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玩家【741人鱼王】精神值过低, 已被抹杀。
奖励正在结算
副本【公主城堡规则怪谈】
-死亡人数:7人
-存活人数:5人
-最佳演绎:高梦棠
-团队奖励已结算……
-最佳演绎个人奖励已发放
-奖励名单生成中……
高梦棠再睁开眼,他已回到废弃酒店的房间中,仰躺在床, 月光幽静。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 将他半抱在怀里。
是哥哥么……高梦棠按住那只手, 偏过头一看, 瞬间清醒,“你是谁?”
躺在他身边的, 是一个芝兰玉树般的陌生美男, 银发灰眸, 气质清冷,像月光下的昙花开倦了,正徐徐收回花瓣。
男子坐起来, 银发如流光从肩侧倾泻而下,他有些困倦似的, 微微蹙着眉:“棠棠。”
高梦棠也一骨碌坐起来:“您看,要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
“怎么不叫我萌萌了?”银发美男目光哀怨。
高梦棠瞬间石化, 半分钟后, 艰难地挤出声音:“冤家兔?!”
冤家兔“嗯”了一声, 抱住高梦棠, 头埋在他胸前, 习惯性地蹭了蹭:“苏寂·蒙。我的名字。”
*
一天之后。
高梦棠、赫仑、白介、高赓、冤家兔……现在应该叫苏寂·蒙,围坐一桌, 开了一个副本结算后的研讨会。
隗维称病躯抱恙,不能前往。
他身体病没病,真不好说,心灵一定遭受重创。
“所以, 你是福灵?”白介问,他像原始人见到智能手机似的盯着苏寂·蒙。
苏寂·蒙点点头:“我喜欢‘月亮生物’这个称呼,不要叫我福灵,那是你们人类给我们取的名字。”
高梦棠:“我叫你‘萌萌’,你反应特别大,因为你以为我叫的是‘蒙蒙’,对么?”
“嗯。”苏寂乖巧点头。他的面容如一片月光似的清冷皎洁,一双眼睛却有着孩童般的纯真。
白介皱起眉:“月亮生物,怎么会来到表世界?”
里世界的生灵,很难适应地球的环境,就像人很难适应在火星上的生活。他们要通过复杂的仪式召唤,才会蜻蜓点水似的,出现几分钟。
赫仑:“度假?观光?体验异域风情?”
苏寂很委屈:“我又不想来地球。”
零零散散的信息,像退潮时的礁石似的,突然出现在高梦棠脑海。
欢宴者是月亮生物被某种不知名的肮脏生物奸污,诞下的混血种。
月亮生物视之为耻辱,被奸污的月亮生物,和欢宴者一起,流放到地球。
高梦棠缓缓问,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论:“欢宴者,是你的孩子?你是被流放到地球的?”
结论过于惊世骇俗,桌边的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盯着苏寂。他们在游戏死里逃生时,怀里抱着的,竟然是“死则又育”的月亮生物,还是古神欢宴者的亲爹?
或许是亲娘,这不太重要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苏寂,在这沉重的注视中,苏寂又点点头:“嗯。”
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那是诸位玩家的世界观。
赫仑揪着自己的头发:“您老是月亮生物,和古神实力相当的一个物种,为什么混在我们玩家堆里!”
白介低声自语:“怎么会,我竟然见到了,真正的,月亮生物。我信奉的神明的……祖宗。”
高赓:“你能变成人形,为什么不早点变,一直让我弟弟抱着你。”
高梦棠最为不满:“你刨我家坟干什么?”
七嘴八舌地问话结束后,苏寂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受过【诅咒】,实力锐减。和你们普通玩家的水平差不多。”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无论是月亮生物,还是欢宴者,对我来说,都不是神灵。在里世界,神只有一位。人类称欢宴者是‘古神’,那是因为你们太弱小了。蝼蚁也会把人类视作神明。在那位‘唯一真神’的眼中,欢宴者,也不过是蝼蚁。”
接着,第三根手指竖起:“表世界和游戏世界的空气,对我来说,都有毒。我自被流放始,中毒而死成千上百次。月亮生物死后将复生,初始形态,是一只小兔。我不是不想变成人形,而是变不了。我跟着你们进入了【斜影界】,呼吸了一点正常的空气,这才能变回人一阵子。”
其他人的问题全解答完,苏寂柔弱无骨地靠在高梦棠肩膀上:“棠棠,你供在坟前的瓜果蔬菜很美味,我想多吃点。就在墓碑前东挖挖,西刨刨,想找点新的食物。
“我不知道那是坟。月亮生物不会死,也没有坟。我不知道坟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高梦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孝心,反而给父母带来了“灭顶之灾”。
“糖糖,你生我气了么?”苏寂眼巴巴地看着他。
高梦棠:“没有。”
苏寂又蹭了蹭:“糖糖最好了。”
高梦棠:“……那为什么在副本中,我哥哥一直追着你?”
提及这件事,苏寂直起身,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高赓是【守密人】,13-1028,是他的守密人编号。”
意料之外的事实,被苏寂这样平平淡淡地说出来,让在座的人大脑宕机,忘记了惊讶。
高梦棠倒没有很意外,副本中,几次提及欢宴者,高赓都很紧张,还曾拦着高梦棠进入支线副本。进入沉船展厅前,高赓拦住他们,对他们做了一个嘘声手势。那时,高梦棠隐隐猜到,哥哥是守密人。
“我的记忆,在不断复活中丢失。但关于守密人事情,我还记着一点。因为这和我被流放有关。”苏寂接着往下说……
*
守密人,黑塔游戏的眼线,直接隶属于系统。每一个守密人,都负责保守一个秘密。
他们负责盯着玩家,防止他们接近某些真相,必要时,会处决可能泄漏秘密的人。
甚至,守密人会献出自己的生命,永远埋藏某个不应该被公布的真相。
为了控制守密人,系统将他们的大脑取出,统一管理。所以,高赓的脑袋是空的。
高赓负责保守的秘密,和欢宴者、苏寂·蒙有关。
苏寂·蒙被流放到地球后,不断死去,又不断复活。直到黑塔游戏开启,小兔子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就跟着玩家,穿越窄门,来到游戏世界。
机缘巧合,苏寂偷看到高赓的守密人入职仪式。
“那时我还是兔子形态,缩在角落里,静悄悄地看。还是被发现了,系统命高赓追杀我。当然,我不会死亡,我只会在下一次复活时,丢失部分记忆。”
说完,苏寂揪着高梦棠的袖子,“棠棠,你哥哥不会讨厌我吧。”
高梦棠忽视了他的茶言茶语,凝眉思索:“我哥哥的入职仪式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取出大脑,赐予他【守密人的羽毛笔】,传达13-1028的守密计划。”苏寂努力地回想着,“对了,系统还提到,高赓要为了保守秘密,付出生命。”
谈及这些时,高赓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被超度后,他几乎忘记了关于守密人的一切。
“系统要将欢宴者体内那一半‘诅咒的血脉’,转移到高赓体内,然后将高赓永久冰冻。这样一来,诅咒不会扩散,欢宴者也会死亡。”
高梦棠不禁好奇:“你一直在提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苏桀沧桑叹气:“死诞者的血脉。不死之诅咒。”
“我忘记了太多,只记得,里世界中有两股对立的势力……”
那两股势力,分别是:月亮生物,外形和人类相似,神圣皎洁、纤尘不染。被玩家称为“福灵。
暗影生物,多数长满脓包和触手,体型臃肿庞大,丑陋不堪,面目可憎。特别强大的暗影生物,就是玩家口中的“古神”。
长久以来,月亮势力受到“唯一真神”的庇护,又能无限复活,长得还好看。几乎将暗影势力赶尽杀绝。
直到暗影势力中,【死诞者】出现。
死诞,死亡中诞生。他们拥有和月亮生物相似的性质,死亡后都会复活,且复活后的他们,更恐怖、更丑陋。
更可怕的是,死诞者的血脉具有极强的侵略性。
月亮生物与其他种族杂交,生下来的混血,不具备月亮生物“死则又育”的特征。
但只要拥有死诞者四分之一的血脉,他们就能诞生于死亡,无限复活。
凭借着污染基因的优势,死诞者迅速蔓延,那些畸形,丑恶,令人作呕的生物,一个接一个地在里世界出现。
若是死诞者带领下的暗影势力,能击败月亮势力,倒也还好。就像恐龙灭绝后,哺乳动物成为地球新的主宰,至少有一方能得偿所愿。
可悲的是,死诞者并不想存在,他们毕生追求,就是死亡。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生物,活着的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命运的折磨。
死诞者的血脉,就像一个不死的诅咒,施咒者痛不欲生,被诅咒者不得不饱尝他们的恶意。
苏寂望向窗外,他们正坐在一艘前往中州的游轮上,高级VIP套房。船票由富二代赫仑倾情赞助。
“我隐约记得,是月亮生物的一次失误,导致死诞者出现。你读过《弗兰肯斯坦》么?”苏寂问。
《弗兰肯斯坦》讲述的故事,是一位名叫弗兰肯斯坦的科学家,用尸体残块造出了一个有思想、有情感,却丑陋恐怖的怪物。这个怪物,对创造它的科学家有痛入骨髓的恨意。
高梦棠沉吟片刻:“所以,欢宴者是你和死诞的孩子?”
“嗯。继承了一半的死诞血脉,我的宝宝也一心求死,”说着,苏寂装模作样地用桌布抹了抹眼泪,“我偷看入职仪式时,宝宝就已经杀死自己体内一半的月亮血脉,变成半死不活的焦黑活尸。”
“只要把体内剩余的一半死诞血脉转移,欢宴者就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死亡了。按照系统的原计划,高赓会承担不死诅咒,然后被永久冰冻。”
“像人类这样的低级生物,若沾到死诞者的血,会立刻爆体而亡。你哥哥应该被系统强化过,大脑被污染,还能坚持那么久。”
高梦棠接着问:“欢宴者是月亮生物和死诞者的混血,这是我哥哥要保守的秘密么?”
苏寂毫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秘密,里世界尽兔皆知。他要保守的秘密是什么,我已经忘了。我偷看入职仪式被发现后,高赓杀了我一次。但系统还是不放心,想多杀我几次,让我忘得干净一点。”
“好在,我记住了高赓的面容,回到地球后,各处调查,找到了他的弟弟。”苏寂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高梦棠,“棠棠,我们不是偶遇,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然后吃坟前的贡品么。
高梦棠回忆着副本中发生的事。
难怪,高赓锲而不舍地逮兔子。
也难怪,高赓会阻止他们进入展厅,因为他要保守一个和欢宴者有关的秘密。
赫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欢宴者手中的黑塔密钥,是你留给他的房子么?”
苏寂又开始假哭:“我没能力,没给他留下房子。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密钥。”
高梦棠摊开手,掌心是那枚黑塔密钥,形状是迷你版的圆月宝球。
“这枚黑塔密钥不简单,它有压制死诞者血脉的功效。”苏寂伸出一根食指,轻戳了一下掌心中的小球。
这枚钥匙,本来被欢宴者死死攥在拳头里,那时,死诞血脉被压制。高梦棠把钥匙拿出来后,死诞血脉复苏,全部被断臂吸收。
断手直接攻击高赓,因为按照系统的原计划,死诞者的血,要封印在高赓体内。
只不过,高梦棠挡在了哥哥身前,那只断臂,最后刺进了他的胸腔。
为什么,死诞的血脉,会被十二鬼影净化?
高梦棠有这个疑惑,就直接问了。
苏寂摇摇头,表情认真,不似说谎:“我不知道。但十二鬼影能清除死诞的血脉,他们一定是至高的、神秘的存在。”
高梦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也是神秘的存在。”苏寂指了指高梦棠。
高梦棠一手指着自己:“我?我神秘在哪?我是一个普通人呀。”
赫仑和白介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显然不认同这一说法。
苏寂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守密人的结局,只有一个:为了保守秘密,献出生命。但你开启了第二种结局,你竟然把守密人超度了。糖糖,你好棒,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选择超度技能,使用,超度成功。就这样。
“可能我中了基因彩票,超度技能更强大吧。”高梦棠试图解释。
*
高梦棠拿出一个笔记本,按照时间顺序,梳理了一遍。
很久很久以前,月亮生物苏寂·蒙被死诞奸污,生下了欢宴者。
苏寂和欢宴者被流放到地球。欢宴者一心求死,杀死了自己一半的月亮血脉,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将体内的死诞血脉转移,又找到了一枚可以暂时压制死诞血脉的密钥。
苏寂想孩子了,跟着其他玩家混进游戏,在白氏沉船中,发现了欢宴者。当时,高赓正在举行守密人的入职仪式。偷看的小兔子被揪了出来,杀死,又复活,失去了部分记忆。
但苏寂还记得高赓的面容,他到处寻找线索,最终找到了高赓的弟弟。苏寂在乡下小房附近蹲点,和高梦棠相遇,帮他开启了进入黑塔游戏的【窄门】
紧接着,高梦棠也进入游戏,在过第二个副本时,隗维通过欲念,召唤高赓,来到【公主城堡规则怪谈】副本。
高赓作为守密人,他负责看守的白氏沉船,也与【公主城堡规则怪谈】副本绑定,导致主线任务改变,支线副本增加。
主线结束,苏寂跟着高梦棠,又一次进入沉船。
这一次,高梦棠魅力光环中的十二鬼影,奇迹般地将死诞血脉清除,欢宴者死亡,黑塔密钥落到了高梦棠手里。
笔记整理完成,高梦棠翻看着:“苏寂,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助我进入黑塔游戏,我晚到个一年半载,我哥哥可能被植入死诞血脉,永久封印了。”
苏寂用桌布沾了沾眼角:“糖糖,也谢谢你。我儿就一个心愿,想死。你帮他完成了。”
高梦棠:“……不客气?”
苏寂死亡太多次,又复活太多次,记忆残缺不全。高赓则忘记了他作为守密人经历的一切,能问的都问了,还剩下几个问题得不到答案。
高赓何时成为守密人,他们的母亲高雅欣出现在13-1028计划重启的合照中,她和黑塔游戏有什么关系。
高赓保守着一个和欢宴者、苏寂·蒙有关的秘密,那个秘密是什么。
以及,十二鬼影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能净化掉被称为“不死诅咒”的死诞者之血。
这些问题,显然要进一步探寻,才能得到答案。
说了这么多,大家都饿了,赫仑招呼大家点菜,管家会送进套房。
高梦棠点了一份不要酱料的沙拉,一转头,看到苏寂点了烧鸟、牛排、鱼子酱、龙虾和生蚝。
“你不吃素么?”高梦棠问。
苏寂看起来饿坏了,头也不抬地在菜单上打勾:“月亮生物是素食者,但我不是。”
一半的菜品都被他勾选,还专挑贵的选,请客的赫仑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苏寂抬起头,撩开挡住左脸的银色长发。他的皮肤冒出蒸腾的热气,在痛苦中,消除了脸上的幻象。
皮肤溶解,露出筋膜和肌肉,左眼变得全白,一半的头发脱落,只剩布满烧伤痕迹的头皮。
“这才是我,”苏寂笑了起来,他左侧的嘴唇萎缩,露出尖利獠牙,“我被流放前,那群人提取了死诞者的血脉,注入我的左侧脸颊,形成了无法去除的羞辱印记。”
一半是美人面,一半是修罗面。美艳与恐怖的碰撞。
“羞辱印记倒也不算太坏,我能吃肉食了。糖糖,肉食比素菜好吃多了。”
数秒后,幻象再次出现,苏寂又变成正常人的样子,他忐忑不安地碰了碰高梦棠的胳膊:“糖糖,你不会嫌弃我丑吧。”
高梦棠:“没有。很独特的美。”
“真的么?”苏寂又要哭,“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孩子……”
赫仑:“……再点一盘烤和牛?”
苏寂:“好!”
本以为找到个吃素的同类,结果,还是高梦棠一个人捧着沙拉碗。
他想到系统中的备注,又问苏寂:“我是月亮生物么?”
苏寂正忙着包烤鸭卷:“这也是一个疑点。月亮生物的外貌特征是‘冰白之发,尘灰之眼’,也就是白发灰眸。而糖糖是黑发黑眸。糖糖应该和月亮生物有关,但更特殊。所以我说,糖糖非常神秘。”
满满一桌子菜摆上来,赫仑吃得满嘴流油,一点没耽误唠嗑:“白介,我跟你讲,当时你昏倒了,错过了一个亿。”
高梦棠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小声提醒:“喂,赫仑,别提这件事了……”
细弱的声音被赫仑的大嗓门盖住:“你知道么,隗维被臭蝴蝶蛊惑了!”
白介:“额,你今天讲了第三遍了。”
“虽然不道德,但真的好笑啊哈哈哈,”赫仑狂拍靠椅扶手,“隗维眼泪汪汪地望着臭蝴蝶,说什么,我竟然伤害了我最~心爱的戏霜!”
高梦棠向门口看了一眼,表情一变,往对面的盘子里夹菜:“赫仑,你多吃点,堵上嘴。”
“……他还趴在臭蝴蝶的茧房上,边哭边喊,戏霜~戏霜~~”
“日安,各位。”尖而细的声音在赫仑脑袋后响起,立刻掐灭了他的笑声。
赫仑全身石化,手里捏着一半还在滴油的烤乳鸽,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隗维站在他身后,穿一件淡青色的马褂,他瘦得形销骨立,马褂前襟空荡荡的,面颊也深深凹陷下去,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中,中午好呀,隗哥。”赫仑一句话打三个颤,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