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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早上八点连上两节专业课, 枯燥得能让人原地睡着。

第48章

早上八点连上两节专业课, 枯燥得能让人原地睡着。
贺疏星一丝不茍地记下重点,偶尔抬眼瞥向周围,要么意识涣散, 要么麻木煎熬。

每当这种时候,容念都是与众不同的那一类,他会安静又专注地听课,再乏味的内容都表现出兴趣和包容。

但今天不太一样,容念低着脑袋走神,时不时抬手撑在耳边, 遮掩住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是在笑。

虽然有意克制过了, 可依旧能感觉得出来。

开心什么呢?贺疏星疑惑, 自己的室友从昨晚开始就是这样。

他愣了愣, 碍着是上课时间, 忍住没有询问。

自娱自乐五分钟后,容念换了种状态。

仗着前面有班长挡住教授视线, 少年屈起胳膊趴在桌上, 看起来有些苦恼,隔三差五轻轻叹气。

他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看似毫无章法, 细瞧竟是写了人名。

只不过他察觉到时, 便握紧了笔杆匆忙涂黑,陆岁京这三个字被严实盖住。

望着这块黑漆漆的痕迹,容念抓了抓头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咬了咬嘴唇, 紧接着一顿, 后知后觉刚才举动已经惹来贺疏星的注意。

容念顺着抓头发的动作, 小声糊弄道:“脑袋好痒呀, 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

听着他嘀嘀咕咕,贺疏星道:“你昨天回来以后就不对劲。”

“贺哥观察得好仔细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容念道,“哪里给了你错觉?”

他天真软糯地笑起来,问题却很难接,教不善言辞的人答不上来。

贺疏星沉默片刻,道:“是直觉,你好像那种刚有因缘邂逅的愣头青……和祁封出门玩得很开心对么?”

容念:?

他认为这个形容有失偏颇,但和祁封待在一起确实愉快。

“你见过祁封么?”他反问。

贺疏星坦白:“听说过几次,但都不是好话。”

容念不置可否,就祁封那种城府深沉的性格,很难被用上什么和善的修饰词。

“话说回来,你有听说过我什么吗?”容念打听。

贺疏星道:“想被夸可以直接登上论坛搜自己名字,听说你是好多人的老公老婆。”

对于这个薛定谔的性别,他欲言又止地瞥了容念一眼,少年的容貌虽然漂亮,但并不女气。

“还有隐隐约约知道些别的,等下了课,班长会过来和你说。”贺疏星道。

他点到即止,尽管被容念追问,也没继续透露。

这时候已经快要下课,班上其他人蠢蠢欲动,可聊太久还是有点过分,对老师不怎么尊重。

从小接受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太放肆,无论生活里如何高冷傲慢,在课堂里,贺疏星一向是谦虚有礼的好学生,自我约束力非常强。

贺疏星抄下教授在黑板上布置的作业题,专注地埋头做了起来。

容念百无聊赖地默默神游,想到昨晚陆岁京那湿漉漉的目光。

自己会被记住多久?

容念对此向来持悲观态度,他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浅之又浅,被时间隔档在中间,那根脆弱的丝线便会被切断。

短点或许十天半个月,久点或许三年五载。

或许自己还是蛮重要的,值得时不时被人惦记一下。

可陆岁京说,每天都在想他。

光是回忆起这句话,容念就觉得心跳有些加速,浑身不太对劲。

原来话语能有这种魔力?他新奇地想着,自己不像受到冲击,反而好似跌进了一滩水里。

他就在水里融化,半梦半醒地在其中游荡。

这种不可思议感持续到了下课,容念跟着贺疏星去食堂排队,班长忸忸怩怩来找他。

班长搓着手,轻声细语地嘟囔了几声,飞快刷新了容念对言语力量的认知,短短一句话竟能教人几近心脏停跳。

“咱们实在选不出来跑三千米的,就随机抽了个学号。”班长道,“你瞧这数字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

容念:“……”

被告知这通噩耗,他木着脸,盯住班长没吭声。

班长被水盈盈的桃花眼看得背后发毛,急忙澄清过程里绝对没有黑幕。

“你上去走两圈,然后弃权就行了!大家都能理解的!你只要一上场,就是法学院的英雄。”班长道。

他试图说些具有诱惑性的好处,平息容念的怨念,然而绞尽脑汁都没挤出来。

奖牌、风光、名头,这些容念都不缺。

班长纠结了会,忽地灵光一现。

“拿了第一名就能得到傅学长女仆装服务,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心动不如行动!”

容念心无波澜:“这种行径不亚于欺师灭祖。”

班长最是幸灾乐祸,感觉容念的爱好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喜欢搅混水的人。

发现对方这回居然如此正直,他不禁倍感诧异。

“靠,你这么替学长着想,你们俩结了几辈子交情啊?”

容念实话实说:“倒不是因为这个,能白看的话我很乐意凑热闹,主要还是不想长跑。”

班长劝导:“哎,哥们,我跟你拍胸脯保证,只是把你名字报上去,如果你真不想跑,到时候别去报到就行,没人会把你抬跑道上。”

怕容念还是不同意,他叹气:“本来贺哥说要帮你跑,但他填了三个缺人的项目,已经到数量上限了。我也是,球杆都没碰过就要打高尔夫……”

做法律这行非常看重实习经历,很多学生大二就去外面租房,却不是图舒服,只是为了方便去律所打杂。

留在学校里的学长学姐少之又少,都是新生在当主力军。

当下确实是没人顶上,僵持下去也是互相浪费时间,总要挑出一个人来走过场。

容念不是优柔寡断的脾气,只当是自己倒霉,眼睛一闭便表示同意。

法学院的运动会报名表交得极快,不知情的以为法学生们踊跃参与,没多久就占满了名额。

知情的都明白,他们是怕在手里多耽搁十分钟,就会收到一群同学想撤销报名的申请。

这份名单完全公开,没到半天,容念会参加三千米的消息便在学校里流传开。

其他人震惊之余,纷纷以为容念是有什么打算。

有的猜他试图耍帅拉风,可是跑三千米很难酷起来,何况容念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坚持个一千五百米都够呛。

也有的猜他不小心被人坑了,估计根本不会真的上场比赛。

还有的言辞凿凿道:“报!我魂穿了小容肚子里的蛔虫,带来最新消息!什么为法学院争光都是幌子,他就是想得到傅学长的特♂殊服务。”

针对这一项目,尚在工位忙于看卷宗的傅琢州并不知情,而学校里事态愈演愈烈。

学生会一帮人自作主张瞎写着玩的奖励,其实很多同学本来并不知情。

被这么间接宣传,大家这下都清清楚楚,每天翘首以盼运动会开幕,不为别的,就想知道三千米这事怎么收场。

甚至有国际院的纨绔下场掺和,明码标价想要收购金牌的奖励,送给自己暗恋傅琢州的姐妹当生日礼物。

周五便要举办的运动会,到了周三收齐报名表,经过整理后公布在校园网站上。

网站建设得不够好,流量过大就会出现卡顿,公布之后足足一刻钟,点进链接的都处在白屏状态。

容念在图书馆找课题数据,只听到旁边女生在刷新过后,捂住嘴低低地“卧槽”了一声。

“陆岁京报了三千米!”女生没注意到过道另一端的容念,与同伴交头接耳。

同伴嘻嘻哈哈地说:“怎么说?傅琢州女装的吸引力那么大?”

女生道:“有这个可能,不管是他赢还是容念赢,能不能把照片拍出来造福大家呀?”

同伴若有所思:“我觉得容念报名参加,是想救学长于水火之中……”

女生挽住同伴的胳膊,问:“他在你眼里这么正经啊?”

秋日午后的光照射进来,闪着细碎的暖意,将学生们亲昵的影子拉到很长。

外面围着高耸挺拔的银杏树,金黄的颜色映在干净的玻璃窗后。

容念半边脸被光照亮,白皙的皮肤好似能透光。他抬高了胳膊抽出书,想找个角落好好自修。

书库的存量和面积非常惊人,他在这里东拐西歪,期间途径好几个自带折迭椅的同学,没有找到空位。

终于,在光线不算太好的角落,他停下了步子。

正被女生们议论的陆岁京拿了本书,半垂着眼帘,偶尔慢吞吞地翻页。

他姿态散漫安静,仿佛外面即便因自己而天翻地覆,也没兴趣了解分毫。

容念看了会,没上去打招呼,转身要悄悄溜走时,听到背后有合书的声音。

书脊在桌沿敲了下,发出沉闷又短促的响动。

容念不禁加快了步伐,似是想趁着还没被发现,慌忙离开陆岁京的视野范围。

可惜这种举动没能令他如愿,其中撤出的意味反而催促了另一方的主动。

“为什么逃?怕我报复你?”

容念随即便不再挪动了,站定后望着临近的书架,拙劣地装作在挑书。

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茫然地转过身去,陆岁京已经走到眼前。

他们之间近到只隔了半步,容念无辜地抬起眼,想要后退拉开距离,单薄的背却轻轻碰在书架上。

他幅度极小地眯了眯桃花眼,漂亮的眼眸纯净清澈,好似不沾世事尘埃的水面,惹人不禁沉浸在这片湖泊之中。

陆岁京望进去,看到自己的倒影满满映在里面。

但这不是一种占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被捕获了。

“你对没仇没怨的曹文瑞都那样子,我欺负过你这么久,你不是该更凶吗?”容念小声问。

陆岁京没回答,单单是瞧着他,等他接下来怎么说。

容念眨了下眼,水面泛起涟漪,刚才怯生生的青涩便被吞没了踪影。

“那是要先吓唬我,责怪我,还是绑住我?”容念说着,偏过脑袋狡黠道:“我不怕这个,只怕你舍不得。”

容念说得轻快,故意拉长尾调,语气因而带了一种明知故问的恶劣。

摆在面前的有关于一颗心的悸动,这是如此明显,可他没戳穿,他装不懂。

不过容念也并非全然故意,他的确不太理解,陆岁京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萌生那种念头?

为此他弯弯绕绕,难以正面接招,游刃有余得并不完全,带了点逞强的成分。

他看着陆岁京起初一愣,紧接着耳根渐渐泛红,似是羞赦到手足无措,自己还内心苦恼了下。

我是不是没拿捏好分寸?捉弄得太过了?容念想。

可是他犹豫了没到半秒,便听到陆岁京直白地说:“嗯,确实舍不得。”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光明正大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这下慌张的一方变成了容念。

陆岁京问:“这几天见不到你,是在故意躲我吗?”

容念认为躲这个词有点重了,自己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磨磨蹭蹭地“咦”了声。

陆岁京慢条斯理道:“没关系,我虽然每天想你,但不止是想看到你,横竖都不太满足……”

明明对方没有再凑近,此时此刻,容念却莫名想要继续后退。

这下后背彻底膈在书架前,他试图用这种坚硬的触感缓解紧张,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的心跳还是很快,或许有镜子能照一下的话,脸也同样泛着红晕。

“早在我们还没分开过的时候,我就有这种念头了。”陆岁京道,“就算你天天都在我眼前,我也觉得不够,可你一定不会接受的。”

十七岁的他不敢说,后来隔着生死,即便告白上千遍,他的心上人也听不到。

时至今日,陆岁京其实依旧无法彻底坦率。

因为太喜欢,或者说,喜欢得太虔诚,从而无法允许自己莽撞触碰,对心里充满侵略性的欲i望无所适从。

不过他还是决定告诉容念,交给容念审判自己的权利。

“我想亲吻你,也想拥有你,是想做那种出乎本能的最卑劣的行径。”陆岁京道,“不仅如此,还想当你直觉里会倾心的那个人。”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如愿。

用恐吓与囚禁么?那应该不算是爱吧。

陆岁京得到的喜欢不多,可他很清楚喜欢是什么东西。

在没有重逢之前,在爱恨不清的时候,陆岁京一度以为,可以做到抛却那段过往。

随着春秋轮转,窗外结了冰又消融,容念的身影变得模糊,在风雪里在心火里,自己遥望着,似乎马上就能真的忘记。

可有一天,容念隔着梦朝他笑了。

最后他只是温驯地忘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