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兄弟之间靠着睡一睡,很正常,理所当然
朱老师深明大义, 眼见着方向越来越偏,及时出声把关注拉了回来,救了官小少爷的脸皮。
他瞪了郁然一眼, 正色说:“大致就这些内容,大家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跟着我去训练厅吧, 今天就开始上课。如果家长想陪着的话也可以一起, 我们不限制家长陪同, 但是手机一定是要交上来的, 不能影响孩子。”
他说着,安排人拿了个小篓子,绕圈收手机。
参赛选手大概百来号人, 大部分都是由学校老师统一带队, 少有像江北这样心大散养的,所以陪同的家长也并不多。
大部分在场的家长秉持着来了就是参与感,愿意关在郊区陪读一个月就已经是尽职尽责了,哪里还肯重返十八岁, 交出手机去听根本听不懂的课。
于是负责人转了小半圈都收获寥寥。
官周看着人快到了,瞥了谢以一眼:“你去么?”
谢以笑着反问:“你希望我去么?”
你爱去不去。
官周心说。
话音绕到嘴边, 出口成了:“随便。”
然后偏开了头。
“去——”谢以把手机扔进篓子里, “说好了来陪你, 当然得去。”
无关人员一筛完, 大厅顿时空旷了不少, 他们一行人被带到二楼的会议厅里。
朱老师点了一遍人数, 拿着话筒道:“人都来齐了哈, 现在我跟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这十五天的安排。这十五天除了专家授课以外, 我们在课前还有一个小环节——团队选题演讲。”
他拿着名单算了算:“高一高二高三每个年级出两个人, 六个人算做一组,一共46组。每天三组,在上课之前每组十分钟演讲,最后一天四组。谁写稿,谁做课件,谁上台讲,你们自己团队分好,这个演讲分数也会计入到最后的成绩里。具体怎么分组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今天下课之前告诉我。”
朱老师话说一半的时候,杨木就已经猫着腰,赶在正式拉人组队之前,溜到了心水的大哥身边抱大腿:“周哥。”
官周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腿边突然多了团会动的东西,还以为哪里来了只狗,下意识地往谢以方向靠。
谢以扶住他,看了过去:“你这是……?”返祖?
杨木从地上窜起来,坐到官周旁边:“哥,我们一组吧,我们认识也有个照应。”
官周是没什么意见,跟谁一组都一样,只是他的情况可能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事先说明道:“我技巧一般,词汇也就那样,不一定能拿得到什么很高的分数。”
杨木完全不介意:“没事周哥,我来找你是为了你的实力吗?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找个认识的人抱团取暖,和实力没关系!”
“……”话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接。
某个看笑话的王八蛋毫不留情地笑了。
听了杨木诚挚的组队宣言以后,本来无所谓的官周现在想让他滚蛋。
谁知道这棒槌没有眼力见,自以为商定好了板上钉钉了,又伸手在空气里招了两下,冲着一个方向喊道:“哥!我在这!!快来!”
官周没忍住:“你到底有多少个哥?”
杨木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不是,这个真是我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远房表哥,过年得在一个桌子吃饭的。”
“杨木?”
人群里走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原本站在人堆里,也是最显眼的那种。
官周前面就注意到他们了,没想到这么巧,杨木喊的竟然是这两个人。
“你找到队友了么?”少年声音很清朗,像片新鲜的薄荷叶子,听着仿佛身边刮过缕仲夏晚风。
杨木指了指官周:“找到了,跟我一样是江北的,隔壁江北一中最帅的草,叫官周。”
他又转头跟官周介绍:“周哥,这是我表哥,林杳,临光一中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跟着他咱们绝对稳了。”
官周抬起头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林杳,而是挂在林杳身上的那个招摇过市的摆件。
摆件正好也在看他,目光交汇间,这人愣了愣神,然后非常熟稔地开口:“朋友,是你?”
谢以附耳过来:“这也是慕名而来的?”
“什么慕名而来?”郁然拉着林杳坐下,什么话都没沟通,自然地融入组成了一队,“我来行侠仗义。”
他说:“我们一组,不敢想象,别的组该有多难过。”
杨木不解:“为什么难过?”
郁然:“我,加入你们这组,他们失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队友,迎来了一个闻风丧胆的对手,要背负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我都替他们难过。”
“……”林杳遮住了半边脸。
官周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太过自然,让他也产生和谢以一样的怀疑,疑惑问:“你认识我?”
郁然:“不认识啊。”
“?那你前面跟我挥什么手?”官周问。
“你那样看我。”郁然说,“我以为你对我挺感兴趣。”
他又坐歪了,挨着林杳的肩:“刚好,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礼貌。”
“……”
服了。哪里来的神经病。
谢以虽然平时自己喜欢逗得官周吃瘪,但是还做不到看着官周被噎得说不出话,从背后捏了捏他的肩颈,接话道:“那你们四个在一起,不是四个高三了么?”
杨木连忙摇头:“不是。”
他说:“我和周哥高三,然哥和杳哥是高二的。我读书早,杳哥虽然大我两个月,但是我提前一年入的学。”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幽怨地对郁然道:“然哥,为什么你能参赛?”
郁然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能参赛?”
杨木:“你……还要我多说吗?”
郁然仿佛受到了挑衅:“木驴,你说话要说清楚,虽然我强得让你忌惮,但你不能恶语伤人心里暖吧。”
“什么意思?”官周听出蹊跷,“你怎么了?”
可能是怕他再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林杳开口了,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他,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倒数的。”
郁然为自己辩驳:“人应该拓宽眼界,成绩不能作为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我们更应该关注其他方面,比如说我的帅气、我的素质、我的……”
“你倒一,怎么能进省决赛?”官周直接打断,现在对这满嘴跑火车的人只有纳闷,“你们学校的都是纯种中国人,天生说不了英语?”
“不是。”杨木自觉解答,语气里都带了点气愤,“他们临光一中,不要脸,仗着自己是主办方,给自己学校每个班两个名额。他们班,一个靠成绩,一个靠投票,这位大哥别的不行,人缘第一。”
郁然谦虚:“还好还好,父老乡亲抬举,毕竟我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林杳:“对,答题卡踩一脚都比你分数高的实力。”
“……”官周木了。
他以为自己是个雷,没想到碰到个更大的雷,还是个威力没多大,动静砰砰响的虚雷。
谢以倒是想得开,听着还觉得有趣,又问:“那你们一个学校的?”
这个问题不知道是触到了郁然哪根弦,他突然支楞起来,坐直了腰板,铿锵有力地说:“是一个学校的,但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伟大的关系——我们是……”
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还传来一声冷嘶。
官周抬眼看过去,见着郁然低头往下瞥,他腰间好似多了只手,收回去的速度太快,官周也没确定自己看没看清。
“好兄弟。”林杳补充,“我们是好兄弟。”
“……”
杨木竖起大拇指:“好兄弟,今天开始,我们都是好兄弟!”
他们这组,高三高二的人数够了,现在就差两个高一的。高一的小崽子们刚刚入学,连自己的同学都认不全,不能指望他们为团队做出什么贡献。
官周他们没跟着别的组一样上手抢人,等到别人都选完了,才把两个落单缩在墙角红眼睛的小姑娘招进来,一个叫夏恬,一个叫舒念念。
小姑娘性子害羞内向,本来以为分组这关就碰到困难了,正急得要哭,结果突然进到了个除杨木之外的颜值组,一时间还有点受宠若惊。
郁然这人自来熟,上来就跑火车:“你们放心,你们跟着我们,绝对是找对人了。我,强的可怕,我旁边这位——帅哥,别挡脸。这位帅哥,比我还强。”
官周受不了,分配完任务以后立刻拉着谢以坐到了后排,和他们分出一条楚河汉界,不想承认和那神经病是一组。
“怎么突然换位置?”谢以看戏似的,还有点意犹未尽。
官周瘫着张脸:“那你自己坐回去。”
谢以笑:“那怎么行,我手机都交了,不就是为了陪你么?你怎么拉了人下水又不负责。”
他支起手,掌心向上,冲官周招了招手指:“过来。”
“?”
官周茫然地凑过去了些,然后被人捏住了脸,虎口抵着他的下巴,拨着他的下颚左右看了一会儿。
“你看什么?”
谢以笑弯着眼睛:“看看我们家小朋友,有没有被人气歪了鼻子,要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
“……”
因为这一句逗弄,官周这个下午都没有再理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八蛋,任凭王八蛋好言好语一直哄着也毫不动容。
下午的课由于是第一堂,讲的内容不深,官周听着甚至还有闲工夫抽空回周宇航微信。
不过随着后面几天内容逐渐深入,中英交替慢慢转变为全英文授课,官周就开始有些感到吃力了。
好在谢以每天都跟着他一起上下课,老师一讲到难处,他会附在他耳旁低声给他翻译一遍,回去以后又会重新给他过一道。
同样待遇的还有郁然,林杳也会跟他讲解,不过他和官周有点区别。
官周是被动型输入,虽然有些内容不懂,但是只要谢以跟他说,他就学。这几天下来,英语水平突飞猛进,有时候谢以教他,他还能一来一往地答好几句。
而郁然。
……
拒绝型输入。
来课上听哑剧,睁着双眼睛,看起来比谁都认真,不时还鼓掌、点头、高深莫测地评价几句。
林杳起先还怀疑,莫非他在英语方面真有自己以前没发觉的技能点?
这个念头只维系了不到三天,郁然就身体力行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些参加竞赛的学霸大多都比较沉稳,经常问个问题半天也没人主动举手回答,眼下竟然多了个会在讲到重点内容时鼓掌的学生,专家老师欣慰万分,矜持了几天还是没忍住,把他点起来互动。
“同学,你说说看,你刚刚鼓掌,是觉得哪个地方讲得最好?”
郁然耳朵上那颗金属耳钉,站起来时正好对着落下来的顶光,闪得熠熠生辉:“我觉得,老师你的情绪,非常到位。”
“……”
专家险些没当场心梗,扶着讲台半天才缓过来,于是这天的课下得非常早,早到酒店的晚饭都没准备好。
官周他们组留下来排练了一遍,出去时大厅都见不着几个人。
“关了这么多天,人都快关出病来了。”杨木指了指酒店大门,“这不,一挪出时间,这些人就往外溜了。”
郁然正在跟林杳说话,抽出空来顺嘴问:“外面不是山么?”
杨木摇头:“不是,还有个大学呢。大学门口有夜市,限定版,过了十二点就散。”
杨木跟着他们共一趟电梯坐到三楼,挥手再见道:“再见四个哥,我累死了,我今天七点钟就要睡觉。不过要是你们四楼有活动还是可以找我,一分钟之内一定赶到。”
开课快一周了,官周才知道郁然他们也在四楼,还就在他们房间隔壁。
这也不是他粗心,虽然大家每天都在一起上课,但是郁然这个人,按周宇航的话来说,就是战术高深又肮脏。像个雷一样,摸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要炸,引起方圆十米的注意。
为了保护好自己的脸,官周除了上课,几乎特意和他错峰出行。
官周不是那种情绪特别丰富的人,但是他有时候看着林杳,真的忍不住同情。
郁然这人性子大大咧咧,完全没感觉到这份心思,开门前还跟官周招呼道:“别睡太早,晚上说不准有活动。”
什么活动?极限半小时冲刺英语选择卷,还是地狱模式英语听力倒放版?
官周不当回事,进房间以后门板封得砰响,摆明了意思——很忙,勿扰。
他快速地洗了个澡,出来时谢以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面前一次性纸杯里热水腾腾地起着雾。
谢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官周坐到对面,听见他说:“嗓子好全了么?前几天刚恢复一点,这两天听上去好像又复发了。”
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官周每天晚上熬到凌晨两点以后才睡得着,莫名其妙地静不下心来,像有小虫在心里爬。
大概是认床,毕竟他高中以来没怎么出过远门。
好在课程虽然紧张,但是为了下午上课精神,人性化地安排了午休。
只有半个小时,来不及回房间睡觉,只能靠在会议室不够柔软的礼堂椅小憩一会儿。
谢以看他睡得眉尖紧蹙,好心地分了半边肩膀让他靠。
官周拒绝了几次,后来发现不管睡前再怎么端端正正,睡醒时一睁眼看到的都还是谢以清瘦的下颌,挣扎了几天,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他最开始还是不太能接受。
如果是官衡,他可能靠就靠了,顶多因为长大了心里变扭一阵,但也不是不能凑合。
可是变成谢以的话,他就浑身都不是很自在,像有蚂蚁细脚伶仃地从胳膊上爬过,细细密密,又轻轻柔柔。
不过这种不适只存在了几个小时,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发现除了他和谢以,还有人也这样。
那就是郁然和林杳。
并且他们靠得还要更近。
官周只是靠着谢以的肩头,在不妨碍对方其他事的情况下当个靠枕而已。
而郁然胳膊揽着林杳,让人靠在他肩窝,林杳头顶的碎发会跟着风掠过他的下巴,看上去不止是亲近,而是亲昵。
由此可见,好兄弟之间靠着睡一睡,很正常。
理所当然。
他和谢以,时至今日,怎么样也能算是好兄弟了吧。更何况,除了好兄弟他们还有一层另外的关系。
所以,他借个肩膀睡觉,天经地义。
官周回神,摸了摸咽喉,嘴比石头硬:“还行。”
“那你唱首歌,我听听看。”谢以说。
“……”我敢唱你敢听么。
官周瞥他一眼,看得出来他又闲得发慌了,懒得理他,起身走人躺上了自己的床。
周宇航这两天一直在轰炸他的微信,即将赛季末,他卡在最高段位的边界摇摇欲坠,跪地求他哥带他上分,“爸爸”喊了不下十次。
官周靠在床头,回了一句。 。:不打。
一中扛把子: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一中扛把子:你不心疼兄弟,你也心疼心疼你自己的段位吧,你还没我的高!你以前,从来没有堕落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允许你自己屈居人下! 。:我允许。
对方发来了一个自然段的问号,以表震惊和疑惑。
一中扛把子:你让我感到陌生qwq
官周摁灭了手机,抬头眼前多了杯浓稠的褐色液体。
谢以:“再喝一道药,明天再不好得去趟医院看看。”
官周看着那药的颜色就不想喝,更不论从杯子里传来的气味像下过雨的淤泥,泛着一股土腥味,睁着眼说瞎话:“已经好了。”
谢以一眼就看出来他什么想法,拉过他的手,掰开手指,把纸杯立在他的掌心,似笑非笑:“可以,唱首歌就不用喝。”
“……”
眼前人睁着双熬鹰的眼睛觑着他,谢以似是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站着的时候,小朋友头顶上那个小小的旋尽收眼底。
官周发丝很细软,头发又多,乌黑到特定角度能反光。
看着,就让人很想上手。
谢以也的确上手了。
刚碰到的时候,很明显能感受到掌下的人愣了一下,谢以含着笑的嗓音微风似的,轻飘飘地掠进官周耳畔:“你乖一些,喝了给你糖吃。”
官周握着杯子的手僵住了。
上次也被他摸过头。
但是不一样。
上次是谢以趁人之危,在他上车还没反应过来时下的手,并且那时候他对这人有点……
愧疚?不是。可怜?也不是。
心……算了。
这会儿他们面对着面,哪怕再过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都一起待在这个房间,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莫名的情绪,无声无息地被放大数倍,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屋内没有开灯,外头正好是黄昏,小小一方窗圈框着一片猎猎欲燃的霞,好几种颜色交汇在一起,像阳光下吹起的肥皂泡,映出流光溢彩的画。
让人不敢动一下,生怕戳破。
官周轻微地眨了一下眼,喉结上下攒动,掌心里杯子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着。
他想说,你先给糖,我再考虑。
咽了咽口水,张开了嘴,话音攀至喉头。
“砰砰砰!”
郁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朋友!不要继续浪费生命!快来,跟我们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官周手一抖,杯子里的药一滴不少地撒在了床上。
“……”
操。