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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现实-告状

第48章 现实-告状
顾朔等了一会儿,等到苏景同睡熟,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正厅中,侧殿门开着,顾朔换上常服,束发,走出去,见到了太医,“留两个人去西殿值守,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太医留下院判和副院判去对面的西侧殿,其他人行礼离开。

屋里只剩左正卿、江天、镇西侯和赵宁。

顾朔看向左正卿,“他大半夜还把你喊来了?”

左正卿问:“陛下身体可好?”

“无妨。”

顾朔目光在镇西侯身上转了一圈,夜里皇宫宵禁,能在这个时候进宫,想来是苏景同叫进来的,镇西侯果然是苏景同的人。

顾朔坐在上首,“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天最有发言权,他见证了全程,火速开口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个没完。

顾朔听得头疼,江天这罗里吧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景同让你把徐幼宜抓进来,你找正卿做什么?大半夜的折腾他。”

江天像吹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唢呐,卡在原地。

这怎么说,说我怀疑你定的太子可能做局害你,所以找左正卿帮忙镇场子?你俩刚还亲亲秘密躺一起,我这不成离间了么?

不过找左正卿镇场子好像也不顶用,左正卿看起来屁股歪到姥姥家了,不由分说信苏景同。

左正卿接话:“徐幼宜心思诡谲多变,江统领怕景同关心则乱,心慌意乱下中徐幼宜的奸计,特意叫微臣来帮忙。”

顾朔没多言,看向镇西侯李侠,“你家世子让你带进宫的东西是什么?”

“刑讯逼供的两套针。”

顾朔问:“对他没伤害吧?”

“不会伤到用的人。”

顾朔应了一声,又问赵宁,“赵姑娘,你给朕用的药是什么?”

“独家秘方。”赵宁冷冰冰地回。

顾朔抬眸:“和景同有关系吗?”

“无。”

顾朔沉默,那苏景同手腕怎么回事?他的手腕没一天好的。

左正卿捅了捅江天,江天不明所以,左正卿使眼色,皇上想问的是苏景同的手。

“哦哦!”江天赶紧补充:“据他说他的手腕是逼供时崩裂了。”江天把“据他说”三个字说得比较重。

“嗯。”

顾朔心里还有疑问,如果毒药沾在纸条上,为什么碰过纸条的苏景同没事,但眼下人多,他也不想在别人面前问,免得叫人以为他怀疑苏景同。

等苏景同醒了,问问他好了。

顾朔直觉这件事可能和苏景同的手腕有关系。

“累了一晚,大家先去休息吧。”顾朔起身,临走前叮嘱镇西侯,“继续跟着你家世子。”

“是。”

“江天留下。”

“是。”

等人散了,顾朔问,“他说是崩裂的,你怎么想?”

江天不敢怎么想,只敢说:“伤口裂的时候,他和赵姑娘在一起。”

顾朔明白了,和逼供没关系,和解药说不定有关系。

这一天,顾朔照旧休朝。

前几天休朝,是顾朔要装中毒,麻痹西南余党。今天休朝,是真中毒,顾朔不愿提及此事,但前几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于事无补。

这一天,御史台发生了件大事。

西南余党的案子事关重大,涉及到朝中许多大臣,涉及大臣的部分应由御史台来监管,顾朔登基后安排御史台和刑部联合办案。

御史台在查西南余党案时,今天审到一个西南王亲信。

据亲信交代,在西南王兵败如山倒,顾朔即将打进京城前,西南王知道要败,想为安排后路。

顾朔如果活着,西南彻底覆灭是迟早的事。只有顾朔死了,太子未定,朝廷乱了,想当皇帝的人四处冒头,西南才能利用这个机会东山再起。

西南王让苏景同利用和顾朔的前情往事留在宫闱,留在顾朔身边,必要时可以卖了部分西南王的臣属,取信于顾朔。

顾悯即刻带西南其他驻军躲进十万大山中,保全自身。

徐幼宜留在京城,和苏景同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打配合。

里应外合,徐幼宜负责把毒药送进宫,苏景同负责下药。

联想到顾朔中毒休朝的消息,御史台炸了。

御史台大夫詹鹏程死活拉着中书令文良平、尚书左仆宴语堂进宫,苏景同不能留,贻害无穷。

文良平和宴语堂面面相觑,皇帝前脚刚发遗旨他若驾崩苏景同临朝,后脚就中毒,要说苏景同迷惑皇帝写遗旨、意图夺位也说得过去。

皇帝的遗旨归遗旨,可他钦点的“太子爷”要是谋害皇帝的凶手,这遗旨还能不能生效,就成问题了。

“陛下中毒,我们怎么进宫?递牌子递给谁?”中书令文良平问。

“江统领在,递给江统领。”御史台大夫詹鹏程斩钉截铁。

“陛下昏迷,我们进去以后做什么?”

“刚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醒了,苏景同在伴驾。”

广明宫中,顾朔躺久了难受,起来去茶室看折子,这几天虽然休朝,但折子数量不少,趁有功夫看看折子。

苏景同无语,顾朔和苏季徵一个毛病,只要还能喘气就要看折子。苏景同把顾朔手中的折子夺走,“回去睡觉。”

顾朔笑:“不困,”顾朔瞧向手边半人高的折子,“早晚都要看的。”

“我看,”苏景同说:“你去睡觉。”

苏景同难得主动提出要看折子,顾朔也不勉强,索性给他,“好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休息。”

顾朔笑笑,把龙椅腾出来给他。自己从茶室走回卧房。

刚走到正厅,潘启慌慌张张进来,嘴唇开合,无声道:“陛下。”

“嗯?”

潘启凑到顾朔耳边,“御史台大夫詹鹏程、中书令文良平、尚书左仆宴语堂求见。”

“嗯?”朝里还传着他中毒的消息,能在这个点求见,想必有十万火急的事,“传。更衣。”

潘启不动。

“怎么了?”

潘启凑在顾朔耳边,“詹大人说,他掌握了公子给陛下下毒的证据。”

顾朔眼睛沉下来,低声吩咐了潘启几句,“更衣,去见见他们。”

“是。”

临华殿里,詹鹏程三人应召。

顾朔走进来,三人齐齐行礼,问顾朔身体。

“无事。”顾朔大马金刀坐下,“什么事?”

詹鹏程问:“敢问陛下,苏景同何在?”

顾朔没回答,反问:“先说你的事。”

詹鹏程义正言辞:“陛下容禀,臣奉旨审理西南谋逆案,审理过程中……”

顾朔按揉太阳穴,听詹鹏程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办案过程,怎么从西南王亲信身边下手,怎么得到苏景同和徐幼宜密谋的消息,罗里吧嗦,和江天一样话多。

顾朔一个头两个大,“片面之词,不足为信。”

詹鹏程梗着脖子:“那叫苏景同出来对质,他若是冤枉的,自然能辩个清白。”

中书令文良平轻轻踢了一脚詹鹏程,还说,这呆瓜,没看皇帝过来的时候没带苏景同么。

詹鹏程话锋一转,“叫徐幼宜出来对质也行。”

“徐幼宜心思诡谲谎话连篇,他的话不可信。”顾朔一口回绝。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非要个证据,詹鹏程被顾朔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詹鹏程道:“敢问陛下,苏景同是否中毒?”

顾朔定睛:“中毒如何,未中毒又如何?”

“据那亲信说,他们的计划是苏景同在陛下身边策应,徐幼宜来运送毒药,先安排苏景同假意向陛下投诚示弱,表明被西南余党控制,博取陛下同情怜悯,再由徐幼宜传信要给陛下下毒,传信的锦囊中会有一粒迷惑陛下的毒丸,真正的毒会下在密信中,由苏景同拿给陛下看。”

“苏景同提前吃了解药,陛下则中毒。”詹鹏程又一次问:“敢问陛下,苏景同是否中毒?若他未中毒,可证明微臣所言不虚。”

顾朔不置可否。

詹鹏程只好再加证据:“今天凌晨,听闻江大统领在摄政王府抓到了潜藏的徐幼宜。”

“京城之大,徐幼宜躲在哪里不成,偏要躲在摄政王府?”詹鹏程问。

这点江天也和顾朔表示过怀疑,他为了帮苏景同查苏季徵所困的地点,在京城四处找徐幼宜的踪迹,但苏景同从未提及一言半语知晓徐幼宜在哪里。

且徐幼宜确确实实藏在摄政王府的暗室中,徐幼宜是从何处得知摄政王府的暗室具体方位?又如何得知暗室的进入方式?徐幼宜在暗室中要吃要喝,除了摄政王府的家丁,还有谁能给他送?

左正卿只跟江天说苏景同不会害顾朔,但可没说苏景同和徐幼宜不是一伙的。

毒药下在密信上,同样触碰密信的苏景同却没事,这合理吗?

顾朔道:“爱卿说得不无道理。”

詹鹏程心底松了口气,他就怕顾朔什么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袒护苏景同,现在顾朔能听进去就好。

“但,”顾朔转了口风,“朕的毒正是苏景同请民间大夫进宫解的,他若存心想害朕,何必大费周章?”

“这……”詹鹏程道:“他良心未泯,下毒后后悔也未可知。”

詹鹏程急急道:“但他曾有害陛下的心,不可不防啊!”

“只这些证据,不足以认定他有罪。”顾朔道。

广明宫中,苏景同批折子批到中间,贺兰芝突然进来说戏班子昨儿排了新戏,正好康宁侯还没出宫,陛下交代让他们一起看戏。

苏景同被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好好地看什么戏。问贺兰芝皇帝在哪,贺兰芝又推脱有事。

戏班子唱了一出南风戏,编造了个王朝,讲丞相之子和将军之子的相爱相杀。

左正卿捻了一颗干果吃。

苏景同打哈欠:“你不困?”

“还好。”左正卿道。他刚从皇宫回家,潘启就派人把他叫了回来,广明宫外戒备森严,江天亲自在宫外守着,左正卿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满脑子是顾朔毒没清干净又发作了?进门的瞬间,他连怎么稳定朝政平衡局势都想到了。

然后他就被引到广明宫后院的观戏台了。

广明宫原本是没戏台的,宫里听戏一般在摘月堂。摘月堂离广明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苏景同来了以后,顾朔嫌路远,时常传歌舞班子和戏班子来广明宫,索性在后院改造了一个观戏台。

苏景同坐在观戏台上,面前摆满瓜果点心,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来了。”

左正卿:?

左正卿沉默地坐在苏景同旁,观看这场据说是新编的戏。顾朔让他看戏是什么意思?

这戏里有东西要暗示他?

左正卿看到将军之子和丞相之子在一起,戏中的老太君苦口婆心劝两人分手,左正卿心想,顾朔难道是想敲打他不要喜欢江天?

戏文又演到将军拥兵自重。左正卿踌躇,皇帝难道希望他交出巡防营的兵权?

戏文唱到丞相被儿子断袖气病,左正卿终于确定这就是场普通戏。

“所以,”左正卿问:“十万火急把我喊回来,就为了跟你看戏?”

苏景同往嘴里扔了颗栗子,“估计有人正跟他在临华殿告我状呢。”

“嗯?”

苏景同笑笑,“徐幼宜下毒是虚晃一枪,害我才是真的。”

“哦。”左正卿想起来,徐幼宜他爹是被苏景同查出贪污处斩的。徐幼宜留在京城不走,此前他们只想着徐幼宜为了辅佐西南王幼子顾悯,现在看来,或许徐幼宜更想找苏景同报仇。

临华殿里,詹鹏程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条条举证,试图证明苏景同图谋不轨居心不良,顾朔一直未点头,只挑几个关键地方反驳,詹鹏程急出一身汗,皇帝怎么油盐不进呢,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中书令文良平忍无可忍,又在衣摆下方轻轻踢了一脚詹鹏程:呆瓜,别说了!

詹鹏程焦急,这怎么能不说呢,危险人物放在皇帝身边,这还得了!

尚书宴语堂趁詹鹏程没说话的这一个短暂的空隙,当机立断道:“陛下说得有理,是臣等思虑不周,险些误中奸人诡计。”

詹鹏程:???

你在说什么?

文良平道:“宴大人说得对,是臣等思虑不周。臣等回去定仔细拷问奸人,还苏公子清白。”

詹鹏程:??怎么又成苏公子了?

宴语堂和文良平一左一右拖住詹鹏程,齐声道:“微臣告退。”

詹鹏程:等会儿,我还不想退!

宴语堂和文良平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拖着他往出走。

“等……”

文良平踩了他一脚。

“嗷——”詹鹏程叫出声。

“不是,我……”

宴语堂踩了他一脚。

“嗷——”

“你俩——”

宴语堂和文良平快速将他拖走。

等出了临华殿,詹鹏程终于逮着说话的机会了,“干嘛啊你俩,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文良平瞥他:“快别说了,没看陛下不想听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詹鹏程吹胡子:“忠言逆耳利于行!”

“陛下只是还没想明白其中利害,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詹鹏程道:“等我细细为他分辨完,他就明白了。”

宴语堂道:“咱们进宫后在临华殿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你知道那半个时辰陛下在干什么吗?”

詹鹏程愣住,他怎么会知道皇帝在干什么。

文良平接话,“你没瞧见康宁侯府的车去了广明宫方向么?”

从临华殿偏殿的窗户望出去,正好是宫中的大路,进宫后往广明宫走的话,会经过临华殿。

康宁侯府的车没什么特色,和普通侯爷的一样,但宫里只有康宁侯不用在宫门口就下车,马车可以进宫。

“去广明宫干什么?”詹鹏程没想明白。

“还能干什么。”文良平说:“你那耳朵是做什么用的,没听到广明宫那边唱戏么?”

“……啊?”

唱戏?

这时候唱什么戏?

宴语堂道:“这些日子,广明宫隔三差五传戏班子、歌舞班子,陛下从来不好这些,你说传给谁听?”

詹鹏程无语,传给苏景同听呗,还能有谁。

文良平语重心长,“你这边急吼吼要当着陛下的面审苏景同,可陛下压根儿就没让苏景同出来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么?”

“陛下觉得咱们都不配审不能审苏景同,能传康宁侯进来陪他看戏,都不肯叫他来。”文良平拍拍詹鹏程的肩膀:“别说咱们拿不到证据证明苏景同下毒,就算他真下毒了,陛下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又何必非要和陛下拧着干。”

詹鹏程:……

不是。

这是他太监还是他祖宗?

顾朔摆平了三个大人,他毒还没排干净,身体发虚,出了一身汗,又不耐烦坐轿辇,慢慢往广明宫走。

江天在广明宫外尽职尽责守卫,顾朔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戏班子唱完戏已经散了,左正卿在偏殿休息——他昨天没睡好被江天拖起来,今天又陪了苏景同半天,熬不住,原想着去长乐宫休息,但看顾朔意思不想让他出广明宫,只好在偏殿歇了。

顾朔进屋,苏景同正美美午睡,睡得超级香。

顾朔服了,他在临华殿给苏景同收拾烂摊子,苏景同没心没肺一点不担心,还睡得挺美。

顾朔坐在床边,手欠地用手戳苏景同的脸,人怎么能心大成苏景同这样?

万一他信了詹鹏程的话呢?

万一他中了徐幼宜的奸计呢?

詹鹏程说得没错啊,都碰了毒药,怎么苏景同没事,他中毒了。

苏景同就不担心他信了詹鹏程的话么?怎么睡这么香。

顾朔越想越觉得来气,手没轻没重地戳他脸蛋。

苏景同无意识用手打掉他的手,嘟嘟囔囔道:“干嘛呀。”

苏景同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见顾朔模模糊糊的影子,习惯性地往床里面滚了滚,给他留出半张床。

顾朔捏住苏景同的鼻子。

“嗯嗯嗯——”苏景同转脑袋,终于睁开眼:“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顾朔双臂抱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苏景同咕哝:“担心什么?”

苏景同拍拍床:“上来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