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杰森话音刚落，名为不信任的气氛便在两人之间蔓延起来。
艾缪彻底放下手里的bug修复大业，感慨了一声：信任危机终于出现了。
信任危机早在它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推迟这样久，而且还不是它以为的那个——两个人因为你居然敢成为罗宾，梆梆把彼此打上一顿。
而是出现在要不要一起当狗上面。
想想就觉得地狱，艾缪抹了把自己的猫脸，表情愈发凝重：它宿主这个马甲要不还是别掉了，这已经不是关爱哥谭的事，而是之后大小红无法面对彼此的事。
接下来的几分钟没人开口说话，提姆走在后面，思绪又飘到那个黄金圈环上面，他现在特别想知道杰森的过去，因为刚才那一幕，原本那个堪称荒谬的想法又被他抹去了点。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杰森不该找他要那个圈环。
——那玩意是给吉姆格雷森的！
提姆原地呆滞了两秒，接着一个激灵，然后用极其不敢置信地目光盯着杰森：“你知道我是谁？”
杰森很茫然：“谁？”
“你找我要那个黄金……”提姆比比划划地结巴，然后说不下去了，一股被抓包的恼怒和尴尬顺着脑袋蔓延到脚趾，肢体末端像是不受神经控制一般疯狂抓地。
“噢，你是说吉姆格雷森。”杰森脚步没停，头也不回道：“你才反应过来？”
提姆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好的没读过书呢？哪来这麽多坏心眼？
当你发现一个人在生活中隐瞒你一件事，那就证明生活中处处都是隐瞒，提姆一时间都不敢去想，他到底被这人欺骗了多少次，就像家里出现了一只蟑螂……妈的，想不下去了！
当事人情绪非常不稳定：震怒！现在就是非常震怒！
杰森用余光稍微朝后一掠，便察觉到提姆的情绪。
他老板脸上的复杂情绪都要遮掩不住。
拉撒路岛几乎是原始风貌，并没有经过人类活动的改造，杰森带路又带得很刁诡，一路朝坡崖上行，提姆走路走得心不在焉，脑内不停掀起风暴，走着走着，他就因为没看路而被一条藤蔓重重绊了下，失去平衡朝后跌去。
从这地方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
提姆凭借本能反应在空中一通乱抓，因为惊吓，他猛然睁大双眼，身体后仰到一半，手腕却被人圈住了，接着对方跟拎猫一样把他轻轻松松拎了回来。
但提姆没收住惯性，他踉跄地朝前跌撞过去，杰森只能伸出胳膊又环了他一下。
艾缪围观这场面，围观得连连咂舌：绝了，真的绝了。
这两个人能走到今天，提姆德雷克必须负起一定责任，这什麽小脑不发达四肢不协调的小熊猫？谁能把他往罗宾身上想？
它心爱的小侦探真是恐怖如斯，演技一流。
提姆摔到一半就已经痛苦起来，他无声地哽咽了几秒：“……”
我到底在干什麽？
他还没怀疑完人生，甚至思考不出来自己究竟是怎麽沦落到这一步的，一抬眼就发现杰森离他很近，这个角度从斜侧面看过去，夕阳降落，暖色的余晖落在对方的眼睫上，在眼底投下些许阴影，让他的瞳孔多了点琉璃的色彩。
提姆一瞬间变得迷迷瞪瞪，之前对自己恋爱脑的反思一扫而空！
他决定多看几眼：不错，真符合他审美！
这是他应得的！
杰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行，言不出来，就这样吧，有些事情不去深究对你我都好，杰森默默地伸出右手握住他老板的小臂，免得他金贵的老板因为疏于锻炼摔断骨头。
接下来一段路再没发生任何插曲，直到至高点他才松开手，附近有个被砍掉的木桩，他脱掉外套垫在上面，然后把他老板提溜着放上去。
提姆端正坐好，恰到好处地轻咳一声：“接下来要干什麽？”
“什麽都不用干。”
“这样不好吧？”提姆略显愕然道：“不努力一下解除诅咒吗？”
“要的，我的公主殿下。”杰森低头清点着手头能用的装备：“我自己努力就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坐在这别乱跑，拉撒路岛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夜间更加安全。”
他大致为提姆做了下科普：“上岛的人需要通过三轮选拔最后选出胜利者，母魂会赐予他永生的秘密，在此之前还有个前置条件，岛上所有人都需要死过三次，除了最后一次，前两次死亡都能复活。第二条规则是参与者的行为守则，夜间不得动手。”
提姆捂着脑门有点混乱。
拉撒路岛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几年前他过来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罗宾必去打卡景点呢。
但他直觉母魂的最终嘉奖，那所谓的永生奖励和她的前置条件脱不开干系，于是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为了避免显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他甚至加了一句：“仅仅是个猜想。”
谁知杰森却给予了肯定：“你说得没错。”
“你知道？”提姆又觉得怪了起来：这人知道得未免太多。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以前来过这儿。”杰森漫不经心地往弹夹里填充子弹，他一边调试着准星，一边随口说：“整座拉撒路岛笼罩在母魂的恶魔术法之下，恶魔术士……你可以理解成水平比较塑料的法师，他们的手段通常充满朴素且原始的色彩，这条前置标准就是为了甄别哪些人成了真正的选拔者。”
提姆脸上轻松的神情渐渐消失，他问道：“成为真正的选拔者会怎麽样？”
“不怎麽样。”
杰森喀拉一声卸掉保险：“实施术法需要严格的条件和规则，缺一个人都没法开启仪式，准确来说三次死亡只是障眼法而已，死过第一次之后，你的灵魂就打上了母魂能够识别的烙印，这时候选拔者将无法中途退出岛上的仪式。”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你身上烙印的进阶版：一个为了让选拔者前往拉撒路岛，另一个为了让选拔者无法退出岛上的仪式。”
这也是为什麽他必须将提姆一同带来的原因，没有烙印的存在，他没法找到拉撒路岛，哪怕达米安给了他确切的位置——毕竟他那点法术侧天赋全是拉撒路池的馈赠，微弱到连个大火球都搓不出来。
如果是康斯坦丁或者扎坦娜，压根用不着这麽费劲，
沙漠地区的昼夜温差很大，落日的时间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太阳刚消失到地平线之后，气温骤然降低，山风迎面刮在人身上，体感温度非常冷。
提姆点点头，他站起来，将杰森铺在树桩上的外套拿起来套在了身上，然后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麽做？”
杰森回过头，就看见他老板披着自己的外套，鉴于体型差距，穿在他自己身上非常合身的夹克，挂在他老板身上就显得松松垮垮的，衣袖也显得略长，只能从袖口露出来几根手指头。
“简单，在不尊重母魂规则的情况下参加这场选拔。”杰森略微一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你在这等我，天亮之前我们就能离开拉撒路岛，我买了明天中午回哥谭的机票……”
“等一下，也就是说我要一个人在种原始丛林呆整整一晚上？还没信号？？！”
提姆大声控诉，他两条胳膊的手肘支着双膝，几秒钟后，他又可怜巴巴地瞅着对方：“能把你的手机给我吗？我的手机在翻窗户时丢了，早知道我就带上平板，你总得让我找点自带小游戏打发时间。”
杰森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扔了过去。
他再没浪费时间，选定的地方足够隐蔽，黎明之际他就能让这场荒谬的选拔结束，而提姆抱着俄罗斯方块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彻底看不见人。
提姆突然站起来，朝四面环顾一圈，又在周围走了走。
随后他从兜里零零碎碎地往外翻东西：小螺丝起子、小铁丝、橡皮筋、纽扣、一把小铁勺、几根废电线……半堆小垃圾里面，一枚金灿灿的古朴金币尤其明显，他将金币放在拇指的指甲盖上，随意往上一弹，猜了几次正反，最后挑了几样东西，组装成一枚信号增强器。
“迪克？”提姆站起来眺望着远方，不等迪克问他的来意，他就主动交代得清清楚楚：“我在拉撒路岛。”
哥谭警局，穿着警服的格雷森警官靠着办公桌微微扬起眉毛：“理由？”
“意外，这些事情以后再详细告诉你。”提姆手里的屏幕停留在他从刺客联盟拷出来的实验数据上，他拉出确切数据，简略地做了个表格。
数据表明被试者应该在短期内进入了爆发性的生长期。
提姆注视着表格，他轻声说：“你和渡鸦关系很好，所以我想询问些和术士相关的知识，是这样的，假如拉撒路岛存在着通过某种需要识别身份的大型自动仪式，仅是参加仪式都存在极其严格的准入条件——用死亡给参与者的灵魂打上烙印。你曾经听说过这种术式吗？”
“哇哦。”迪克感叹了一声：“在康斯坦丁那见过不少类似的，听起来非常邪恶，怎麽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有没有一种可能，仪式的参与者能在不被检测出的情况下被其他人替代？”提姆声线依然平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麽紧张：“补充说明，那名术士并不是什麽蹩脚的法师。”
迪克想了想，给出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绝不可能。”
“……”
“康斯坦丁曾经告诉过我一条神秘侧的原则，那就是永远不要存在过多的好奇，创新是神秘最不需要的品质。”
迪克的口吻渐渐郑重起来，甚至略带一丝警告的口吻：“拥有严格准入条件的仪式，最基本的属性就是每一步都具有不可替代性，康斯坦丁自己就是个玩火自焚的典型例子，倘若你提到的仪式参与者能被人替代，那只能说明一点。”
“说明什麽？”
“替代者本身就符合这个仪式的准入条件。”迪克皱起眉头：“你刚才说这个仪式的准入条件是什麽？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
这句话像锤子一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我没事了。”提姆松开自己攥紧袖口的手指。
挂断电话后，提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轮圆月已经从西面慢慢升起，电子屏幕因为太久没人碰触已经黑屏，他在冷色的月光下面，从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现在复杂到略显扭曲的神情：混乱和质疑参杂在他的眼睛里面，间或着一些欣喜。
许久之后，他重新按亮屏幕，在他之前拉出来的那张简易表格下标注了个名字。
杰森·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