一字一句地说:“绛、灵、珠。”
别人不知绛灵珠,殷长明却是知道的,但他设局的时候,就将绛灵珠排除在外了。
殷长明愕然道:“不可能!绛灵珠需要赤血珠的力量,你如今功力不到一成,不可能调动它!”
“你说奇不奇怪,偏偏有个人的灵力是与赤血珠相融的。”危辛纳闷道,他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结界之外,云渡正在给绛灵珠的法阵输送灵力。
“这怎么可能?!”殷长明难以置信地往前一步,手掌就被火焰灼伤,只得退回来。
阵法越缩越小,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惊愕且后悔的神色:“难道他是那个——啊!!!”
危辛一怔,猛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细问,殷长明就彻底掉入法阵中了。
大殿内一片安静,紧接着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危辛走上前,收起绛灵珠。
现在功力不够,等日后恢复一些后,再进去盘问吧,但愿那时候,殷长明还活着。
“尊主!”南凰看见他走出大门,立马上前来,往殿内看了看,找不到一丝殷长明的气息,欣喜道,“老东西解决了?!”
“嗯。”
其他人分明看见殷长老进了大殿,如今出来的只有危辛,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胜负已分,殷长明的人是逃的逃,散的散。
南凰立马派人,把这些人全抓了起来:“一个都别想逃!”
危辛站在大门外,扭头看向东鹰:“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帮忙善后。”
东鹰讶然,片刻后,重重点头:“是!”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看见那道白色身影走近,肩膀松懈了下来,嘴角微弯:“多谢。”
云渡握住他的手腕:“幸好……”
幸好不是每次都伤到筋脉寸断的程度。
“因为这次用的是你的灵力,要是没有你,我也没办法使用绛灵珠。”危辛发现自己居然能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他的言外之意,为这个发现而感到惊奇,随后看着他略显苍白的神色,反手握住他的手,灵力流失了很多。
毕竟不是绛灵珠的主人,通过隔空输送的灵力需要耗费更多。
云渡有些眩晕,往旁边一倒。
危辛立马搂住,拦腰抱起来。
刚走进大殿,南凰和东鹰就急匆匆托着北鸥和仲襄跑了进来。
“尊主,我在西雀养伤的屋子准备了大量灵石,还安静,适宜疗养,要不要把这几个伤患都安置到那里去,方便一起治疗?”东鹰问道。
危辛还没发话,倒是脆弱的仲襄先开了口:“好,我要跟云渡一起……”
云渡幽幽转醒,冲他的方向伸出手:“好,我也正想和你一起…….”
“不行!”北鸥趴在南凰的背上,哇哇吐血,擦完血继续说,“不可以,你不许跟他一起!”
仲襄:“?”
而云渡,被危辛抱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然后被粗暴地扔到了卧房的床上。
云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