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橙红灵香
境界之间差距犹如天堑,只有少数人能跨过天堑,越境斩敌,而秋亦,恰是其中一位。
——摸到半步金丹的边,同真正的半步金丹相比还是差远了!
独眼修士脸色大变,知晓自己刚刚的手段挡不了秋亦,他不敢停顿,一拍胸口,吐出一口精血于法宝之上,震颤铃染血,灵光更灿。
还在赤血丹的作用时间之内,独眼修士的修为灵力旺盛而强横,此刻他一身灵力尽数灌注于法宝之上,又催动功法,原本只有黄阶中品的法宝居然硬是被抬得晋升为黄阶上品。
黄阶上品的震颤铃随着独眼修士手的晃动而碰撞响动,一圈圈音波涟漪一般向秋亦漫去,音波层层,小小铃铛此刻如同一台凶残的绞肉机器。
另一边,不少修士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他们的双耳在刚刚那一下便已经震出伤,此时独眼修士再攻,杀伤范围太广,仅仅用灵力已经护不住了。
虞观如鱼得水,愈战愈轻松,冰剑脱手飞出,噗呲一声洞穿了想要从背后攻击秋亦的修士的心脏。
粘稠的血从剑上滑落,滴落到砖石缝隙之中,飞剑准确无误地又落回虞观手中,他一翻身,躲过一道鞭击,反手又再挥出一剑。
秋亦早早便用灵力护住双耳,他修行蕴灵诀,灵力凝练扎实,即便对方威力再上一层也无需再用手去阻挡。
昭时剑映着清冷月色,倏忽间连破重重音波,风雪如加护般于剑身上萦绕。
虽然只有黄阶中品,但是昭时剑的锋芒却绝不逊色其他武器,它之前能对付得了秦霓裳玄阶下品的飞彩剑,自然也能对付现在的震颤铃。
无论是近乎粘稠的柔,还是如铁一般的刚,一剑皆斩之!
冷意逼近,独眼修士心惊胆战,转身就想要逃跑。
他不想死,早知道不招惹这两个人了,反正前两天也杀够本了,早知道、早知道……
这时他才醒了神,忽然想起来可以退出秘境,可是来不及了——
“扑通”。
无首尸体跪地,两扇朱红正门上斑驳血花溅落一片,秋亦无声无息走至阶前,弯腰提起独眼修士头颅,就这么往人群中一扔。
“什么玩意?”
被砸中的修士纳闷地捧着这东西,低头一看,猝然对上一双写满了惊骇与后悔的眼睛!
修士如坠冰窖,寒气从脚底噌得冒上头顶,他手忙脚乱地扔掉头颅,惊恐大喊:“死了!独眼死了!”
独眼死了!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人一剑斩首死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围攻虞观的修士似乎都寂静了一瞬,然后唰地一下,这些人一哄而散,大难临头各自飞,飞快往不同的方向逃!
秋亦杀独眼修士的功夫,虞观呼吸喝水般一连诛杀了数十位修士,他杀人时平心静气,不把死亡当死亡,不把生命看作生命,好像猩红杀戮是他生活日常的一部分,漠然得可怕。
其余修士早就骇然到心里打鼓,只是硬着头皮撑住,但现在连那个能拿出好东西来、境界最高的独眼都死了,马上又要再过来一个怪物,他们还打什么打?赶紧退出秘境保命才是正道!
这支由互不相识的路人匆忙组建起来的团队在此刻缺陷暴露无遗。
尽管大家都能想到一起冲上去靠所有人的力量慢慢磨死秋亦和虞观,就算打不过也能拖延时间,但谁也不敢赌自己会不会在咬象的中途就被一剑戳心而死,也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他人的替死鬼、逃命的垫脚石——这绝不是无的放矢,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现在就有人主动将另一名修士打伤并推向虞观或秋亦的方向,但求能够拖延点时间。
所以只能逃、逃离身边“同伴”、逃离后面两个夺命的恐怖剑修!
然而有些事情做了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全身而退的。
即使燃香秘境允许退出,那也需要时间。
……
这间普通的宅院终于安静了下来,除了横躺竖躺的尸体外,院中只剩下三个活人:秋亦、虞观,以及一名瑟瑟发抖、被定住不能动弹的修士。
虞观挥去剑上血,鲜血在一边狼籍的草地上留下一道深沉血渍,冰剑再度恢复冷澈。
他杀的人远比秋亦要多。无论是想要去抓秋亦的,还是想要救独眼修士的,都被虞观拦于剑下,刚刚逃跑的那些修士也有大半被他斩落。
不过即便如此,虞观看着依然很整洁干净,身上没有沾染到半点血腥。
流动的月色照亮一片,白衣剑客站在院子另一头,清俊雅致如银月白霜——也只有秋亦会这么想了,在被刻意留下的那名修士眼中,虞观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虞观道:“有几个逃走了。”
秋亦看向墙外的香兽,它们被血腥味引诱,恨恨地扒在墙壁边上。
燃香秘境的安全点对房屋从来没要求过完整、封闭,但院落就不一定了,第一夜时香兽可是穿过砖瓦破败的院子,一直跟到了破庙的门口。那几个逃走的刻意靠近院子外墙,应该是早已经想到了利用燃香秘境的机制,如果进一步逼迫,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逃走就逃走了,”秋亦晃晃手里几个乾坤袋,对师尊有点得意的笑,“那几个还算聪明的早就交了买命钱。”
接着,秋亦从那个被强行打断退出的修士口中问清了这场埋伏的来龙去脉。
燃香秘境人多地广,资源少、安全点也少,于是一群算盘打得很响的散修凑到了一起,决定好好利用这一点。
他们白日时各自去寻找灵香,夜晚则聚集起来,专门埋伏在这间宅院中。独眼修士因为境界最高、手下的人最多,所以被暂时定为头头。
在秋亦来之前,他们已经联手坑杀了不少修士,尝了两天甜头了,没想到在今天踢上了铁板。
秋亦没有说话。
修士额头流下冷汗,磕磕巴巴:“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也该遵守承诺放我走了吧……”
秋亦遗憾摇头,道:“你没有说实话。”
那个独眼修士手段不像是寻常散修,他用的毒雾秋亦也认出来了,那是一种能让炼气境修士直接灵力枯竭、筑基境修士难以动用灵力的灵花之毒。
秋亦炼体功法高阶,故而不受这种毒素的祸害。但若是用来对付其他筑基境,只要不知道化解之法,那是一捏一个准,所以这种毒在散修手中能算是底牌了,但独眼修士却用得非常奢侈——就像是背后有一个丰富的资源库一样。
撇去这些不谈,到这样的境地了还要说谎,对于心理素质的要求不低,眼前这位水平次太多了。
虞观站在秋亦身边,眉目冷淡,似乎是要拔剑。
修士心头大骇,慌张道:“等等!我说、我说就是了!”
秋亦没忍住微微偏头,对自己师尊笑了下,无声道:他们怎么那么怕你啊?
虞观看他的笑脸,心想:你刚开始也是怕我的。
不过不是这种怕。
修士没注意到这些,他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将刚刚隐瞒的一点东西全抖了出来。
独眼修士和那数个维护他跟随他的修士(包括这个修士在内)其实全都是郑家的人。
郑家派家族弟子、或是附属家族中的人推动了多个类似这样的埋伏联盟建立,灵花毒气、不被毒气影响的特殊闭息法,全是郑家提供,只为了帮助郑家收集更多灵香、铲除其他势力的修士。散修大多不知情,少数猜到的也因为这对他们有利而保持沉默。
郑家……
秋亦想了想,回忆起来了,好像是南洲顶尖世家之一。
他挥挥手,示意这名背叛了家族的卧底可以离开了。
郑家修士紧张地注视这两人,生怕他们出尔反尔,一直到真的退出秘境回到燃香城,他看到了熟悉的建筑、耀眼的太阳,这才浑身瘫软地跌坐到地上,冷汗淋漓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逃过了一劫。
院子里只剩下秋亦和虞观了。二人收集完散落的乾坤袋,一并收好,准备等到离开秘境再统一清点。
外面一片狼藉,秋亦和虞观推门入屋,暂时休息片刻。
第四个白昼到来时,秋亦恰在后院中练剑。
他手中剑法飘渺轻柔、变化多端,与寒雪剑法相似却有不同,昭时剑动时少了一分冰寒,多了几分灵动,轨迹难测,宛若春日飘扬的柳絮。
虞观抱着剑,半倚在墙壁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秋亦练剑。
等秋亦又一次练完这一套剑法,收剑入鞘,虞观忽地出声,道:“东面有异象。”
秋亦瞬间转头看去,太阳半升,赤红绚烂,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印象中这个点燃香秘境的太阳颜色要更浅一点。
东面……
–
正午时异象更为明显了,燃香秘境的日光较昨日黯淡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这些光芒吃了一般。本身燃香秘境就有与黑夜有关的特殊规则,几乎所有进入修士都对光线强弱保持着高度警觉和敏感,现在异象如此明显,他们又不是瞎子,自然很快发现了不对。
“有重宝要出世了?!”
再考虑到燃香秘境的特殊,重宝是何显而易见。
有人满面红光,兴奋地揣测:“是橙级灵香还是赤级灵香?”
赤级灵香除了最开始在燃香秘境的记载中有出现过外就再也无人见过,橙级灵香好一些,却也是万载难逢。
而且这种高等级的灵香不同于其他有固定用途的灵香,它们几乎就是万能的许愿石,如何使用完全看修士所想。
此外还有一个流传了很久的说法:在通常的一些使用方法之外,高阶灵香还有更神秘的用途,若是用得好用得巧,足以成为镇宗之宝!
这也是无数势力对燃香秘境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不过尴尬的是……
异象出现是出现了,可没有人知道这不知品级的灵香会在哪里冒头,他们连一个模糊的方位都定不下。
众人奔走交流信息时,真会算地点的卜算少年望向东面,一切了然了:“原来是这种机缘啊……”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掂量掂量自己的受伤情况,又掂量掂量秋亦虞观的修为水平,非常从心地选择了放弃。
卜算少年摸摸自己藏在袖袍下的算筹,天意难测,现在的气机完全被搞混了,以他的修为暂时算不出谁是最后的胜者。
他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盖住,继续在破庙安详躺平:“希望他们能把那重宝拿到手吧。”
毕竟没把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算筹抢去喂剑,他们人还怪好的咧。
异象一直持续到第六日正午,太阳亮度不减了,但燃香秘境内的所有修士都能看到东面忽地漫出一片夺目的橙色云霞,那绝非筑基境修士人力可以伪造的异象。
东面!怎么就是东面!
处于其他方向、怎么也来不及赶不上的修士望眼欲穿,捶胸顿足。
旁边的同伴先也是沮丧懊恼,忽地却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身边人,宽慰道:“我们不去正好,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那人一愣,没反应过来。
同伴嗫嚅片刻,道:“你忘了,秦家那谁,还有那个郑家的,好像都往东面去了。”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燃香秘境的各个角落,只不过,“秦家那谁”“郑家的”换成了佛子百得、道观孟正等等。
–
燃香秘境,东面。
秋亦和虞观站在一道阴影里,凝望着那块冒着云霞的土地。间或有新的修士赶来,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手,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刻。
云霞渐渐散去,一炷灵香忽然冒出,通体明亮,颜色一点点由橙色向赤色过度,灵光大绽。
众目睽睽之下,灵香颜色几度变化,最后停留在了橙色和红色之间,强盛璀璨的灵光收回体内,化作周身莹莹浅浅光芒。
半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