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合一
约摸未时三刻, 南街,太傅柳府。
柳轻妍回到了府中。
在经过王婉婷的好一番安慰, 外加王寺的一番耍宝之后, 柳轻妍已经没那么伤心了, 但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柳府上的仆从们一见到柳轻妍, 皆是除去恭敬之意外,面上还带着一脸喜意, 在给她行过礼后, 嘴上还说着:“给二小姐道喜了, 二小姐大喜。”
柳轻妍不由得慢下了脚步,柳眉微蹙, 给她道喜?她何喜之有?
就在柳轻妍想要叫住某个丫鬟,询问这名丫鬟为何向自己道喜之时, 府中的大管家柳益迎了上来,对着她行礼过后, 微笑着对着她说道:“老爷有请, 还请二小姐随老奴移步至正厅。”
柳轻妍闻言,微微颔首,暂时歇下了心中的疑问, 向正厅走去。
正厅之中, 柳老夫人与柳太傅坐在主座之上,右边上座上坐着柳夫人。
柳轻妍进了正厅,依次对着柳老夫人、柳太傅、柳夫人行礼问了安。
柳老夫人笑着让柳轻妍入了座,慈爱的目光落在了柳轻妍身上, 柔声问道:“妍儿今个可玩得开心?”
柳轻妍虽然还有些情绪低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对着柳老夫人甜甜一笑,道:“回祖母的话,今个妍儿玩得可开心了呢。”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柳老夫人笑道:“今个府上发生了一件大喜事,还是有关妍儿你的呢。”
“有关于我?”柳轻妍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下,赶紧问道:“祖母,是何事啊?”
柳老夫人笑意吟吟,说道:“今个你父亲下朝时,与他同行一块回府的,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周福周公公。”
“周公公还带来了一道圣旨,将妍儿你指婚给了六皇子殿下。”
“我们的妍儿,再过三月,便要成为六皇子妃了。”
柳老夫人的这一番话,让柳轻妍的心落到了谷底,她看着柳老夫人那慈眉善目,眉眼含笑的模样,只觉得她的祖母陌生极了,掩在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着,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还真是疼啊——原来这就是那些仆从口中的大喜啊!还真是让她惊喜万分呢!
柳轻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好看,可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失态了,眸中尽是不甘之意。
她虽养在深闺,可也不是什么大事都不知道的!
她们柳家与大皇子殿下是亲戚关系,是站在大皇子殿下阵营之中的。
大皇子殿下与六皇子,素来面和心不和,她这个未来的六皇子妃,摆明了就是大皇子殿下安插在六皇子身边的细作,这般情景,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断送了她的幸福,也能算得上喜事一件?
大喜大喜,还真是可笑至极!
柳轻妍越想越觉得伤心气愤,微微垂下了眸子,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我不愿!我不愿!”
“我有心上人了,我不想嫁给六皇子!”
“你不愿又能如何?”柳太傅轻叹一声,看向柳轻妍的目光之中深意明显,“妍儿啊,你与六皇子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向圣上求来的。”
“今日这圣旨一下,一切便成了定局。”
“你可以任性,可以偷跑,可以随着你的那心上人私奔,但代价便是,我们柳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
“妍儿啊,你可要想好了。”
“父亲!”柳轻妍抬眸看向了柳太傅,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她十分明白柳太傅的意思,只觉心痛如绞,“我会好好当我的六皇子妃的!”
话落,柳轻妍眸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是啊,她再不甘不愿又能如何?她能够弃柳家上下几十人的性命于不顾吗?!她不能啊!就算是她能狠下心来,可她就能够活着离开着柳府了吗?!
若她想要活命,除了认命接受赐婚,已是无路可退了!
柳轻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过什么,为何老天会如此的对待她!
先是让她知道了,她那心心念念之人,有了他的心爱之人,她与那人之间,再无半点可能;而后,再让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着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从此刻开始,自己便与它再无了缘分!
也不知道,她柳轻妍究竟是何德何能啊,能够让那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将她的婚事记挂于心!
如此说来,她理应是心存感激,感到荣幸之至的!
“我啊,会好好的当这六皇子妃的!”柳轻妍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的将自己脸上的眼泪给擦拭掉,在今日,她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绝望至极!这般的好滋味,也不能光让她一个人尝啊!
“这就对了。”柳太傅笑了,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这三月之内,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好生的待在你的院子里,明日,宫里会指派教导嬷嬷来,给你教导皇室礼仪的。”
“是。”柳轻妍低垂着眉眼,轻声应了。
*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已是日头西斜。
见时候不早了,容易与秦慎行这对恩爱的小情侣,便愉快哒结束了他们今日的甜甜蜜蜜约会之旅,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到了容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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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今日的晚膳,秦慎行又双叒叕是在容府享用的。
在晚膳之时,待到容家人全部入座后,容易便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甜滋滋的宣布了,十日之后秦慎行要上门提亲,这一讯息。
容易的话语一落,其余的容家几人看向容易的眼神,皆是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奈——瞧瞧他家阿易/易儿/易易/小叔叔,这迫不及待要嫁给李唯的样子哟,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大不中留,儿大不中留啊。
秦慎行本是打算明日与李智,带着礼物一同前来容府,再正式的与容家人商讨下定亲下聘一事的,现下却由容易说了出来,他便因此顺势而为,从椅子上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容家众人微微弯腰行礼,笑道:“我早已查过黄历,十日后,是个良辰吉日,宜嫁娶、宜定亲。”
“我本想明日同祖父一起,前来拜访诸位长辈之时,再说这事的,毕竟,有大家长在,我也不会那么紧张,也显得正式一些。”
“不过,”说到这,秦慎行神色温柔的注视着容易,“既然阿易感知到了我急切的心情,提前替我将之说了出来,我的心里啊,是甜蜜盖过了那股紧张之意。”
“早些让诸位长辈知道也好,也好让诸位长辈心中有数。”
“在我心中,我是万分迫切的想要与阿易成为一家人的,还请诸位长辈,能同意我和阿易的亲事。”
在座的容家人,除了视线就跟长在了秦慎行身上的容易,以及正美滋滋的啃着鸡翅膀的小乖之外,其余的六人彼此之间来了一场短暂的眼神交流,而后——
“我们同意了。”
↑
还是异口同声来着~
容家六人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说实话,他们都觉得这容易与秦慎行的进展有些快,可架不住人家这对小情侣感情好,又自己把定亲这事给说好了呀。
人家满心欢喜的将此事告知他们,便是想要得到他们的祝福,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泼人家冷水吧?
再说了,他们可是开明的大家长,也做不来这种事。
进展快就快些吧,只要这对小情侣过得幸福,他们自然是除了同意之外,再无任何意见了。
“同意同意~”待容家六人异口同声说完,小乖咽下了口中的鸡肉,眉眼弯弯的来了句:“我也同意。”
“撒花撒花~”容易直接从椅子上起身,给了秦慎行一个拥抱,甜声说道:“恭喜阿唯,全票通过~”
秦慎行勾唇一笑,露出了唇边的两个梨涡,语气温柔,“我很开心。”
虽然秦慎行的心中早已知晓会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了,这个答案从容易的家人口中说出来,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欢喜之意。
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看着容易与秦慎行这对小情侣相拥着的情景,容家人有些次醋,他们是越看越觉得——李唯这小子,有些欠打啊!
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这股子醋意,在晚膳过后,容家人各显神通了——
容瑞安:“李唯啊,来同我下局棋。”
容若安泽夫夫二人:“李唯你同父亲下完棋后,我们到练武场切磋切磋,你看如何?”
容乐:“我也很想同李唯你切磋一番。”
容老夫人:“前几日国安寺的空智大师赠与了我一本佛经,阿唯你的字写得不错,替我抄写一遍可好?”
黎沁婉:“阿唯待会儿来替我选选这些女工的花样吧。”
小乖…小乖已经和容易头对着头说悄悄话去了,这下,次醋的人,变成了秦慎行咯。
戌时六刻。
经历了陪容瑞安下棋,陪容若安泽夫夫二人,以及和容乐过招,全都输了之后,秦慎行去给容老夫人请了晚安,顺便取了容老夫人说的那本佛经(约摸五厘米厚~),准备带回家抄写。
再接着,秦慎行又在黎沁婉给出的十八个大同小异的花样中,选出了那个最为不同,最得黎沁婉心意的花样之后,至此,容家众人晚膳之时心生的那股子醋意,这才算是全部消失。
完美解决了容家人的这些小刁难之后,秦慎行脚步轻快地向碧水居走去——如此好的,可以在容易面前表现,继而能得到容易的奖励的机会,他又怎么能白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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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居,内室。
容易笑意吟吟的听着小乖用软软的声音念着话本,手上剥瓜子的动作不停,不多时,桌上的空碟子里就出现了一堆剥好的瓜子仁。
看见这堆瓜子仁,容易心满意足的将之一口解决啦~
而后,容易再次剥起了瓜子,这次,他是给小乖剥哒~
就在容易第三次给小乖投喂瓜子仁之时,秦慎行走了进来。
容易一见到秦慎行,眼里满是欢喜之意,“阿唯。”
“李叔叔。”小乖停下了念话本,礼貌的对着秦慎行打了个招呼。
秦慎行微笑着走到容易身边的椅子上落座,自然而然的给容易剥起了瓜子,对着小乖说道:“都这个时辰了,小乖还不休息吗?”
“小孩子太晚睡,可不好。”
小乖点了点头:“李叔叔说的极是,我现在就去洗漱。”
说着,小乖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话本,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容易伸出了小手,“小叔叔,我们一块去吧。”
容易伸手握住了小乖的小手,笑吟吟的回道:“好。”
秦慎行见状,剥瓜子的手一顿,微微垂眸,笑问:“小乖今日是和阿易一起睡?”
小乖甜声答道:“嗯,我和小叔叔说好啦。”
秦慎行:“……”有小乖这小鬼头在,他要怎么向阿易讨要他的奖励?
容易看着秦慎行失望的小眼神,再结合刚刚晚膳后所发生的事,一下便知晓了秦慎行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了,不由得轻笑一声,思考了一瞬,而后,侧过身子挡住了小乖的视线,身子前倾,在秦慎行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唯小哥哥,奖励可以累积起来,三次便可以换一次大奖励哟~”
听了容易这话,秦慎行轻挑眉峰,将刚剥好的瓜子仁投喂给了容易,柔声说道:“如此甚好。”
“希望到时候,阿易可莫要反悔才是。”
容易甜声说道:“绝不反悔。”
得了容易这个承诺,秦慎行这才心满意足,眉开眼笑的从椅子上起身,在容易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阿易晚安,记得要梦到我。”
容易嘴角上扬,“阿唯晚安,愿你有个好梦,梦中有我。”
虽然被挡住了视线,但还是能听清容易与秦慎行对话内容的小乖:小叔叔和李叔叔感情可真好!这杯狗粮,他先干为敬!
***
李府,正德苑,书房。
李智正翻看着李府这个季度的账本。
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老爷,大少爷回府了,正在院子里侯着。”
说话的是李府的大管家,他受了李智的吩咐,一直在门房侯着,等待着秦慎行回府,好第一时间告知秦慎行,李智有请。
李智关上了账本,将之放到了一旁,“让阿唯到书房来。”
“是。”
大管家应了声,走到了秦慎行身旁,“请大少爷随老奴移步至书房。”
秦慎行微微颔首示意,走进了书房,而后,对着李智行了个礼,“见过祖父。”
李智笑道:“不必多礼,快坐。”
“多谢祖父。”秦慎行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不知祖父唤我前来,是有何事?”
“是有关于容易那孩子的。”李智如此说道。
在接到了李知意传来的那封密信,将密信内容看完之后,李智便立即给李知意回了信,而后静坐在书房,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于秦慎行。
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等到某一日被秦慎行知晓了,还不如一开始便将之告知于他,也免得日后被秦慎行知晓了会心生嫌隙,到时候,怕是不好解释了。
“有关于阿易的?”秦慎行眸中暗色一闪而过,“还请祖父明示。”
李智说道:“今个你母亲差人给我送来了一封密信,密信内容大致是向我打探一下,容易那孩子是否有心上人,亦或是容府有没有给容易选中定姻亲的人选。”
“听祖父所言,母亲是想要让怀瑾和阿易成亲?”秦慎行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和我的阿易?”
“你母亲是有这个意思,毕竟容易这孩子,家世性子长相都是上乘,你母亲会起这个心思,也无可厚非。”说到这,李智微不可察的一叹,“不过阿唯你放心,我已将你与阿易相恋一事,告知了你母亲,她定不会再在容易身上动心思了。”
在看完了李知意的那封密信后,李智便立即动笔给李知意回了信,将容易与秦慎行相恋一事告知了她,让她不要在容易心上动心思了,不然,她与秦慎行之前那点薄弱的母子之情,怕是要变成仇恨之情了。
李知意的心思,李智清楚得很,他承认,容易确实是秦怀瑾驸马爷的上乘人选,也是他心目中的上乘人选之一。
若是容易与秦怀瑾成亲的话,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那样,他们李家与容家,便是真正的绑在了一条船上。
可容易是秦慎行心头的珍宝,他们二人亦是两情相悦,秦怀瑾与容易是无缘了。
不过,说来这容易与秦慎行羁绊如此之深,换个角度想想,这容家与他们李家依旧是强强联手,若是真到了争夺帝位那一步,容家心中的那杆称,会看在容易与秦慎行相爱的份上,朝着他们李家倾斜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最好。”秦慎行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冷意,轻笑一声,道:“祖父,你可知道,十日后,我便要向阿易提亲了。”
“我本意是想,等明日您下朝回到府中之时,再同你说这事,之后,让您与我一同前往容府,与阿易的家人共同商讨此事。”
“现在同您说了也好,也好让您心里有个底。”
“说来,”秦慎行抬眸看着李智,眉梢眼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感叹道:“我与母亲还真是母子连心,都看上了容易这个绝世珍宝呢。”
“我真的十分想要见见,我这十多年未曾谋面过的母亲呢。”
李智闻言,目光深沉的看着秦慎行,说来,他李智也活了有几十载,也算是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可有时候,他却有些看不透秦慎行,就像现在——他不知,秦慎行的这笑容,以及他所说的这番话语,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想到这,李智心中五味杂陈,轻声一叹,“你们母子总会见面的。”
罢了罢了,秦慎行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这人生在世,也是难得糊涂,看不透便是看不透吧,总归秦慎行是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之事的。
李智也一直都知道,秦慎行是个有主见的,若是他决定的,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他们李家,总归是亏欠秦慎行颇多,也是因此,对于秦慎行想要做的,他们也从未横加干涉,全都由着他。
也好在,秦慎行是个懂事知礼的,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亦或是那丧尽天良之事。
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呈走神状态的李智,秦慎行眉峰微挑,微微勾唇,道:“祖父,你还没给我答复。”
秦慎行这话,让李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秦慎行朗声一笑,道:“你这小子,祖父定然是依你的。”
“多谢祖父。”秦慎行微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李智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祖父若无事,我便退下了。”
李智摆了摆手,笑道:“时辰是不早了,阿唯你赶紧回去歇息吧。”
秦慎行道:“那祖父也早些歇息,孙儿告退。”
……
唯安阁。
秦慎行一走进内室,便看到了那只正在桌子上,啄着一块糕点的银灰色小鸟儿。
秦慎行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桌子旁,伸出手,拿起了那块糕点。
也是因此,银灰色小鸟儿啄了个空,它先是缓缓的眨了眨它的两颗豆豆眼,而后,歪头怒气冲冲的看着秦慎行:“叽叽叽~!”小老弟你怎么肥四!竟敢鸟口抢食!桌子上不是还有那么多吗!
秦慎行轻笑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将那块儿被它啄得奇形怪状的糕点,还给了它。
银灰色小鸟儿欢快地叫了一声:“叽~”小老弟这才对嘛~
待到这只银灰色小鸟儿,再次沉浸在糕点的美味之中之时,秦慎行这才将绑在它右爪上的小管子取了下来,顺带着轻轻捏了捏它的腿,语带笑意,“吃的那么多,胖死你算了。”
正埋头苦吃的银灰色小鸟儿抖了抖翅膀:对不起,物种不同,语言沟通失败,我听不懂小老弟你在说啥哟~~~
“傻鸟儿。”秦慎行伸出手指,再次点了点这只银灰色小鸟儿的脑袋,而后,在椅子上落座,从小管子中取出了一封信。
秦慎行快速地将信看完,打开了桌子上放置的那壶冷茶,将信扔了进去。
看着那封信逐渐消失在茶水之间,秦慎行轻轻的将那壶冷茶盖好,“林壹,备水。”
内室外侯着的林壹恭敬的应了声,“是。”
过了一会儿,内室外再次响起了林壹的声音,“主子,水已备好,恭请移步。”
内室之中,秦慎行取下了头上的那根玉簪,将之仔细收好,这才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
净室。
已沐浴完毕的秦慎行,换上了一袭黑色劲装。
秦慎行走出了净室,“熄灯。”
“是。”林壹会意,左手对着其他侯着的仆从做了个手势。
只一会儿,唯安阁内,只剩下了院门口那两盏灯笼。
在黑暗的掩饰下,秦慎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府。
****
东街,听风楼,顶层。
在位于顶层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之中,一室寂静,除去由打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房间内再无半点儿光亮。
“我不过几日不来,听风楼这是破产了?”秦慎行轻轻地推开了门,走进了房间之中,重重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听风楼竟然会沦落至此,连个蜡烛都点不起了。”
正躺在贵妃榻上假寐的秦谨言,缓缓的睁开了双眸,勾起了嘴角,而后也重重一叹,“是啊,以后,我这老头子,可得靠你养咯。”
秦慎行依靠在门边,视线准确的落在了秦谨言身上,道:“您老可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绫罗绸缎的,我这平民百姓,可养不起您。”
“秦慎行!你这白眼狼!”秦谨言冷下了脸,语气中满满的伤心之意,“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既是如此,你我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师父您都发话了,”秦慎行微微勾唇,“那你我,就此别过,师父保重,我走了。”
话落,秦慎行转身就走。
就在秦慎行走出房间之时,秦谨言左手微动,一道强劲有力地掌风向房间东面的烛台扫去,盖在烛台之上的黑布掉落,露出了那颗镶嵌在烛台之上,品相上乘璀璨夺目的夜明珠。
那颗夜明珠所散发出光亮,驱散了房间之中的黑暗。
秦谨言坐直了身子,语带笑意,道:“我的好徒儿,为师手上可是有许多容小公子的画像,你还不转身回来,同为师一同欣赏一番,是想走哪里去?”
闻言,秦慎行脚步一顿,一个转身,走进了房间,面带难色,“师父你刚刚才说了我们师徒缘尽,言下之意就是赶我离开,虽然我的心中是悲痛万分,可我是万万不能忤逆师父的。”
“也是因此,我也只好谨遵师命,心怀不舍的离开了。”
“可是现下,师父你又让我回来,也不知师父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秦慎行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很是伤心,“师父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真是令我为难。”
“师父当真不怕伤了我这颗脆弱的心?”
脆弱的心?!
秦谨言默默地别过脸不再看向秦慎行,只感觉自己十分的头痛,“……打住!大徒弟,你这戏有点过了啊!”
秦慎行轻笑一声,“是师父您教导有方。”
秦谨言可不敢居功,虽然秦慎行每次都能配合他的剧本,可秦慎行也是次次都压他一头的,“徒儿你不必如此谦虚,这完全是徒儿你的天赋异禀,自学成才,与为师没有半点关系。”
秦慎行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阿易的画像在何处?师父是如何得到的?作画之人是谁?”
秦谨言也顺势将刚刚都话题揭过,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处,指尖落在了书桌上放置的那个黑木盒子之上,轻轻地点了点,“都在这。”
秦慎行走上前去,将那个黑木盒子打开了——盒子里,足足有三十六卷画。
秦谨言笑意吟吟,“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哟~”
秦慎行从黑木盒子中取出了其中一卷画作,打开一看——是小少年模样的容易。
画作的背景是皇宫的御花园,站在百花丛中的容易眉心一点朱砂痣,一袭雪白的锦衣,手里正拿着一串被他吃得还剩下一颗的糖葫芦,那双灵动的眼睛,因着糖葫芦的美味,弯成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嘴边还残留着,包裹着糖葫芦的那层外衣,融化过后的糖渍。
秦慎行看向了画作的落款处,知晓了画中的是九岁的容易,也知晓了作画之人是秦怀安。
秦慎行面无表情的将画作卷好,将之放在了一旁,拿起了下一卷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慎行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看完了黑木盒子中的所有画作。
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这冷意的秦慎行,秦谨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这些画作都是你那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的师叔,从那定安王府的书房中拿回来的。”
“你师叔本来是想去定安王府,来个劫富济贫的。”说到这,秦谨言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可定安王府太大,你知道的,你师叔又是个路痴,这库房没找到,误打误撞的进了那秦怀安的书房。”
“你师叔见到了书房中的画像之后,本想将所有画作都带走的,可画作实在太多了。”
“你师叔想着你从未见过十岁之前的小容易,便决定,只带走这些画有十岁之前小容易的画作。”
说到这,秦谨言给秦慎行倒了杯清心茶,“这茶是江南那边呈上来的新茶,有清心安神的功效,滋味不错,慎行你来尝尝。”
待到秦慎行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入座,端起了那杯清心茶喝了一口,秦谨言这才继续说道:“至于那些其余的画作,你师叔见到了许多与事实不符的,心中不快,便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秦慎行面若冰霜,冷声说道:“秦怀安对阿易是何心思,我心里一清二楚。”
“若是秦怀安安分守己,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我的阿易是如此的诱人心魄。”
“可若是他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定会将他挫骨成灰,再将他的骨灰撒落在这京都各条大道之上,任千万人践踏。”
秦谨言眉峰轻挑,笑道:“这个法子属实不错。”
“最近这段时日,那东宫之争,越发的白热化了。”秦谨言突然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最有可能成为那东宫之主的,除去这秦怀安,便是你那一母同胞的弟弟,六皇子秦怀钰了。”
“与我何关?”秦慎行的视线落在了那些画作之上,他得想想该如何解决那些画作。
都说这热恋之中的人,智商大多数都为负数,看来这聪慧过人的秦慎行也不例外。
再加上现在,秦慎行已是怒火中烧状态,秦谨言也不指望秦慎行能快速反应过来了,直言道:“若是让那秦怀安入主了东宫,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之位,届时,哪怕你与容易已然成亲,求而不得的他,对容易采用强取豪夺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秦谨言这番假设,让秦慎行身上的冷意更甚了。
秦谨言似是对秦慎行散发出来的冷意,毫无察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后,面不改色继续说道:“秦怀安的正妃之位空悬多年,他对容易的心思昭然若揭。”
“就算我刚刚的那个假设没有成真,可慎行你要知道,你十日以后才与容易定亲,可即便是你们二人定亲了,若是秦怀安在此期间,向皇帝请旨将容易许配给他,皇帝同意了,这圣旨一下,容易即便是再受宠,即便是他再爱你,可你与他还有可能吗?”
“他会为了你,置家人于不顾吗?”
“真到了那时,横在你们之前的,就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情爱之事了。”
“身怀异宝,总是会惹来他人觊觎的。”秦谨言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将之放在了桌面上,“为了守护你所珍爱的,你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秦慎行看着那枚玉佩,静默不语。
“慎行。”秦谨言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将那枚玉佩推到了秦慎行手边,“我知道你不想争那个位置,不愿去蹚那趟浑水,可是老天却不让你如愿。”
“我是尊重你的意愿的,我只想你过得开心。”
“可我真的不想见到,你有着坚硬如铁的盔甲,无比锋利的武器,却护不了心爱之人的模样。”
秦谨言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假设,实则是,如若秦慎行错失良机,不早做准备的话,这便是会发生的事实。
也正是如此,秦慎行心中的那头嗜血猛兽就快要破牢而出,只差一个小小地契机,便能让它撕碎牢笼,搅得这大燚王朝天翻地覆。
秦慎行拿起了手边的那枚玉佩,微微垂下了眸子,轻轻地抚摸着雕刻在玉佩之上,异常精美的纹路,勾唇一笑,“既然这老天不让我如愿,那么,我便遂了它的心意。”
“为了守护我所珍爱的,我也只能佛挡杀佛,人挡,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愿大家鼠年行大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健康最重要!如无必要,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