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孔子钰没有讲太久, 他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老师了，讲题会分解出步骤，会跟着谭桢的节奏，只不过谭桢更喜欢孟逢青的方式, 他不好拂了孔子钰的面, 强撑着眼皮子应和后，等题讲完了, 送走了孔子钰, 他才彻底松口气。
谭桢拍拍自己的脸蛋, 眼皮子耷拉着快掉地上了。

好困，他想补个觉。

谭桢抱着自己的小枕头, 给手机设了个闹钟，再将自己丢进被窝里，暖和柔软的被子又太阳的味道，像是躺在云朵上, 轻飘飘的, 谭桢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这次梦里什么都没有，谭桢睡醒后发现外面天已经开始黑了, 手机的闹钟也没有叫醒他。

他在被子里滚了一圈, 走出房间。

谭奶奶正坐在堂屋里择菜，她穿着花布围裙, 头顶悬挂着一顶灯，灯泛着昏暗的光芒, 光晕将她笼罩在灯下, 也照见她花白的头发。

谭桢站在房间门口, 掏出手机, 小心翼翼地用极差的老年机像素记录下这刻。

模糊的画质, 像是在时光长河中镌刻的影子，谭桢抿唇，觉得此刻像极了作文里的场景。

谭奶奶若有所感地抬头，看他起来了，抬手招他：“过来择菜，我去收衣服。”

谭桢收起手机，哦了一声，立马跑去替换谭奶奶的位置。

等吃完饭，谭桢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回来发现有人给他发来消息。

是孟逢青的。

孟逢青很少给他发消息，点开一看果然是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去他家里。

很遗憾，如果换做平时谭桢肯定屁颠屁颠就去了，但明天他要出门找兼职，所以婉拒了。

谭桢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了原因。

孟逢青几乎秒回，他说他可以陪谭桢一起去找兼职。

谭桢愣住，他眨眼，有些犹豫。

他做事其实习惯了一个人，不太喜欢麻烦人。

孟逢青似乎隔着屏幕就察觉到他的犹豫，说其实他想出去走走，顺便陪谭桢找找工作。

谭桢心理压力瞬间少一大半，美滋滋地答应下来。

虽然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有人陪着当然是最好的，这样走在大街上也不用一直担心自己一个人会很奇怪。

和孟逢青商量好时间，谭桢放下手机去晾衣服，虽然下午睡了好长时间，但如果他现在倒进被窝，谭桢觉得自己还是能秒睡的。

……

翌日，一大早谭桢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装扮的体面一些，虽然只是找兼职，但也要给老板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洗漱好，谭桢便前往和孟逢青约定好的地点。

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谭桢提前去，毕竟人家陪他去找兼职，总不能让孟逢青等他。

但他到时才发现孟逢青已经到了，也不知道到多久了，他穿着高领毛衣，手中捧着热咖啡，坐在便利店的窗前，有路人来来往往地经过，他好像是个无动于衷的过客，眉眼不曾动半分。

看见谭桢，他眼睛微抬起来，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

谭桢抿唇，有些羞赧：“你更早。”

孟逢青微愣后，笑：“是我的问题。”

谭桢注意到他眼底的血丝，询问：“你没睡好吗？”

孟逢青似乎没想到他连这细枝末节都注意到，抓着咖啡杯的手微紧，垂眼莞尔：“有点失眠。”

谭桢想到昨天的他睡得跟头猪似的，一时间皱眉，苦恼：“要是我的困意能分点给你就好了。”

孟逢青将面前的另外一杯咖啡推给他，轻笑：“如果世界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换，那会乱套的。”

谭桢接过咖啡，热腾腾的，暖着他的手掌，驱散了秋日清晨的寒意。

他闻言，不由好奇：“如果可以交换，你想要什么？”

孟逢青唔了一声，思索片刻：“那想要的可太多了。”

谭桢眨着眼，觉得这话和孟逢青的人设不符。

孟逢青看起来无欲无求，好像什么都唾手可得。小说里描述他也是这样的，万人迷主角，连上帝都青睐他，他有什么想要又得不到的？

“那你想要什么？”谭桢捧着脸：“如果难度不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完成。”

孟逢青转头望着他，少年眼中有灼热的星光，他像是被烫到，猛地移开眼睛，他低头，抿一口苦涩的咖啡，道：“其实有一件你可以帮我完成。”

谭桢顿时兴致勃勃：“什么？”

孟逢青的目光落在橱窗外的人群，声音飘忽：“我可以晚一点再告诉你吗？”

他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卑劣，居然试图给自己留张底牌。

谭桢也认为这个要求挺奇怪的，但他没有拒绝，孟逢青帮他那么多，他能帮上一点，那也是很好的。

他欣然应允：“当然可以，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可千万不要客气。”

孟逢青低头，睫羽轻颤，高领毛衣也没有将他修长的脖子挡住，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谭桢看一眼，莫名的眼热，连忙移开眼睛，不敢多看，这种感觉就像是亵渎天神。

谭桢觉得他此刻有点像电视剧里的主角……哦不对，孟逢青本来就是主角。

不过按理来说他是平平无奇的路人甲，此刻却和主角坐在一起，在清晨，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

太不应该了。谭桢美滋滋地喝一口咖啡，加糖加奶，甜中带点微苦，很和他的口味，孟逢青是误打误撞的，还是厉害的猜中他的口味。

不管怎样，今天的开头都是美好的。

喝完咖啡，谭桢已经饱了，便开始今天的找兼职之路。

他的目标很明确，国庆假期餐饮业应该很需要人，所以他就往餐饮一条街扎堆。

孟逢青了然：“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离这边不是很远。”

孟逢青说的地方是附近的时代广场，那里有美食一条街，餐馆特别多，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谭桢很少出去玩，也对周边不熟，又没有智能手机，如果要去找也只能盲目的找，孟逢青的建议此时于他如雪中送炭。

于是两人乘车去往时代广场。

孟逢青似乎很少坐公交，所以显得有些不太熟练，他挤在人群里，颀长的身影鹤立鸡群般，格格不入。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谭桢看着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有些懊恼，这么多人，早知道就不上来了。

他悄悄地观察一下孟逢青的神色，好在孟逢青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就这功夫，后面有人推搡，谭桢没站稳，脚下一崴，疼得他脸色一白，身子也跟着歪。

谭桢感觉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下一秒就要飘飘坠入湖底。

但很快，他这个风筝就被人抓住了线。

谭桢有些懵，倏地抬头，他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孟逢青的下颌线，锋利流畅的。

孟逢青虚虚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他的另外一只手抓着吊环，一边皱眉看一眼还在往这边挤的胖子，声音微沉：“麻烦你你挪一挪。”

那胖子故意往这边挤，正得意着，闻言横肉抖动，瞪一眼孟逢青，就见刚刚还一副小白脸样的少年神色一冷，冷冰冰地看着他，像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目光阴沉地攀爬上他的皮肤。

胖子一愣，气势顿时一矮，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谭桢也终于有了呼吸的空间，他脚有点疼，站不稳，只好用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孟逢青的衣服，以此来稳住平衡。

孟逢青的毛衣抓起来软乎乎的，毛茸茸的，像是一手陷进棉花里。

谭桢抿唇，低着头，手指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抓玩几下。

孟逢青微微仰头，顿了顿，低声道：“你能站稳吗？”

谭桢其实站着有点费劲，但他不想添麻烦，所以正想点头，结果公交颠簸一下，他瞪大眼睛，双手攥紧孟逢青的衣服。

少年一副受惊的样子，惨白着一张脸。

孟逢青眉眼低垂，他伸手，长臂环过谭桢的肩膀，将人桎梏住，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抿唇，轻声道：“冒犯了，但人太多，你可以先靠着我。”

谭桢和孟逢青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他能嗅到从孟逢青身上传来的香，有点像朝露的清冷，好像是衣服上沾染的，又像是本身自带的。

他的鼻尖因为公交抖动，偶尔会擦过孟逢青的衣服布料，沙沙痒痒的。

谭桢攥着衣服的手悄然松开，又悄然地握紧。

孟逢青没有低头，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前方，指尖触碰到少年的肩膀，即便隔着布料，触感也依旧清晰地传进大脑神经。

他手指一颤，不动声色地挪开一些。

到时代广场站，谭桢才松开攥着的衣服，他往前走一步，崴脚带来的痛便席卷骨髓，疼得他龇牙咧嘴。

突然，眼前伸来一只手，他一怔，抬头。

孟逢青垂眼：“我扶你。”

谭桢有些迟疑地，缓慢地伸手，将手放进孟逢青的掌心。

他被孟逢青扶着走下公交。

坐公交的时间，外面的清晨已经换上另外一副模样，太阳破开云层，从东方升起。

谭桢轻轻地扭头，被东方璀璨的阳光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