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唐昭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朝着正在“面壁思过”的艾瑞克走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小家伙估计是害羞了。
嗯……也许还有点心虚。
看来情感系统进化的不错，小艾瑞克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
而随着他越走越近, 他也发现艾瑞克在愈发地往墙角里躲。
明明想逃避自己想得不行，偏偏还是开了门。唐昭莞尔，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现在都觉得小艾瑞克是只心软的小机器人了。
他压抑住自己几乎要溢出来的笑声，故意放轻了脚步, 停在艾瑞克身后不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安静得连小机器人偷挪脚步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第三次偷挪之后，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若不是能看到唐昭的影子，艾瑞克几乎要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在做什么？艾瑞克的小核心奇怪地想着，明明……明明一个人在门外都能说那么多, 进来了却不出声。
唐昭的这番举动，钓足了小机器人的好奇心，它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扭过了头，想要偷偷看看唐昭在干什么
而唐昭则在这时突地弯腰凑了上去, 把没有防备的小机器人当场逮捕了。
呀，被我发现偷看了吧！
小机器人果不其然地呆住了。
唐昭笑眯眯的, 欺负着他的小机器人，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的表情有多么的愉悦。
“我的小艾瑞克, 你在想什么呢？”
……
艾瑞克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厘米远的脸。
太近了。
近到它的嗅器甚至都可以捕捉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系统立刻开始自动进行解析，根据反馈的数据显示, 那是乳酪红丝绒蛋糕的味道。
很好闻，甚至可以在艾瑞克目前闻到过的气味中排第一。
气味诱发出画面，它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唐昭是以怎么样的姿势边吃蛋糕边观察自己的。
而它的核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播放起了刚刚的那一幕。
身材修长柔软的人类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袖长裤，慵懒地趴在宽大的深蓝色沙发上，线条美好有力的小腿勾起，随意地晃荡着。而这样的动作，让他的裤脚滑落，露出了纤细的脚踝，在背景深色沙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莹润洁白。
小机器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如画，因为人类的美丑对它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万千数据的一种，但不知为何，它觉得和唐昭有关的数据格外的……值得它解析，因为这画面让它的核心震了又震。
但这些对于艾瑞克来说，都没有那个笑容来得冲击力大。
尤其是那双眼睛，艾瑞克愿意用目前解析过的所有星云图片来形容它们。
那些星云图片，只是初见，就已让艾瑞克的核心波动了起来。
而在看到那双眼睛后，同样的波动又来了，甚至，要更加的复杂。
那波动会让核心的四周有节奏地闪出细碎的光芒，核心运转的速度变快了，温度也上升了。
艾瑞克视器里的金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情绪程序的安装失败，是因为早就已经存在在了它的核心里，而它要做的应该是去理解波动。
这不并是简简单单的解析重组就能办到的，它需要反复体会才行。
它记住了刚刚那阵波动的感觉，在词汇中不断查找着。
而脑袋上突地又被敲了几下，打断了它的筛查。
“在想什么？”
艾瑞克从核心中抽离了出来，唐昭此时已经离远了，歪着脑袋盯着它。
新的波动又出现了，艾瑞克又记录了下来，加入了任务队列。
但它现在还不能心无旁骛地将波动对应人类的词汇，因为它还要回答唐昭的问题。
可是，它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在想什么对于艾瑞克来说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它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唐昭。
于是沉默又在他俩之间弥漫。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艾瑞克清楚地看到唐昭眼中的星云光辉暗了下去，那是它绝对不会想要看到的。
它核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要回答。
但唐昭比它快一步，他垂下了鸦羽般的长睫，漂亮的星眸被遮住了：“艾瑞克，我很伤心，你都不理我。”他余光瞥到小机器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紧张地朝自己挪了一步，差点压不住弯起来的嘴角。
他赶紧继续说：“我想，我再也不要把智脑借给你用了。”
这对艾瑞克来说简直如遭过载，甚至顾不上去想自己在什么时候暴露了。
它急急忙忙地开口：“不……”
唐昭直起身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当着艾瑞克的面，点了点手腕上的便携智脑，调出了一个本应该被隐藏起来的子账户，说：“并且，作为你偷用我智脑的惩罚，我还要没收掉这笔钱。”
底裤都被扒干净的艾瑞克呆了一瞬，眼看着唐昭越走越远，赶紧追了过去。
唐昭一边偷笑，一边看着急急忙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机器人。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被小艾瑞克给抓到。
唐昭仗着自己腿长又熟悉家里的环境，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在家里乱窜。
而他的那句话似乎干扰到了小机器人的系统，它变得手忙脚乱的，竟然让这场追逐战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唐昭获胜。
因为艾瑞克不追了，它隔着沙发盯着唐昭，核心大地震。
“那、那是我的！”
“是吗？在我的账上那就是我的。”唐昭故意气他的小艾瑞克。
“不、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怎样？”唐昭双手交叠，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佯装无辜地看着艾瑞克。
艾瑞克说不出话来了，其实就是这样的，它只是个借用者。
它哑口无言，核心又快要爆炸了，一时之间竟然脱口而出：“唐昭！”
“啊～博士都不叫了，你想做什么？用你秘密制造的武器对付我吗？”唐昭眨了眨眼睛，越逗越上瘾。
没有的事。
艾瑞克的核心像是突然被喷了一大瓶冷却剂，金色的光辉不再，而是像结起了冰霜那般，苍白死寂。
在最初的那一眼之后，它就没有想要攻击唐昭了。
武器只是、只是……艾瑞克也说不上来，它难得的迷茫了。
或者说，它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思考的脚步。
它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情，唐昭全都一清二楚。
他会怎么看自己？又会怎么对自己呢？
这段时间它也了解过那些不听话的机器人的下场。被转卖、被遗弃、被送到专业的工厂处理……
自己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吗？艾瑞克不知道，它只是不再吭声了。
唐昭看着那只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小机器人，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
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花费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制造出来的。
罢了，反正目的也达到了，见好就收吧。
他撑起了身体，眼睛一瞥，慢悠悠地开口：“让你重新使用智脑嘛，也不是不行，只是——”唐昭故意把声音拉长，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艾瑞克。
艾瑞克抬起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视器中的金色球体里闪烁着紧张与不安。
唐昭一时怔住，这一刹那，他竟觉得艾瑞克很像很像人类。
“博士？”
也许是因为自己怔愣的太久，艾瑞克又贴近了一点。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就是一手臂而已。
仰着脑袋，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小艾瑞克。
唐昭不喜欢现世的那些机器人，因为太过于花里胡哨了，功能虽然多，但大多数都可以用其他的智能家居来替代。
它们的性格也大多数被几个固定的词语所禁.锢住。
温柔体贴，无时无刻都对人类照顾得细致入微。
外貌也是如此，英俊、美丽、漂亮，大抵都逃不过这些词语。
它们的外表与行为模式被设定很像人，但实际上却没有被赋予灵魂，因此它们永远都与真正的人类隔着一条鸿沟。与其说是机器人，不如说是千篇一律的机器更合适。
而唐昭显然是个守旧派。
他更喜欢金属质感的外表，以及能够自我思考的核心。
而艾瑞克显然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因此当这样的小机器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唐昭手痒了。
他狠狠地秃噜了一下艾瑞克的脑袋，满意地看到它又呆住了。
突如其来的陌生动作，让艾瑞克一直在执行着解析的工作队列都卡顿了。
“只是，你不许不理我、不许看到我的时候就逃开、也不许装睡，明白了吗？”唐昭趁机在此刻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可怜的艾瑞克不得不答应。
于是，“顺利”达成协议的他俩，在对话结束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柔软的大床上，一个突然睡不着的唐昭在想，机器人变成人的几率有多高。
在安静的大厅沙发上，一个突然不想看记录片的艾瑞克在想，摸脑袋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