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48章 人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希望, 而是看到希望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溜走。

第48章

人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希望, 而是看到希望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溜走。
燕希泽手脚冰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喃喃自语着:“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燕回的爸爸…燕声的亲爷爷!他们在哪?我要见他们, 我要见燕回!”

余响眯了眯眼睛, 觉得燕希泽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海燕集团最近几年确实出现了决策上的失误, 导致股价下跌年年亏损,但也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

只要静下心来稳扎稳打,不再胡乱折腾, 未必不能扭亏为盈,毕竟燕家手里还有造船厂这张底牌。

可无论燕琴还是燕希泽,却都是一副对海燕集团未来不报希望,急迫地想要找到出路的模样。

燕琴是因为年纪大了, 那燕希泽呢?

想到燕希泽曾经的意气风发, 再联想到决策失误导致一系列后果, 余响心中有所明悟。

有的人确实是这样, 能打顺风局,却打不了逆风局,承压能力几近于零,遭遇连番打击,精神就容易出问题。

偏执、固执、钻牛角尖, 走到死胡同了还不自知。

燕琴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自己年纪又大了无力回天, 才想跳船跑路吧……

余响眼神微暗, 勾起唇角:“我不知道燕回和燕声在哪……”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燕希泽倏地跳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吧,我知道, ”余响从善如流道,“但与其寄希望于不可能帮助你的人,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家公司。”

燕希泽明显一怔:“什么意思?”

余响示意般瞄了眼他西装口袋的位置:“公司股东大量抛售股票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尤其这个人还是前任总裁。”

“你什么意……”话语戛然而止,燕希泽微微睁大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番查看后,他转身夺门而出,瞬间阴沉的表情看得余响挑了挑眉。

可惜不能跟去燕家公馆看热闹。

余响心里嘀咕着,抬手看了眼时间,想了想拿起手机给燕回发消息。

响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们,晚上在外面吃饭吧?

回声:不着急,妈和大伯母说要看完花车再走,晚饭就在影城内解决了,你自个吃吧。

余响幸福又郁闷地放下手机,转头扎进无尽的报表里,痛并快乐着给儿子当牛做马。

同一时间,燕承握着手机在房间里六神无主地来回踱步。

得知奶奶要和爷爷移民瑞士,他第一反应就是震惊和拒绝。

他喜欢华国,喜欢云京,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突然要换个环境,他无法接受。

但很快燕承就意识到,奶奶的移民计划里没有他,甚至也没有父亲和母亲。

将倾的大船是海燕,曾经的掌舵人要跳船逃走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对公司的情况不甚了解,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啊?

奶奶还是顿顿要吃官燕,爷爷依然用着一刀十万的宣纸,妈妈天天买包和首饰,昨天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安慰他不要多想……

燕承想找人商量,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讨论这些事的朋友。

他从小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包围着长大,他们不允许他和家世不如燕家的人交朋友,可家世足以匹配的孩子又多半和他隔着辈,无论是时间还心智都玩不到一起去。

加上他性格木讷无趣,蓦然回首,生命中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大学室友也不熟,而且开学时妈妈过于颐气指使的态度似乎让他们很不满……

呯!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把燕承吓了一跳,他快步走到门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燕家公馆一比一复刻了修建于民国时期的老宅,建筑主体是石头,内部则大量使用木头。

胡桃木稳重有质感,很有复古风情,可哪怕经过现代工艺处理,这些木头能防腐防潮,经年累月还是难免出现一些问题。

比如连接三层楼的双分平行楼梯,一旦大力踩踏,就会发出很大的哐哐声,整栋房子都听得见。

这明显饱含怒气的脚步声,让燕承想起从小到大自己考试成绩不理想时父亲的暴怒,反射性就想反锁房间,却发现脚步声上到二楼便停了下来,且向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

朝右边走了……那边是奶奶的卧室……

燕承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房门被踢开的声音。

这让燕承愈发不安,他犹豫片刻,悄悄走出房门来到三楼小客厅,半趴在栏杆上探出身体朝右边望去。

因角度问题,这里完全看不到燕琴的房间,只能看到右侧走廊入口。好在燕希泽似乎并没有关紧房门,隐约间能听到他和奶奶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我能不知道吗?我要是不知道就不会一点一点出售,而是一股脑全卖了!”

“所以真的是你!你……你……”

呯!

“啊——!你干什么?!”

燕承被巨响和奶奶的尖叫声吓得心脏一缩,他连忙顺着楼梯朝楼下跑,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撞枪口,而是转身朝左边跑去。

“爷爷,爷爷!爸和奶奶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燕承一路跑进书房,正想去拉爷爷的手,却被他冷漠的眼神看得整个人僵在原地。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老人冷哼一声,“我好好一幅字都被糟蹋了。”

放下笔,将废掉的纸一揉扔进竹筐,他重新提笔蘸墨,对燕承抬抬下巴:“研墨,不该你管的事别管。”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能阻止你爸,还是能阻止你奶奶?”老人冷哼一声,“你什么都做不到,去了也只能干看着。”

燕承咬咬唇,没有说话,也没有乖乖上前研墨,而是固执地站在那,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态度。

老人瞥他一眼,发出看到新奇事物的声音。

“怎么?你还不服气?那你去吧,去看看你能做什么。我本来以为你是最像我的那一个,看来你也一样,偏执固执,自以为是,不愧是她的孙子。”

他冷笑着,神情里没有一点温情:“燕回也是,那么聪颖,天赋卓绝,却困顿于血脉亲情,浪费时间去学什么数学钢琴,愚蠢至极……”

燕承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谁知他刚跑出书房,就和燕希泽撞了个正着。

对方站在右走廊口,和燕承隔着小客厅四目相对,头发凌乱,眼睛赤红,眼底残留着暴虐和一丝慌乱。

看到燕承,他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转头顺着楼梯朝楼下跑去,中途还差点摔倒。

燕承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慌乱过,他怔愣了两秒,眼神下意识落到右走廊上,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

过了一会,他拖着步子走到燕琴的卧室门前,看着半掩的房门却提不起推开门的勇气,直到管家端着燕窝走来,看着他温和地笑笑。

“二少,有事要找夫人?”

燕承转头看向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摇摇头磕磕绊绊地回答:“没…没有……是我爸他…他刚才在奶奶屋里……”

“原来是少爷,”管家顿了顿,看了眼半掩的房门,“少爷在夫人房里?”

燕承抿了抿唇:“没…走了……”

“走了?”管家有些惊讶,抬手推开房门,“不在家吃晚饭吗……”

随着房门的开启,里面的一切逐渐呈现在眼前,燕承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先是看到了倾倒的五斗柜,然后是倒在床尾的椅子,最后是掉落在床边的画框。

视线边缘处,管家手中的托盘掉落,瓷碗随之落在木地板上,昂贵的官燕洒落出一道弧线。

紧接着管家跌跌撞撞的背影跑进视线内,他朝着床上伸出手,却颤抖着无法落下,最终只能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转头看过来,嘴唇不断地开合着。

燕承愣愣地看着管家,眼神发直又有些飘忽,不想移动却还是控制不住,迅速扫过床面,而后一触即离。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看清了床上的情况——

燕琴歪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丝质锦被,如同一朵腐败糜烂的花。

等燕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声音才迟缓地冲入颅骨,他听到了铁制托盘落地的巨响,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同时也听见了管家的呼喊声。

“……打电话!打120!叫救护车,快——!”

等救护车呼啸而去,外穿白大褂,内里穿着制服,手上戴着白手套的人举起那个画框时,燕承才想起来,那个画框是什么,原本挂在哪里。

那是曾祖父和曾祖母的画像,奶奶专门请油画大师按照老照片画的。画框是定做的紫檀木实木画框,足有十几公分宽,五六公分厚,挂在奶奶床头已有几十年。

如今,画框不知为何掉落在地,画布上破了个大洞,左下角沾着血迹。

燕承看着画框上飞溅的血迹,缓缓转头看向左侧走廊。老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老花眼镜的镜腿,面对警察的询问,抬手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在这一瞬间燕承打了个寒颤,在暖气十足的燕家公馆里,生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